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的群演确实像那么回事了,开拍后,众人按照顾宏才要求,握着毛笔写写画画,画面比刚才看着要顺眼多了。
    顾宏才的眉头渐渐舒展,不久后又猛地旋紧,叫停了拍摄。
    男主旁边那个!顾宏才指着周游,你怎么回事?!
    暑气渐盛,拍古装戏又要穿长袍戴发套,王良翰又闷又热,火气不比顾宏才低。
    谁啊?怎么回事?他满腔怒气地转过脸来,对上身背后一脸茫然的周游,王良翰愣了一瞬。
    不为别的,周游属于长得挺好看的那种人,而王良翰本人属于纯粹靠脸吃饭的演员这不是抢他饭碗吗?
    王良翰眉头皱起,正想控诉这件事,让人把他调得远一点,顾宏才冲到周游面前: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画成这样?
    方才顾宏才因为群演不符合要求发了火,王良翰听到这话,便以为周游画得太烂。
    他幸灾乐祸地把头伸过去,却见周游面前铺开的宣纸上落下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牡丹,牡丹花瓣鲜艳饱满,层层叠叠,周游正打算点花蕊的手正悬在空中。
    王良翰:?
    副导演见状也以为顾宏才又对群演不满意了,他正准备上来换人,看到周游面前的画后,副导演也傻眼了。
    这群演画得怎么这么好?
    要知道其他人可都在乱画,王良翰也是在纸上随便涂了几笔,没想到镜头之下有个人的桌上突然绽出了一朵惟妙惟肖的花,简直是降维打击。
    顾宏才见了直皱眉头:不行不行,男主设定上是书画奇才,结果旁边的学生画得比他厉害多了,这像什么话?
    嗯嗯嗯,王良翰直点头,要不换个群演吧?
    顾宏才上下打量周游的形象,略一思索,对,换个群演。
    他伸手喊来服装组负责人,指着周游,男主的衣服再拿一套来,给他换上。
    王良翰:???
    周游:?
    顾宏才看周游:你别当群演了,收拾一下,当男主替身,待会替他画画,我们拍几个手部特写。
    他看周游画工不错,如果真实拍摄出绘画的过程,成片出来效果肯定比假画好。
    其他群演见他摇身一变成为男主替身,或多或少朝周游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那可是男主,虽然没有台词,也不一定露脸,但比他们这些当背景板的群演要风光多了,也赚钱多了。
    服装组很快取来了王良翰同款外袍。
    这是男主的备用衣服,无论是面料还是清洁情况,都比群演的衣服好出太多倍。
    替身的工资比群演多,周游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早就想休息的王良翰自然更是没有异议。
    趁化妆师给周游捯饬的功夫,顾宏才又喊来道具组,把早早预备好的画作拿出来,让周游待会照着这样子画。
    《画骨》是小剧组,大部分钱都投到几个主演身上去了,道具经费有限,周游一瞟那幅花开富贵图,在他看来这画的画工并不能称之为好。
    怎么样?能画不?顾宏才瞅着周游,后者稳稳地点了点头。
    因为不露脸,周游并不需要精致的妆容,穿上外袍,套上假发梳个和王良翰一样的发型就完事了。
    穿戴完毕的周游起身提笔,往桌案面前一站,脊梁挺得笔直,神情看似漫不经心,眼眸里却带着光。
    倒真有几股男主作为奇才的傲气和对书画的喜爱在里面了。
    顾宏才瞅着周游暗暗点头,转身招呼工作人员:好了,各部门准备!
    他坐回监视器前,喊了句action。
    周游运笔于纸上,寥寥数笔,便画出了花型。
    一般来说,主演和替身的戏份是分开拍的。
    主演的一组镜头拍好,再拍替身的镜头,最后剪辑在一起即可。
    但顾宏才想尽量拍摄出王良翰作画的样子,半干未干的墨迹显得更真实。
    于是等周游画到一半,顾宏才喊停,让王良翰补上,装模作样地画了几笔,拍了两个露脸镜头,然后周游再上场,拍摄背影镜头和手部特写。
    不消多时,一副生动新鲜的花卉图作成。
    趁着墨迹未干,王良翰换下周游,摆拍了最后一个镜头,意气风发地扔开毛笔,有模有样地擦了擦汗。
    画院的戏份结束,顾宏才瞅着回放,拍摄效果果然比预料的还要好,周游拿到了足足五百块的替身工资,里面包括三百的润笔费。
    因为拍摄时间不长,五百块比周游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他心满意足地把钱收好,顾宏才见状,顺势提出让周游在接下来的拍摄任务中继续给当王良翰替身的想法。
    当然,替身工资只会比五百高。
    一听这话,周游一口答应:请一定让我来!
