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朗伸手揪住一个刚上来的人:喂喂,下面什么情形?
    那人忙不迭地盘腿坐下,不敢动用灵力,空脉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的气息,这才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了一口瘀血。
    下面毒气太凶残了。他擦擦嘴角的血,我下到十来丈深,就迎面遇上了一团暗红色瘴气,紧急闭气,还是吸了一点进去,立刻就头昏欲吐。我知道不好,赶紧一边服解毒药,一边上来了。
    他身后,另一个上来不久的弟子也同样苦笑:我比你好点,没遇到瘴气,可是一脚踏空摔在一堆乱石丛里。
    他指了指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骨折了。
    苍穹派几个师弟们全都没下去,好奇地围在他俩身边,宁小周好奇地追问:那看到兵魂了吗?多不多?和止杀湖底的仙家兵魂有啥不同?
    那两个人全都使劲摇头:没看到。刚下去没多深,就冰寒刺骨,邪气逼人,比止杀湖底厉害多了!
    商朗正在啧啧感慨,眼角余光忽然就看到一道白色身影一晃。
    他一扭头,大惊:师弟你去哪里?
    宁夺已经站到了悬崖边,白色衣袍无风自动,剑鞘中隐隐的清啸声不时激荡而鸣。
    他淡淡回头,俊美容颜上,眸光清透又冰冷:我去去就来。
    不等商朗阻止反对,他手中应悔剑已然出鞘,身子宛如飞翔的野鹤,骤然向下坠去。
    漫天璀璨华光闪动,剑身清啸转瞬变大,不知为何,似乎带着点隐隐的激动。
    他身形灵动,足尖在崖壁上轻轻一踏,剑尖也同时点向面前的山壁,顿时也减缓了下坠之势。
    石屑翻飞、泥土翻卷。下行之途漫长又危险,可他动作却始终精准,每下坠一次的距离也宛如丈量过一般,不差毫厘。
    终于,大半个时辰后,眼前一暗,他的脚踩上了一大块平地。
    靠近山壁的第一处崖底,已经到了。
    宁夺缓缓立定,清冽目光扫向四周。
    没有树木,没有地面植被,只有遍地暗青色苔藓,比一路上所见的那些更加颜色阴沉,生长稀疏。
    身边的能见度极差,到处是成团的迷雾,有的色作浅灰,有的色作黑绿,有的却呈现出诡异的铁锈红。
    有的定在原地不动,像是雨前那种沉重的铅云;有的却薄如轻纱,流动如傍晚天空中流云。
    宁夺知道这些魔气大多带毒,掏出一枚清心解毒药先服了下去,才慢慢地绕开那一团团诡异的云雾,向山谷深处走去。
    四周安静如坟墓,先前下来的人全都消失了踪迹,想必都向着深处进发,很快就彼此失散了。
    他背负着应悔剑,又行走了一会儿,四周依旧景色不变,毒瘴缭绕,更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就在这时,前面蓦然显出了一大丛嶙峋山石,高大险恶,中间带着不少孔洞。
    他正想绕道而行,忽然,模糊的视野中,似乎有道黑色身影在山石孔洞深处一闪而过。
    衣衫是黑色,轻薄飘动,带着隐隐的银色暗纹。
    宁夺心里一震,猛然向那边转过头去。
    山石层层叠叠,安静无声,无数孔洞像是大睁着的眼睛,静静对着他。
    就在这瘆人的寂静里,宁夺的眸子,却忽然一缩!
    一块山石的下面,正有细细的血流,顺着一个孔洞涓涓而出。
    宁夺脊背绷直,缓缓无声抽出应悔剑。
    剑身刚一出鞘,就迫不及待一阵颤动,似乎就要啸叫出声,宁夺食指轻轻一按剑柄,那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意,终于停下蜂鸣,归于沉寂。
    他轻捷无声地靠近那丛怪石,此刻蒙在山石前的灰色浓雾正好散去,露出了侧边一条石缝。
    侧身踏入,两边是怪石嶙峋,中间是一条天然石道,弯弯曲曲。
    沿着那条窄道往里,脚下碎石和泥土中,一条血线绵延不断,越来越浓稠。
    就连空气里,也开始出现了清晰可闻的血腥之气。
    一个转弯后,前面地上的血迹骤然变多,可是窄石道的尽头,竟然是条死路!
