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去打水洗脸,虽然收工之后大家都洗过澡,而山上又不热。但睡觉之前不洗一个脸总不自在。
    她打水的时候,听到旁边男生说话:行啦,班长,随他去了。女孩子哪有不哭的?咱们班女生肯定都偷偷哭过,不过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而已。女孩子嘛,肯定都想家的。
    田蓝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直觉告诉她,他们讨论的对象是自己。
    果不其然,另一个男生也跟着说话:就是,你干嘛还挖空心思搞什么藕塘,想种莲藕,然后证明咱们三江农场不比宁甘差。有什么意义呢?她觉得这样好,就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嗐,算了,安不安心她都得待着。她要是能跑早走了。
    高卫东老大不痛快:行了行了,不说了,也不是要为她一个人种莲藕。你们不吃啊?农场的藕塘又不能挖,我们只能挖野藕,那还不如自己种藕呢。
    男生们吵吵嚷嚷,愣是在晚风中又冲了一把澡,然后才说说笑笑回去休息。
    他们回屋的时候,发现田蓝正等在门口。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高卫东没好气道:行了,我们不挖池塘了。你回去睡你的觉吧。
    田蓝认真道:不,你们的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有一部分冷浸田像是深脚烂泥田这种无犁底层的冷浸田,不应该强行改成稻田,而是应当通过种植结构调整进行改良。三江平原的藕不是很出名吗?我觉得在这里面种植莲藕还有茭瓜和芋头这些,效果应当会比种稻子更好。
    男生们面面相觑,个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一会儿一个主意啊。
    田蓝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因为脸晒的黑,牙齿显得尤为洁白。
    她自说自话地下了定论:那这事咱们就说定了啊。冷浸田分烂泥型和浸水型,我们每种都得做出模板来,这样才能够帮助大家有样学样。
    说着她点点头,自顾自地走了。
    男生们看着她的背影,都莫名其妙。大家扭头看高卫东:这丫头又闹哪一出啊?
    高卫东一派无所谓:管他呢,走走走,赶紧睡觉去才是真的。明天还得干活呢。
    都立秋了,现在种莲藕肯定迟了。不过田亩改造好之后,可以先栽一季茭白。等明年春天收了茭白,然后种植莲藕。山泉水都是现成的,那种出来可都是有机蔬菜。
    大中小学生们对有不有机没任何概念。在眼下环境中,你的菜能用上农药和化肥,那说明你有能耐。这都是限额配比的,一般情况你还真不太容易得到。
    田蓝只好解释:少用农药,少用化肥的好处在于前者可以防止你中毒,每年打农药的时候有人被毒死,这种事情你们总听说过吧?
    大家点头,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也许是这个时代人生的多,也许是本来就缺医少药,生活又艰难,所以死个把人不算稀奇事;反正说到打农药毒死人,大家的反应也就是哦,感觉理所当然一般。
    田蓝可不能哦,那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善用各种防虫法,像使用生物制剂,比方说辣缪,比方说胡椒水,比方说使用生物菌肥,尽可能减少虫害。合理使用化肥的好处在于可以减少土壤板结的概率,将化肥和生物菌肥放在一起用,可以达到少施肥,但是肥效高的目的。
    她正滔滔不绝呢,下面就有大学生笑:你怎么老想种茭白呀?
    他们可记得清清楚楚,最初上山的时候,田蓝就建议部队放弃种粮食,改种茭瓜和芋头。
    田蓝抬头看了眼窗外,笑道:好,既然说到这个话题,那我就多占用大家十几分钟的时间,跟大家聊一聊关于高山茭白的话题。
    她转过身,在刷了黑漆充当黑板的墙面上写下两个字:育茭。
    她拍拍手,示意大家看,植物生长都有自己所需要的温度,光线,水分等各方面的要求。其中的温度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像水稻要在高温的环境下才能够发兜,小麦在低温环境下才能完成春化,而茭白的特点在于什么?气温高于30度,它就停止育茭。这也是为什么茭白夏秋两季上市,中间的阶段市面上你买不到茭白的原因。
    她抬眼,笑着看大家,开始提问:谁能解答,如果想要在七八月份最热的时候也能吃上茭白,应当怎么做?
    众人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胆子大的小孩喊出声:去冷的地方种!
    他话一出来,其他人跟着附和。没错,既然超过30度就不长了,那就去不到30度的地方,那肯定就能长出来。
    田蓝笑着点头,表示肯定:没错,就是控制温度。但是未必非要往更北的地方去,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就是山上温度要比山下低,这个大家都有感觉吧?
    见众人点头,她又加了一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山泉水温度低,有它帮忙,茭白的生长环境可以维持在低于30度的状态下。
    众人哗然,也就是说在山上种茭白的话,七八月份也能吃上茭白了?
    田蓝点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没错。谁能再说说,七八月份茭白上市,好处是什么?
