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淳一怔,随即立马抬头看了眼夜空,大体估摸了一下时间,山下依稀还能听到人们交谈嬉笑的声音,这个时间应该还不算晚。
    现在砍伐树木的都这么提前了吗?
    乌淳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还酸疼着,急忙爬上来跟上,甚至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只是乌淳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许时耀,他在林子里饶了两圈还是没找到许时耀在哪。
    乌淳东张西望着,突然就听到一句大声喊叫,有鬼啊!
    就是那。
    乌淳顺着声音的方向快速跑过去,刚跑过去,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自己不远处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乌淳沿着刚才那人跑过的方向,总算找到了对方砍伐的地点,赶到那里时,乌淳看到的许时耀背着双手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能看得到许时耀的后背,以及对方狠狠攥起的拳头。
    许时耀。乌淳小声喊了一句。
    对方转身时,乌淳才看清前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景象。
    怎么会这样?乌淳急忙走上前,被砍伐的是一棵小树,小树比较细,是从树干处被砍断,即使许时耀及时赶了过来,还是没能挽救下这棵树,此刻这棵细小的松树一分为二,树干断裂处面部狰狞地对着星空,另一部分躺在地上。
    两年。
    许时耀冷不丁的声音让乌淳一愣。
    什么两年?乌淳不明地问道。
    这棵树。
    长这么一棵小的树需要两年?
    许时耀点点头。
    乌淳有些唏嘘,之前听外公说过那场山体滑坡以后上面便在这里种植了一山坡的松树,并下命令禁止砍伐,只是这里生长环境恶劣,地形陡峭,存不住水分,多是石子,对于松树来说,活下来倒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只是不比山下的杨树,这里的松树生长速度似乎要慢很多。
    乌淳缓缓叹出一口气,自从许时耀护着这片松林以后,山下村里的人胆大人也只是砍伐一些树枝而已,并没有毁坏过整棵树木,以至于五年来虽说砍伐从来没有断过,但这片松林依然在,谁知现在竟然对整棵松树下了手。
    村里有不少户人家,若是一户人家一棵树,按这种态势发展下去,整座山的松树都撑不了一年。
    无助感突然涌上心头,乌淳看着那棵断掉的小树,这要是放在以前,乌淳还不至于为一棵树如此难过,只是现在乌淳明白,这里所有的植被,不只是植被自己的生命那么简单。
    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是也着急嘛。乌淳说着撇了撇嘴。
    许时耀低头看着乌淳的双脚,白皙的脚背上沾满了泥土,大拇指那里还磨出一个很大的水泡。
    似乎是感受到了许时耀的目光,乌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随之尴尬的挠挠后脑勺。
    那个情况紧急。
    刚才情况紧急乌淳还没察觉,现在乌淳才感觉出来,刚才只顾着跑,脚底应该是划破了,轻微的疼痛从脚底传来,乌淳看了眼许时耀,对方的眼神依旧盯在自己脚上。
    哎呀,这有什么,这村子里的小孩不都光着脚跑吗,我这
    乌淳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凭本能反应,乌淳再一次搂住了许时耀的脖颈。
    乌淳一脸惊讶地盯着许时耀,不可置信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许时耀低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乌淳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还真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许时耀别过眼神,语气平淡地说道,地上石头多。
    言外之意是乌淳这样赤着脚乱跑很容易受伤。
    你不是也赤着脚吗?乌淳小声辩解道。
    我是鬼。
    尽管这一次对方说这三个字与之前几次的出发点不同,乌淳听了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拽住许时耀的衣领,装作凶巴巴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说过什么?
    没有,我每天都会看。
    看跟我有关的事吗?乌淳打趣问道,我突然很好奇你又在那些树皮上写了关于我的什么,让我看看嘛。
    许时耀不搭理他,乌淳就在许时耀怀里不安分,死皮赖脸祈求道,你就让我看看嘛,是不是记了什么关于我不好的事情,才不肯给我看,一定是这样,你肯定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
    怀里人不安分,许时耀总不能把人扔出去,在不知第几次被闹之后,许时耀最终答应了乌淳的请求。
    等回去。许时耀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听到这句话,乌淳立即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任由许时耀抱着自己往回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抱着自己的原因,乌淳总感觉回去这段路走得格外长。
    乌淳被放到松树枝上,手却还抓着许时耀的袖口不放。
    你说了给我看,不会是要走吧。
    乌淳死死地拽着许时耀,大有对方不给自己看就不松手的架势,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乌淳听到许时耀缓缓叹出一口气,没一会儿,自己眼前亮起一道熟悉的淡绿色的光,三张树皮出现在自己眼前。
    乌淳的注意力在树皮出现那一刻就被树皮吸引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两条腿此刻再次被许时耀捞了过去。
    乌淳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起第一次那句乌淳很吵,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很明显看出自己在许时耀这里地位有所提高,乌淳甚是欣慰,也不枉自己累成狗。
    三张树皮当中的内容有一部分乌淳看过,有些却是第一次见。
    你说我像兔子。
    乌淳看到这一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见过兔子吗?怎么会记得兔子。
    按理说,兔子也是生命,也属于阳间
    看到过几次,就记了下来。
    我很像?
