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活了几十年,还从没遇到过徐放这种直愣子,说话竟然半点情面不留,奈何她还不能怼徐放,只能说是误会。
    孟氏心里大骂江云康不识好歹,同时非常惊讶江云康竟然真的救了徐放的妹妹。
    徐世子莫要误会,我们并不知道三郎救了县主,让三郎罚跪是其他事。孟氏解释后,看徐放面色还是阴沉,心想这位是京城里的混世魔王不好惹,只好耐着性子道,劳烦徐世子再坐一会,我让二郎去请三郎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去找江兄弟。徐放一口一个两兄弟,明显是在说,他很看重江云康。
    他打小就不是个会看脸色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见江云启起身,他也跟着站起来,虚虚地朝孟氏敷衍行礼,就走到门口等江云启带路。
    江云启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去看母亲,见母亲点了头,才出去给徐放带路。
    在江云启带徐放去祠堂的路上,祠堂里还有人劝江云康起来。
    但江云康却没卖孟氏这个面子。
    他是庶子,还是不讨嫡母喜欢的庶子,这点永远都改变不了。他很能理解孟氏不喜欢他,毕竟谁也不会喜欢夫君小妾的孩子,所以孟氏冷着他、区别对待他,江云康都不怨恨孟氏,只能说互相都不喜欢。
    但孟氏既要毁他前程,又要刻意刁难,这就无法忍受了。
    江云康跪得腰板笔直,看边上的林氏眉头紧皱,轻轻拉住林氏冰凉的手,低声道,没事的。
    林氏的泪花已经在眼眶打转,但被夫君牵住手后,好似凭空多出来力量,点了点头,觉得自个不能在这会哭,也挺了挺腰板。
    等江云启到的时候,就看到江云康夫妇牵着手跪着,他本来让徐放在门口等着,但徐放这人没规矩,跟着他一块进来了。
    徐放看到恩人被罚跪,肚子憋的火当即爆发,怒斥江云启,你们江家好大的门脸!
    江云启是个练武的粗人,性子也急,本就不喜欢徐放跟着进祠堂,又听徐放讽刺,也不管徐放的身份,当即怼道,徐世子好大的规矩,竟然连别人家的祠堂都敢闯!
    二人剑拔弩张,还是林氏实在害怕他们打起来,赶忙起身让他们别吵,江云康这才跟着站起来。
    不过跪了一些时间,江云康起身是虚晃了一下,徐放马上伸手扶住。
    徐世子,多谢你帮我说话,但此事和我二哥无关,是我没等着给母亲请安。江云康点到为止,没一股脑地说孟氏如何。
    但徐放这种出身高门的公子,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庶子不得重视,主母为难更是常有的事。他看江云康说话斯文有礼,也没抓住他就埋怨嫡母和兄弟,倒是让他印象不错,那我就听江兄弟的,不吵了。我今日来,就是专门感谢你的,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在这京城里,有我徐放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
    这样的话,说得实在够明显,江云启的面色很不好看,却又被林氏隔着。
    江云康有听说过徐放的一些事,不过世人传起流言来,慢慢的总会远离事实。
    且不说徐放日常如何纨绔,就这个不管不顾的蛮横,就是江云康现在很羡慕的。若他也有徐放的出身,也敢这般说话。
    江云康和徐放说了谢谢,又说祠堂不是说话的地方,天色也不早了,改日有机会再聚。
    徐放也没再多说其他,只是走之前,狠狠地瞪了江云启一眼。等他人一走,江云启就扯开嗓子骂人,什么狗屁世子,这般无礼没规矩,也不知道他爹娘怎么教养他!
    话音刚落,承安侯就黑着脸进来。
    他刚回来,就听说徐国公世子在自家祠堂,孟氏说得委屈,她并不是故意刁难三郎,不过是和三郎夫妇有些误会,才让徐世子误解了。
    可承安侯刚才过来时,遇到了徐放。徐放这个人,即使面对他皇帝外祖父,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先是说了江云康夫妇恩情,再说孟氏好大的架子,连庶子的解释都不愿多听,这样的侯夫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承安侯当时就拉下脸来,结果刚走到祠堂门口,又听到二儿子大放厥词,进门后,还没开口,就先一脚踹了过去。
    若不是江云启身体结实,这会已经摔倒了。
    他不解问,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承安侯懒得解释,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江云康一个,问清楚事情原委后,铁青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一点。
    云康啊,你母亲并不是故意针对你。话刚说出口,承安侯也觉得这话没有说服力,改口道,你能和徐国公府有这个机缘很好,我看徐世子对你很看重,你若是能和他交好,往后对你的前程也能有帮助。
    其实承安侯想说的是对江家有好处,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改。能结交徐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对他来说,是做梦都会笑的事。就是可惜,如果今日的机缘是大儿子的,那该多好。
    江云康看了眼父亲那不太真心的眼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父亲放心,儿子是江家的一份子,无论往后如何,也会和大哥互帮互助。
    承安侯很满意江云康的话,看着比他还高的儿子,难得地露出慈爱的表情,问了两句最近读书如何,才让江云康回去。
    江云康出了祠堂,和林氏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再说。
    等进了自个的屋子,才放下脸来。他那位父亲,倒是把虚伪写在了脸上了,难怪官路走不远。
    林氏坐下喝了好大一口茶,心里还慌慌的,三爷,咱们今日惹怒了母亲,往后可怎么办啊?
