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
    然而田蓝已经招呼人:再去借几把斧子,大斧子小斧子都可以,还有锉刀,趁着天亮,我们赶紧动起来。
    娃娃脸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在陈立恒和田蓝脸上转来转去。
    嘿,陈副官还死活不承认。就看看他俩的默契劲,旁人都不晓得他们说什么,两人就已经开始干活了。
    脑补过度的小士兵不知道的是,因为陈立恒同样在三江农场呆过不短的时间,知青们的引水下山工程也让他深深地赞叹。后来他去别处修筑隐蔽工程,还依葫芦画瓢过,大大方便了自己和同僚的工作生活。现在看到同样的条件,他不心动才怪。
    等到他们将泉水送下山,甚至送到家家户户门口。他倒要瞧瞧,大家伙儿到底愿不愿意喝清甜的山泉水?但凡喝了,那就是受了他们抗日军人的恩惠。所谓吃人嘴软,人心肉长,以后想要再撇清关系,可没那么简单。
    田蓝没有帮忙砍竹子,就连取腐殖质这事儿她教会了女学生们,就甩手让龚丽娜他们干了。因为她的注意力又被新的东西所吸引。
    山谷洼地,泉眼往外涌之处,长着箭杆一般的杂草。田蓝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泥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就是典型的冷浸田啊。
    她拍拍手站起身,当场宣布:好了,既然不让我们帮忙种地,那我们就自己开荒。等到田种出来之后,我们就能自己打粮食了。
    深挖洞,广积粮。要与群众紧密结合,也要自力更生。敌后根据地,积极开展社会大生产,才是屹立不倒的根本。
    这个敌后抗日根据地,她扎根定了。
    第58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捉虫)
    田蓝觉得抗日根据地的发展大有希望, 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将士们却感觉要崩溃了。
    他们每天除了例行的操练之外,还要学习文化知识和军事理论知识。行,这个他们认了。男子汉大丈夫, 说话要言而有信。
    可为什么他们真的得种地?没有现成的田,还要开荒种地。他们到底是来打鬼子的还是来当农民的?
    甭说什么等抗日结束之后大家还得回乡种田之类的鬼话,咱们先赶跑鬼子再说成不?
    田蓝才不搭理他们,游击队员男兵的思想政治工作由陈立恒负责。两边都管的后果就是两边都管不好, 必须得认一边说话。
    陈立恒满脸严肃:到现在大家还没有领会游击战的精髓吗?长期的, 马蜂骚扰大象, 大象即便再强大,也会被反复折腾死。这个过程中,马蜂不吃不喝吗?长期作战,我们自己就必须得做好准备。
    这头士兵闹情绪,那边老师学生同样崩溃。
    对这个年代的女师学生也要上家政课,像刺绣、制花、桑蚕这些课程都包含在内,但当真不包括种田啊,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田, 还要寒风陡峭中, 大家站在烂泥地里挖水沟做垄田。这也就算了, 堆肥算怎么回事?天哪!简直要人的命。
    田蓝看着她们一个个皱着眉毛,连周老师都满脸犯难的模样,突然间笑了:不知大家认为人分三六九等还是人人平等?
    这简直就是废话, 这都已经民国了。宪法里写的清清楚楚,天赋人.权, 摩登女性谁还认为人分三六九等啊。
    田蓝笑着点点头:没错, 我想也是。不然大家怎么会愿意在山村办学校, 免费为学生们授课呢。
    众人心下稍微熨贴, 结果她话锋一转:既然大家认为人人平等,那为什么不能下田耕作呢?还是说归说做归做,漂亮话不过是为了体现现代女郎的精神,实际上还是封建时代的大小姐。
    这话太过了,无论周老师还是她的学生们都没办法接受。倘若她们真是光说漂亮话的话,她们就不会走到今天。
    田蓝笑盈盈,言辞却相当苛责:劳动创造了历史,劳动创造了人,人类在劳动中获得了智慧。倘若诸位没办法真正变成劳动者,我劝诸位还是不要自欺欺人来的好。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要享受,我就是想当人上人。我嘴里说着自由平等,回到家以后少了老妈子的伺候,没人给我做饭,我能活活饿死自己。没人给我倒马桶,我能活活臭死自己。
    众人矢口否认,谁说她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从上山到现在,她们不是一直在做事吗?
    没有稻草,就用苘麻搓成绳子,缠绕芦花和鸡毛做鞋子。她们的手都被磨得起血泡了,她们也没说什么。
    田蓝笑眯眯的:既然大家不怕辛苦,那为什么不愿意种田呢?男耕女织是刻板印象,男女想要平等,第一点就是职业选择上的平等。
    龚丽娜跺脚,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你别扯这些,太脏了,太臭了,你怎么能忍受得了?
    这人居然一本正经地盯着那些恶色,还拨弄来拨弄去,完了也不影响她该吃吃该睡睡,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她不觉得恶心吗?
