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杏一惊一乍,回过头想想,有点不明白:阿姝姐姐是怎么知道,那个伙计就是坏人?
    宁姝刮刮她的鼻头:这是要观察的。
    当时的当铺里,先传来一声巨物着地的响动,接着,伙计出门擦手,说是自己弄翻东西发出的声音,再看了一眼宁姝带的玉,就说东家在里间。
    伙计弄翻东西,发出这么大响动,东家也在,他就算不骂伙计,也该说两句吧?宁姝说。
    谢知杏点点头:对,知桃弄坏东西,梁姨娘都要说她。
    宁姝又说:然后,伙计只看一眼那玉佩,就说要找东家,我虽然从没去过当铺,也知道正常当铺里,伙计该摸摸玉,做个鉴别,光看,能看出真正价值么?
    谢知杏懂了:他就算不是假伙计,这家当铺也怪得很!
    宁姝说:对呀,所以我猜前头的巨响,可能真伙计被打晕,摔倒在地,而假伙计连忙洗手,出来找我,我要是真进了里间
    谢知杏慌了,连忙抱住宁姝:阿姝姐姐不要消失!
    宁姝拍拍她肩头:我不是好好的吗?
    玉屏在一旁听着,也不由眼眶微酸,宁姝的复盘,让她又想起,当时她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拖着她走了。
    看着宁姝和谢知杏温声聊天,她揩揩眼角,刚退出房间,却在门外看到一个人。
    竟然是侯爷。
    不知侯爷在这里站了多久,玄色的衣裳上,沾着春风捎来的桃花花瓣。
    谢屿比了个嘘的动作,玉屏硬生生咽下到嘴的话,福身退下。
    门外,谢屿隔着一堵墙,听谢知杏在里面问东问西,而宁姝一点点地、细致地给她讲明白。
    她确实很聪明,也很细心,绝不是柔弱可欺的女子。
    谢屿缓缓靠在墙上。
    趁宁姝住在庄园,他有意请女先生,把她和谢知杏隔开,他以为,小孩忘性大,到时候换了玩伴,就不会惦念宁姝。
    正如他以为,这段时间过去,那种感觉就淡了。
    可是不一样。
    谢知杏还是很喜欢宁姝,还是时常拉着他的衣袖,问什么时候去庄园看阿姝姐姐。
    而他,就像手边有一杯好茶,茶上浮着茶沫,明明拂开,就能喝到甘甜的茶,但他始终犹豫不决,便也不动那杯茶。
    此刻听着她的声音,他才明白,是他因噎废食了。
    谢屿目光一定,敲了下房门,迈进屋子。
    终于,他又见到她。
    她身着姜黄色缠枝莲花半袖,下着八幅素缎湘裙,嘴角翘着,笑意款款,因微低着头给谢知杏弄头发,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好像瘦了点。
    要多拨给她用度,免得小姑娘还要去当铺。
    谢屿不由眉眼舒展。
    然而,她听到声响,立刻站起来,低垂眼睛,客气疏离地行礼道:侯爷。
    谢屿唇线抻直。
    想靠近,想抓在手里,不甘心,明明可以和她更近一步的。
    许多年不曾尝过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
    他后悔之前的退缩了。
    第16章 深宅十六
    过几日,宁姝见到梁氏。
    比起趾高气昂指责宁姝没有女德,这次,她神色颓废不少,眼睛微肿,已有几天没有睡好。
    宁姝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羽毛,问梁氏:姨娘是有何事?
    梁氏哽咽着,说:温姑娘,我没想到梁康那厮,竟会雇混混抓你这绝不是我授意的,她似有些耻于开口,半晌说,姑娘能和侯爷说说我的无奈,别收走管家大权吗?
