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沉默了两秒:把事情都办好后,我就带你回家。
    嗯。颜布布刚点了下头,便又瞪大了眼睛,哇,原来真的是错觉,刚才我就没觉得在水里。
    现在海水已经淹到了他胸口,也到了封琛腰部,当他看见这幅场景后,顿时觉得又不好走了,而且胸口还有被海水压迫的感觉。
    明明知道是假的,可我的眼睛一直在欺骗我,让我觉得还在水里,走起来好费劲,觉得两条腿在发飘。蔡陶在后面苦着脸道。
    丁宏升却笑道:我总觉得我们是什么大型邪.教现场。
    颜布布转头张望,看见他们这群人和量子兽被绳子系在一块儿,都在费劲地往深水里走,也觉得有些好笑。
    他去看黑狮和比努努,想看它俩的状态。只见黑狮虽然已经被淹没在海水里,却走得四平八稳,如履平地。比努努虽然揪着它的鬃毛在走,却歪歪斜斜,高抬腿轻轻放,一看就是在水里行走的姿势。
    萨萨卡好厉害。颜布布惊叹。
    比努努在水里转头看了他一眼。
    听到他称赞萨萨卡,比努努难得没有吃味,反而骄矜地昂起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大家越往前走,海水就越深,颜布布在这群人里个头最矮,所以最先被海水淹过嘴鼻。
    虽然知道是幻境,但被海水淹没的感觉却如此真实,他在那瞬间下意识憋气,有些惊慌地抓紧了封琛的衣袖。
    封琛立即矮下身体,将自己也沉入水中,然后就在水里对着颜布布道:看,我能呼吸,你也能听到我说话,这是假的,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来,跟着我呼吸。
    颜布布历来对封琛的话都深信不疑,所以哪怕周围都是海水,也开始大胆呼吸。
    怎么样?封琛问。
    带着潮湿泥土味的新鲜空气顺着鼻腔涌入肺部,颜布布笑道:我还可以给你表演个吹泡泡。
    其他人也陆续被水淹没,颜布布看着他们闭紧嘴忍住呼吸的模样,在水里哈哈大笑。
    特别是蔡陶的狼犬,拼命刨动四爪想浮起来。但这也不是真的水,便在那里狼狈地刨地,歪歪斜斜地往前走,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不过大家陆续也都调整过来,开始顺利地呼吸和交谈。
    我们不会再遇到什么深海沟吧?我有深海恐惧症的,遇到那种我不敢走啊。丁宏升有些畏惧地道。
    封琛道:没事,你闭上眼就行了,我们会带着你走。
    颜布布也忙道:这个我哥哥有办法,要是遇到海沟,我就给你讲海云城结冰的海面,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极寒的时候,海面结了厚厚一层冰,你能感觉到迎面的风,也能感觉到脚下有些滑。如果敲开冰层的话,可以看见下面的海水,深黑色不见底
    别说了!你现在闭嘴!丁宏升打断颜布布。
    你觉得这个方法不好使?颜布布问。
    封琛轻笑了声,将颜布布的手拉住:别管他,让他沉到海沟里去。
    蔡陶,你怎么回事?你呼吸啊,蔡陶!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憋死?
    后面突然传来陈文朝的声音,颜布布转头看见蔡陶已经憋得脸色发白,显然从下水到现在他都没有呼吸过。
    封琛便道:你拍下他的背。
    陈文朝巴掌落在蔡陶背上,砰砰两声重响,颜布布的身体都跟着抖了两下。
    咳咳咳,咳咳蔡陶遭到这两下重击,终于开始大声呛咳,同时也在在大口吸气,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丁宏升乐不可支:老蔡,你这不行啊,再过一会儿你就要肚皮翻白飘水面上去了。
    蔡陶一边咳嗽一边挥手:飘,飘不上去的,这,这是假水。
    第156章
    一行人走在水底,阳光在水里投射出道道光线,鱼儿在造型奇特的珊瑚丛中穿行,虽然是幻境,却也美轮美奂。
    比努努知道这是假的,却依旧被那些鱼儿吸引,爪子好几次都蠢蠢欲动,想去抓从面前经过的鱼。
    大家已是很久没见过阳光,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虽说还处在危险之中,却也看得很专心,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当封琛路过一从红珊瑚时,突然出声:计漪,等等。
    最前方的计漪停下脚步,所有人都看向了封琛。
    这丛珊瑚我开始见过一次。封琛指着右边的珊瑚道: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如果是正确路线的话,早就应该从谷地里走出去了,可我们现在还在海里,海水也没有继续变深。
    绕圈?鬼打墙?蔡陶惊呼。
    此言一出,大家都打了个寒战,颜布布也摸着自己手臂,往封琛身旁靠近了些。
    不过它没有直接攻击我们的本事,只能将我们困在幻境里。封琛冷笑一声:这幻境提取的应该是计漪的记忆,她没有潜入深海的回忆,那么范围肯定不大。我们只要记住沿途的珊瑚、礁石或是有特点的鱼,再多走两次,就可以找到正确的路线。
    计漪点了下头:是的,我爸爸是渔民,我也是小时候被他带着在浅水里潜过水,没有去过深海。而且这片浅海我也只潜过一小片,范围不广。
    只要找到了方法就好办,就在他们调整了两次路线,朝准最后一个方向前进时,场景又突然切换,深海像是光影隐退般消失,众人现在站在一条巷子前。
    巷道幽深曲折,铺着一层青石板,两旁是单独的院落,从篱笆上看进去,还能看到晾晒的衣服在风中微微飘荡。
    一阵风吹来,不知道卷带着哪家院子里的桂花香,远处一条白狗正在邀朋唤友,两条小灰狗屁颠颠地跟上去,一起跑向远方。
    阳光温暖地落在脸上,树枝发出簌簌轻响。这分明就是多年前还未地震时的场景。
    所有人看着这一切,眼眶发热,鼻尖发酸,虽然知道这不过又是他们其中某个人的记忆片段,却依旧贪婪地看着,舍不得移开目光。
    最终还是封琛道:走吧,向左走直线。只是我们的前进路线会受街道和两旁房屋的影响,会下意识调整路线。这些房屋都是虚无的,都闭上眼睛不要看,只用木棍探路,直接从墙体穿过去。
    王程,王程,你干什么去?王程,你站住!
