周储的眼眸含笑,看着那个小不点身影,却不经意间对上钟元帅的视线。
    好端端的,瞪他做什么?
    爹爹有事吗?钟延玉站定,不明白扌喿练士兵的人,突然叫自己做什么。
    钟父自然是不想这个小棉袄被别人披走了,周储就是个大尾巴狼,自家小孩才二十几,斗得过那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吗?
    先前景孤寒就撬走了墙角,这次说什么,他都要把人看住了,玉哥儿陪他也不过半个月之久罢了。
    他眼眸微暗,心里有了主意,玉哥儿,你箭术精湛,正好去训练七十二军的弓箭手,下午你便过去看看吧。
    钟延玉闻言,点了点头,好的,爹爹。
    钟楚荀在军中说过,认了玉宴做干儿子,是以没有人多想什么,毕竟家族表亲间,为保持血脉继承,很多也存过继关系。?
    第五十三章 钟延玉,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爹爹,那我待会儿过去。钟延玉笑了笑,露出来个小虎牙。
    钟父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果然远离了景孤寒那狗东西,玉哥儿都开怀了不少。
    军中将士们本来对这个空降的玉宴副官就挺反感的,但经过几次战役,对方的谋略布局却能次次精准打击敌军,让他们不由得正视了起来。
    玉副官这脑袋瓜子还蛮灵活的嘛,果然钟元帅看中的人,还是有点可取之处。一个络腮将军看了眼远处扌喿练弓箭手的钟延玉,扌喿着地方口音说道。
    林骑喝了口水,远远望去,玉副将其实也不差,我们军队也缺这么一个伶俐的人,以后也不要再说什么德不配位的话了。
    柳城闻言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人都是大将,十六岁就开始上战场,如今也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几乎轻易不称赞人。
    两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剩下的将士心中也有数了,不敢多说其他。
    谣言止于此处
    钟楚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目光落在小儿身上,充满慈爱,自家的白菜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父亲,西夏军的粮草按照小弟的计策已尽数烧毁!钟延清上前,挺拔的身躯覆盖了一片阴影。
    钟楚荀闻言,这才看向了他,西夏人狡猾至极,此去损失了多少兵力?
    我们是趁夜色过去,沿着南陵小路,从后面埋伏,又买通了西夏官兵,此行不过二三百人阵亡。
    钟延清知道此事离不开钟延玉的布局,他不明白小弟手上到底捏着什么,竟然让那些西夏一族的亲王给他们进道?
    钟楚荀心中也存疑,但也明白若是解释不好,旁人指不定以为他们勾结西夏呢,思来想去,还是不张扬出去。
    他压低了嗓音,用两个人能够听到的话说道:此事勿让他人再知晓,若是有人问起,你便称劫持了西夏亲王一家,威逼即可。
    钟延清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自然明白。
    烈日当空,也到了吃饭的点,钟延玉便放下了弓箭,让弓箭士兵先去休息。
    玉副将!
    钟延玉听到声音抬起头,就见周储朝他跑过来,立即询问,怎么了?
    今日厨房做了些好酒好菜,我留了些给你,去我帐篷吃饭吧。人高马大的男人拉着他过去。
    钟延玉微微一愣,委婉拒绝,我和钟将军一起用膳便好了。
    可他身材纤细,周储又力气极大,这点体重几乎是被人拉着走的份。
    周储的眼眸微暗,瞧见他露出来的脸颊上细密的汗水,忍不住心软,这可是我让厨房特地做的一份肉,其他将军可没有,玉副将难不成是看不起我周某一介粗人?
    没有没有。钟延玉连忙摆了摆手,他这几个月也看出来了,对方不是个坏心眼的人,还帮了他挺多忙的
    盛情难却,既然这样,我随你一起过去便是。他示意男人放开手。
    周储有些恋恋不舍,这人手也挺软的
    将军都是独立一个帐篷,副将是两个人,而士兵多则二十个人挤在一起,只因大哥的关系,钟延玉都是和他一起睡觉的。
    而周储帐篷干净简单,唯一比较多的是兵器,其中一张桌子上摆着酒肉。
    钟延玉打量了一下,周将军真是生活简朴。
    周储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平日里他住处乱得很,也就今天请人过来,特地收拾了一下。
    他请人坐下,这里没有旁人,玉副将不用戴着面具吃饭,那玩意硌得慌。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什么将军,我比你大,私底下叫声周大哥就好了。
    想到对方已经看过他容貌了,钟延玉笑了笑,见对方如此坦诚,也就卸下伪装,那这顿饭就多谢周大哥的关照啦。
    美人笑靥如花,那双凤眸如同天上繁星,周储心尖微颤,忍不住眼神一暗。
    钟延玉乌黑长发都已被汗水浸透,软软的贴在脸颊侧,皮肤滑腻得仿佛最为上等的凝脂一般。
    周储看着人拿起帕子擦了擦汗水,连帕子都带着一股香味,心道这还是个娇贵的人。
    你太瘦了,得多吃一点。他夹给对方一块肉。
    钟延玉其实不太喜欢吃肥肉,不过也不好驳了对方,只能咽下,两人边吃边聊。
    周储感慨玉宴真是个小鸟胃,怎么才吃了这么点,怪不得看起来瘦弱。
    两人吃完,他轻咳一声,缓缓拿出来一束小雏菊,低声道:我方才出去巡逻见到的,便觉着很适合你。
    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请人吃饭,最近他总是在做一个梦。
    玉宴身着红装,横陈在床,清亮的眸子像是含着秋水,映出了这个即将占有他的自己。
    只是他在此事上也含蓄内敛,不会表达,大半个月了,还没有一丝进展,反倒真和钟延玉往兄弟的方向上狂奔
    他明明连成亲都想好怎么大办了。
    钟延玉微微一愣,周大哥,这花便不必了吧
    周储眼眸微暗,大胆问道:玉副将觉着我如何?
