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时而闪过严明落寂如被抽离了魂魄般的模样,时而响起印海那一声声引人深思的佛理。
    而很快,这些声音与画面,皆被一道身影所掩盖。
    那道身影既出现在了他脑海中,又如幻觉般闯入他的视线。
    灯火阑珊的街尾处,那道枫红色的窈窕身影在小摊前不知在挑选着什么东西。
    王敬勇用力眨了下眼睛。
    下一刻,他便断定并非是自己眼花。
    因为她身边,此时还站着一名着黛蓝衣袍的年轻男子。
    他纵是再如何眼花,却也不至于再另外眼花出这般碍眼的一个人来?
    二人并肩而立,不知在说些什么,皆是面带笑意。
    动作先于意识,王敬勇走了过去。
    顾听南抬眼间瞧见了他,不禁一愣:王副将?
    隔着七八步远,王敬勇看着她,未再上前。
    听南,不知这位是?她身边的年轻男子见状问道。
    顾听南笑着答道:此乃我一位好友,姓王,也是军中之人。
    好友?
    看着那站在一起的二人,王敬勇微一皱眉。
    换作往常,这好友二字必会叫他觉得过分亲近,但此一刻,却叫他生出了截然相反之感。
    那我先去前面等你。见那位好友不甚好接近的模样,年轻男子负手离开了此处。
    顾听南走到王敬勇面前,刚想要说话,嗅得他一身酒气,不由一怔。
    旋即,她看一眼人来人往的四下,趁着无人注意这边,便拉着他去了一旁的暗巷中说话:你喝了多少酒,怕是醉了吧?
    他不是一贯自诩头脑清醒,从不会做有可能影响自己建功立业之事的吗?
    怎今日醉成这般模样便出了门?
    顾听南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只听他的声音相较往日,多了丝人气儿一般,问她:方才那人是谁?
    你说喻大哥啊。顾听南看了眼巷外的方向,随口解释道:那是阿衡家中嫂嫂阿瑶的娘家阿兄,阿瑶的父亲本就是北境武将出身,喻大哥便也年少随父从军,近年来父子二人一直驻守甘州,数日前才刚奉召回京
    阿瑶已数年未见父兄,此番趁着娃娃满了月,便搬回了喻家小住,我也久未见喻家伯父,便随着一同来了。
    她说着,指向街后那错落的宅邸所在:喻家就在街后,倒是同定北侯府颇近。
    王敬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之际,鬼使神差地问:照此说来,你与他是青梅竹马了?
    顾听南看着他:算是吧。
    他又问:两小无猜?
    顾听南笑着问:有何不妥吗?
    当然不妥王副将心底有道声音呼之欲出。
    到了嘴边,则变作了:那他可有婚配没有?
    顾听南笑微微地摇头:倒还不曾。
    王副将皱眉,拿这简直离谱的语气道:他这般年岁竟还未婚配?
    王副将同样也是这般年岁,不也未曾婚配吗?她说话间,又朝他走近一步,随着这个动作,本就狭窄的巷中仿佛只容得下二人了。
    他便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王副将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突然如此关心我与他人之事,便不怕我生了误会吗?她微抬着脸,眸中倒映着月色,泛起一层潋滟光辉。
    他一垂眼,二人间的距离便好似近在咫尺。
    这般距离,发生些什么,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而有些答案,是与不是,此一刻,也不再需要多么敏锐清醒的脑袋才能去分辨。
    酒意与本能使然,王敬勇俯身下去,吻住了那张殷红的唇。
    没有犹豫,顾听南的手攀上了他的肩。
    这个动作,如星火燎原,将夜色都烧灼得炽热起来。
    次日,便是太子妃的诞辰宴。
    不同于入宫赴宴的其他人,衡玉今日照常为嘉仪郡主授课。午后,刚自东宫书堂中出来,便被女使月见请去了太子妃处。
    第222章 若就此被她夺去贞洁
    见到了太子妃,衡玉含笑施礼:愿太子妃眉寿永福,福庆康宁。
    太子妃笑着点头,抬手示意她起身,语气愉悦:叫衡娘子过来,是为试衣,此前交待了尚衣局为你置下了几身裙衫,今日方才送来,正巧今晚用得上。
    衡玉轻眨了下眼睛。
    素日里太子妃待她固然便十分和善,但此时这般语气与称呼,较之此前的客气,却像是添了一层亲密。
    这是何故?