    学生们七嘴八舌,有人喊起来:现在也能吃上茭白了。
    啊,这是废话,能说明什么呢?
    那喊话的小学生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地表示:我奶喜欢吃茭白,回老家前想吃,没有!一直惦记着。
    田蓝点头,补充说明道:对,填补了市场的空白。所谓宁要鲜桃一颗,不要烂杏一筐。人无我有的时候,你的菜就能卖出去。
    大家激动地喊:那也不能自己卖,都是蔬菜公司收走的。
    田蓝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听自己说完:我知道蔬菜公司是跟专门种菜的生产队签好了合同,定期收购的。正因为这样,所以生产队想和蔬菜公司合作,就必须得有自己的拳头产品。人家没有的你有,你有的要是市场需要的,那你觉得蔬菜公司会不会愿意要你的东西?
    大中小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里头有个声音告诉他们,蔬菜公司不愿意这么麻烦。但他们又坚信,但凡真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搞官老爷的做派,蔬菜公司肯定得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
    哼,要是这帮人搞官老爷那一套,那就砸烂他们的店,让他们晓得社会主义新中国是人民当家作主的。
    对,只要茭白好,只要茭白独一无二,那蔬菜公司肯定过来收购。
    大家瞬间就信心十足起来,感觉种植茭白是个不错的选择。
    高卫东微微皱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蔬菜公司搞收购是按照哪里东西最有名气就收哪里的。三江平原以莲藕著称,茭白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田蓝笑了起来:因为以前没人做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是要做那个栽树的人还是做乘凉的?
    那肯定必须得是栽树的呀。乘凉的那都是二世祖,好羞耻的呢。
    青少年同学们又开始激动了,大家越说越激烈,好些人都脸上通红。
    有人大声喊着:那我们赶紧种茭白吧,到时候年年都可以夏天吃茭白。那可太好了,我就喜欢茭白炒毛豆米。
    其他人跟着附和,挺好的,夏天又多了一种菜呢。
    田蓝等大家吵嚷嚷完了以后,才开口道:好了,就这个话题,我再开启另一个话题,关于大家所说的把山下的茭白移栽到山上之后,以后年年夏天都能吃上茭白这个话题,我得打击一下大家,这事没这么容易。
    啊?
    大家都开始茫然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前面说茭白上山夏天收的是你,又说不行了的也是你。
    田蓝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育种两个字。
    她拍拍手,提醒众人听她说话:孟德斯鸠的遗传性状分离,我们上课的时候已经提过了。在自留种上面,同样有可能会发生性状的改变,你希望的种子的优良基因它没能完完全全的传递下来。比方说茭白,它在山上,七月气温不足30度,也可以育茭。但时间长了,它就发生了改变,本来7月份能上市的茭白,要延后到9月份才能生长成熟。这就是遗传品性没传递下来,后面一代接一代,就成了大耗子生小耗子,小耗子生小小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学生们笑了起来,什么大耗子小耗子。小田老师明明最怕耗子,之前有只耗子跑进屋里,她叫的简直跟杀猪似的。
    田蓝清清嗓子:这也是我要讲的,什么叫做育种家种子,它的定义是育种家育成的遗传性状稳定的品种或亲本最初的一批可用于繁殖原种的种子。育种家种子的存在,让普通农民也可以种植具有稳定遗传性状的农作物。给我记下来,我后面会考名词解释的。
    原本只是竖着耳朵带着笑倾听的人,吓得立刻缩起了脖子。大学生跟中学生还好说,他们有的人是带了笔记本上来的。小学生们就麻烦了,这个时代的小学生可没什么铅笔跟作业本的说法。他们用的是石板和石笔,上课时写写画画还行,做笔记就不要想了。
    田蓝可不体谅他们的难处,直接提要求:你们记不下来就好好跟哥哥姐姐学,学知识叫求学,不是别人求你们学,搞搞清楚情况。
    一群半大的高小学生,只能委委屈屈地看着大学生。
    田蓝当场下命令:行了,今天定下来,1对1,每一位大学生都负责一位小学生。小学生学不好,我就把责任记在大学生头上。
    大学生差点儿没跳起来。凭什么呀?好端端的他们就成了家教。
    田蓝一本正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知识学得越多,传递知识的义务就越强。国家培养你们干什么的?就光管你们自己不管其他人啦?你们这种思想很危险啊,不符合我们社会主义的要求的。
    我勒个去。
    大学生们差点集体暴走。要脸不要脸?天天跟老右混在一起的是她,拿大帽子扣他们的也是她。偏偏他们还拿她没办法。
    为什么?因为她把毛选倒背如流。你跟她扯什么,她都能从毛选里头拿出原话来,证明她的观点才是对的。
    中学生们跟着幸灾乐祸。哈哈哈哈,让他们大耗子教小耗子去吧。
    田蓝皮笑肉不笑:到时候大家一张卷子,希望我们的中学生哥哥姐姐不要输给小学生弟弟妹妹。虽然大家都是革.命接班人,不分彼此,但面子上挂得住挂不住就靠大家自己了。
    中学生们立刻缩脑袋,感觉人生有点悲伤。小学生起码还有个家教,他们就啥指望都没了。
    好,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好好巩固复习,明天随堂测验。我想想看看你们到底谁的学习能力比较强。
    吼!又来了,低级的激将法。可是人生处于集体之中,又被集体主义教育长大时,就没办法,不为集体的荣誉而战。
    大家个个挺起胸脯,反正我们不能是吊车尾。
    田蓝满意地点点头,大发慈悲:好了,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不好好睡觉会不长个子的。
    她最后这句纯粹是习惯成自然地嘴了声,结果立刻被人抓住小辫子嘲笑:小田老师,你一定天天不好好睡觉。
    呵呵,这帮家伙。你们懂个啥?浓缩就是精华。
    大家笑笑闹闹地去打水洗脸,迎头撞见部队急步向前进。
    学生们早就同山上的驻军混熟了,所以胆儿肥肥主动打招呼:连长,你们又去拉练了,这是夜间急行军吗?