    宁姝抬了下眉梢。
    原来,那日她遭人追捕,主谋不是她远在江南的叔叔,而是上回欺负段显的外院小厮,他是梁姨娘的远房亲戚,梁康。
    梁康染上赌瘾,本想绑架谢知杏,可近来谢知杏不出门,梁康探听到宁姝是谢知杏的恩人,绑架宁姝,侯府出于恩情绝不能坐视不管,好敲诈侯府一大笔钱。
    眼下事情水落石出,侯爷震怒,大力清扫京城上下游手好闲的混混,关停几个赌坊,赌坊身后,本有其他官员撑腰,也如鹌鹑缩起来,就怕被波及。
    梁氏也受迁怒。
    梁康虽被她赶出侯府,她还是接济他好几回,谢屿查过侯府账目后,决心在侯府没有正式女主人前,请人来打理侯府中馈。
    梁氏把着侯府上下用度,有五六年了,如何肯放权?
    她声泪俱下:那日,你跟我说他欺辱别的小厮后,我就把他赶出府了,真不是我的错啊。
    宁姝无语片刻,才说:你赶梁康出府,却还给他钱,拉扯不清楚,你想过没有,梁康赌博两手空空,雇人的钱,从哪儿来?
    她不信梁氏不知道,就是从你这儿拿的。
    梁氏心虚,嗫嚅:可我不知道他拿钱是去
    宁姝摇头:一句不知道,就能撇清所有过错?
    他们本想针对杏姐儿,若杏姐儿真出事呢?她才七岁,就因为你对族弟的一时心软,可能会遭受什么,你想过没有?
    梁氏哽住。
    她不是不明白,这种事放别人家,妾室早该被轰走,只是心怀侥幸,甚至,来找宁姝前,她还觉得很委屈。
    却没想到,宁姝看得透彻。
    宁姝说:你明知梁康不能帮,还助纣为孽,到这时候,想我去给你美言几句,若我帮你了,谁替杏姐儿着想?
    梁氏:我
    宁姝冷笑:难道杏姐儿娘亲走得早,活该这样被你欺负?你这样对一个七岁的女孩子,你觉得很光荣自豪,脸上很有光吗?
    梁氏:我不是
    宁姝摆摆手:你走吧,这次回去,好好反思自己。
    梁氏:好。
    回去的路上,梁氏脑子一片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好什么好,她又没说过宁姝!
    为什么会这样!气死了,今晚又该睡不着。
    宁姝长舒胸口郁气,她整理下手上材料,拿起自己做的毽子,端详还有哪里不平衡。
    不一会儿,便见谢知杏踮着脚尖,鬼鬼祟祟,自门外走进来,问宁姝:阿姝姐姐,我们出去玩吧!
    宁姝:课业做完了吗?
    谢知杏瘪瘪嘴。
    宁姝笑了:没做完就得做,你不是答应侯爷,说要把先生布置的千字文前百字抄完吗?
    谢知杏还是不开心,她明白,宁姝不会一直纵着她,可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学呀,拉着宁姝的手:你陪我写嘛。
    为几个女孩的启蒙,侯府内有个厢房,专门给她们读书用,就叫小香斋,谢知杏有自己的隔间。
    她咬着笔头,小眉头都皱成一座小山,可把宁姝乐得,偷笑好几次。
    她没想到,谢屿会在这个时候来小香斋。
    宁姝倚在桌前,一只手臂横搁着,姿态懒散,却不放浪,因侧着的姿势,腰线凹曲,双腿交叠,隐约能看清楚裙子下包裹的线条,修长又优美。
    她隐着笑意,声音慢慢的:这才第二十七个字呢,你有七十三个字,继续哦!
    堪称幸灾乐祸。
    见状,谢屿不由一笑,轻轻咳嗽声。
    宁姝朝小香斋门外一看,立刻坐好站起来:侯爷。
    谢屿颔首,进来看谢知杏的字,谢知杏有点紧张地捏捏衣服,他摸摸她后脑袋,夸到:不错,有进步。
    谢知杏高兴地笑了。
    谢屿有时会陪谢知杏写字,但并不是闲着没事做,他手上有军务,便坐在旁边另一张桌子处理。
    因谢屿在做事,谢知杏压低声音,小声问宁姝:阿姝姐姐,阙字里面怎么写?