    宁夺静静望着尽头那片山石、
    寂静中,那下面不仅汪着一片血迹,更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簌簌声。
    像是什么在地上扭动,又像是有东西在被拖行。
    第46章 毁尸
    宁夺手下的剑,又在按捺不住地颤动。
    他慢慢拔出剑,忽然整个人腾上半空,手中应悔剑散出万道光华,一剑既出,削平了面前的重重山峰!
    碎石激飞,山崩地震。山石宛如被剥去了外衣的石笋,崩碎殆尽,露出了后面的一个人影。
    黑衣银纹,窄袖紧腰,扭头愕然望来的那张脸秀美阴郁,眼神震惊而惊恐。
    厉轻鸿。
    宁夺在漫天碎石中落下,站定。
    他望向厉轻鸿脚下的那摊东西,忍住快要呕吐的欲望,盯着厉轻鸿脸上身上的点点血迹:你在干什么!?
    厉轻鸿的脚下,是一段辨认不出人形的残肢断臂,身体几乎全部已经消失,融化成了一滩血水。
    而旁边,掉落着半截断剑,也被腐蚀得只剩剑柄,不成模样。
    饶是只这么看了一眼,宁夺依旧能认得出,那柄剑的主人是谁。
    凌霄殿那位同样名声鹊起、天分极高的剑宗大师兄,陈弃忧。
    给他起这个名字的家人长辈,想必是希望他一生顺遂无忧,可现在的他显然死得极其悲惨,谈不上任何无痛无忧。
    剩下的残肢依旧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融着,快速化为黏稠的污血。
    厉轻鸿低头看了那血污一眼,脸色惨白,似乎也有点不敢直视。
    他眼神飘忽,好半晌,才终于定下心神,直直望着宁夺:啊你说什么?
    宁夺眼中神情,忽然怒极。
    他的应悔剑向前一送,宛如闪电,已经架在了厉轻鸿颈上:你对陈弃忧做了什么!为什么毁尸灭迹?
    厉轻鸿眸光漆黑,仿佛是两个不知深浅的黑洞。
    他低头看看自己颈上雪亮逼人的剑,露出了一丝恍惚的微笑。
    应悔剑宁仙君比以前更威风、更厉害啦。
    嘴里说着,他的手腕忽然急翻,一柄锃亮的短匕扣在掌心,锐芒一闪,竟然同样有种强大而诡异的光华!
    那柄短匕挡住宁夺的剑刃,下一刻,应悔剑炙光骤涨,厉轻鸿的短匕也邪气大盛,两道光芒绞在一处,转瞬即分。
    剑光激荡下,厉轻鸿随之急退,瞬间脱离了宁夺的压制。
    他站在一丈之外,面色白得像纸,眼神却隐隐兴奋:如今你再想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宁夺紧紧盯着他那把短匕,一片冷锐虹彩中,那匕首的柄上,两个小字若隐若现,字形跳脱妖异。
    屠灵!
    这么短短片刻时间,地上的断臂已经融化到了只剩手掌,宁夺快速望了一眼,手中剑转向那边,却窒了一窒。
    是要残忍斩下剩余的断手,带回去给凌霄殿的人,还是
    正在犹豫,远处的厉轻鸿却已猱身而上,屠灵匕首宛如毒蛇吐信,刺向宁夺:宁仙君,你为什么总喜欢针对我?