    许时耀点头。
    哪里像?乌淳继续逼问道。
    许时耀开始默不作声。
    乌淳撇了撇嘴,见他不愿说,也就不逼问,继续乐滋滋地往下看,乌淳发现许时耀记录东西多了一些生活中的琐事,记录方式跟他说话方式差不多,多余的东西不多写,只记一些关键的东西,换做别人看这些内容肯定会一头雾水,不过这几天的相处,乌淳早就习惯了许时耀的这种说话方式。
    比如下面这个茄子很甜
    乌淳记得这是上次自己为了让许时耀感受一下阳间某些东西的味道,只是这个很甜乌淳有些不能理解。
    茄子是甜的?
    难不成鬼的味觉跟人的不一样?
    乌淳不解地挠挠头,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许时耀,对方正专心致志地帮自己按摩腿,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还是算了,乌淳放弃了去询问的想法,对方说甜就是甜吧,人间百味,各有见解。
    短短几天的时间,许时耀记录的东西还真是不少,乌淳看了看,大概比对方五年来记录的东西都多。
    一张树皮看完,乌淳饶有兴味地看下一章,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句乌淳的拥抱
    乌淳一怔,随即注意到了与之匹配的问题温暖的感觉。
    相处这段时间以来,乌淳从许时耀断断续续地描述当中得知,鬼阴寒,换一种说法即人靠近鬼就像是跌入冰窟,但似乎鬼无法感知这种感觉,他们好像对于任何感觉都无法感知,只知道自己从阴寒之地而来,却不知阴寒之味。
    树皮上的问题像是很久之前写下的,乌淳不禁疑问,是什么导致许时耀对温暖产生疑惑。
    你写这个时?是怎么想的?
    乌淳指着那个问题,试探性问许时耀。
    不记得了。
    许时耀说这句话时,表情很是平淡,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乌淳想努力从他脸上捕捉出一丝情感,只可惜什么都没有。
    半响,乌淳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自己刚才问出的问题,也是困扰许时耀已久的问题。
    能被许时耀记录在上面,就能说明这件事对许时耀来说一定很重要,只是他还是被动忘记了。
    现在乌淳才有些明白,即使能记录又如何,忘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到这些琐碎的记录时,估计只会感到一懵,看到被自己记录下来的一个个文字,却怎么也找不回当时记录的心情。
    有记忆和记录记忆,终究是不一样的。
    乌淳甚至在想,许时耀每天看到树皮上乌淳这个名字时,是要做一些怎样的心理建设,要不停地告诉自己多少遍他是朋友,才能在面对乌淳时,隐去了初次见面的不适感。
    于乌淳而言,许时耀是越来越熟悉和亲近的朋友。
    于许时耀而言,乌淳却是每天都无法记起的熟人
    就在这一瞬间乌淳突然明白了许时耀的记录为何变得日常生活起来,他开始记录当天和自己经历的点点滴滴,或许只是为了在记忆清零那一刻,尽可能的保留对自己的亲切感。
    乌淳记起第一眼见许时耀时的印象冷,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冷到让人不敢接近。
    只是现在乌淳似乎慢慢发觉,冰壳之下,似乎正在燃烧着一团火焰。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了乌淳情绪的不对劲,许时耀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问道。
    许时耀。乌淳笑着喊了一句。
    对方眼神略有疑惑地看着他,又问道,怎么了?
    许时耀!许时耀!许时耀!乌淳提高了音量,连喊了三声,在最后一声话音落时,乌淳突然凑上前再次拥抱住了许时耀。
    乌淳捕捉到了自己抱过去那一刻时,许时耀身体颤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带你回顾一下温暖的感觉。
    气氛就安静了下来,感受到对方的不知所措,乌淳松开许时耀,朝对方张开双臂,笑着说道,来吧,许时耀,拥抱温暖。
    乌淳感受到了对方小心却有力的拥抱,与以往的每一次拥抱都不相同。
    一只毛豆:
    大家晚上好!
