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颜凝怕她担心,便只道:许是我今日只顾着与姐姐亲近,倒冷落了她,我自己倒浑然未知呢。
    颜凌安下心来,道:那便好。对了,我近日新得了一把古琴,正愁无人品鉴,待会弹给你听如何?
    颜凝见颜凌有兴致,也赶忙附和道:许久未听长姐的琴音了,正是想得很呢。
    隔了一世,她是真的很想再听一听颜凌的琴声了。
    颜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好啊。
    两人说笑着,不知不觉便已到了颜凌院子里。
    舞阳公主和鲁国公只得乔稹和平阳郡主一双儿女,鲁国公死后,乔稹承袭了鲁国公的爵位,便更是地位尊贵,自然辟出了府中最好的院子给他。
    只是颜凌素来喜欢清淡雅致,故而这院子的装饰也就算不得如何恢宏,也别致雅趣却是别的地方所不能比的。
    一进院子,颜凌便命侍女将那方古琴抬出来,又挑了院子里最空旷的地方放了,方坐下来,道:许久未练,都生疏了,若是弹得不好你可不许笑我。
    见颜凝笑着应了,颜凌便低下头去开始抚琴,她修才的手指只随意拂过琴弦,便发出极悠长亘古的声音。
    颜凝眼睛一亮,赞叹道:这琴果然是至宝,也只有长姐的琴技才配得上它。
    此时,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忍不住凑趣上来。谁不知道,夫人的琴艺当年一出倾动天下,当初公爷便是因此对夫人一见钟情,成就了一段良缘。
    随着琴声渐入佳境,只见颜凝一个旋身,突然伴着颜凌的琴音舞了起来。
    长裙便如光束般散开,她纤腰微折,双手在面前摇曳着,宛如灵蛇一般缓缓向上,连整个身子都轻摇起来。
    她今日本就着了一身红衣,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如今配合着舞步,头上的珠钗、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最绝妙的,是这浓烈的颜色却并未遮掩住她分毫,反而越发衬得她美艳逼人,妍丽无双。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当真是妙极。
    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正是一舞终了的时候。
    颜凝回过身来,只见谢景修、谢以安、乔稹和平阳郡主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中,而方才说话的,正是谢景修。
    他说着,看向颜凝,道:叨扰夫人和二姑娘,实在抱歉。
    颜凌站起身来,微微屈膝行礼道:殿下,世子。
    谢景修笑着道:夫人免礼。
    乔稹担心颜凌的身子,已走了过来,扶了她起身,道:阿凌久未弹奏,琴艺更胜从前。我这样听着,倒像是回到了咱们初见的时候,再不能忘的。
    颜凌笑笑,道:夫君谬赞,我许久不弹琴,早已生疏了。倒是阿凝,真让人刮目相看。
    她说着,回眸看向颜凝。
    颜凝浅浅一笑,道:我也是兴致所至,倒让诸位见笑了。
    颜凌道:怎会见笑?有你此舞相和,才真正算是绝妙。
    是啊,乔稹赞叹道:阿凝这一舞当真称得上倾国倾城。
    他回过头去,看着谢景修等人道:殿下也深有此感吧?
    谢景修微微颔首,一旁的谢以安面色却实在算不得好看。他面色铁青,薄唇紧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望向颜凝的目光明显多了一抹探究之意。
    平阳郡主面上有些讪讪的。
    从前玩闹时也见颜凝跳过舞的,她那时舞步平庸,全然不似如今这样,可方才所见,这舞没有数年的功夫决计是磨不出来的,莫非,她从前只是藏拙?
    只有颜凝自己知道,上一世她为了谢以安的生辰宴苦练舞艺,几个月里不眠不休,才勉强引得他注意,多看了自己几眼。若非为了谢以安
    颜凝没再想下去,无论谢以安与自己如何,经历过生死,她也放下了。
    真是心机深沉
    平阳郡主心里想着,面上便流露出一抹不屑来,又见谢以安闷声不语,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
    再见谢以安,颜凝倒比第一次见他时平静得多,可即便如此,被他这样打量着,她也觉得浑身难受。
    她不动声色的走到颜凌身后,避开了他的目光,道:长姐,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颜凌只当她是不愿见谢以安,便欣然应允,道:好。
    等过些日子,我再来看长姐。颜凝说着,压低了声音,道:这些日子还请长姐在吃穿用度上务必仔细,千万当心身子。
    颜凌点点头,便命侍女将颜凝送了出去。
    颜凝一路沿着湖边走着,这里繁花映秋水,的确是难得的景致。可是,当日长姐落水,难道真的是一场意外吗?而这一次,她阻止了长姐走在湖边,就真的可以保她平安吗?