    田蓝笑道:人生吃喝拉撒睡,自己肚里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嫌弃?藏在肚子里看不见就干净了?
    她突然间严肃起来,假如日本鬼子过来扫荡,前面有个粪坑,你跳不跳下去躲藏?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还不如被日本鬼子直接一刀捅死呢。
    田蓝冷酷的很:可是他们不愿意让你们这么痛快地死啊。
    他们想干什么?她们比谁都清楚。
    师生当场崩溃,怎么连求死都这么艰难?
    田蓝正色道:为什么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昔日勾践卧薪尝胆,甚至能够品尝夫差的大便,结果笑到最后的人是谁?
    龚丽娜生无可恋:勾践后面是怎么吃得下东西的?我要是他,早就饿死了。
    田蓝一想,感觉的确很恶心。
    但是,她不能被女学生们牵着鼻子走,她还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勾践要复仇,复灭国之仇。现在我们要为自己活下去,就必须得忍常人之所不能忍。鲁迅先生说,娜拉出走之后,要么回家,要么堕落,因为独自在外生活要钱。我们也一样,如果没有家人供养,我们能找到什么工作?教员是最理想的,但并非每一个师范毕业生都能顺利入职学校。大家现在都往后方去逃难,其中名牌大学毕业生比比皆是也不乏留洋归来的博士。和他们竞争,我们有什么优势?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低身段。找不到教员的工作,不能坐在办公室里舒舒服服地上班,我们还可以选择干体力活。无论去工厂做工,还是帮人倒马桶,只要我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干活,我们挣到的钱是干净的,那就无所谓工作的贵贱。
    田蓝又笑了笑,当然,人各有志。假如大家愿意躺着轻松把钱挣了,那是另外一说。
    无论周老师还是她的学生们都认定了一个事实,就是站在她们面前的人虽然披着田蓝的皮,但绝非她们认识的田蓝。
    真正的田蓝,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
    田蓝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真正的田蓝已经在被亲妈卖给军.阀当姨太太又被亲妈推出去接客的时候,就落在水里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的田蓝。
    她这话说的,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接口了。
    田蓝就盯着周老师,挑了挑眉毛,咄咄逼人:怎么样,周老师?你是一位真正的劳动者吗?你真的坚信人人平等吗?
    周老师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她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当她的小姐,然后嫁一个同样家庭出身的少爷,大家一起快乐地当米虫。
    她能够去女师就职,拿还不够买她常用的蜜丝佛陀唇膏的薪水,就是因为她坚信女性应当出门做事。
    现在被自己的学生逼到面前,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应诺:当然。
    老师一带头,学生们再崩溃也得龇牙咧嘴地跟上。
    田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享得了福也得能吃得起苦。
    优雅这个词的真正定义是干活干得漂亮。
    好好干活吧,可爱的姑娘们。
    劳动让人类的祖先锻炼出了智慧,劳动让他们从灵长类生物转变成了人。
    属于她自己,她得瞧瞧,聚龙山在80多年后可是著名的生态农业生产基地,这里能做的生产工作实在太多了,不能局限眼前的三瓜两枣。
    比方说山洞里头养蘑菇之类的,完全可以想办法动起来嘛。
    士兵们一直偷偷看着女学生们的动作,当他们发现这群娇滴滴的小姐们居然也心甘情愿地堆肥了,前者顿时崩溃。
    谁愿意种田啊?
    他们本来指望女学生先罢工,然后大家跟着有样学样的。
    陈立恒半点都不惊讶会是这么个结局。但凡只要对方要脸,田蓝就能够凭借她那张嘴把人家说到不得不跟着她走。
    倘若人家不要脸呢?哦,对付小人,那就动手吧。
    他转过头瞪了一眼悻悻的士兵们,皮笑肉不笑:怎么,都娇弱起来了,连女学生都比不上?
    卧槽!谁不要脸啊?拿他们根一根竹子都抬不动的女学生相提并论,想要羞辱谁呢?
    大家立刻扭头去改造垄田了。
    陈立恒看着他们吭哧吭哧干活的模样,突然间感觉田蓝所说的用管理知青的方法管理士兵和女学生其实很靠谱。
    从穿越过来后,他一直用自己成长经历形成的固定概念看待国军士兵们。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他们的年纪不也跟下放知青差不多吗。能够在如此艰难的时刻选择咬牙抗日,就代表他们同样拥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他们,肯定不会比30年后的知青差的。
    何大勇一边挖水沟一边崩溃: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出来当兵,就是因为不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做佃农,一年到头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人欺负呀。
    娃娃脸李狗娃赶紧劝他:行了,三哥,你别说了。弄出田来不挺好的吗?你看吧,这么大的山,咱们拾掇出个几百亩田都不是问题。小田先生说了,等到垄田改造好了,产量不会比上等田差。到时候咱们一人分个三五亩地,就够讨老婆生娃娃了。不比佃地主家的田种地来的强吗?
    何大勇差点儿没被他气死。
    出息,就这点儿出息。张嘴闭嘴就是种田。你出来当兵就是为了种田吗?
