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胡圆没话说,这两天陪着苟小河带他吃吃喝喝, 还来送人, 已经是给了十分的面子。
    胡圆抬眼朝他的方面瞅了瞅, 从座椅上站起来,往车窗外探出半截身子, 朝苟小河招招手。
    要说什么?苟小河很上道的踮起脚, 扒着车窗把耳朵凑过去。
    边桥靠在树上往他们这边看, 换了条腿撑着重心。
    胡圆其实想直接问他, 你上回跟我说你要变成同性恋, 不会是真的吧?
    可是大庭广众的, 又有在前面边桥盯着,对上苟小河坦坦荡荡的目光,他嘴巴张了好几张, 也没彻底张开口。
    你跟边桥, 注点儿意啊。他只能婉转表达, 能保持距离,最好还是保持一点儿。
    苟小河想想那天被他看见脖子上的颜色,结合这句话和胡圆的眼神儿,心里打了个突突。
    但他很快又想到,胡圆对边桥一直都这态度,就没让自己多想,还跟平时似的笑着答应:啊,我知道。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这么记仇。他还反过来批评胡圆,边桥都不跟你一样了。
    你知道个屁!胡圆瞪起眼,差点儿要骂他。
    我们准备发车了啊,哎那名乘客怎么回事?不要把头手伸出窗外啊,赶紧坐好了!
    被检票员指着提醒了,他只能憋着满肚子话坐回去。
    拜拜。苟小河在窗外用口型朝他摆手。
    他刚跟你说什么?
    从车站出去,边桥就开口问。
    没说什么,苟小河在他俩面前从来都是帮着互相说好话。
    他抓抓头发想想,憋出一句:就是胡圆感觉你现在挺好的,但他又不好意思说,就偷偷跟我说。
    这话搁谁也不能信。
    边桥看他一眼,也没揭穿,配合着哦一声。
    胡圆一走,运动会也结束后,这学期就不剩多少天了。
    苟小河明显能感觉到,这学期的期末,跟先前高二时比起来紧张得多,不管是时间,还是班里的氛围。
    班主任和各科任课老师,几乎每节课都要提一句你们已经高三了,明年六月就要上考场,该自觉得自觉起来,别一天天跟没事人一样。
    学校里除了学习确实没什么事,可学期一结束,他们家里倒是出了件挺严重的事。
    确切地说不是苟小河与边桥家里,而是小姨和姨父之间。
    平时他们上学,跟两个大人都不怎么联系,小姨隔三岔五的会打个电话,不忙的时候也会专门来看一眼,缺什么吃的用的,顺手给他俩补上。
    这学期她打电话和过来的频率都少了很多,苟小河只当她下半年忙,也没多想。
    直到他们期末考完收拾东西回家,一进家门,他差点儿被滚在玄关地上的花瓶绊了一脚。
    这瓶子一直搁在玄关柜子上,插着边桥过生日时他送的那一小把玫瑰花,花早就干干巴巴,花瓣都快掉光了,边桥不让换,就从来没人去动。
    现在不仅花瓶掉在地上,里面的花枝也散了一地。
    狗小盒扑过来迎他们,把花瓣和叶子踩得到处都是。
    瓶子怎么掉了?苟小河弯腰捡花瓶,再起身,边桥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
    他顺着边桥的目光往客厅里看,才发现不止是花瓶,地板上七七八八的砸了很多东西,杯子、碗、泡在水迹里的茶叶、沙发靠枕,连狗小盒吃饭的食盆,都脸朝下倒扣在墙角。
    苟小河吓一跳,赶紧把花瓶放回柜子上,换了鞋跟着边桥往里走。
    保洁阿姨正好从厨房出来,拎着的垃圾桶里全是碎盘子碎碗。
    阿姨,苟小河忙问她,家里怎么了?