    你与月见身形近似,各处是比照着她来做的,合适应当是合适的,只是不知你喜好,便叫尚衣局照着最新的样式做了几身。太子妃笑着催促:快去换上瞧瞧,看看更喜欢哪个样式,喜欢哪个便穿哪个。
    衡玉心领神会。
    尚衣局做衣裳需要时间,这些大致是她初入东宫时备下的。
    太子妃行事当真是细致妥协。
    多谢太子妃。衡玉道谢,并未推辞。
    太子妃笑意愈浓,示意月见引着衡玉去更衣。
    换了新衣,月见又替衡玉重新梳了发髻。
    月见姐姐的手真是巧。衡玉对镜说道。
    月见看着镜中明媚悦目的少女脸庞,笑着道:是吉娘子生得好看,任凭婢子如何胡乱倒腾都是好看的。
    衡玉透过镜中与月见相视而笑罢,心中的好奇更深了些。
    她这一番更衣梳发收拾下来,不难发现,太子妃殿中的每个人都较之往常更添几分愉色。
    这份喜悦,好像并非单单只因今日是太子妃诞辰之故。
    瞧瞧,这才真真是人比花娇了。太子妃望着折返回来的衡玉,满眼欣赏,越瞧越觉得喜欢。
    衡玉初入东宫时,她自也是欣赏的,但因心中存了份猜疑,欣赏愈重,便愈添失落。
    后来下定决心劝服了自己时,仍是存了份苦涩。
    再到之后,她与太子说开了此事,那份猜疑彻底消散,再看向这个女孩子时,她只剩下了纯粹的欣赏与赞叹。
    而今,她多年来的心愿得偿,正是得益于对方相助,感激之下不免便生出了喜爱。
    除了试衣之外,实则还有一事想劳烦吉娘子太子妃说话间,项嬷嬷已经示意月见带着殿中几名宫娥退了出去。
    不敢谈劳烦。衡玉面上笑意未减:若有衡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太子妃交待即可。
    太子妃闻言先是笑了笑,看向一旁的乳母。
    项嬷嬷便笑着开口:原本是不宜急着对外宣扬的,但吉娘子不是外人,便也不瞒着了昨日医官已为太子妃诊出了喜脉。
    一瞬的意外之后,衡玉只觉在意料之中。
    方才她便已有猜测了,没成想竟还真是。
    她露出真切的笑意:如此便恭喜太子妃和殿下了。
    还要多谢吉娘子此前送来的调理方子。太子妃笑着道。
    衡玉不敢邀功。方子只是调理而已,更紧要的是您自身,心中放宽了,自然便如愿了。
    太子妃抿嘴笑了:我可不管,我如今就是信你。
    衡玉莞尔:衡玉又非送子观音座下童子,您便是信,也当信那方子才是。
    太子妃与项嬷嬷闻言不禁皆笑出了声来。
    殿中气氛愈发融洽愉悦。
    衡玉也并不觉得太子妃待自己的态度转变有何不对。
    人总是如此的,顺心之下,面对那些令自己顺心之人,便愿意付诸更多的善意与喜欢。
    人与人之间,喜爱之情的发生,从来不会是完全纯粹的,毫无缘由的。
    此乃人之常情,不必盲目自喜,也不必将此视作为对方功利算计。
    昨日医官开了张安胎的方子,我便想着,要托你带给那位老先生给看一看。太子妃眼中笑意未散,与衡玉直言道:这一胎自是紧要的,我总觉着经那老先生看罢、亦或是另开一张方子,才能安心。
    并非是她偏信何人,而是多年来的事实摆在眼前。
    衡玉应下来:小事而已,衡玉必当办到。
    项嬷嬷便双手将方子递上。
    衡玉折起,将方子收入袖中之际,触碰到了其内备着的应急之物。
    禀太子妃,石老夫人与秦夫人及家中郎君到了。月见隔帘笑着禀道。
    衡玉会意福身:那衡玉便先告辞了。
    太子妃点头,含笑吩咐月见:前面嘈杂,带吉娘子去偏殿歇息,等候晚间开宴。
    月见应是,衡玉退了出去。
    在临出内殿之际,只见一名气质不俗着命妇服的老夫人带着晚辈走了进来。
    这便是太子妃的生母、金家如今的老夫人石氏了。
    而其后,便是其儿媳秦氏。
    再往后瞧,是一位年轻郎君正是衡玉见过的。
    衡玉避让至一侧,垂眸福身。
    石老夫人见她眼生,多瞧了一眼,却也未作停留。
    那年轻郎君却停在了衡玉跟前,抬手施礼,语气几分局促:吉娘子,多日未见了。
    衡玉便抬头看向他,含笑点头:金六郎君。
    少年眼神如水,泛起清澈波澜,正要开口时,却见自家祖母与阿娘皆回头看向了自己
    一时只得匆匆再揖一礼,朝衡玉点头示意,随着祖母进了殿中,向太子妃行礼:少陵见过姑母。
    太子妃笑着点头:得有半年之久未见少陵了,愈发沉稳了。
    沉稳什么呀。秦夫人看一眼儿子,取笑道:方才进来时,盯着那位娘子瞧,眼睛都不知道转一下了!