    娘子放心,就是我们今日一开始顺着她,给她跪下磕头,她也还是生我们的气。江云康冷冷笑了下,我早前就说过了,母亲只是嫡母,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但她真要做得过分,咱们也不能一直当软柿子给人捏。
    好比今日,若是我当时过去了,徐世子自然不会闹,父亲后来也不会说那些安抚我的话。
    就是现在,父亲肯定在训斥母亲,让她好歹收敛一点。而且,他们如今,也要对我有所求了。
    事实上,正如江云康说的一样。承安侯见完江云康,就去了正院。
    他刚进去,不等两个儿媳开口,就沉着脸让她们出去,并让所有下人也出去。
    孟氏见承安侯黑着脸,心里突然不安,讪讪笑着帮忙倒茶,但她刚递过茶盏,就被承安侯一把摔地上。
    茶盏啪地摔成好几瓣,吓得刚走到长廊的向氏小声啊了一声,安和郡主赶忙和她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屋子里,孟氏吓得眼睛直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颤抖着问,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我还要问你做什么!多听三郎说一句,你会死吗?承安侯想到徐放当面嘲讽的那些话,这会脸都还烫着。
    我知道你对庶子庶女向来不上心,这没有关系。但你好歹是高门嫡女,为何要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呢?
    我我何时如老爷说的一样不堪了?孟氏哽咽难受,拍着胸膛道,我作为一个嫡母,都没资格管教庶子了吗?
    承安侯看孟氏哭了,察觉到方才话说得太重,摇头叹气道,我没说你不堪,但你今日多听三郎解释一句,又如何会被徐放那般数落?
    夫人平日打理家事就很辛苦,就别和三郎他们计较那些小事了。如今三郎得了徐国公府的机缘,也是咱们江家的机会,若是长公主愿意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大郎升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到这里,承安侯的语气不由放软一些,说到底,我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大郎,暂时安抚好三郎,借此让大郎和徐国公府攀附上关系,难道夫人不愿意吗?
    孟氏听夫君还是想着大郎,这才好受一点,委屈地抽泣两声,拧着帕子不太情愿道,老爷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意见。
    第18章
    江云帆从父亲口中得知三弟和徐国公府的事后,对于父亲说的借机攀附,并没有兴趣。
    他很明确地知道,徐国公一家感激的是三弟,并不是承安侯府。
    故而父亲再多说,他也无动于衷。倒是把三弟叫到跟前,让三弟不要太奉承人家,会失了气节。
    江云康从大哥书房出来后,越发觉得这个大哥不错,不愧是能当主角的人,比他那个便宜爹有见识得多。
    那日从徐家得了的礼物,次日他就分给家中其他人了,据送去二房的人说,前脚刚送去,后脚就被向氏丢了。
    让江云康比较意外的是,次日大嫂找了林氏吃点心。等林氏回来后和他说,那哪里是吃点心,根本就是煎熬,生怕被大嫂被套出什么话去,惹得他笑了好一会儿。
    抬头看了眼夕阳,江云康踏着傍晚的余晖回到三房的小院。
    进屋后,林氏拿了封拜贴来,说是徐国公府送来的,请他们明日过府用饭。
    国公爷和长公主的宴席,我还真有点怕呢。林氏不安道。
    往常婆母很少带她出门,就是自家宴客,也都让她在后院干活,生怕别人问起她的出身。
    正经大场面的宴席,林氏还没出去参加过。
    江云康握住林氏小巧的手,安抚道,国公爷请我们做客,想来不会请太多人,夫人漂亮温柔,谁见了都会喜欢。
    你讨厌。林氏被说得红了脸,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握住,对了,我准备了千年人参和阿胶,还有一些市面上买不到的蜀绣当礼品,你觉得如何?
