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即刻回去,而是走向了斜对面。
    这家药店对面有个面包房,烤出的面包很好吃,他想去找找,如果能找到一两个面包就好了。
    生病不能光吃药,还要吃东西才好得快。
    面包房已经倒塌了,他扒拉着那些石块,终于发现了一袋面包,密封在透明食品袋里,压得有些瘪。
    哈!颜布布高兴地拿起面包,吹着包装纸上的灰土。
    冷不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夺走了那袋面包。
    颜布布愕然地看过去,看见一名比他高大的胖男孩,正将那面包抱在怀里,转身就要离开。
    你干什么?这是我找到的。颜布布冲过去夺面包,但他体型比那胖男孩小得多,被反手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明明就是我找到的。胖男孩就要离开,颜布布对着他愤愤地大喊了声,又助跑两步,对着他后背一头撞去。
    面包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瓦砾上,胖男孩脚步不稳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哇一声大哭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旁边匆匆跑来一个女人,心疼地扶起胖男孩。
    胖男孩边哭边指着颜布布:他打我,还抢我的面包。
    我没有打他,也没有抢他面包。颜布布辩解道。
    女人瞥了眼地上的面包,气势汹汹道:我儿子从来不打别人,别以为我没看见,就是你抢他面包,还动手打他。
    我没有,面包本来是我找到的。颜布布撅着嘴,蹲身去捡地上的面包。
    女人却走了过来,喝道:放手,面包还给我儿子。
    颜布布将面包抱在怀里,女人便伸手去夺,颜布布蜷缩着护住面包,女人就去拧他胳膊。
    胳膊上传来钻心的疼,颜布布侧头对着那手腕咬了一口。
    啊!女人惊叫一声,收回手,怒道:居然还咬人?你这个野孩子,没有家教的东西,竟然还咬人?
    颜布布抱着面包不说话,维持着护住面包的姿势,也不起身。
    不远处有人往这边看,女人到底不好意思为了个面包继续争抢,怒气冲冲地转身,拉着胖男孩走,嘴里道:就一个破面包,咱们不要了,你爸刚找到了半袋面粉,我等下给你做饺子吃,别和这种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计较。
    胖男孩被女人拉着离开,还有些舍不得那个面包,频频回头看。
    颜布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蹲着,直到女人愤愤的声音消失在街尽头,才慢慢站起了身。
    他从原路返回时,天上突然响起几道炸雷,接着便下起了大雨。雨点从黑沉沉的天幕坠落,冲刷着残垣断壁,泥水很快便四处流淌。
    手电筒的光穿不透雨幕,颜布布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时不时摔上一跤,滚得像个泥猴。
    他没有刚才那么害怕死人了,当道着歉踩过那具尸体后,还去旁边找了几张纸箱壳,盖在了尸体上。
    那家原本还在燃烧的店铺,也快要被雨水浇灭,冒出滚滚黑烟。他匆匆经过时,老远就看到靠在破墙上的封琛,身影被残余的火光映照得时明时暗。
    封琛身形并不高大,还因为昏睡而低垂着头,但颜布布只远远看着,心里的恐慌就被驱走,突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踏着雨水跑到封琛面前,看见他周身也被雨水淋湿,湿漉漉的头发耷垂下来,挡住了额头。
    少爷,少爷。颜布布气喘吁吁地唤道。
    封琛没有回应,脸色苍白得惊人,颜布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指慢慢往前伸,搭在他肩头上。
    手指下的衣料被雨水浸得冰凉,颜布布的心也越来越惊惶。
    封琛却在这时动了动手指,微微抬头,半睁眼看着他。
    因为发烧,封琛眼底都是红丝,漆黑的头发耷垂在眉眼间,那张沾满雨水的脸颊没有半分血色。
    但颜布布的心却终于回落,眼眶都有些发热,忙不迭地在胸兜里掏药瓶:少爷,我给你找着药了,吃完药就不生病了。
    轰隆!