    就是,宁姝手指在纸上比划,也小声说,点点,横
    谢知杏写一个:这样吗?
    宁姝摇头。
    她拿谢知杏的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形虽然端正,但写得和拳头一样大,着力也没控好,墨渍晕开后,糊成一团。
    谢知杏:哈哈,阿姝姐姐也不会写字!
    宁姝:大意了,现代人没练过,突然写毛笔字确实很难。
    谢屿被她们窸窸窣窣声音吸引,他走过去,便看纸上,宁姝犹如稚童的字。
    其实她也确实不大,十六岁的小姑娘。
    他心内一软,不由笑了声。
    宁姝:现在捂住字也来不及了。
    谢屿对宁姝说: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他俯身靠近她,手覆上宁姝的手背,调整着她握笔的手势,男人手掌宽大,手指竟比宁姝的要粗上一圈。
    这是与宁姝截然相反的性特征。
    他手掌的粗茧,摩挲在她手背,有点发痒。
    一旁的谢知杏不懂,但宁姝不是谢知杏这个年纪,谢屿也不可能不明白,他们的姿势,很是僭越,也很暧昧。
    察觉到她的后缩,谢屿缓慢收回手,但他没有直起身,而是一手撑在桌沿,眼睫低垂,说:再写一个。
    他温和稳重的眼底,带来一种隐隐的,无形的侵略感。
    叫人退不得,避不得。
    宁姝捏紧笔。
    也好在谢知杏在,只是,就是因为谢知杏,她和谢屿的接触太多了。
    当然,宁姝不认为谢屿对她的兴趣,会坚持多久,谢屿和谢岐不一样,三十多岁的男人,情爱都是身外事,又不是被欲望支使的愣头青,但以后,她最好避开谢屿。
    不然,谢屿真留意起她来,她还想去找谢峦堆完成度,就有阻碍,他毕竟也是这个家的大家长。
    只是,这难道是游戏在专门增添难度的吗?
    宁姝皱皱眉。
    打定主意,待谢知杏又找上宁姝去玩时,她笑道:可以呀,不过这次,不能让侯爷知道我们一起。
    谢知杏奇怪:为什么呀?
    宁姝说:因为我们自己玩,能玩更多花样呀。
    谢屿在,谢知杏也不是很能放开手脚,她以为宁姝也是如此,何况,宁姝又说了句:这件事,你别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谁能拒绝和漂亮姐姐共享一个秘密呢?
    谢知杏点头:我听阿姝姐姐的!
    宁姝从身后拿出一个毽子,放在手心给她看:等等我们玩这个!
    谢知杏眼前一亮,这毽子和外面卖的都不一样,它底座是匀称的铁片累积的,羽毛很蓬松很软和,而且还是淡粉色。
    谢知杏摸着毽子羽毛:太好看了!
    她试着踢了一下,声音也很清脆悦耳。
    阿姝姐姐,我好喜欢!谢知杏抱着毽子,跳了几下。
    在屋里不如外头爽快,谢知杏拉着宁姝,说:我知道后园一个清静的地方踢,我爹咳咳,肯定没人知道的!
    此时,后园一座僻静的阁楼上,谢峦正百无聊赖地看书。
    他躲图清静,免得被傅老先生念叨,这些书不是四书五经,都是闲书,甚至还有一本讲究修炼功法的。
    他困倦地打个呵欠,枕着书,正要午睡,忽的听到隐约的笑声,好像是谢知杏的。
    他起身,便看谢知杏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
    谢峦很是吓一跳,立刻躲到柱子后。
    后背心竟开始发热。
    等她们从阁楼下走过去后,他才拍了下额头,他又不是贼,躲什么!