    吵架了。阿姨朝楼梯上努努嘴,压着嗓子用气声跟他俩解释,从楼上摔到楼下,这回吵得可真厉害。
    苟小河愣了愣,边桥听她说完,反倒显得习以为常,摘下背包往沙发上一扔,去冰箱里开了瓶水。
    小姨知道姨父的事儿了?苟小河跟在他身后,一脸紧张。
    不是跟你说了,她一直知道。边桥靠在流水台上,踢踢腿边的垃圾桶,不是头一回了,别多想。
    他是真的不以为意,仿佛这个家就应该这么畸形。
    苟小河做不到像他这样无所谓,他们虽然不怎么在别墅里住,但这两年每次回来,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就算去年小姨和姨父生气,也只是冷战,远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他给小姨打个电话,没人接。
    边桥喝完水就去忙自己的,苟小河在屋里里转一圈,帮着阿姨一块儿收拾卫生。
    阿姨,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他试着问阿姨。
    哟,那我可不清楚。阿姨忙摆摆手,我们公司很正规的,顾客的家里事我们从来不打听。
    苟小河啊一声,阿姨看看他,又补充了句跟边桥态度很接近的话:也不是头一回了,之前有一次比这还厉害呢,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之前我就感觉他俩不对劲她压低嗓子嘀咕,果然是要生气。
    苟小河没再跟保洁多聊,客厅收拾得差不多,他想上楼找边桥,刚走到楼梯转角,被突然出现的小姨吓一跳。
    她一改平日精致利索的形象,穿着家居服,披头散发满脸憔悴,还带着些酒气,好像刚睡醒,扶着楼梯慢吞吞的下楼,差点撞上苟小河,脚底也打了个晃儿。
    小姨你在家?苟小河赶紧扶着她,我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睡着了,可能没听见。小姨的眼皮和眼睛都很浮肿,估计是哭过,嗓子也很哑,第一反应还是先冲苟小河笑笑,几点回来的?吓着你了吧。
    她又打了个晃儿,苟小河心里一阵难受,摇摇头说没有,搀着她下楼,又回答:六点多回来的。
    小姨走得很慢,她的左脚好像不能发力,每次落在台阶上都只用脚后跟,侧着身子一级级地往下挪。
    脚怎么了小姨?苟小河很紧张,姨父跟你打架了?
    那没有。小姨拍拍胳膊安抚他,是我心情不好,正好喝了点儿酒,跟你姨父吵了一架,脚板心踩碎玻璃上了。
    苟小河光听她描述都疼,把人扶到楼下坐好,他看看小姨的左脚,已经包扎过了,贴了个大号的创可贴,胶布边缘还有些泛红。
    咱们去医院吧?再抬头跟小姨说话,他眼圈就红了。
    哎哟,多大点儿事,值不值当的。小姨欠欠身往他脑袋上拍一下,我头疼着呢,去帮小姨接杯水。
    苟小河吸吸鼻子去接水,小姨靠在沙发里捋捋头发,接过杯子对他道了声谢。
    你和姨父怎么了,小姨?苟小河挨着她坐下,轻声问。
    小姨这回没立刻回答,她望着苟小河,先喝了几口水,目光有些怔怔的。
    小河。
    嗯。苟小河搓搓她的膝盖。
    如果我跟你姨父离婚,会影响你高考吗?小姨问。
    这回愣住的是苟小河。
    听到离婚这个词的第一秒,他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影响,是如果小姨离婚,他们肯定要离开这个家,跟姨父与边桥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他也不能再和边桥住一起,跟他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起床上学。
    但是再一想到姨父与其他女人亲密说笑,肆无忌惮逛街的画面,他很快摇了摇头。
    小姨你不用考虑我,我怎么样都行。他轻声告诉小姨,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又看了他一会儿,小姨偏头将脑袋抵在沙发靠背上,闭眼笑了笑。
    逗你的,我心里有火,没忍住说点儿气话。她捏一把苟小河的脸,你听过就忘,别往脑子里记,也别跟你姨父学。
    苟小河当然没那么傻,姨父出轨他都能忍住没告诉小姨,肯定不会跑去姨父面前学话。
    他就是替小姨难受。
    以他现在的年龄和生活阅历,也无法去理解和评判,怎么样的选择对小姨来说才是最好的。
    有时候我就是觉得,人活着真的有因果,有报应。
    小姨像是自言自语,声音闷沉在沙发里,模糊到几乎让人听不清。
    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更多的话小姨不愿意说,苟小河也问不出来。
    静静的陪着小姨坐了会儿,保洁收拾完卫生,打个招呼离开,小姨也起身重新上楼。
    我头还是晕当当的,再去睡一会儿。她跟苟小河说,晚饭你和边桥随便出去吃点儿,别喊我了。
    苟小河扶着她上楼,看着小姨回房间关上门,他转身去找边桥。
    边桥正好要出来,一拉开门,跟苟小河撞了个正着。
    没等他说话,苟小河胳膊一伸,把自己往他身上一挂,两条腿也收上去绞着边桥的小腿,拖着嗓子喊他:宝宝
    边桥被他这个冷不丁的拥抱撞得晃了一步,揽住苟小河的腰靠墙站稳,故意绷着脸:又发什么疯?
    我如果跟你分开,你会不会很想我啊?苟小河无比忧伤地开口问。
    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的第一天,希望我们都顺顺利利
    第47章
    分开?边桥眉毛微微蹙了下, 把苟小河从身上揭下来,什么分开?
    苟小河把他和小姨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跟边桥表达他自己的猜想:我觉得小姨既然动这个念头了, 可能真的是想离婚了吧?
    边桥越听他说话,眉毛拧得就越深。
    他没接苟小河话茬,眼神看起来有点烦。
    如果小姨和姨父离婚, 那我肯定要和她搬出去,到时候咱们就不能在一起,一想到这个我就
    苟小河还在喋喋不休,边桥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你想搬走?