    顾宏才喜上眉梢,让助理加了周游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发他一个安排表,有戏份的时候就来片场候着。
    几次观察,顾宏才都觉得周游不错,于是他转头跟副导演夸了句:我看这年轻人挺好,不骄不躁,画儿画得也有灵气。
    副导演连连点头。
    他也没想到路边随便拉来的群演就有这样的技术,还能给他们省一笔买画的预算,这简直跟打折买盲盒还开到宝了一样。
    王良翰把两位导演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哼声中多多少少带了点酸味儿。
    顾宏才虽然不是什么大导演,但年轻的时候也拍过一些小火的影视剧。
    他人高马大的一个壮汉,脾气又差,大部分时间都摆着一张臭脸,也就是对着投资方塞进来的男女主演比较客气。
    但客气归客气,顾宏才极少这么和颜悦色地夸一个人,周游是头一个。
    嘁,不就是会画点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王良翰暗自不爽,他走到角落处,拨通了个电话。
    喂,爸,剧组有个群演抢我风头。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周游,一撇嘴,你快给我找个国画老师来,越厉害越好,我也要学画画!
    第3章
    王良翰他爸是做涂料行业的,早年间开了家公司,生意红火,公司越做越大,王良翰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除了模样长得好,没什么本事傍身,毕业后让他爸把自己送进了娱乐圈。
    然而这个圈子里富二代多如牛毛,且富有程度甩王良翰他们家十万八千里,到手的资源自然也比他好不少。
    从小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的王良翰入行后很是不适应,偏偏他凡事都喜欢跟人较量,见不得自己不如人。
    于是他学会了私下用功,希望有朝一日能惊艳所有人就是用功的效果有些不尽人意,但他争强好胜的性格可见一斑。
    为此他爸王乾德时常感动到落泪。
    没想到进入娱乐圈后,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变得上进了起来。
    为了支持和鼓励儿子,王良翰需要什么,王乾德就提供什么。
    王良翰一说要学国画,王乾德当晚便空运了位国画老师来,手把手教王良翰画画。
    几日过去,王良翰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拍摄现场的桌案前,提笔蘸墨,慢悠悠地画了幅墨兰,然后递了个眼色给助理。
    助理早有准备,配合道:哇,王哥,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画得真好看!
    小助理的声音不大不小,成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导演顾宏才捧场道:唷?良翰画的?画得可以啊。
    王良翰听后得意地扬了扬头,装作不经意地往群演那边一瞟。
    除了《画骨》剧组的替身戏,周游最近还报了一些群演戏,他才从影视基地另一处赶来,刚换好衣服,就看到王良翰画画的一幕。
    对上王良翰挑衅的神情,周游困惑了两秒,走近一看,点头道:画得不错。
    哼。王良翰觉得周游的夸奖并不走心,肯定是在忌惮他那可怕的天赋。
    周游不知道王良翰那点心思,待开拍后,他轻描淡写地落笔,纸上便出现群山之姿,星星点点的墨迹落下,数排劲松随之立起,骨坚神高,挺拔刚毅。
    作画过程实在是赏心悦目,顾宏才都舍不得喊停了。
    反倒是周游记得要让王良翰来露个面,画到一半自己抬头示意换人。
    顾宏才如梦初醒,赶紧喊王良翰上去摆两个动作。
    先前还夸王良翰画得不错的顾宏才一改口风,反复嘱咐王良翰小心一点,千万别下笔!不要破坏了画的整体和谐。
    王良翰:
    顺利拍完这条戏,王良翰看向周游的眼神更加哀怨了。
    群演不需要太多演技,必要时当做背景板走动走动,偶尔配合着做两个手势、喊两句话就行了,最辛苦的就是等戏。
    镜头围绕着主角转,群演们大多数时候就在旁边等着。
    只要不干扰拍摄,需要的时候能及时上场,很少有人去管群演们在干什么。
    于是大堆的群演扎堆在镜头外的树荫下玩手机。
    待会还有一段替身戏要拍,所以周游没急着走,而是挤在群演当中,从超市送的手提袋里抓了把棕色的羊毛,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戳了起来。
    周围的群演:?
    哀怨地注视着周游的王良翰:???
    那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不多时,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便出现在了周游的掌心。
    坐在周游旁边的一个群演阿姨好奇道:小周,给对象做的?
