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卡留给舒秦了,晁新走到一旁的Costa买咖啡,然后准备继续去上小半截晚课。
    舒秦望着她风姿绰约的背影,小小地打了个嗝。
    同样想要打嗝的是刚吃完饭的向挽,宿舍里没有桌子,谭小柏给她搬了个高凳,她就坐在床边弯腰吃,姿势不太对,没两口胃就有负担了,嗳气撑得她有点想吐。
    加上藿香正气液的味道经久不散,她也没什么胃口。
    娄萍萍坐在旁边,已经黑了一个度,睫毛也花了,脸上白一道黄一道,比不化妆的还要惨一些,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就把帽子抓下来扇风。
    你再吃两口嘛,人好不容易给你带回来的。
    向挽过意不去:好。
    你有病没病啊娄萍萍,你这是照顾病人吗,没看她吃着难受啊,硬叫人吃。谭小柏又看不下去了。
    娄萍萍本来就心浮气躁,急了,把盆一踢,嚷嚷:你干嘛啊谭小柏,我还不是想她多少吃点儿吗!你说我不会照顾,你照顾了吗?她晕了是你扶的吗,饭谁打的?是你谭小柏打的吗?
    我本来也要给她带,用不着你说。谭小柏寸步不让。
    好了好了好了。剩下的人赶紧打圆场,老大去抱住要哭了的娄萍萍,眼泪还没掉下来,但被老大的手先一顿蹭,她的脸更花了。
    娄萍萍这下是真的伤心了,早上四点起来化的妆,晚上还有她梦想中的幕天席地抱腿坐在草地上,一起做游戏,对军歌的环节。
    又被向挽一耽搁,她来不及再化了。
    一捂脸,回身坐在向挽的床上就哭了起来。
    向挽脑仁有点疼,但还是好脾气地直起身子,想要搭把手安慰她。
    谁知刚碰到她的背,娄萍萍就顺势伏到向挽的肩膀,狠狠啜泣。
    向挽顺一顺她的头发,一边安抚她,一边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休息一下,不必劳神。
    娄萍萍哭了一会儿,拉着向挽的手,放到她额头上,眼泪花花地说:你摸一下,我是不是发烧了?
    我觉得我眼睛好烫,鼻子也好烫,头晕脑胀,我觉得不太行了。
    向挽认真感受,摇头:凉的。
    娄萍萍又埋回去,受不了了,怎么发烧也这么难啊,她真的不想去。
    退无可退,只能用卸妆湿巾把妆彻底卸干净,素面朝天地去参加夜晚的活动,向挽等她们都走了,起身把垃圾收拾了,又把盆都摞好,床单再铺一遍,就揉着不大舒服的肚子到花坛去散散步。
    外面的月亮很亮、很圆,周围一颗星星都没有,衬得巨大的天幕很可怜。
    可向挽却觉得很浪漫,月亮独占黑夜,黑夜也不拥抱别的星辰。
    她抬手拍一张,发给晁新,晁新正在叠衣服,收到后走到窗边,看了好一会儿。
    不远处传来整齐又嘹亮的歌声,偶然还有青春的笑声,潜入夜里,像乱了一池水的小鱼,向挽和晁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等歌声停下时,她们也互道晚安了。
    军训的营地没有洗澡的条件,归来的几人有说有笑地拿着盆去洗漱,然后迫不及待地躺到床上。
    娄萍萍一扫出门时的怨气,美滋滋的愉悦都快溢出来了。
    什么高兴的事儿?向挽问她,有通知吗?
    娄萍萍在上铺趴着,抿着笑:隔壁方阵有个男的,好帅,他今天过来联谊,和我坐一块儿了。
    向挽无动于衷,娄萍萍也不在意,只躺在床上,把双腿架起来,凌空蹬自行车。
    你这是在做什么?向挽好奇。
    瘦腿。一圈一圈儿的,铁板床也咯吱咯吱。
    瘦腿?
    是啊,粗了穿衣服不好看,你别看你现在细,要是不保持,胖起来就跟吹气球似的。娄萍萍很努力。
    现在大家都穿长裤,等回去,我打算把那男的约出来,穿个热裤,大长腿,亮瞎他。
    规划得有盐有味。
    向挽咬咬下唇,仔细观摩了一下她的动作,便也矜持地躺下,提起双腿,在空中缓慢地画圈。
    是这样么?她有些不确定。
    娄萍萍的头发垂下来,半张脸也倒着垂下来:哎,对,你要画足圆,别偷懒,想象你在蹬自行车。
    哦,做多少个?
    我打算每天100,你看你自己吧。
    我也100。
    行。娄萍萍不管她,自己继续做。呃做到多少了来着?