    众人转头看去,看见一名哨兵已经解开腰上的绳子,带着自己的量子兽,向着小巷深处走去,而和他相熟的另一名哨兵正在着急地唤他。
    那名叫王程的哨兵站住脚,回头看向众人,脸上却是遍布泪痕。
    这是我家我家就在前面,我想回去看看。他边流泪边哽咽着道。
    他朋友着急地喊:你别冲动啊,这是幻境,这不是真的。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可我想看看妈妈,就看一眼从地震后我就再也没能见着她了。王程一步步往后退,嘴唇都在颤抖,我只想看看记忆里的她我太想她了。
    你想看家人,这个没有问题,但是你先停住不要动,我们来想办法。你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陷阱。你是军人,现在一定要冷静,不要贸贸然往前走。封琛沉声道。
    他们是哨兵向导,是一群经受过训练的军人,但他们都经历过两个不同的世界,也是一群曾经从人间坠落到地狱的孩子。
    虽然现在已经成年,但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拂面的春风,洒落在脸上的阳光,街上的车水马龙和转动的摩天轮。
    他们更没有忘记自己的亲人,那些音容笑貌都刻在心底,刻出了深深的痕。而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痕从来都没有结痂,也没有淡去。
    在再次看到自己的家时,那种渴望和期待已经冲破了理智,哪怕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是一场幻象,也想去看看。
    在场的人全都理解王程的心情,只道:你回来,你先回来。
    颜布布也道:我们陪你一起去看,你先回来再说。
    王程流着泪停住了脚步,量子兽也站在他身旁。
    封琛也道:我们还是用绳子绑在一起,再探着路往前走,就算有什么陷阱也可以避小心!
    他突然一声大喝,接着冲向了王程,腰间的绳子也带着身后的颜布布和丁宏升跟着一起跑。
    王程被这声惊住了,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却没注意到脚边几条树藤窜出,像是毒蛇般箍紧了他的脚腕。
    他在这瞬间放出精神力,量子兽也扑了上来,但那树藤被撕碎的同时,他腰间又被另外的树藤缠住,并将他拽倒在地上飞速往后拖。
    你们拽稳绳子。封琛边跑边对其他人喝道。
    王程猝不及防地被直直拖向后方,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跌落。而此时的场景还在那条巷子里,在其他人看来,他就是突然陷入了青石板里。
    在他下坠的同时,封琛也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王程整个人已经陷入了青石板,封琛跟着被拖下去,但两只脚还露在石板外面,看着非常诡异。
    除了王程,所有人都被腰间的绳子串在一起,包括量子兽。所以在封琛跟着扑下去时,大家都迅速后退,绷紧绳索,将他给拖住了。
    颜布布虽然知道青石板是假的,但见到封琛这幅模样,也还是骇得惊慌大叫:我哥哥只剩两只脚了!快拖,把他拖出来!