    周大哥是个好人这花绝对不能收下!
    钟延玉又不是傻,立即明白过来这人意思。
    周储却拉住了人的手,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一轮,但尚未婚配,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身家,若是你想,我们便一起过日子。
    我家中父母双亡,只有一个成了亲的弟弟,你用不着思虑传宗接代之事,也不用担心妯娌关系,我知晓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你在钟将军处恐怕也受限,若你愿意,可搬来和我同住。
    他真挚的眼神看向了钟延玉,不由得抚摸上青年的白玉般的脸颊。
    若是你愿,我今日便可去钟元帅面前提亲,休沐日便去把婚礼办了。直接入洞房也可以。
    钟延玉垂下眼帘,周将军,你该找个更好的人。
    他对周储也没那个心思,如今身份也不合适。
    周储看着美人人明确的拒绝,没有放弃,心想:来日方长
    此时,另一个帐篷内,钟延清和自家老父亲脸色不太好。
    小兵擦了擦头上的汗,周将军请玉副将去他帐篷里面用膳了,让钟元帅和钟小将军先自己吃。
    呵!周将军怎么单独请玉副将吃饭?不请我们这些其他将军。钟延清冷笑一声,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钟父也快气死了。
    周储这个王八羔子!他就这么一不留神,把他好大一颗白菜给拐走了!
    而此时,皇宫之内,景孤寒独坐在乾清宫中,一双黑眸沉沉,夹带着风暴。
    昏暗的烛光下,底下跪着的赫然是柳志。
    皇上万岁,不知深夜唤臣过来,所为何事?柳志跪拜在地,低头不敢看人。
    外面的树影婆娑起舞,仿佛厉鬼前来勾魂,景孤寒收回来视线,冷眸注视着底下柳志,朕记得你先前照顾了皇后不少时日,你说说,皇后到底还在不在?
    微臣微臣不敢妄言柳太医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难不成皇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可皇宫都搜查半年了,对方还没有找到皇后娘娘的身影,说明钟延玉应该逃了出去到底会留下什么破绽?
    景孤寒勃然大怒,来人!把柳志这个庸医给拖出去!给朕狠狠地打,打到他愿意说实话为止!
    钟延玉,一定还活着!
    他不可能抛下钟家!
    男人的眼眸阴鸷,如同毒蛇潜伏在黑夜,钟延玉,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而此时,林都捏着手上这副图纸,心中焦虑不安,他隐约感受到了点什么。
    延玉或许还活着,若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等他消息再上交此图。
    宫中可有什么消息?他不得不跑到了父亲此处询问。
    户部侍郎见他,放下手中的笔墨,都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打听宫里面的事情做什么?
    父亲,你快告诉我吧,景孤寒最近是不是还在搜查皇宫?到底把人找出来了没有?他焦急问道。
    他知道父亲也在宫中办事,户口查办之事,如今他也懂些。
    户部侍郎知道自己家的嫡子成熟稳重,若不是大事不会过来,也就让他进来书房,关上房门。
    他低语道:皇上还在彻查先皇后身边的亲信,严刑拷打着,还不准他们自尽,私底下辱骂过先皇后的宫嫔被打发的打发,打死的打死。
    这些时日,为父上朝都是小心翼翼的,你问这个做甚?
    他看了林都一眼,可不希望对方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林都心神不定,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图纸之事。
    罢了,就是好奇。他终究是紧咬口风。
    而牢狱中的柳志没有迎来惩罚。
    这次是太后出的手,她眼神沉静,布满岁月的面孔上出乎地理智。
    皇上,此事过去都有半年了,你再迁怒于人,也该有个度。一切都该结束了。
    景孤寒,他是天下君王!就不能,也不该沉溺于情情爱爱!?
    第五十四章 钟延玉,朕该拿你怎么办,拿钟家怎么办?