    宁夺返手持剑格挡,叮叮当当一阵急响,两人已经交手数招,宁夺面色如冰,心中却暗暗吃惊。
    厉轻鸿的这把匕首,上面明显新附了兵魂,在厉轻鸿手中跳脱恣意,不仅鬼气萦绕,而且杀意森森。
    只是屠灵之名并不显赫,所见的兵器谱典籍中更无记载,却不知道是哪个厉害的魔修生前留下的邪物。
    再几招过去,宁夺手中剑挽出一朵千层雪浪,在屠灵的片片妖光中,笔直刺入。
    厉轻鸿大叫一声,屠灵发出一声尖而短的厉啸,手腕顿时鲜血长流。
    下一刻,宁夺的剑再次压上他脖颈,语声冰冷:跟我回去,见凌霄殿的人。
    厉轻鸿手上血滴不断流淌,可他忍着痛,却死死不肯松开匕首:见凌霄殿的人做什么?把这一滩血水带给他们?
    地上的残尸,此刻已经彻底销毁,血水正慢慢渗入地下,在这陌生的异地上,正无声无息被湮灭一切痕迹。
    宁夺定定看着那团血色,不忍地闭了闭眼睛:化尸水,还是销骨丹?
    厉轻鸿眼珠一转:我估计是市面上没有的东西。
    鲟鱼背上,木家那个人对你辱骂在先,扔掉商朗给你的烤肉在后。你要杀他,好歹事出有因。宁夺一字字道,可陈兄和你无冤无仇。他也有师门长辈,也有刚结的心爱道侣。
    厉轻鸿眼神讥讽:宁仙君管得真多,连人家的私事也这么清楚。
    宁夺凝视着他:他先遇到了邪门的兵魂,想要强行收服。苦战后,却遇到了你见之起意,对吗?
    厉轻鸿冷笑,充满怨恨:你为什么不猜是我偶遇在先,他想要强取豪夺。又或者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根本压制不住兵魂邪气,被反噬了,我不过适逢其会?
    宁夺道:于是你趁机杀了他?
    厉轻鸿嗤了一声:宁仙君,你冤枉我害神农谷的那个蠢货不成,又想构陷我杀害凌霄殿的大弟子?
    他先前惨白的脸色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你一直想我死,可这样没证据的事,宁仙君也该斟酌一下再开口。
    宁夺点点头:好。疑罪从无,我不定你的罪。
    厉轻鸿狐疑地看看他:哦?
    宁夺肃然道:我没亲眼见你行凶,可我会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如实告知被害者的家人和长辈。
    哦,那宁仙君可别忘了说,你路过时,只看见我在他尸体附近,乖乖站着呢。
    宁夺望着他:放心。你现在就可以想想说辞,你为什么和陈兄的尸体待在一起,他的遗骸又为什么会自己变成血水。
    厉轻鸿脸色惊讶,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无辜:说到底,这一切还不都是你一个人空口白牙?
    他把玩着手中匕首,又沉思道:对了,凌霄殿和苍穹派素来不和,说不定宁仙君听了师门吩咐,捏造出惊悚之事,其实想挑唆凌霄殿和我们药宗的关系,也未可知。
    宁夺静静看着他。
    所以,我们不如打个商量
    不用了。宁夺手中长剑往下一按,逼着他向石丛外一步步退去,任何话,我们到断魂崖上,去见凌霄殿的人再说。
    厉轻鸿跟着他往后退,脸色诚恳:那可就麻烦了。
    你自然是麻烦的。
    厉轻鸿叹气:是你麻烦呀,宁仙君。
    哦?
    你会说话,我也一样长着嘴。厉轻鸿眼珠一转,其实呢,我方才路过此处,忽然听见似乎有人在拼杀相斗。
    宁夺眼神冰冷:接着说。。
    厉轻鸿道:等到我抵达,就只看到了陈兄的尸体正在飞快烂去,我正在惊疑害怕,宁仙君就在一边忽然闪出,莫名其妙想要杀我宁仙君,你瞧这样说,是不是同样有趣?