    重新来吧,她跟着向挽的节奏。
    第52章
    向挽没有想到,本该是强度极大的军训,成了她近几年来,最闲散无聊的一段时间。
    因为不能安排任何工作,也没有学业可忙,甚至不能出门逛街,她除了每天跟着备饭、按辅导员要求写写通讯稿之类的,再没有其他安排。
    思念这类东西像是病毒,而汲汲营营的忙碌是你的抵抗力,抵抗力高的时候,它见缝插针,抵抗力低的时候,它长驱直入,彻底扫荡。
    向挽现在的抵抗力接近于无。
    所以她时常想要联系晁新,但晁新偏偏忙到头打脚后跟,每天奔波于工作室和培训班。
    其实工作室的装修不用自己盯,但晁新为了省钱,用了半包,另外找一个建材厂的熟人,陪她去挑材料。
    半包的工程,包工头看着很客气,但实际暗暗使绊子,总是催材料,一开始晁新还挺着急,后来发现瓷砖到了之后堆在角落近一周,她才琢磨出了门道。
    人最怕麻烦,麻烦当中又最怕催促,一般来说几次过后业主都会被搞心态,但晁新反而平静下来,有一次突然上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装修队在隔壁楼栋开双份工,她摸到另一个工地去递了烟,一起吃个火锅,然后就逐渐掌握了装修的节奏。
    就是在这样的密不透风中,晁新偶尔收到向挽的微信。
    但晁新回复得并不是很勤,有时甚至忘了回,到晚上回家给牌牌做完饭,拿起手机想要找向挽,才发现回复框的上方静静躺着一句没等到回应的话。
    向挽很懂事,但懂事不代表不失落,也不代表不会胡思乱想。
    毕竟她和晁新的关系不过就两种走向,要么逐渐接纳彼此成为不分离的一对,要么逐渐在忙碌中淡去把它边缘化成插曲,连说分手都不必。
    向挽也发现了自己偶然的反常,它叫做忍耐。
    表现在于明明很想要联系,却告诉自己再忍一会儿,看晁新会不会找她。
    又表现在于等到了晁新的消息后,明明很迫不及待,却又告诉自己再忍一会儿,过个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再回复她。
    她不想让晁新知道自己没有事情做,成天都在想她。
    向挽没有参加军训,但她用这意料之外的十四天,在演练她幼小的爱情。
    进攻防守推拒拉扯,与排兵布阵也没有什么两样。
    不同的只是,她没有声势浩大的方阵,整支队伍也不过就一个小兵。
    摇旗呐喊,举枪冲锋,偃旗息鼓,落荒而逃。
    第十四天,阅兵式顺利展开,向挽没有参加方阵,而是坐在主席台的一边写新闻稿和心得总结,她望着绿压压一片的同学,恍惚中仍旧有一点不甘心。
    也想要身姿昂扬地踢正步,也想在阳光下在人群中发出平时难以想象的高吼。
    恐怕再难有这般体验了。
    阅兵式后,营地开放热水洗澡,从下午四点开始,然后再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就可以组织回校。
    终于香香的了,女孩儿们都很开心,抱着盆湿着头发,还在啃冰棍儿。
    十几二十岁的年纪,哪里在乎养生。
    向挽把迷彩T恤的下摆放出来,宽宽大大地兜着瘦瘦的身躯,和娄萍萍一起在花坛处纳凉,娄萍萍正吐槽她带来的老蒲扇,忽然看见老大急匆匆过来,跟向挽说:辅导员让你过去一趟。
    我?向挽矜持地吸一口冰棍。
    对。操场边上,树林旁边。
    怎会在那处?向挽又吸一口。
    哎呀,让你去你就去呗。磨磨唧唧的,娄萍萍觉得她可神奇了,吃冰棍儿还要翘兰花指。
    和老大一起过去,远远儿地就见乌泱泱围了一堆人,向挽手里的冰棍儿快化了,忍着寒凉咬几口,见她过去,围着的人却散了,自发让出一条小道来。
    向挽莫名其妙,轻舔了舔嘴角,走到里头,一看,愣了。
    地上是堆成桃心形状的玫瑰花瓣,和几个粉白相间的气球,一位男生站在正对着桃心的位置,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对她不好意思地笑。
    起哄来得后知后觉,围观的同学用吼过阅兵式的嗓音来撮合一对恋人。
    所有人在看着向挽,等她的反应,向挽咬掉最后一口冰棍儿,问旁边的娄萍萍:有纸么?
    啊?
    娄萍萍挠挠脖子。
    老大有么?向挽又探头,问一旁的老大。
    啊这,起哄声骤然收住,开始窃窃私语。
    有。老大怔忡着从兜里摸出来,一整包递给向挽。
    向挽埋头抽出来,一张纸把冰棍儿的木条包住,揣进裤兜里,因为附近没有垃圾桶,另抽了一张,仔仔细细地擦拭指缝间的粘液,众人摸不着头脑地看她做完,然后她擦着手抬头,问笑得有点尴尬的男生:你找我?