    而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玉宴的名字响彻边关,成为一段神话。
    钟延玉兵出神技,屡战屡胜,不出两年,便打得西夏和鲜卑蛮夷节节败退,不敢与大颂为敌,其也晋升至军师。
    联想两年前钟延玉空降过来为副将不久,军中皆是不服,但他自横岭小仗展露箭术,杀了西夏大将军乌雷诺的几千精兵,其宣扬与他势不两立。
    区区小儿!不过乳臭未干!老子纵横疆场几十载,必要将他的人头砍下,为各位死去弟兄报仇雪恨!
    乌雷诺隔着两军对骂,自认为杀不了钟延清,还杀不了区区一个副将吗?况且还是文副将,简直就是手无寸铁之力的存在!
    更是扬言要在项梁一站中取他首级!震慑大颂军队。
    钟延玉听着这人恶毒的诅咒,还敢端着将军的架子骂他,眼眸冰冷。
    他唱了一出空城计,以自身为引,引敌军攻城,随后一把大火歼灭敌军数万兵马,在敌军派人支援之际,又遣军队攻打西夏王都,上演了一出围魏救赵。
    援军果如他想,转头去救王都。
    乌雷诺被三纵三擒,丢了整个西夏军的脸面,钟延玉用时间证明了他的多智近妖,几乎每一场战役都算得精准无误,将西夏一族狠狠地踩在脚下。
    玉宴在项梁一战成名,西夏高层恨死了他,甚至给捕杀他的赏金一度超过了钟延清,而不仅是他们,于党骨之争惨败的鲜卑蛮夷也对他恨之入骨。
    轰轰烈烈的战争,以西夏和鲜卑臣服为结局,玉宴功不可没,在边关打造出独属于自己的威望。
    大帐之内,钟楚荀眉头紧锁,看着手上圣旨道:如今边疆暂时稳定了下来,皇上召我们班师回朝。
    他抬眼看向这里一群将军,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皇上想收回兵权的意思不是一两天了,各位将军们,恐怕这一趟回京是有去无回
    座下一个个将军脸色各异,但钟楚荀明白其中有景孤寒的人,他担忧地看向了自家的小儿。
    其他倒是想办法拖延,但玉宴之名太过威望,引起了景孤寒的注意,这并不是好事。
    恐怕回京之后,庆功宴还需要玉哥儿出席,若是到时候被景孤寒认出来怎么办?
    底下的将军想了想,为首的周储握拳道:我们都是钟元帅的部下,不懂这些皇权争斗,只听从钟元帅的指令,自是相信钟元帅的决断。
    这是把决定权交到了钟楚荀的手上,他们虽是武官,却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哪怕是鸿门宴,他们也必须得赴约。
    钟延玉知道爹爹的担忧,缓声开口,既然皇上让我们班师回朝,自有他的用意,我们便回去走一趟吧。
    钟家的兵权,这就是个无解的难题。他虽知晓钟家忠君爱国,可君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真正能击垮钟家的,从来不是别人的非议,而是景孤寒对钟家的怀疑。
    此事就此定下,众将军都没有意见,不过一刻钟就确定下来出发时日和路线。
    钟延清走进了自己的帐篷,就看见了白衣美人,青年的眉眼如初,岁月偏爱,并未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他笑了笑,上前抱住人,怎么又在看账本?这些事情交给玄湖城的掌柜不就好了?夜深光暗,小心伤了眼睛。
    钟延玉白了他一眼,微微推人,我让人给你打了热水,快去洗澡,一身汗臭味,别过来抱我。
    你是我弟弟,还敢嫌弃我?!钟延清揉了揉这没良心的小白猫脸颊,你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大哥
    嗯心疼他脸颊都快被揉坏了!
    钟延清冷峻的面孔柔和了不少,也不逗他了,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说道:我先去洗洗,你慢慢看。
    他加了点蜡烛,让光照更好。
    钟延玉听着帘子后的水声,不慌不忙地核对账本,之所以由他亲自处理,是因为有些账册不明,况且掌柜始终是奴才,清理好吃懒做的奴婢等事情,终归是要主子下发命令的。
    出水声响起,钟延清简单穿了件衣服出来,还在看?
    他只消一眼,便觉得没兴趣,倒是透过灯光,看向钟延玉。
    他这小弟的皮相是极好的,眉眼精致,清冷卓绝,当初尚未及冠,便被媒人踏破了钟府的门槛。
    先别看了,你跟我说说,景孤寒特意召见我们回去,你必定是要出席接风洗尘宴的,到时候可不能戴面具了,你可有对策?
    钟延清扣下他的账本,那双黑眸盯着人,忍不住低语,我想了想,到时候让你称病不出席,你觉得如何?
    钟延玉笑了一笑,窝进男人怀中,大哥都替我想好了,我当然不会反对,如果不是圣旨指明要见玉宴,我甚至都不想回去。
    景孤寒是多疑之人,他不能够露出任何一丝破绽,必须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但钟家兵权之事,不知爹爹如何打算,我们恐要寻一天跟他商量商量了。他心中存疑,微微蹙眉,那双凤眸滑过一丝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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