    林氏的娘家,是金陵一带有名的富商。林家生意从药材到布匹,一共有几十种生意。
    林夫人怕女儿嫁入侯府会吃苦,除了明面上的八十一抬嫁妆,还陪嫁了各种名贵药材和宝贝。怕全抬进侯府太显眼,还在京城另外买了一处院子来放。
    不仅如此,逢年过节的礼品,更是成车地送来承安侯府。
    就是林氏怕被人说钱袋子重,不敢随便用嫁妆里的东西。
    江云康只知道自家娘子有钱,但到底有多少钱,他并不清楚。
    徐国公府是京城显贵,应该什么宝贝都不缺。除了娘子准备的那些,再准备一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吧。江云康道。
    林氏点点头,叫彩萍去库房挑过的礼物。
    一夜好眠到天亮,江云康和林氏刚用完早饭,门房就来人,说徐世子来接人了。
    江云康和林氏都很惊讶,他们已经答应会去,便不会反悔,没想到徐放还亲自上门接人。
    问门房徐放在哪,门房说徐世子还在门口等着,让他去耳房喝茶也不。
    听此,江云康和林氏赶忙出去。
    江兄弟,嫂嫂好。
    徐放坐在车辕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到江云康夫妇出来,跳下来后招手道,我母亲让我特意来接你们。
    其实是徐放自己要来接人,上回来承安侯府,他就感受到江云康夫妇在承安侯府的地位低,所以故意来给他们撑面子。
    徐放声音很大,四周路过的人都看了过来。
    林氏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快点上车,但徐放却还要寒暄几句最近好不好的话,她只能僵着脸陪笑。
    江云康倒是觉得徐放这人很有意思,略微有些中二,却不讨人厌。
    等徐放说得满意了,这才上马车,等刚坐下,就咧着白牙和江云康道,江兄弟,我刚才故意说那么多话,就是要让你家人都看看,我们徐家格外看重你们呢。
    听次,林氏抿唇笑了下,也觉得徐放有些意思了。
    徐家的马车宽敞豪华,坐起来比江家的舒服许多,车夫也赶得快。
    没多久就到了徐国公府。
    他们刚下马车,就有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来带路。嬷嬷说今儿就请了他们夫妇,让他们不用拘束。
    一听这话,林氏明显没那么紧张了,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一点。
    宴席摆在正厅,今儿徐国公休沐,他们夫妇和徐宜兰,都在正厅候着。
    等江云康他们到时,徐宜兰就开心地过来见礼。小姑娘修养了几日,气色好了许多,笑盈盈地拉着林氏坐下。
    江云康则被安排坐在徐国公边上,他刚坐下,徐国公就给他倒酒,他忙起身说不敢。
    贤侄不用拘束,我们家虽然是国公府,但这会没有外人在,用不着那么多规矩。徐国公说完,瞥了一眼儿子,笑道,不然徐放那小子,也不敢一大早就去承安侯府接你们。
    徐放撇嘴啧了一声,接过父亲手中酒壶,给自己倒满,来来来,不说那些,大家先喝一杯。
    徐放是玩惯了的人,酒桌上就没有他应付不了的场合,很快就拉着江云康喝了起来。
    林氏则是跟着徐宜兰坐着,长公主是个话不多的人,偶尔才问几句。倒是徐宜兰一直问东问西,听说林氏去过江南,又去过巴蜀,黑溜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羡慕不已地看着林氏。
    一顿饭下来,江云康没少喝酒,但徐放心中有数,没把他灌醉。
    徐放拉着他,差点就要拜把子起来,说往后江云康就是他兄弟。
    江云康哪里敢应这个,长公主和徐国公都没放这个话,就笑着打岔过去。
    等傍晚时,徐家又用马车送江云康夫妇回去,并送了好些东西。
    夜里,长公主梳洗完后,才和徐国公说起江云康夫妇,我原以为一个庶子的眼界会比较低,没想到江云康这人倒是不错。放儿让他提要求,他也能不失体面地婉拒。
    徐国公点头说是,歪歪地坐在床上,我听说他两次院试都没过,本来想推荐他去江陵书院读书,但他说一家子兄弟,不好就他一个庶子去,家中族学就很好。承安侯夫妇如此偏心,江云康还能顾着家族颜面,已是难得。
    确实难得。长公主也走到床沿坐下,这样的人心思正派,若是他日后能有功名,我们也不妨提携一二。他那个夫人,虽然内敛一点,心地却很好。往后他们夫妇,会有前程的。
    前程这个事,暂且说不准。徐国公倒是希望儿子能多点江云康这样的朋友,而不是只会喝酒做乐的朋友。
    他叹了口气,想到女儿时,脸上的表情才温柔许多,我看宜兰很喜欢林氏,往后可以让他们常来往,若是放儿能懂事一点,我也能安心了。
    徐放其实也很喜欢和江云康聊天。
    他觉得江云康很不一样,当他说不屑读书时,江云康眼中不会有文人的鄙夷,也不会否定他的想法。
    在他看来,江云康不迂腐,还懂进退,是他愿意交朋友的人。
    徐国公一家都在夸江云康和林氏,等江云康他们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漱完躺下时,林氏也说起徐宜兰,觉得徐宜兰很惹人可爱。
    我以前觉得,像县主那样的人物,应该是高高在上,没想到宜兰妹妹人会那么亲切。林氏侧着身子,虽说黑暗中看不见对方,但还是能凭温度互相感受,徐世子也不如外边说的那样不耻,他性子确实直接,但半点也不做作。
    三爷,他们这样的人可真好,家世好,人口又简单,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江云康翻身搂住林氏,在林氏耳边低声道,往后我们也会有这样日子的。
    一番纠缠,床帐瓶摇,又是一夜迤逦到天明。
    往后的日子,徐放隔三差五就来找江云康出去玩。
    不过在江云康提出他目前要以读书为重时,徐放表示很能理解,不再邀江云康出去喝酒了,但还是时常上承安侯府坐坐,说是为了给江云康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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