    李狗娃被他骂得不敢吱声,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这种田总比在枪林弹雨里挣命来的强吧。
    陈立恒也听到了何大勇的骂声,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要打仗啊,等着,有你打仗的时候。
    国破山河在,一寸河山一寸血,怎么可能不打仗。
    隔了没两天,大家刚做好竹筒引水下山,连垄田都没改造好呢,在芦苇荡附近巡逻的侦察兵就传递回来一个消息。
    有日本人的船出没。
    一趟接着一趟,不晓得是运兵还是运粮的,插的都是日本人的旗子,总感觉他们有大动作。
    何大勇翻白眼,说话半点儿都不客气:你不废话吗?日本人连咱们国家都要吞了,他动作能小?
    陈立恒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有话好好说,对自己同志说话不要夹枪夹棒的。
    何大勇噎住了,只能愤愤地扭过头。
    陈立恒却点了他的名:你不是要打仗吗?立刻做准备,你一个,李狗娃一个,还有你,你,做好准备。
    娃娃脸士兵满脸羞愤:报告长官,我不叫李狗娃,我叫李啸天。
    这可是先生给他起的大名。在他们村,请先生起名,要准备一刀腊肉的。他家穷花不起这钱,所以他从小到大都叫李狗娃。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最有学问的周先生特地给他起了大名,就叫李啸天。
    以后,他是有正经名字的人呢。死了以后,墓碑上都能大大方方地刻上名字。
    田蓝还是头回知道这事,不由怀疑这名字其实源自于哮天犬。
    陈立恒立刻向他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注意,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犯。
    士兵们都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陈副官,不对,现在应该叫陈长官了,居然会跟普通士兵道歉。
    霍家军采取的是老派带兵方式,官兵之间壁垒分明,哪有长官跟士兵说对不起的道理。
    陈立恒趁机强调:我们是新式部队,我们游击队是抗日战士,我们人人平等,都为了不亡国而奋战,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拿出地图,招呼田蓝,你看一看。
    田蓝快速思索着历史上日军的进军路线,想来想去,现在这一波部队最有可能的进犯目标当是民国首府南京。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地图上指了一道线:应当是从这边走,渡过长江,切断守军的北撤之路。
    陈立恒点头,转身与同他们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去了。
    龚丽娜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田蓝:真的要去打仗吗?
    刚上山那会儿,大家住山洞,吃粗粮,还要天天劳动,她们都以为自己吃不消了。
    但是时间一久,周围人都跟你一块干活,似乎又没那么不堪忍受。
    现在,大家在山上太太平平地呆着,这些当兵的又说要去打仗,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为什么不老实呆着呢?
    田蓝有些无语,认真地看着她:我们搞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抗日。
    龚丽娜下意识道:可是会死人的呀。
    她原本觉得军人上战场理所当然,对于抗日将士也是在报纸在街头看到的样子,并不了解他们真正的模样。
    现在大家朝夕相处这些天,她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也就是这些当兵的不过是普通人,和她们一样是血肉之躯,饿了要吃饭,冷了要加衣。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可笑,完全不符合一个正常女师学生应有的头脑。但她必须得忠诚地面对自己,她就是这么想的。
    旁边一位女学生皱眉毛,感觉同伴魔怔了。
    当兵吃粮饷,本来就应该上阵杀敌。这是他们的义务,他们必须得做的事。
    田蓝看了这女生一眼,语气温和:现在谁给他们发军饷?你吗?
    那女生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低下头去。
    田蓝正色道:对,上阵杀敌是军人的天职。但军人同样是人,流血会牺牲的人。他们不是工具,也不是你花钱雇佣的看家护院。
    女生索性躲到了周老师身后。
    周老师同样忧心忡忡: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田蓝还没作答,陈立恒先过来了。
    临走之前,他得把事情安排妥当。他把刚刚成雏形的抗日根据地交给自己的军事副手王友志,然后叮嘱对方:军防继续进行,一刻不可松懈。所有事情都要听从小田先生的建议,尤其是行军进退,切记切记。
    王友志立刻敬了个军礼:是!
    陈立恒又叮嘱田蓝:这里就交给你了。
    田蓝暗自叹气,点点头道:我会竭尽所能。
    刚有大名没两天的李啸天咂摸着这两人的对话,怎么总觉得这像是在托孤呀?
    啊呸!他们才不会牺牲呢。
    他们从日本人的船上缴获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狗日的小日本不团结呀,陆军对付海军居然连□□都带上了。自古以来就是那个什么,对,兄弟阋墙是国破家亡的先兆。
    自己这边可不一样,他们华夏,万众一心,炎黄子孙齐心协力抗日,肯定能把小日本赶出中国的大好河山。
    龚丽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突然间疑惑:他们要去哪儿?去村里不是这条路。
    王友志无语地看了眼这位女学生,反问道:我们是不是要敲锣打鼓的告诉日本人,我们的大本营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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