    颜凝长吸了一口气,姐夫和长姐为人宽厚谦和,也从未听闻他们有什么仇家。那么,想要害长姐的,也就只有公主府的人了,如今打发了张嬷嬷,也难保没有别人,又或者,张嬷嬷根本就是受了舞阳公主的指使
    不行,她要早做筹谋才是。
    翌日,颜凝便写了四个丫鬟的名字、年纪,命知书去找牙婆子采买进来。
    这几个丫鬟都是上一世她带到康王府去的,她们陪着她在康王府里辗转沉沦,却没有一个背叛于她,和知书、知画一样,她们陪着她度过了最艰难岁月,也得到了最惨痛的下场。
    这一世,她要早些把她们找回来,只有让她们陪在颜凌身边,她才能安心。
    吩咐完知书,颜凝便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也真是奇了,昨日还是艳阳高照的,今日的天色却已然沉了下来,风吹的窗纸沙沙作响,连窗上挂着的灯笼都被吹皱了皮。
    秋风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过些日子,便是陛下去南山围猎的时候了。
    颜凝心底正盘算着,便听得知画道:这样的天气,姨娘怎么来了?
    颜凝回头看去,果然见知画正服侍着周姨娘脱披风呢。
    周姨娘是颜凝母亲的陪嫁丫鬟,自小侍奉着孟氏长大,与孟氏的感情极好,即便她生下一儿一女,也依旧恪守本分,待孟氏很是恭敬。上一世,孟氏自尽后不久,她便也吞金而亡了。
    因此,颜凝心中虽厌恶颜冰,待周姨娘却是很客气的。
    如今见周姨娘来了,颜凝便起了身,道:姨娘快坐,待会喝些姜茶,把身子暖暖。
    周姨娘笑着道:阿凝不必如此麻烦,我只是刚巧路过这里,便进来瞧瞧你。
    颜凝含笑拉着她坐下来,道:这些日子事忙,倒未曾去瞧姨娘的。
    不妨事,阿冰昨日与我说了,你如何三言两语便打发了那张嬷嬷,当真是厉害,越发有老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姨娘谬赞了。颜凝说着,将姜茶递给她。
    周姨娘用手捂着那姜茶,迟疑着道:我听说,表少爷过些日子便要进京了。
    颜凝点点头,道:也就三五日便到了。
    周姨娘口中的表少爷是孟氏庶弟的儿子,名叫孟昶,此次进京是为了赶考,因此借住在颜家。
    周姨娘道:我听闻表少爷在当地颇有些才名,家世人才也都是很好的。
    的确不错,颜凝记得,上一世孟昶是考中了探花的。他为人清正,也颇有才能,更与后来康王麾下的第一谋士姚遇安是好友,算得上官运亨通,可
    姨娘怎么问起这个?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夫人与我提起,说想把阿冰指给他为妻,我自是很愿意的,可阿冰
    周姨娘叹了口气,道:阿冰那孩子执拗,我只是怕她会辜负了老爷和夫人的美意。
    颜凝抿唇不言,她自然知道,孟昶虽前程似锦,颜冰却看不上他,否则,上一世也不会迟迟拖着不肯出嫁,后来才借颜家出事之故和孟昶退了亲,和谢以安搅合在了一起。
    而颜冰的轻贱与漠视,也消磨掉了孟昶对颜家最后的情谊
    颜凝想着,抬眸看向周姨娘,道:姨娘想要我做什么?
    第9章 进京
    我想请阿凝替我劝劝阿冰。周姨娘叹了口气,道:阿冰素来最听你的话了,她性子倔,也就只有你的话她才能听上几分。
    颜凝几乎忍不住苦笑,姨娘,她要是认真听劝就好了。
    上一世我曾那样苦口婆心的劝过她,可后来我才发现,她从未当我是姐姐,她只把我当作绊脚石罢了。
    颜凝心中明白,若然如上一世一般,放任颜冰与孟昶定亲,只怕日子久了,孟昶心中又会对颜家生出怨怼来,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结这亲事,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姨娘可有问过阿冰,对于这门亲事,她是怎么看的?
    周姨娘道:她还年轻,能懂什么呢?表少爷是难得的人才,虽因着舅爷去的早,家道沦落了些,可到底是书香世家,倒比旁的人家强多了。再加上有老爷和夫人在,表少爷定不会亏待阿冰的。
    说起这些,周姨娘心中颇有些无奈,颜冰眼高于顶,妄想着嫁给王公贵胄,可她到底是庶出,又有几个王公贵胄看得上她一个庶女?
    自己做了一辈子妾,不想女儿也给人当妾。
    夫人待自己虽不差,但又有几个正室能像夫人这样?
    那孟昶,她是见过的,是个踏实可靠之辈,颜冰若是错过了,以后再难找这样的清白干净的好人家。
    正因这样,周姨娘才有些着急。
    周姨娘的心,颜凝也不是不懂,只是颜冰这人不止心比天高,而且不择手段。
    颜凝眼眸微寒,道:姨娘让我劝她,我本不该推辞,只是阿冰气性高,有自己的想法,我看她对孟表哥没什么那方面的心思,若当真将他们凑作一对,只怕阿冰心中不甘,反倒不好。须知强扭的瓜不甜。
    周姨娘面露难色,道:从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由得阿冰自个儿做主呢?
