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词昨晚就百思不得其解,像邹行光这么优秀,有着良好家教的男人,为什么会答应她的约见。他分明就不像是会随意约.炮的人。
    原来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难怪他什么都没带就来见她了,昨晚在酒店他都没有洗澡,衣服也没脱,合衣躺了一晚。他压根儿就没想对她怎么样。
    秋词已经好久没有被人保护过了。外婆去世以后,她就真正变成了孤儿。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全是伤害。她早就忘记被人保护的感觉了。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网友,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居然会想要保护她。而且是以这种委婉的方式。
    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她一个人踽踽独行,走得太难,也太累了。她很少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寒凉人世,来自他人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温暖,她都觉得格外难能可贵。
    她感动于他对自己的保护。可这并不影响她想要睡他。她想睡他的心是真切的。
    不过现在明显是不合适了。她的所作所为对人家分明就是亵渎。比起他的善良和无私,她太卑劣了。
    zou先生,对不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女孩垂着脑袋,咬紧嘴唇,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将手机塞到他手上。
    这可真是一朵柔弱小白花!
    邹行光突然发觉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克制在她面前竟不做数了。
    他完全看不得她这副姿态。
    或许他昨晚就不该过来见她的。眼下竟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男人敛眸,声色沉沉,你现在清醒吗?
    秋词缓缓抬头,我很清醒。
    好,下周六,下午四点,还是精言大厦C口见。
    ***
    两天以后,文总监在微信群里通知员工们回公司做最后的交接。
    秋词回了趟公司。
    老总还算给力,为全体员工向总部多争取了一个月的工资补助。分到秋词手里没多少钱。可蚊子腿也是肉,尤其对于她这种缺钱的人来说,能多一分是一分。
    她收拾好自己的工位,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用纸箱装好,然后抱着纸箱离开了公司。
    走出公司的那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失业了。第一份实习工作以公司破产告终。
    两个姑娘一起坐在奶茶店里喝奶茶。
    正是上班时间,店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旁的打工人都在搬砖。
    邹盼盼咬着吸管问秋词:阿词,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秋词茫然地摇摇头,先应付好答辩吧!
    六月初就要开始答辩了,秋词的论文被导师毙了好几次以后,终于勉强过了。她眼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应付好答辩,顺利毕业。比起找工作,毕业才是头等大事。
    邹盼盼拍了拍秋词的肩膀,阿词,别太焦虑。你不是只能做外贸的,你还有一门傍身的手艺。要真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咱俩一起合开一家美甲店嘛!我出钱,你出手艺,怎么着都饿不死的!
    富足家境走出来的女孩一般都是乐天派。邹盼盼的心态完胜秋词。不管发生什么大事,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她总能笑呵呵的。
    秋词被好友的笑容所感染,笑了笑说:有盼盼姐罩着我,我还愁什么呀!
    即使失业了,秋词也没有摆烂。肩上压着生活的重担,她没有资格摆烂。她一边准备答辩,一边在网上找工作,晚上还要去紫金广场摆摊给人做美甲。还得分出精力照顾百万同学。
    至于花,她暂时顾不上了。那些花被暴雨摧残掉,一地的狼藉,她都来不及收拾。等她忙完这阵子再重新种吧!
    她和邹行光照旧在可说上联系,谁都没有提出要交换其他的联系方式。他们都默契地不打探对方的隐私。
    他们每天都有聊天,还是跟以前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第二个周六,是两人约好见面的日子。
    当天下午秋词给自己做了个黑白撞色美甲,指盖上贴了可爱的蝴蝶结。
    她平时很少给自己做美甲。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是嫌麻烦。
    如今失业了,反正也是无所事事,做个指甲打发时间。再者她也想让自己变得漂亮一点。
    她将现实和网络严格分开,她始终认为zou先生是存在于网线另一端的。不管平日里自己多么随意,多么灰头土脸,她都必须以最美的状态去见他。等哪天他们断了联系,她希望他偶尔回想起她时,她在他回忆里的形象是美好的。
