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昨天来过,和物业小哥一起敲了很多次门,家里并没有人。
    许因现在连他都要骗吗?
    教了两年学,方世灼还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么生气,他被学生顶撞过,被学生在背后骂过,被学生恶作剧过,都没有如此失望和恼火。
    许因开了那听可乐,自己没有喝,而是递给方世灼:老师,你消消气。
    方世灼没有接,只是瞥了一眼,却意外看见了许因胳膊上的两处伤口,还有一小片淤青。
    那两处伤口很新鲜,平行着,约五六厘米长,像是被利物划的。
    这怎么弄的?他问。
    许因似乎才想起来,想拉下衣服遮掩住,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
    方世灼光顾着生气了,也刚注意到他穿着短袖,而自己身上裹着大衣,责备地关心道:你不冷啊?
    许因随手从玄关衣架上拿了件外套披上:刚睡醒,不冷。
    关心完,方世灼又把话题拉回去:胳膊上的伤,怎么弄的?
    许因说:被猫挠的。
    方世灼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被人三两句就哄过去了。
    许因,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他语气严肃,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
    许因低着头没说话。
    方世灼当他默认了,心里那股无名火终于压不住了:你高三了知不知道?!你的同学们都读大二了,你还在高中打架旷课谈恋爱!你能不能对自己负责点!这么下去连大学你都考不上!!
    许因仍是低着头,不说话,手中的可乐瓶被他捏得咯吱发响。
    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谎了?方世灼的怒火无法平息,你嘴里现在还有一句真话吗?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相信你!
    空气凝固了,火药味十足。
    可乐罐啪地在许因手里被捏扁,黑褐色液体携着泡沫流了一地。
    过了良久,他说:对不起。
    方世灼的气还没消: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
    他觉得许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难道学习是为他而学吗?喜欢他的时候就认真学,不喜欢了就不学了,难道要高考的人是他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跟许因讲道理:你自己想清楚现在该做什么,成绩一塌糊涂,还在这种节骨眼上旷课早恋,你不想考大学,人家女生也不想吗?
    许因猛地抬头看了眼他。
    方世灼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以后多得是时间谈恋爱,现在你们的目标只有高考,其他的想都不应该想。
    许因浅浅蹙起了眉。
    他把捏扁的可乐罐扔进垃圾桶,抽了张湿巾把手擦干,语气带着些疑惑: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嗯?
    方世灼终于看向了他。
    旷课打架是我不对,说谎也是我不好,惹你生气更是我的错,我都认。许因真诚地说,可是我没有跟别人谈恋爱。
    方世灼看着他,陷入思索,似乎在权衡他话里的真实性。
    许因语气坚定:是真的。
    那你跟纪芸,是怎么回事?方世灼问。
    许因解释说:纪芸是我舅舅的女儿,她物理也是弱项,舅妈给她请了家教,让我和她一起上课。
    而且她数学很好,和她一起写作业,我能问很多数学题,所以最近我经常去她家写作业。
    原来是这样,方世灼误会了他。
    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了许因,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许因见他气消了些许,问:老师,你刚才那么生气,是以为我谈恋爱了吗?
    方世灼快速否认:没有的事,我生气是因为你旷课。
    许因不放过他:可你刚才明明很生气我早恋。
    难道我不该生气吗?方世灼见耍赖失败,只能硬着头皮讲道理,这种时候早恋,换成哪个老师不生气?
    可是你和别的老师不一样。许因说,你明知道我不会喜欢别人,更不会跟他们谈恋爱。我只会跟我喜欢的人谈。
    是啊,方世灼该相信他的。
    只是那些老师把流言说得那样真,许因又表现得跟他那么疏远,他怎么去相信。
    再说了,谈恋爱对青春期的孩子是新奇、是禁忌,校规越是规定不许谈恋爱,他们就越蠢蠢欲动,有时也并非真的喜欢,却要试试。
    他在学生面前有些放不下面子,偏要嘴硬:我怎么知道。
    那老师现在知道了吗?许因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会喜欢别人,更不会跟他们谈恋爱,我只喜欢老师,只想跟老师
    好了好了!方世灼赶紧打断他,这些不是你现在该想的,你现在唯一要想的就是学习,想谈恋爱也只能跟学习谈。
    好。许因眼里带着笑意,那老师现在还生气吗?