    我当然不想啊。苟小河一愣,怀疑边桥刚才根本没听他说话,重新给他画重点,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边桥又一次打断, 他好像很不想和苟小河聊这个, 拉开门下楼, 你哪也别跑。
    大人离不离婚,也不是他们两个小孩能假如出来的。
    苟小河对这事儿很看重, 几乎做好了随时被小姨通知我和你姨父离婚了的准备, 连搬走要收拾哪些东西都琢磨上了。
    但事实却与边桥告诉他的一样, 小姨没再提过这事。
    跟姨父互相冷战了一阵子, 到过年时, 他们看起来又与以前一样, 有说有笑。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苟小河其实有点替小姨憋得慌,姨父要是能改也就算了,这么些年看下来, 他也不像有那个毅力, 甚至可能压根没想着改。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儿,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算有再多的钱,应该也幸福不到哪儿去。
    不过这些也不是现在的他该去管的事儿。
    高三进入了最后一学期,对现在的苟小河与边桥而言,没有任何事比备战高考更重要。
    一模结束后,苟小河十分的郁郁寡欢。
    他现在真是感觉时间不够用,之前一门心思去补数理,数学倒是上去了,作文总跑题的问题又迫在眉睫。
    作文边桥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他那表达能力,回回作文分也就是个中等。
    这些话其实都是论点。江潮在题干上画几条线,只要这种给你一件事,多种看法的作文,不管是不同的看法还是不同的现象,不管题目怎么说,给你几个点,你就去想想提出这个论点的原因,只要找准一个原因,就是你作文能去扣的中心。
    啊。苟小河似懂非懂,把卷子拿回来,所以我还是跑题了?
    有点儿。江潮大概扫一遍他的作文,笑笑,也想扣点,又完全没扣住。
    你看,材料给的都是历代名句,但是用在题目给的背景里都有欠缺,原因就是没有因时制宜因事制宜因地制宜,这就是作文想让你写的东西。
    江潮不紧不慢地给他分析着,又勾一下苟小河的作文主题,笑笑:你非要替古人惋惜时代变了也不是不行,起码得加个但是但是时代变了,我们也要推陈出新。这样才勉强能扣上题。
    苟小河恍然大悟,又把卷子夺回来想想,点点头对江潮表示佩服,又忍不住叹气:我就是想得太多了。
    你这才是想多了。崔洋转着笔回头乐,我看你天天就是想得太少了。
    有吗?苟小河挺认真,往前凑凑,贴着江潮的胳膊还想跟崔洋讨论,我感觉我还挺能考虑别人的话
    问完了就回你座位。边桥坐在前面被他们叽喳得心烦,回头看一眼苟小河,目光滑到他和江潮紧挨的胳膊上,皱皱眉毛,那么多话。
    苟小河立马闭上嘴起身要走。
    雨兮抟兑  江潮笑着朝他挤眼:就边桥这句话,我和你理解的肯定不是一个意思。
    真的?苟小河停下来,感到很神奇,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边桥眼神又一动,他赶紧攥着卷子溜了。
    晚自习快放学时,任鹏飞跑到他们班里,这回不是来催他们赶紧走,他也拿着卷子问题来了。
    桥儿,桥哥,这题到底他妈啥意思啊,听我们班大罗逼逼一节课我还是没弄明白。
    他往崔洋桌子上一趴,把皱巴巴的试卷铺在边桥面前,问他最后一道大题。
    有病吧?崔洋书包收拾到一半,被他这动静吓一跳,你也学习?受什么刺激了?
    滚蛋。任鹏飞一脸得瑟,你爹一直都很爱学习好吧。
    爱了不到五分钟,他自己憋不住交代了。
    我爸说考得好给我买车,他嘿嘿笑,车型我都看好了。
    突然开始爱学习的不止任鹏飞,胡圆头天刚发癫,大半夜找苟小河要他高中三年的笔记。
    苟小河也是这么问他的:你病啦?
    胡圆:老子重新做人了
    胡圆:我妈说只要考上大学,就给我买苹果全家桶
    胡圆:这我还不冲?
    苟小河从小到大没在学习上体验过奖励法,他很自觉,一直就知道学习是自己的事儿,不是跟学校做交易,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奖励。
    主要也没人跟他用过这招。
    回家洗完澡,趴在书桌上刷题的时候,他想想,攥着笔朝边桥屋里跑。
    边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直接来到边桥身后,隔着椅背就往他肩膀上挂。
    干什么,边桥稍稍偏过头,你要给我买?
    我也想鼓励你。苟小河隔着肩膀看他在写什么题,说不定设置个奖励,你能再提几十分呢?
    边桥看他一会儿,嘴角翘了翘:你给得了?
    他这语气苟小河能听明白边桥用的都是好东西,对姨父的其他方面不做评价,至少他给边桥花钱从来没省过,不用边桥开口,他卡里永远备着足够的数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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