    金少陵立时红了面颊:母亲
    太子妃讶然失笑:阿嫂说得可是吉家娘子?
    那便是吉家娘子?秦夫人快言快语:那便对了!自打从上个月从城外西郊回来,便跟丢了魂儿似得,起初我还当他中邪了呢,拷问了他那随行小厮,才知是于西郊见着了小郡主身边的那位女夫子正是吉家的娘子!
    见得四周的视线皆朝自己聚集而来,少年只觉仿佛于人前狠狠死了一遭。
    父亲说得对轻易是不可随母亲一同出门的!
    偏生自家母亲嫌他死得还不够,指着他取笑道:瞧他还脸红上了!
    你一个郎君,有甚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开窍了是好事!秦夫人笑着道:我可是打听过了,这吉家娘子尚未婚配,说不定可以求你姑母从中牵个红线,做个媒人呢!
    太子妃听得一个激灵。
    这个媒人她可当不得!
    这不是明摆着从她家殿下手中抢红线么?
    她可万万没这个胆量和本领。
    阿嫂未免过于着急了。太子妃笑着含糊过去:这才哪儿到哪儿年轻人之间的事,又何必咱们过多费心。
    滢滢说得没错。一直未说话的石老夫人无奈看向儿媳:且看将少陵臊成什么模样了。
    秦夫人是有些惧她的,闻言赧然一笑,也不敢再多说了,连忙转开了话题:太子妃的气色瞧着比上回见时要更好了。
    石老夫人看过去,欣慰点头,问道:上回送进宫来的那些补药,可还有剩余了?
    且还有呢。太子妃含笑道:母亲暂时便不必让人再送了。
    这是什么话,莫要觉着养好了几分,便松懈了。石老夫人苦口婆心:好好调理着,都是为了你好
    太子妃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回去,只是点头应下。
    母亲对她生育之事期望过重,如今有孕未满三月,还是先不急着告诉母亲了,以免出了什么差池,再空欢喜一场。
    她与太子皆是这般想法,故而这个消息便暂时还未传出东宫去。
    各府的命妇女眷陆陆续续地到了,萧夫人此时也出了定北侯府,刚上马车,这般时辰不早不晚,最是妥当。
    萧夫人走后不久,侯府内的几名护卫暗暗犯起了嘀咕:真是怪了,今日怎没见王副将军?
    莫不是被将军派出去办差了?
    不应该啊,往常副将出去办差,总要交待安排一番的今日可是连句话都没有。
    会不会是病了?今晨起身时,我见副将的屋门好像是从里面闩起来了往常那般时辰,副将早打完半个时辰的拳,挨个儿踹门将咱们揪起来了!
    这话你自己不觉得离谱吗?副将怎会生病?这么多年,你何曾见副将病过?
    这倒也是,副将是铁做的
    有人提议道:不然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几人一合计,便结伴来到了自家副将屋外,见门果然是从里头闩着的,一人遂上前敲门试探:将军
    滚。
    屋内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几人听得一愣,大眼瞪小眼。
    说句不恰当的,这个滚字,沙哑中带着一丝生无可恋的颤意,怎像是怎像是那万念俱灰自我厌弃的失节妇女?
    副将这是遭遇了什么!
    将军,您可是哪里不适有人壮着胆子问。
    屋内之人肃声道:别来烦我!
    几人再不敢多留,立时悻悻转身下了石阶。
    然而越走越慢的几个人当中,到底有一名艺高人瘾大的小兵鼓起了勇气,猫着腰折返回去,屏息将耳朵贴在了门框边。
    其余两名同伴则识趣地躲去了一旁的盆栽后,坐等战报。
    屋内,王副将身着中衣坐在床边,闭着眼睛牙关轻颤。
    昨晚他陪着严明喝了回酒不当紧,竟是葬送了自己的清白!
    按说此等事,吃亏的必然是女子,可那个人是顾听南!
    王副将颤颤抬手,摸向自己脖颈处,他晨早起身时便照过镜子了,那里有一处暗红痕迹,是她昨晚留下的
    想到彼时巷中的情形,他再次难以顺畅呼吸。
    这就与他亲上了,那下回见面,她会不会?
    王副将满眼惊骇,猛地抱紧了自己。
    论起体力,她自然勉强他不得,可不知为何,这女人古怪得很,他一靠近她,便没了反抗的力气!
    若果真就此被她夺去贞洁那之后等着他的,岂非就是去父留子?!
    思及此,王副将蓦地站起了身。
    不行,他万万不能任由自己落到那般田地!
    蹲身在门外偷听的小兵朝同伴们打着手势屋子里完全没动静啊!
    等等,好像有动静了!
    小兵连忙将耳朵贴得更近。
    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小兵险些摔倒,幸得反应敏锐扶住了门边,才算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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