    不是,做出来卖的。周游给兔子耳朵戳上浅色羊毛,同时解释道:东城那边的夜市摊,我每过一段时间会去摆摊。
    现在城市里都不许随便摆地摊了,但考虑到商贩和市民需要,S市东城和南城有两条夜市街,街上设置有规格相似的摊位,专门用来出租给商贩。
    周游第一次去夜市街,是因为童川酒吧驻唱成功,请他去那儿吃烧烤。
    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烧烤之行变成了童川陪周游做市场调查。
    小吃倒是赚钱,但是设备比较难运输,周游调查结束后,选择了卖一些饰品和玩具。
    有赖于他和善的气质和得天独厚的相貌,周游的生意很不错,进的货总是能脱销,这让其他摊主看了好不羡慕。
    后来周游逐渐扩大了自己的商品种类,他是从上个月开始买一些手工原料的,包括但不限于羊毛毡戳戳乐、三角插、衍纸、丝网花。
    为了更好地卖出这些手工包,周游也在网上学着做了一些,放在摊位当样品。
    鉴于他做得太可爱,这些样品经常被买走,久而久之,周游在有空的时候就会把手工包拿出来做成成品,以略高于原价的价格卖出去。
    在片场左右无事,他趁空多做些戳戳乐出来。
    远处的王良翰总算看懂了周游在干什么。
    不过他却不知道周游做戳戳乐的目的是为了贩卖,王良翰见周游做出来的东西怪可爱的,只以为他在炫技,就和画画一样。
    画好国画需要天赋长时间的练习,王良翰自知绘画水平无法超过周游,然而他那蠢蠢欲动的好胜心不许自己就这么认输。
    见戳戳乐似乎不难,王良翰再次拿起手机。
    喂,爸,有没有戳羊毛毡的大师?给我送一个过来。
    王乾德:???
    比起国画,戳羊毛毡确实要简单一些。
    不过对成品的塑造也需要一定的美术功底,在做出了一系列异形生物后,王良翰戳出来的玩意终于开始往地球审美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然而进度还是太慢了,毕竟周游在《画骨》剧组待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男主在镜头前展现画技的戏份实际上只有三场,分别是画院考试、主角初遇和借画诉情。
    但周游实在太好用,相对来说演出费又很便宜,顾宏才和编剧商量后,给男主多加了好多场画画的戏份。
    周游最后一场替身戏在下周五,拍完后就再也不来了。
    那可不行,王良翰苦练那么久,就是为了在周游面前秀这么一下,让他看到自己的厉害之处。
    本来想悄悄用功,但现在时间紧迫,王良翰砸钱请了三个戳戳乐师傅教自己,平日里还带着戳戳乐材料包,到片场悄悄戳羊毛毡。
    饰演女主的韩月明对此表示十分不解。
    最近男的之间流行戳羊毛毡吗?韩月明问经纪人刘霜,王良翰一个,还有他那个替身,每天都在戳。
    刘霜表示从没听过这种事。
    不过你俩之后要炒cp,不如让他送你一个?到时候用来炒热度。刘霜建议道。
    韩月明想了想,点头道:先问问那边吧。
    正面的炒cp合作对二人都有好处,刘霜找到王良翰经纪人私下商量了一番,不一会王良翰便提着一个口袋跟刘霜走了回来。
    喏,你选一个吧。王良翰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七八个成品。
    韩月明没想到王良翰挺客气,还任她选一个。
    直到她看到袋子里的变异玩意们,只觉得眼前一黑。
    羊毛毡戳出来的东西不是都很可爱吗?这都是什么变异生物?
    你选呐,王良翰抖了抖袋子,怎么?挑花眼了?
    韩月明:
    谢谢,已经瞎了。
    韩月明知道王良翰有些背景,即使这样的背景在圈子内算不得什么,总比她要好得多。
    虽然对方嘴上说着不在乎,韩月明还是能从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动作中,察觉王良翰还是很在意自己的作品,这个时候若是说不想要,反而会驳了他的面子。
    韩月明稍一斟酌,矮子里拔高个,从羊毛毡娃娃里拈了个变异程度最低的鸭子。
    这鸭子脖子和水管一样耷拉着,下面吊着颗五官变形的头,四肢粗短得像四颗球,拿近一看更丑了。
    韩月明嘴角抽了抽。
    用这种东西炒cp粉丝只会觉得王良翰在诅咒她吧?
    谢谢很特别。韩月明笑得僵硬,王良翰没看出来,以为韩月明真的喜欢。
    既然喜欢,那你再挑一个吧。王良翰又把袋子往前一递,韩月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韩月明:
    谢谢,大可不必。
    我可以也要一个吗?
    猝不及防的,周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良翰一个激灵,正想把袋子藏起来,周游已经看到了里面装的东西,惊讶道:你做的?嗯,好别致的造型。
    同样是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评价,王良翰觉得韩月明是真心喜欢,却认为周游是在阴阳怪气地说反话。
    加上悄悄做戳戳乐的事被抓包,王良翰羞愤难当:关、关你什么事?
    他把袋子收起来,不给周游看。
    再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即便王良翰和韩月明不是那么出名,作为主演,他们的休息区也是单独的,和群演隔着一段距离。
    一般来说,群演是不能随便进入他们这边的。
    周游晃了晃刚打印出来的部分剧本,顾导说让我来和你对一下戏份。
    下午要拍的是女扮男装的公主在画院撞见男主作画的戏份。
    剧中画院内的画师大多出身于名门,看不起男主身份低微,处处排挤他。
    所以男主虽然高分考进了画院,但他只落得了个最偏的院子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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