    跟他讨论了半天喜不喜欢,谈不谈恋爱的,方世灼的气早没了,他甚至差点忘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初衷。
    为什么旷课去打架?
    许因的睫毛又垂下来,是主动认错的姿态。他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又想起刚才方世灼说最讨厌别人骗他,只好作罢。
    老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他不想说,方世灼也就不再逼问了,总要给许因留点隐私和空间。
    何况他态度是这样诚恳。
    打架和旷课都是不对的,这么做对你自己很不负责。他说,你已经旷课两天了,再旷课会被记处分,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学校。
    许因被他训得不敢抬头,乖乖嗯了声。
    方世灼还是担心:如果不去,我还会来找你。
    会去的。许因有点难过,老师,你要相信我。
    也不怪方世灼,有前车之鉴,他确实没办法完全相信许因的话。
    不过这次许因很真诚,这点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许因主动讨好他:老师不要生气了,会气坏身体。
    方世灼叹了口气,问他:伤口上药了吗?
    许因摇头。
    那两道伤还很鲜红,看上去不像处理过的样子,他又问:上次剩的碘伏还有吗?
    有,我去拿。
    第19章 伤口
    许因离开去找药水后,方世灼的注意力这才从他身上转移开。
    他从进门到现在只顾着关心许因旷课的问题了,现在开始细细打量起四周。
    这是间很普通的两室一厅,布局很符合印象中的老式小区,客厅的灯是昏黄的,装潢风格有些陈旧,白墙上印着擦不掉的陈年旧迹。
    不过客厅的陈设非常干净简洁,除了餐桌、沙发、两张椅子和放了些零碎杂物的茶几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方世灼的目光穿过客厅,往阳台看去,透过拉开大半的窗帘,他看到那里挂着许因的一件衬衣。
    其余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在冬天显得格外冷。
    怎么说呢?他总感觉这里生活气息不重。
    不过想到跟许因母亲的那通电话,似乎也变得合理起来。
    许因从房间拿出了医药箱:剩得不多了,应该够用。
    方世灼接过来看了眼,指了指沙发:坐下,我给你擦。
    许因坐过去,主动褪下一只袖子,露出自己受伤的胳膊。
    方世灼没坐,和上次在药店门口一样,弯着腰,夹了一块沾满碘伏的棉球,轻轻地贴上去。
    嘶。许因浅浅倒吸了口气。
    方世灼立刻不敢动了:疼?
    有点。
    想起来他受伤的原因,方世灼还是生气:知道疼还去打架!这还是轻伤,要是骨折更有你疼的。
    许因抿了下唇:以后不会了。
    疼一疼,就当长教训!
    方世灼语气虽凶,动作却轻柔了许多,小心地围着伤口打转,不敢用半点力气。
    他的举止十分认真,灯光从他的头顶照射下来,将睫毛的阴影投出一片温柔。
    许因盯着他看了许久,呼吸都变得轻盈起来。
    这次伤口比上次深很多,可能会留疤。方世灼小心观察着,还好在胳膊上,不是在脸上。
    许因仍是看着他,目光未离开半寸:老师,我上次的伤口留疤了吗?
    上次许因伤在了额角,平时被刘海半遮半掩着,方世灼从没仔细看过,因此并不知道,也有点好奇。
    我看看。
    他抬起头,恰好对上许因的目光。
    两人离得很近,眼神交接,刹那间天雷地火。方世灼想要移开,那束目光好似长了钩子,死死将他勾住,不得动弹。
    只是两三秒,就仿佛半个世纪那么长。
    方世灼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许因看着他的眼神,实在让他招架不住。
    那双眼睛里,装满了热烈的浓情,和藏不住的欲。
    而这些,都是方世灼现在无法给的。
    因此他草草瞥了眼许因额角的旧伤:应该没有,有点暗看不清,你白天对着镜子照照。
    许因也已经收回了目光,穿好外套,嗯了一声。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方世灼看了眼时间,打算离开,你明天一定要去上课。
    现在并不太晚,也才七点钟。许因恋恋不舍地问:老师,你要走了吗?
    嗯。
    他不想方世灼走: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儿?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挽留,方世灼愣了下。
    仿佛刚才他在许因眼里看到的都是错觉,此时的许因眼神是那么纯粹,还带一点哀求的可怜,让人于心不忍。
    想到许因是离异家庭,方世灼不知道他跟父亲还是母亲,想了想问:你家长什么时候回来?