    谢峦从柱子后出来,循着走廊,扒拉着栏杆,便看她们在阁楼下的空地玩。
    他定定看着宁姝。
    她一身象牙白桃花纹单罗纱圆领袍,这款式,是拿男人的衣服改的,头发也仿着男人全数束到头上,不着朱钗。
    从前,谢峦只觉这么穿不三不四,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能穿得这么好看,她身量高,完全撑得起衣袍气质中的硬,毫不违和,既漂亮,又飒爽。
    忽的,宁姝抬起头,谢峦猛地吓一跳,想蹲下去躲着,却撞到栏杆,龇牙咧嘴地揉着额头。
    一碰到她就没好事!
    第17章 深宅十七
    谢峦蹲着,一手撑额。
    楼下,她们的笑声不断,谢知杏声音大一些,叽叽喳喳的跟小鸟一样,谢峦得从中,去找宁姝的声音。
    与她姣好的外貌相比,她的声线偏冷一些,也很好听,如琤琮悦耳清灵。
    等等,他干嘛要去分辨她的声音。
    谢峦要烦死了。
    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他以后才不要和她有什么关系!
    何况,他也没做亏心事,躲什么躲!谢峦倏地站起身,心口砰砰响动,却越来越明显,他凛然看向阁楼下,已经做好被宁姝发现的准备。
    然而,过了会儿,她只顾着指导谢知杏踢毽子,半个眼神也没投来。
    谢峦:
    心里就像被一只猫挠着,来来回回几次,折腾得他不得安生,干脆就靠在栏上,望着她们二人。
    是她先闯进这里的,先来后到,他盯着她,完全没有问题。
    这么想着,谢峦终于能理直气壮。
    阁楼下的树荫里,宁姝正在数数:三、四、五
    谢知杏踢到第五下,毽子掉到地下,她跑去捡起来,微微喘气:为什么我总是衔接不上第六?
    宁姝想了下,谢知杏每次都是左脚起步,左右左右左那就是右脚协调性没跟上。
    她蹲下,揉捏谢知杏的右脚小腿,说:用右脚先踢试试。
    果然如此,换了新玩法,第四下是右脚,谢知杏就踢不到,宁姝让她先压压腿,又尝试一直用右脚。
    这回,只踢了两次,就衔接不上来。
    宁姝让她一直用右脚踢,陪着她捡毽子,小孩儿也没怨言,累了就休息会儿,这样百来次,谢知杏终于用右脚连续踢到第二次。
    当即,谢知杏高兴得抱住宁姝的腰:我成功啦!
    宁姝说:是呀。
    现在谢知杏五次里,就能踢到第七八个,虽然毽子还会掉,比卡在第五好多了。
    见谢知杏浑身是汗,宁姝叫停她,好好用布巾给她擦汗,倒出一杯她让厨房煮的果茶,给谢知杏喝。
    果茶酸酸甜甜,口感吩咐,很是解渴,谢知杏抱着杯子,几口喝完,又要了一杯。
    宁姝替她擦了下嘴角。
    谢峦四指按在栏杆上,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手心的薄茧。
    他第一次知道,宁姝平日和谢知杏是怎么相处的。
    下颌趴在栏杆上,他目光渐渐悠远。
    总角之年,他也曾骑在大哥肩头看舞狮,他蛀牙被勒令不能吃糖,二哥却会偷偷藏指甲盖大的麦芽糖给他
    就和宁姝对谢知杏一般。
    但有一点不同,她更细心,更有耐心,没人把这个年纪的小孩的意见当一回事,只有她,认真倾听谢知杏所有话,理解谢知杏的意思,好好和谢知杏说话。
    她和谢知杏,不是姐妹,更似姐妹。
    如果她有孩子,她对那个孩子,也会这么好的吧。
    谢峦眼瞳些微涣散,眼前渐渐浮现一个画面宁姝身边,带着一个与她肖似的小孩,她或许不是会为孩子缝衣裳的母亲,但那个孩子,一生都会受她影响。
    那他呢?他能给那个孩子带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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