    姨娘说得是,只是阿冰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她不愿意,这婚事便是成了,她也不会领情。
    阿冰年轻,心性难免不定,等日子久了,她会明白的。阿凝且去劝劝,若是实在不成,便是阿冰没有这个福分了。
    颜凝见她如此说,便只得道:姨娘放心,我会去见阿娘,先问问她的意思。
    周姨娘叹了口气,道:也只得如此了。
    送走了周姨娘,颜凝才仔细思量起颜冰的事。
    颜冰心思高傲,若强自让她嫁给孟昶,只怕她宁死也不会听从,到时又不知会生出怎样的事来,还是早日劝阿爹、阿娘打消了给孟昶和颜冰定亲的主意才是。
    颜凝来回踱着步子,窗外已然渐渐下起雨来,她望着远处的青绿,心中不觉又惦念起南山围猎的事。
    她记得,上一世围猎时,谢景修遇刺受伤,将养了小半年才好,而幕后主使一直没找到。可朝野上下都知道,敢出这样的险招的,满朝上下也只有康王一人而已。
    康王
    颜凝眯了眯眼睛,无论如何,这一次,她绝不会让康王得逞。
    大哥回来了吗?
    知画回道:今日休沐,大少爷应该没出府去。
    颜凝一听,只随手拿了一把雨伞,便走了出去。
    姑娘!知画见她走得着急,赶忙在窗前唤道:姑娘多少披件衣裳,仔细受了风寒。
    可颜凝只道了声无事,便消失在了雨幕里。
    如今距离围猎已没有多少日子了,还有太多的事要准备,她要早些和颜予淮商量才行。
    颜凝一路想着,没有多少时候便到了颜予淮的院子里。
    因着雨大,院子里并没有侍应的下人,颜凝便将雨伞收了放在屋外,径自走了进去。
    屋子里极静,只隐隐听到窗外的雨声。
    颜凝卷起竹帘,轻轻走了进去,只见颜予淮正坐在窗边,奋笔疾书着,不知在写些什么。
    颜凝望着他,不觉有些晃神。
    这是上一世她梦中常见的场景,颜予淮死后,她思念成疾,形容枯槁,也只有午夜梦回的这点子念想,才支撑着她挨过一日又一日。
    颜凝还记得,那时她病得厉害,几乎分不清昼夜,只盼着自己也同家人一道死去。
    谢以安来看她,她已烧得糊涂了。
    据知书后来告诉她,她错把谢以安当作了颜予淮,拉着他哭个不停,只求他带了她去。
    谢以安问她:阿凝,你可恨我?
    她迷蒙着一双眼,勉强看清了他的脸,只一瞬,她便甩开了他的手,恨道:我只盼着黄泉碧落,永远都不要看到你。
    后来,颜家等人的名字便成了康王府中的禁忌,谢以安不许任何人提起。可也就是那次之后,谢以安将已经发配的颜冰接了回来,安置到了颜凝身边。
    还好,这一世,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颜凝不觉红了眼眶,带着淡淡的鼻音,轻声唤了一句:哥哥。
    颜予淮抬起头来,冲着她一笑,道:阿凝,你怎么来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外衫裹在她身上,道:鼻子都冻红了。
    我想哥哥了。
    她说着,把头深深的埋在了颜予淮怀中。
    颜予淮微怔,却也没说什么,只任由她靠着,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温言道:谁欺负我们家阿凝了?
    颜凝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突然很想你。
    颜予淮点点头,哄她道:前些日子谢以安命人把苏昱森藏身的地方告诉我了,我已命人去找了,应该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把他带回来。到时候,就再没有人能欺负我们家阿凝了。
    谢以安?
    颜凝颇有些诧异,苏昱森是他的表哥,他虽惯常看不上他,可到底是康王妃娘家人,他这么做,不怕康王妃不悦吗?
    颜予淮嗯了一声,轻轻把颜凝扶起来,道:他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
    颜凝没说话,上一世出了此事后,颜凝衣衫不整的找了谢以安求救,谢以安虽未说什么,可她依稀记得,那之后便再没见过苏昱森了。如今想来,她那时并未将此事告知家人,也许便是谢以安处置了他。
    怎么了?颜予淮递了一盏茶给她,道:神情这样凝重。
    颜凝笑笑,道:没什么,一些旧事而已。
    颜予淮点点头,便在她身侧坐下来,轻啜着茶水。
    哥哥,过些日子南山围猎,你打算带谁去?
    颜予淮一听,立马摆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道:你也想去,是不是?
    他笑着拍了拍颜凝的脑袋,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素来喜欢热闹,早已禀了父亲、母亲,是要带你去的。不光是你,予潭和阿冰也要去的。
    我是想问,哥哥可会带府中死士?
    颜予淮一怔,道:不过带上些下人而已,陛下会带皇家护卫,用不着咱们府里出力。
    我想让哥哥将此次要带的下人全换成死士,各个都要武功最高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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