    不料许因却说:他们不在,我自己住。
    自己住?方世灼皱了下眉。
    嗯。许因语气平淡地解释,这里离学校更近一些。
    这倒可以理解了,很多家长为了孩子上学都搬到了学校附近,只不过许因的情况更特殊些,他的家长没有跟来。
    可能是离工作的地方太远。
    尽管如此,方世灼还是觉得这样做未免太不负责。
    也难怪许因敢旷课打架。
    老师,再陪我一会儿吧。许因的声音很轻,讲题也行,我有好几道题不会做。
    方世灼想起许因已经很久没问他题了,竟然为了让他留下,主动要求讲题。
    他让许因拿了书过来。
    方世灼看着那道题,有点心不在焉:这段时间,有不会的题都是问你表妹吗?
    有些是,有些自己看答案理解。许因说,有时候也会问问同学。
    方世灼知道他跟同学关系并不算熟,许因宁可去问同学也不问他。
    为什么不来问我?
    许因神色黯淡了几分,他想起了那天方世灼和那个男人。
    说实话?
    方世灼笑了:当然,难道你还想骗我?
    许因想了想说:我怕你觉得烦。
    方世灼本以为他是喜欢纪芸去了,心思都不在这里了才如此,可既然早恋是场误会,许因没道理跟他突然疏远。
    没想到,许因是怕他觉得烦。
    可他是老师啊,学生问老师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你才能问几道题?方世灼说,每天那么多问数学题的学生,也不差一个半个。
    就是因为人多,许因才更不想问。既增加方世灼的负担,又把他和普通学生归为一类。
    他不想在方世灼眼里和别人没有区别。
    许因又说:你说过,这么补习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确实是方世灼说的,而且是很认真地说,可现在看来,许因好像有点误解他的意思。
    我是这么说过,因为这样讲题太零散,而且讲的都是基础。他承认,我的目的是想让你找家教或者补习班,这样更有针对性,提升更快,而不是推卸我的责任,也不是让你以后连题都不来问我。
    许因先是沉默不语,而后点了点头。
    所以,老师不会觉得我烦,对吗?
    当然了。方世灼说,授业解惑本就是作为老师的责任。
    许因比刚才开心了点:那就好。
    两人又耽误了些时间,方世灼回到正题:来看这道题
    总共也就四五道题,讲完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后一道题,他看着许因在草稿纸上列步骤,忽然听见他喊了声:老师。
    怎么了?
    许因问:上次你那个前男友,有再纠缠过你吗?
    上次之后,丁孟宇就再也没联系过他。方世灼摇头: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因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如果你有新的男朋友了,一定要告诉我。
    第20章 特别
    方世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丁孟宇,又哪根筋搭错似的提新男友。
    这么忙的高三,工作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再加上个成绩忽上忽下、态度忽冷忽热,心情不好还会任性旷课的学生,他哪有心思谈恋爱。
    高考一天天逼近,学生就是他的全部。
    许因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眼神也很坦然,便知道他没有和别人谈恋爱。
    这样的话,那天的男人又是谁?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像他们之前的关系那样。
    如果真是如此,他不怪方世灼,他也没有立场去怪方世灼,他们既不是恋人关系,又没有过约定,始终是他一厢情愿。
    可他吃醋、嫉妒,心痛又无力,因此更痴狂地想要离方世灼近一点,再近一点。
    也许方世灼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他会努力,总有一天将成为方世灼身边那个人。
    你怎么又在想这些?方世灼语气带着些关心的责备,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些都不是你现在该想的。
    许因不同意他的话:我没有想那些,我只是想关心下老师。
    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还有时间关心别人?方世灼笑道,那是不是班里同学谈没谈恋爱你都要关心一下?
    许因反驳:你跟别人不一样,我也说了很多次。
    绕着绕着,方世灼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他这个当老师的竟然说不过学生,真是丢人。
    看着许因最后一道题写完,方世灼是真的该回家了。虽然时间还不晚,不过他这两天为了许因的事没怎么睡好觉,此时精神一松懈,竟然觉得有点困了。
    许因收起试卷,看见他打了个哈欠。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他忍不住心疼,再次道歉说:老师,对不起。
    方世灼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措手不及,连他道歉的原因都不清楚:道歉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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