    雪亮的闪电照亮天地,一道雷鸣炸响在耳边。颜布布吓得一个哆嗦,药瓶又掉回兜里。
    还是,还是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颜布布刚才出去时,看见前方有个公交车站台没有垮塌,可以去那儿避避。
    他先去背背包,但背包太重,刚背上就一个后仰,拽得他像乌龟一样,在地上翻了好几下。
    他只得放下背包,去搀扶封琛:我们不在这儿淋雨,我们去前面。
    封琛迷迷糊糊地被他扶着往前走,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颜布布被压得身体往旁倾,用尽全力才能撑住,细小的脖子往前伸着,上面鼓起了青筋。
    大雨中,两人借着旁边隐约的火光,歪歪倒倒地往前走。
    颜布布视线被雨水挡住,又腾不出手,只得像小狗一样甩着脑袋,将脸上的雨水甩掉。
    终于到了公交站台,颜布布扶着封琛在长椅上坐着,自己又重新跑回雨幕,回去拿背包和布袋。
    当他回到公交站后,看见封琛清醒了些,正斜靠在座椅背上看着他,也顾不上雨水还顺着头发在淌,便去掏药瓶。
    虽然这几天气温并不低,但淋了雨的衣服贴在身上,还是一片冰凉,他哆嗦着道:少,少爷,吃,吃药。
    封琛视线在药瓶上停留片刻,缓缓移开,又看着被泥水糊得看不出模样的颜布布,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下。
    颜布布旋开药盖倒药,口里喃喃着:我,我上次生病是吃了几颗呢?好像是,好像是大白一颗,小白两颗,小黄一颗。可,可这是长条,该吃几颗呢?个头,个头和大白差不多大,应该也,也是一颗
    他将药和水,一并送到了封琛嘴边:喝了药就不会发烧,病就好了。
    封琛又瞥了眼放在身旁的药瓶,那上面的药名很清楚,一瓶是健胃消食药,一瓶是维C。
    不苦的,你就,你就昂昂头,看,像这样,一下子就吞下去了。
    颜布布见封琛不张嘴,以为他怕苦,一边安慰,一边仰起脖子教他怎么喝药。
    封琛垂眸看着嘴边的药,还有端着瓶盖的那只手。
    小孩的手原本很白嫩,手背上有四个小窝,但此时那手不停发着颤,指甲里都是泥土,指节上还有划破的血痕。
    啊颜布布殷切地看着他,张开了嘴。
    封琛睫毛颤了颤,也跟着微微张嘴,颜布布手疾眼快地将药倒进去,又喂他水:快,喝水冲下去,不要吐出来。
    等封琛喝完药,颜布布将药瓶放进背包,又蹲在封琛面前,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问道:好了没?
    封琛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第6章
    颜布布见封琛吃了药,又去掏鼓鼓的胸兜,窸窸窣窣地掏出来那个面包。
    面包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包装袋里层糊满了奶酪,他又撕又咬地弄开包装袋,递到封琛面前。
    少爷,吃点东西。颜布布的脸从面包后探出来,吃了面包才好得快。
    封琛本就难受着,没有半分食欲,下意识便侧头避开,但颜布布将面包锲而不舍地往他嘴边递:少爷吃,药太苦了,吃点甜的,这种面包很好吃。
    他脸颊上糊着一道一道的泥,一双眼却黑亮得惊人,睫毛带着水,眼尾几簇便纠缠在一起。
    少爷,吃吧,吃吧。
    被颜布布殷切地催着,封琛不自觉就张了嘴,咬一口面包,让淡淡的甜香在口腔内溢开。
    我对你好不好?见他在吃了,颜布布凑近了小声道:我还是很厉害的,能找药也能找吃的,你不要扔掉我,我以后就这样伺候你,喂你吃东西。
    封琛瞥了他一眼,继续嚼着面包。但他到底还发着烧,只吃了一点便再也不吃了,颜布布只得吃掉剩下的一半。
    封琛一直靠墙看着他,见他津津有味地吃完面包还想吮舔手指,便声音虚弱地阻止。
    不许舔手指。
    唔,好,不舔。你怎么样?吃了药病好了吗?颜布布凑近了看封琛的脸,还将自己额头贴了上去。
    怎么还是这么烫啊,不是刚吃过药了吗?颜布布带着几分迷茫地喃喃着:难道吃的不够,还要再加上几颗?
    够了。封琛摇头,要等已经够了。
    颜布布恍然:对哦,我生病吃过药后,也要好几天才会好的。
    封琛此时感觉不到冷,他的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见颜布布一直发抖,便艰难地转头左右打量。
    站台后方原本是个展示厅,几只大展示柜四分五裂地压在砖石下。有一只大展示柜还算完整,侧翻在地上,柜门半开,玻璃都没有碎。
    去,把里面的绒布扯出来。他对颜布布说。
    嗯。
    展示柜里垫着一层红色绒布,颜布布呼啦啦将整张布都扯掉,抱了一大团回来。
    封琛道:把湿衣服脱了。
    颜布布上前两步,伸手去脱他身上的外套。
    脱你自己的都脱掉。封琛说。
    颜布布开始脱衣裳,但灯芯绒面料的背带裤浸了水,扣眼涩得半天都解不开,他就在那里粗暴地拉扯。
    封琛只能将他唤到跟前,抬手帮他解开。
    光解纽扣这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所以在看见颜布布不光脱掉T恤和背带裤,还开始脱小裤衩时,也没法出声将他喝住。
    颜布布将全身扒了个精光,不用封琛吩咐,自己爬上长椅,将绒布往身上裹。
    封琛勉强支撑到了这会儿,再也坚持不住,耳边隐约传来颜布布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深水般模糊不清。
    这个好暖和啊,少爷,裹着这个好舒服。
    你也把湿衣裳脱掉,我给你脱。
    他模糊地看到颜布布像是条蚕蛹,一拱一拱地靠过来,便又陷入了昏沉中。
    封琛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白茫茫,他抬手挡住眼,等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后,才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雪原,整个世界仿似只有无尽的白,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也看不到边际,只有雪片被风卷着,在空中翻腾飞舞。