    宁夺丝毫不被激怒,只道:你随便说,但看我们各执一词,别人信谁。
    厉轻鸿的脸色,终于有点变了:宁仙君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不是很好?非要纠缠这事,你再一身高洁,被我攀咬不清又何必?
    宁夺淡淡道: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上去一通胡说,凌霄殿的人一定要杀我出气。厉轻鸿眼珠急转,又道,但我们少主哥哥一向护着我,绝不会坐视不理,对不对?
    宁夺脚步微微一顿,冷冷道:转过身往前走,不要停。
    厉轻鸿乖乖听话,出了石丛,向前走去:到时候凌霄殿要杀我,少主哥哥要救我。宁仙君,你和清杭哥哥这么相知相惜、年少熟识,你到时候又要如何自处?
    宁夺沉默半晌:再为难,该做的事也要做的。
    厉轻鸿叹了口气:可出阵的阵眼即将开启,万一少主哥哥出点什么事,宁仙君岂不是要后悔莫及?
    听着身后宁夺没有了声音,他嘴角噙笑,语气更加诚恳:不如出了万刃冢后,你再说出来,不是更稳妥一些?
    宁夺默默无声,两个人行了半天,终于来到了山崖边。
    望着头顶高高的山崖,宁夺缓缓道:好,我先暂缓出声。出去后,我再押你去凌霄殿。你若是想办法逃脱了,我自会追你到天涯海角,绝不姑息。
    厉轻鸿眼神闪烁,背对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凶狠之意。
    宁夺面无表情:上去。
    山崖之上,商朗手中执剑,倏忽刺出几道剑招。
    虽然不敢动用灵力,却依旧招式精妙,叫人目眩神迷。
    旁边的师弟们个个叫好:大师兄,你这剑的新名字好霸气。
    宁小周羡慕地凑过来:不仅霸气,还刚直坦荡,正气凛然。以前的主人也是位赫赫有名的散修大能,必然是喜欢大师兄的心性,才愿意附魂。
    商朗潇洒地挽了个剑花,剑身立在眼前,抚着剑柄上的两个字炽阳:嗯,我喜欢!
    他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木嘉荣,兴冲冲跑过去:嘉荣,你和你的新剑骊珠磨合得怎么样啦?
    木嘉荣手腕轻翻,腰中软剑清华灿然,跃跃欲试地在空中一抖:比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商朗笑嘻嘻道:我不和你比。你嘛,应该去找常姑娘比试才对。
    常媛儿是个女修,又是医修,商朗这样一说,就好像在指着鼻子说木嘉荣只配和战力低下的女医修对阵,木嘉荣顿时大怒。
    他手中软剑向前一送,带着隐隐劲风,径直刺向商朗前胸:你瞧不起我?
    商朗不肯抽剑,手忙脚乱闪避:哪有?我是说你和常姑娘一个软剑,一个藤鞭,对打起来才好看!
    木嘉荣咬着牙,手中软剑招式更快:医修就无能些,对吧?
    商朗被他逼得连连倒退,嘴里乱七八糟地叫:喂喂,我可没这么说。可是我们剑宗的人和你们医修对剑,那可真的有点欺负人了不是?
    正在打闹,悬崖那边一阵喧哗。
    木嘉荣眼望他身后,忽然一怔,手中的骊珠剑软软地垂了下来。
    商朗一回头,连忙高兴地冲了过去:二师弟,黎小兄弟,你们回来啦?
    厉轻鸿走在前面,身后,宁夺面无表情,淡淡扫了商朗一眼:嗯。
    商朗探头往崖下看了看:师弟你没找到黎青小兄弟吗?
    宁夺摇摇头:没有。
    商朗哦了一声,忽然狐疑地看了看厉轻鸿: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厉轻鸿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泛着明显的红意,闻言向身后的宁夺幽怨地看了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商朗更是疑心,看向宁夺:师弟?
    宁夺尚未回答,不远处的凌霄殿众人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弟子走上前来,拱拱手:两位仙君,不知道你们在下面,可曾遇到我们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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