    第14章 第14章
    酸麻无力的四肢让乌淳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肩膀担扁担那个位置,尽管许时耀帮乌淳缓解了一下疼痛,第二天那地方还是微微红肿了起来。
    都说了你第一次干这些活肯定不行,还死活不让外公去帮,你看看你这肩膀。
    下一秒,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乌淳肿起来的地方被贴上了一贴膏药。
    三天别干重活了。
    不行的。乌淳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脚趾昨天磨出了泡,现在更是一副不堪入目的样子,乌淳的皮肤本就白嫩,很小的伤口在他身上都会格外显眼。
    疼痛使乌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继续对外公说道,那菜苗种下去,还得浇水,要不然就白忙活了。
    放心吧,你外公我找人给你打点好了,不用担心你那几颗菜。
    乌淳能感觉出来,在外公眼里,自己种那些菜只是一时新鲜,也没指望他能在那种地方将菜种活,或许外公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兴奋劲过了后,就会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如此,他也愿意陪着自己闹腾。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乌淳的内心,是真的希望十里山的每一寸土地最后都会变成绿色,更希望十里村的人,也会主动去守护这片绿色。
    虽说除了自己之外,不曾有人能够与许时耀交流,但如果是那个样子,当所有人都在为一个目标努力奋斗时,即使是阴阳相隔无法相会,乌淳也觉的,许时耀也不至于那么孤独。
    不只是孤独,还有积攒了五年的无奈。
    因为一句话,对方能在山上独自坚守五年,可山下的人,或许还是会有大部分人记得许时耀这个名字,但也就仅限于记得而已。
    乌淳望向窗外,日头已经落了下去,天马上就要黑了。
    我还是要去。
    乌淳忍着疼痛下床,十里山是一定要去的,天黑时,许时耀一定会站在那棵松树下,等着自己。
    淳淳啊,你这天天晚上往外跑,干啥去啊,现在身体这个样子了也要去。外公不放心地跟了出来,说着顺便锁上了大门,这样,外公陪你去你看好不好。
    外公。乌淳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外公,苦口婆心劝说道,我已经十八了,不是处处都要你照顾的小孩子了,你晚上不是还有事吗?再说我妈妈让我过来不就是嫌我只会死读书,让我体验一下生活,你别担心,我晚上绝对完好无损的回来。
    废了将近十分钟的口舌,乌淳总算是劝下了外公,一个人踏上了去十里山的路。
    往常十几分钟的路程乌淳今天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
    到达那棵松树跟前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乌淳先是去自己的小菜园那里转了一圈,菜苗存活下来的有不少,且刚被浇过水,看起来还有些精神气。
    不错,不错。乌淳甚是满意,像老父亲一样念叨道,都快快长大,可别辜负了我对你们的期望!
    正说着,乌淳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凉意。
    乌淳急忙起身回头,就看到许时耀背着双手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出来那么早?乌淳问道,快速眨了眨眼,站在这里,依稀能看到十里山那边被日落染红的山顶,乌淳本能性地挡在许时耀跟前。
    这个光不会伤害到我?
    乌淳一顿,回头问道,为什么?
    记得前几天乌淳还从对方嘴里得知,对方出现的时间,必须是月亮代替太阳之后,哪怕是现在这样也不行。
    鬼是不能见光的,哪怕一点残存都不行。
    结果短短几天,对方又忽然换了一个说法。
    我也不知道。许时耀绕到乌淳身边,看着远处被染红的山顶,嘴角也跟着染上了一丝笑意,第一次在太阳光还未完全散去时从松树里出来,许时耀伸出右手,手掌做出半握拳的姿势,残光像是被他握在掌心,第一次与光近距离接触。
    好像认识你之后,就是这样了。许时耀说着转身看向乌淳,我也在找原因。
    乌淳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时耀,还是不一样的,乌淳一直不想把许时耀当鬼来看,只是对方站在光下时,病态的肤色更为明显。
    哪有一个正常人的皮肤会白成这个样子,还是一副死气沉沉地白。
    若是不看许时耀那双眼睛,他的身上,毫无生命气息可言,不是生命,却比任何生命都比乌淳动容。
    一起看日落吗?乌淳笑着问道。
    话音刚落,乌淳就感觉自己双脚离地,等回过神来时,乌淳已经坐在了松树枝上,眼前的松树像是得到了谁的指令一样,松树枝分分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视线。
    紧接着,乌淳听到许时耀肯定的回答,好。
    乌淳第一次正经看日落,前些年因为学业的原因,乌淳的生活几乎是家里学校一条直线。
    我还是第一次看日落。乌淳笑着说道,我家那边很少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平时在家里会喜欢看一些报刊,学校门口有一个报亭,每周都会出新刊物,我每周都会去买,每次我最喜欢的就是各地风景这一版块了。淳说着,侧头看了许时耀一眼,却发现对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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