    他伸手接着一片雪花,那晶莹剔透的六角形便静静躺在他掌心,始终没有融化,也感觉不到冰凉。
    封琛觉得现在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突然身处在这个场景?可若说是梦,他又太过清醒,没有半分身在梦中的浑噩感。
    虽然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雪原,他心里却并不慌乱,反而充满了安全感,似乎这就是他的安身之处,是他的避风港。
    他在雪原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团奇怪的东西。
    那是个浮空的椭圆形物体,如同一个大蚕茧,泛着柔白的光芒。随着越走越近,他看见那大蚕茧的外壳其实呈半透明状,里面似乎装着团黑色的东西。
    这一切都很怪异,但他丝毫不害怕,甚至感觉到亲切和熟悉。
    他在大蚕茧旁边站定,慢慢伸出了手,贴上那半透明的外壳。
    外壳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和坚硬,触感温润,和人的体温一般,他手掌按上去后会轻轻下陷,像是鸡蛋里面包裹着蛋清的那层纤维质膜。
    他能感觉到掌心下,似乎有什么在对他轻轻回应,和他心脏同一个频率在搏动。
    砰砰,砰砰
    封琛静静感受着,觉得内心无比安宁,便将头也靠了上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
    颜布布这晚上实在不好过。
    封琛昏睡过去,怎么也喊不醒,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身上衣物脱光,裹上绒布。还好这绒布又大又长,他自己裹住一端,另一端还能将封琛裹个严实。
    那家店铺的火终于熄灭,周围陷入一片纯粹的黑,电闪雷鸣时,又突然被照得惨白。
    颜布布听着哗哗雨声,紧贴着封琛,总觉得他安静得让人害怕。
    他疑心封琛是不是还活着,便不时摸索着将手放到他胸口,看那里还在跳动没。
    折腾了一整天,他又累又困,被摔着的胳膊肘和膝盖也火辣辣的疼,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封琛又开始发抖。
    他抖得很厉害,整个人痉挛地缩成一团,牙关却咬得很紧。
    颜布布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紧紧搂着他,一遍遍小声哀求:少爷,你不要抖了,不要抖了,我好害怕
    好在封琛终于平静下来,陷入了沉沉昏睡,又惊又怕的颜布布,也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
    封琛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太阳挂在正中。他先拿过背包,摸到密码盒还在,又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显示是上午十点。
    他现在没有发烧,只是身上有些酸疼。侧头看颜布布,见他已经将绒布踢掉,全身袒露地躺在长椅上,但脑袋却严实地裹在绒布里,只露出一从乌黑的卷发。
    若不是那小小白白的胸膛在起伏,封琛都怀疑他已经被闷死了。
    刚想站起身,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也光溜溜的,连条裤衩都没剩下,赶紧找衣服。
    他的衣服都搭在椅背上,现在都已经干了,只是穿上身后,皱得不成样子。
    颜布布自己的衣服就胡乱扔在长椅一头,板结成一块,糊得差点认不出来。他过去拿在手中抖了抖,上面的泥块就簌簌往下掉。
    颜布布正做梦被蜘蛛网蒙住口鼻,就被推醒,他迷迷糊糊地睁眼,便看见了封琛那张好看的脸。
    少爷,蜘蛛网你扯掉啦
    封琛没听清,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别睡了,该起来了。
    颜布布嘟囔着坐起身,抬手揉着眼睛,肚皮上几圈小肥肉堆着,肚脐眼都快见不着了。
    少爷你怎么在这儿,我妈妈
    颜布布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句话戛然而止。
    封琛像是没听见似的,去另一头收拾背包,整理好后回头,见颜布布还垂头坐着没动。
    穿鞋吧,穿好鞋我们去找点吃的。
    颜布布很轻地嗯了声,又揉揉眼睛,转头去找自己衣服,封琛却说:那衣服不能穿了,先把鞋穿上。
    颜布布穿上鞋,开始对付令他头疼的鞋带,好半天才系了个松松垮垮的结。
    刚光溜溜地站起身,封琛便将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又蹲下身,替他一颗一颗系好纽扣。
    这件西装对颜布布来说太大了,一直盖到脚背,像是罩了只口袋。待封琛去背背包,他甩着过长的袖子,犹犹豫豫地道:少爷,要不,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衣服吧。
    封琛转过身,看到他这幅模样,沉默一瞬后道:不行,你那衣服不能穿,全是泥。
    颜布布有些为难,伸手挠挠脸,手指却伸不出来。
    封琛说:过来。
    颜布布听话地走前去,封琛将他袖子挽了好几圈,再给他重新系紧鞋带,仰头看着他,问道:这样好了吗?
    颜布布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那能走了?
    嗯,可以。
    颜布布挎上他那个天天超市的布袋,牵着封琛的手,走出公交车站。
    太阳虽然挺大,但地面却依旧是湿的,淋过雨的泥土形成一层厚泥浆,每一步下去,都发出扑扑的声响。
    头顶传来隆隆声,颜布布抬头看,看见了一架低空飞行的直升机,边上还坐着个人,拿着扩音器对着下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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