    声音不大甜,有点沙,应当是才吃了冰棍儿的缘故。
    挽挽,老大在后面拽她的衣服下摆,凑近说,表白呢他。
    向挽当然知道他在表白,但是
    她扫一眼玫瑰花,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位同学,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哗然,举着手机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录了,商学院2024级院草韩页,入学第三天就帅到在学校论坛有了三个打听他感情状况的帖子,向挽却吃完冰棍问他,叫什么名字。
    长相不错的男生通常带着几分自傲,因为太容易获得青睐,通常又不会像长相出挑的女生一样,还要承受部分美貌引起的污名化。
    所以看韩页的反应,他应该是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甚至是,没有被记住。
    开学第一周我们见过,在川味食堂,我问你对面可以坐吗,你说可以,我说我是商学院的,你跟我说,左边有免费的汤。
    第二周晚上在操场,我们队踢球,不小心砸到你的腿了,我跑过去捡球,跟你说对不起,你说没关系。
    上周我拉肚子请病假,你来给我送馒头
    韩页。向挽想起来了,轻声打断他,那是后勤兵给病假连统一送的,我的名单上有你。
    向挽跟着他的回忆走,开学第一周她吃饭时突然想起晁新教她盛的汤。
    开学第二周在操场她在想塑胶跑道散步很舒服,下回请晁老师来。
    上周她一边核对姓名和手里的馒头,兜里手机震了一下,自己突然就有点忘记是每人给两个还是三个。
    男生笑容僵在脸上,抱着的玫瑰像是烫手山芋,一会儿才说:是,我是韩页。
    围观的人也不说话了,默默在想这个视频要录到什么时候,该怎么收场。
    我也不是想干什么,韩页上前两步,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花递给她,我就是想,认识一下。
    可怜啊,娄萍萍很心疼,这么大一个帅哥要给自己这样找补。
    好,认识了。向挽从善如流地点头。
    又看一眼面面相觑的同学,有几个很眼熟,还有几个有一点不耐烦,于是她问:你将我班上所有同学都叫来了?
    对。还有韩页班上的所有同学。
    都很卖他面子。
    向挽不认同,才开学没多久,大家哪有多少情分可言,累了一天,正该好好休息的时候,未必人人都爱折腾。
    于是她道:莫再要这样了,大家请回吧。
    说完转头,往宿舍走。
    心里默默叹一口气,实在不喜欢这样惊天动地的情意。她喜欢私密的,甚至是隐秘的,两个人在不被注视的角落,胡天胡地,不用对任何人交代,甚至无需向世俗讨一个说法。
    想念前所未有的强烈。
    强到她有一点不开心了。
    江城时代中心的车库中,忙完一天的晁新打开车门,坐进去,松散了一下骨架子,又解开两颗领扣,撑着额角在车上静上半分钟,她拿起手机,给向挽打电话。
    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天,应该没什么安排了。
    出乎意料,向挽却没接。晁新支了支眉头,给向挽发微信:在干嘛?
    没有回复,也没有对方正在输入。
    向挽很少不带手机,营地里应该也没什么急事,晁新看一眼时间,快九点了,于是就稍微有点儿燥。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她又一次把手机拿起来,打开微博,输入向挽。
    不奢望从粉丝那里得到关于她行踪的消息,因为配音行业毕竟不是大热门,粉丝对她们三次元的消息也都多为保护的态度。
    只是想看看她最近的照片,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了。
    微博却出乎意料的热闹。
    最热闹的一条是一个视频,发在了向挽的超话,文案说:这是向挽吗?
    当然是向挽,毕竟她相当好认,脸蛋气质都很出众。
    有粉丝见她穿着迷彩服,知道大概在军训,于是劝Po主删掉。
    也有粉丝好奇,问这是在干嘛。
    Po主回复了一条,说:被表白了,我们院草。
    第53章
    晁新点开那个视频,看了三遍。
    看笑了。
    因为向挽在慢条斯理地擦手,然后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再次给向挽打过去,响了七八声后,她接了,听到向挽的声音,晁新陡然放松下来,问她:怎么刚才没接?
    明知故问,想听向挽坦白。
    刚洗完澡,有同学说辅导员叫我过去,我便没带手机。向挽那边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
    辅导员吗?晁新望着黑漆漆的地库,问她。
    向挽正要开口,又听晁新说一句:想好了再说。
    向挽心头一荡,怎么她好像,有那么一点兴师问罪的口吻,怎么自己又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兴师问罪的口吻。
    于是她噙着笑说:到了那边,发现是一位男同学,说要与我认识一下,我认识了,然后便回来了。
    一清二楚,一五一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晁新笑一下:他喜欢你。
    想来是。
    不矜持一下吗?连害羞也没有。
    那你呢?向挽低头看花坛里湿漉漉的小花。
    我什么?
    不吃醋么?
    晁新那边停顿一两下,用浇灌花朵一样声音说:一点点。
    从电话里传过来,连气息都让人神思昏昏,向挽收了收下巴,俯身拨弄那朵小花:一点点也好。
    又想对晁新道谢,因为她在这个不太美妙的夜里让自己轻快地愉悦起来。
    但向挽没说出口,只让晁新开车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然后俩人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晁新有一点奇怪,因为向挽没有跟她汇报自己几点到学校,也没有迫不及待地约她明天见面,后天、大后天,也没有,甚至没有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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