    秋词对自己做的美甲特别满意。举着自己的手欣赏了半天。然后收拾去酒店的东西。
    从角落里拎出了那只白色帆布包。她平时出门喜欢背帆布包,空间大,能装很多东西。
    自打那天从南岱酒店回来,她就没动过这只包了,一直蹲角落吃灰。
    把帆布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纸巾、钱包、防狼喷雾还有一打现金。
    红彤彤的纸币,随意在床单上铺散开,数量看着很多。
    她一张张捡起来,数了数,发现居然有5100。
    父亲给的那打现金是5000,房费是2808,她付了2900,找回了92元零钱。应该还有2100的整钱。现在却变成了5100,平白无故多出来3000。
    不会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肯定是有人偷偷往她包里放的。
    除了邹行光,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她选择到五星级酒店开房,是想把父亲给的钱花掉,眼不见心不烦。可他却偷偷把钱还给了她,还凑了个整数3000。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报复性消费,却连累他白白花了三千。不行,晚上要找他说清楚,把钱还给他。既然是炮友,那就应该互不相欠,在金钱方面尤其要分清楚。
    揣着这打现金,秋词登上了前往精言大厦的地铁5号线。
    这次邹行光比她更早到。穿简单的白T和休闲裤,脚上一双运动鞋,还背了个双肩包,休闲十足。
    这身装束减龄,他看上去就像是大学里阳光明媚的学长。
    秋词穿了件学院风的雪纺短袖,搭配百褶裙,满满的学生气。两人凑到一起居然有点像同学,完全看不出那十岁的年龄差。
    邹行光侧着身子正在打电话。秋词无意探听他打电话的内容,自觉退到一旁,等他通话结束才走过去。
    他收了手机,把手里的一束芍药花递给她,我家的芍药这两天开花了,剪了两枝送给你。
    一枝白色和一枝粉色的芍药花,新鲜娇艳,寂静安然。
    秋词注意到这花不是拿普通的花纸包的,而是用练书法的宣纸包的。白色纸张上还有成篇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工整娟秀的小楷,笔锋苍劲,大小匀称,堪比字帖。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秋词默念出来,是戴望舒的《雨巷》。
    她神色惊喜,zou先生,这是你自己写的吗?你的字好好看啊!
    是我写的,我平时偶尔会练字。邹行光面露歉意,抱歉,没找到花纸,就拿我练字的宣纸包花了。
    没关系啊,多好看呐!清淡的花香之下,还隐隐裹着几缕墨香,简约大气,意境深远。
    会养花,会书法,不缺钱,颜值逆天,zou先生可真是个宝藏男孩呢!
    男人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指针,时间还早,要不要先吃个饭?
    他抬手的瞬间,秋词看清了他的手表,万国飞行员系列的一款,不是那么昂贵奢侈,但好像很衬他精英人士的身份。
    上次见面兵荒马乱,她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慢慢看出来了,这人在吃穿用度上一向非常讲究。
    好啊!到饭点了,秋词正好也饿了。
    邹行光问:这边你熟吗?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
    他平时都在医院食堂解决,轮休就自己烧饭,他很少到外面觅食。精言大厦这一带有什么好吃的,他是半点都不清楚。他倒是吃什么都可以,就怕富婆小姐挑食。
    秋词想了下才说:这边有家煲仔饭很好吃,我和我朋友常来吃,你要试试吗?
    邹行光:可以。
    两人各自点了一份腊味双拼。
    邹行光想起刚在可说上认识富婆小姐那天,她那天中午就是吃的煲仔饭,拍了照片发了动态,应该就是这家。
    当时他可想不到两人的关系会演变成这样。
    两人沉默地解决掉晚餐。
    秋词从包里拿出那三千块现金推到邹行光面前,zou先生,这个还给你。你不用照顾我的。
    邹行光默了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刚失业,应该比我更需要钱。
    秋词:那晚和你见面之前,我刚见了我父亲。他给了我五千块钱现金,让我买两身好看的衣服穿。我刚好失业,为钱低头,我收下了。后面我就后悔了。我一点都不想用他的钱。所以我故意找五星级酒店,就是想要报复性消费。那是我任性妄为,没道理让你替我承担房钱,毕竟大家挣钱都挺不容易的。
    看来那晚她疯狂失控的原因,除了失业,更有来自原生家庭。
    爹不疼,娘不爱的,富婆小姐的身世可真凄惨!
    那我们AA好了。邹行光退了一步,拿走其中的一千五,留下另外一半给秋词。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只会住两百块钱一晚的快捷酒店。真要AA的话,我只收你一百。秋词抽出一张红票子,余下的29张都还给邹行光。
    她想起什么来,又把那仅有的一百推回去,之前你替我买了烫伤药膏,你说下次见面还你钱。那天太乱了,我也没顾上,今天正好想起来了,一并还给你。
    邹行光:
    邹医生的额角抽了抽,无奈道:烫伤药膏花不了一百。
    秋词不以为意地说:你给我买了奶茶,也送了花给我,就当抵这两样了。
    邹行光:
    从来没见过把钱分得这么清楚的女孩,真是一点便宜都不占啊!