    封琛在身体没入青石板的同时,眼前的光亮也跟着消失,那瞬间他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又是一片浓浓黑暗。
    他紧紧抓着王程的胳膊,眼睛在适应了从明到暗的交替后,也渐渐能瞧清四周。虽然光线依旧很暗,但额顶灯却透出微弱光芒,在他转头打量时,照亮了身前的崖壁,和崖缝里长出的羞羞草。
    冷风从崖底往上吹,寒意浸入了每一根骨头缝里。封琛低头看着浓黑中的崖底,总觉得那黑暗里似乎蛰伏着某种未知的东西,此刻正看着他。
    不过他也来不及想太多,因为腰间的绳子发紧,他和王程很快就被拖了上去。
    哥哥你没事吧?颜布布紧张地去捏他手脚。
    我没事。
    真他妈神奇,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俩穿透青石板,又眼睁睁地看着你俩被我们一点点拖出来,就像看电影似的。等两人都归队后,蔡陶惊讶地咂嘴,快讲讲你们在那下面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悬崖。封琛道。
    王程脸色苍白,嘴唇嗫嚅着:对不起我,我
    别想了,人没事就行。封琛拍拍他的肩,把绳子系好吧,我们准备从这里出去。
    丁宏升恨恨道:这狗东西就是抓住我们心中渴望的东西,想尽一切办法想弄死我们。
    它到底是想干嘛呢?为什么要这样煞费苦心地对付我们?是觉得弄死我们很有意思?计漪又拿起了木棍,愤愤地在地上戳。
    封琛道:现在不用去管它的目的,我们先要找到走出去的办法。
    王程还在往那条巷子深处看,封琛问道:怎么?还想去试试?
    试什么啊,前面都是悬崖。王程苦笑道:就这样看看就行了。
    封琛也转头和他一起看向那条巷子,道:其实它只是复制了你的记忆而已。只要你没有忘记,那么这条巷子就永远不会消失,它一直都在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王程抬手擦了下眼:是的,它一直都在。
    等到所有人系好绳子后,封琛接过计漪手里的木棍:我已经知道怎么出去了,现在我来带队吧。
    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方位了?蔡陶惊喜地问。
    封琛道:我们进入这片区域,大约走了二十分钟,那时候还有光线,能看到右边有一片变异种爬藤,也正是刚才缠住王程的那种爬藤。我们在掉下悬崖时,额顶灯的光亮是能看见的。根据那亮度和爬藤可以推断出,我们其实已经离出口不远了。
    那我们蔡陶指了个方向,那正确的路线就应该是这里。
    对,我们再走一次试试。封琛道。
    虽然街道是一个缓缓向左的弧形,但封琛却带着他们直行,斜穿过一家包子铺的墙壁,再从那些吃饭的客人,后厨里剁馅的老板身旁走过。
    当他们走到包子店后的后门时,眼前光影流转,不再是那个放着泔水桶和拖把水池的后门小巷,而是一个漂亮的庭院。
    庭院面积很大,左边是个小花园,右边的木架上爬满繁茂的葡萄藤,有个秋千在风中微微摇晃。
    而庭院对面就是一栋颇为气派的豪华别墅,大门敞开着,隐约可以看见门旁立着一只工艺大花瓶。
    别墅左边隔着几十米远的地方还有一栋二层小楼,有着独立的小院,看着也非常漂亮。
    颜布布只凝滞了一秒就大叫出声:这是我的家!这是哥哥的家!他又抓住旁边封琛的手,哥哥你看见没有?这是我们以前在海云城的家!
    封琛虽然没有回话,但他一直看着那栋楼房,并将颜布布的手反握住。从那微微急促的呼吸里,看得出他心情也不平静。
    看那草坪,我经常在里面挖蚯蚓,看那葡萄架下的秋千,我经常在那里荡秋千。还有那小楼,看那小楼,我妈妈晚上洗过澡,会坐在那楼前吹风,说头发干得快一些颜布布激动得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哥哥,我会看到妈妈吗?会看到先生和太太吗?
    不待封琛回答,其他人都齐声道:看到了也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可是我也想看。
    话音刚落,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便从主楼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大剪刀,应该是要去小花园剪花。
    颜布布在看到她的瞬间便屏住了呼吸,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将封琛的手握得更紧。
    妈妈。他喃喃叫了声。
    阿梅去到小花园,认真挑选里面的玫瑰,剪下开得最盛的那几朵。颜布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用目光描摹着她的面容,虽然站着没动,热泪却滚滚而出。
    封琛站立片刻后,摘下背上的行军背包,从里面取出手帕给颜布布擦眼泪。
    黑狮驮着比努努就站在颜布布旁边。
    比努努也盯着阿梅看,小爪子将黑狮的鬃毛揪得很紧。它是颜布布的精神体,所以见到阿梅时也有股天然的亲近感。
    阿梅剪好花枝便回了屋,直到她背影消失在主楼大门口,颜布布抽噎着问:她还会出来吗?
    封琛道:希望她不要出来。
    为什么?
    颜布布刚问完,阿梅就再次从主楼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瓷盘,里面装着切好的水果。
    布布,快来吃水果。她微笑着喊站在庭院铁门口的颜布布,还对他招了招手。
    颜布布心头剧震,脑里一片恍惚,若不是封琛揽住他的肩,他也许已经走前去了。
    丁宏升反应过来,连忙道:走走走,快点走,这是要搞事了。
    所有人开始催促,一个接一个地推自己身前的人。封琛也揽住颜布布的肩,动作温柔却坚定地将他调转方向,朝着庭院大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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