    得问问清楚,因为按照农场给他们的说法。他们在山上的时候,等部队有空还要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
    连长吹了声口哨,示意队伍继续前行,只简单说了句:下山去车水。
    啊,这是啥意思?
    大家刨根问底:要车水呀。
    连长倒是没嫌他们烦,反而解释了一句:这都快两个月没下雨了,干旱的不行,得赶紧灌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的确从他们上山以后,好像就没下过雨。更具体点儿讲,洪水退后,雨就停了。
    他们之所以没感觉,是因为山上的确凉快。加上山泉水不曾断流,大家又不缺水用,谁还欢迎下雨啊。
    不过不晓得这事儿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干旱需要车水,那知青们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高卫东立刻表态:我们一块去吧,人多力量大。
    七连的连长倒没有拒绝,因为车水这种是属于农活当中最累的。即便是棒小伙子,连续车上半小时的水,也要双腿发软的。
    大家伙儿反应积极,男孩子们集体要求上阵,包括高小的学生。
    连长可不敢让他们去,直接点的名:高中生跟大学生去,其他人一律留下。
    初中生们急了:凭什么不让我们去?我们也可以车水的。
    连长笑着骂了句:得了吧啊,你们现在车水,到时候就甭想讨媳妇了。
    士兵们发出哄笑声。初中和高小的男生们则集体露出茫然的神色,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高卫东赶紧喊:好了,别耽误时间了,动作快点吧。其他人赶紧回去休息。
    他看见田蓝要跟他们一块儿去,立刻阻止:你别开玩笑了,你车过水吗?这可不是好交易。
    当初他们参与泻湖围田的时候,为了将水排出去,那真是塌了一层皮。
    田蓝摇头,解释道:我是想看看哪边风最大,看能不能直接改装成水风车。
    啥风车?水车,跟风车有啥关系?
    高中生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学生里却有人兴奋地喊出了声:你也知道水风车啊?
    田蓝点头:我们在宁甘农场坐高台的时候,因为需要咸水结冰来冲洗盐碱,所以都是利用水风车将水车进去。不然成千上万亩田,光靠人力车水的话根本吃不下。
    那发话的男生狂点头,深以为然:就是,光靠人力哪行?必须得好好利用分力呀。我老家都是用水风车灌溉的,可省事了。那风车架子一起来,风一吹,水就呼呼呼的往上冒。
    高卫东他们悲愤了,大家齐心协力直接揍了一顿那男生。你个王八羔子,你怎么不早说?敢情冬天那会儿你车水的时间少,你不觉得累?
    倒霉的男同学委屈地捂住自己的头,感觉真是无妄之灾:这不是没有吗?我还想说抽水机更好用呢,说了不等于白说吗?
    那咱们起码有水车,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改造不是吗?快点,别磨叽,说那水风车要怎么做?
    高卫东真是被他给气死了。自打田蓝过来,他们就被这个初中生压的一直抬不起头。现在他们明明有杀手锏,结果一个个还藏着掖着,正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惜的是,这位同学虽然知道水风车,他兴化化老家也用水冲车,但他不会做啊。
    这种水风车可大可复杂了。一架风车的零部件要用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才能运输。里面的结构不是懂行的人,根本说不清楚。得专门的人家才能做出水风车来。
    显然,能从乡间考上大学的他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主,总不至于闲到没事去琢磨水风车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大学生们被同伴气了个倒仰,你啥都不知道,那你还提这茬干什么?你还不如直接闭上嘴呢。
    无辜的男生委屈的要命:我也没打算跟你们说呀,我这不是跟田蓝说话吗?是你们非得硬抓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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