    邹行光没办法,只能把那打纸币又放回自己的背包。
    那晚两千八的房费,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可她不行,经济本就不宽裕,又失业了,两千八可能是她一两个月的生活费。总不好让她承担这笔钱。
    第二天一早,他回家洗澡换衣服,顺带买早餐。两人没加微信,不能转账。即使加了,他知道富婆小姐也不会收的。因此,他特意到小区门口的ATM机取了三千块钱现金,偷偷放到了她包里。
    这些天来,她也没跟他提起这笔钱,他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今天见面,她会把钱还给他。
    zou先生,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平等的,我不需要你特别照顾我。今天咱俩见面,产生的所有费用都AA好吗?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秋词不妨将一切都摊开来讲清楚,也省得后面闹得不愉快。
    父母重男轻女,她自小所受到的都是不公正的对待。在她内心深处,她太渴望被公平对待了。她讨厌别人厚此薄彼,也不喜欢被特殊照顾,她只需要别人正常对待她就好。平时邹盼盼对她诸多关照,她默默接受下来,过后总会以其他方式回报。
    想到她的原生家庭,邹行光很快就理解了她的坚持。
    抱歉,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咱们就AA好了。
    晚餐结束,接下去就要切入正题了。两人开始找酒店。
    找的是一家快捷酒店,开了间大床房也才三百块。
    秋词口口声声说不要别人照顾她。可在酒店这块,邹行光明显是在照顾她的。他平时肯定不会住这么便宜的酒店。打脸虽迟但到,她觉得老脸火辣辣的。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邹行光及时说:我平时很少住酒店,是不是四星五星对我来说没差别。
    秋词觉得他肯定是在安慰她,让她别有压力。
    反正就约这一次,他要照顾她也就这一次,无所谓了。
    这么一想,秋词分分钟释然了。
    前台工作人员登记完毕,将房卡和两张身份证一起拿给邹行光。
    和上次一样,他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秋词的身份证一眼没看,直接递还给她。
    他似乎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姓甚名谁,今年几岁,家住哪里。
    他无疑是个合格的网友,从不打探她的三次元隐私。
    电梯腾腾往上升,两人离得近,秋词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海洋香调。
    她的感官后知后觉地活络起来,滞后的紧张感也一点一点爬满了心房。
    这次是真的要开始干坏事了!好刺激哦!
    电梯终于停在了15楼。
    邹行光先跨出电梯,见秋词还杵在原地没动,他出声提醒:到了。
    哦!秋词赶紧跟上他。
    见她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邹行光轻易就联想到了她的宠物,那只同样呆的小鹅崽。
    这次怎么没带百万同学?男人的那双黑眸掉满清浅的光线,笑意一圈圈晕开,语气调侃。
    秋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瘪瘪嘴,带它来没用,我把他丢家里了。
    今天不需要壮胆了?
    邹行光回想起她那天说的话,带百万同学来酒店是为了壮胆的。
    秋词脱口而出:知道是你,我就不怕了。
    他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房间在走廊尽头,踩过一地柔软的红地毯,秋词双脚漂浮,像是行走在云端,分外不真实。
    找到相应的房间,邹行光刷开门。把房卡放进电槽取电。顶灯通电后,光线四散,一室明亮。
    他把房门锁上。
    秋词卸下自己的帆布包,坐在床沿,一双腿开始小幅度,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知道是邹行光,她不怕被谋财害命。可紧张还是紧张的。上次没成,这次还是第一次约.炮。紧张感和羞耻感并存,迅速在体内发酵,并控制了她的大脑。
    她摁住自己的腿,故作镇定地开口:zou先生,事先声明哈,我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我也做不来的。
    邹行光低头拉自己的背包拉链,手停顿了一下,低头失笑,好。
    秋词抱上自己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等她冲完澡出来,发现大床已经变了个颜色,有人在原来的白色床单上另外铺了一层浅绿色的细格床单。
    你换床单了?她面露惊讶。
    邹行光站在窗边回复病人的微信,闻言转了个身,目光触及女孩温和的眉眼,轻声解释:我有轻微洁癖,到外面住酒店都要自己带床单。你不介意吧?
    怕她不放心,他又补充一句:这床单是新的,买来我就过了一遍水,没睡过。
    当然不介意!秋词也担心酒店床单不卫生,只不过她没有邹行光这么细心,把床单都带来了。
    她裹着浴袍坐到床边,闻到了一股青柠味的洗衣液清香,好香呢!
    她晃了晃自己的腿,zou先生,你去洗澡吧!
    我出门之前刚洗过澡。邹行光把窗帘给拉上了,隔绝掉了外头细碎缥缈的灯火。
    秋词:
    这是不是意味着马上就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阿词:天天酒店约会,好刺激哦!
    百万同学:不带我玩,差评!
    哈哈哈~
    说一下哈,这本就是泡友转正的题材,先走肾,再走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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