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纪年皱眉,他这种情况,明天早上肯定起不来赶飞机,只能今晚回去了。
    两人正在商量着怎么不引人注目地把他弄上飞机。
    仲星燃盯着闻纪年的脸瞧了半天,忽然小声说了句,老婆,你怎么来了
    闻纪年在听李明明说话,没注意到他讲了什么,看向他疑惑道:嗯?
    仲星燃闭上嘴不说话了,整个人瞬间安静了许多,脑袋慢慢地低垂下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李明明呼出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治得了他,每次他喝醉了耍酒疯,只有你在才会安静下来。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仲星燃乖乖地收拢岔开的长腿,像个小学生似的端端正正地在地上坐直身体望着他。
    闻纪年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对李明明说:我和你们一起上飞机吧,万一他中途闹起来,你又控制不住就麻烦了,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机票。
    有的有的,李明明是何等机灵,我在看到他醉了之后,就帮你订好了,车也安排好了,这个点应该不会有人守在机场。
    那走吧,我们先把他带出去。闻纪年弯下腰,准备去拉仲星燃起来。
    谁知,仲星燃一看见他的举动,立刻自个儿撑着地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他甚至还知道掸一下衣服上的灰尘,懂事得和刚才判若两人,大着舌头拘谨地说:我们要坐、坐飞机吗?
    他用墨玉般的眼睛凝望闻纪年,眼底因酒意而显得有些湿润,满脸写着你说什么我都会乖乖听话你不要讨厌我,这种眼神任谁都没办法去苛责他。
    闻纪年只得无奈地回答:是的,我们要坐飞机,所以你配合一点。
    仲星燃不高兴地说:可是嗝,可是,你恐高
    闻纪年一愣,没想到他即使醉成这样,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恐高。
    他放轻声音道:没关系,我不害怕坐飞机。你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仲星燃听到回家这个词,露出了几分抵抗的神色。
    回回家他喃喃地重复,不回去不回去
    闻纪年停下来看着他,李明明及时插嘴道:是回你们俩的家,你和闻哥的家。
    听到这句话,仲星燃才乖顺了一点,把手交给闻纪年跟着他走了出去。
    闻纪年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仲星燃去赶飞机。
    幸好他们可以走vip通道,仲星燃被戴上了口罩、帽子和墨镜,除了走路有点不太稳之外,外表看起来与正常状态几乎无异。
    一路上他保持着很听话的样子,闻纪年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绝无任何反抗的意思,如果不是他连安全带都不会系,闻纪年差点以为他酒已经醒了。
    他们抵达燕中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上了保姆车后,闻纪年说:明明,你知道他父母家在哪里吧,把他送到那里去。
    啊?李明明诧异地从副驾转过来,闻哥你不带他回去吗,你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闻纪年早在飞机上就想好了,我不太方便照顾他,他喝了那么多酒,身边没人不行,他爸妈应该能照看好他。
    李明明的脸色像被噎着了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没等他开口,原本瘫软在座椅上的仲星燃瞬间坐直了身体,脸颊向两边鼓起,生气似的说:我不去不去不去,我不去他们那里!
    他好像对闻纪年的安排极度不满意,眉毛都竖了起来,那模样跟他平时发火的低气压不同,不仅不摄人,反倒像极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
    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闻纪年,眼中带着无声的指责,好像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闻纪年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仲星燃看见他嘲笑自己,顿时觉得更生气了,又气又委屈地抱着手转过头背对他。
    李明明尴尬地说:闻哥,你不怎么接触那边,可能不太了解情况。燃燃基本不怎么回他爸妈那儿,从他上大学开始就已经这样了,除了除夕夜之外很少回去,都是常姐过来看他。和你在一起之后,他连除夕也不回去了,不过刚好每年他都有工作,所以家里也不好说什么。
    闻纪年有些意外,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为仲星燃家里气氛挺好的,不应该这么抗拒回去吧。
    还不是因为他爸,仲总说了,只要他待在娱乐圈一天,就一天别进家门。李明明无奈道,但那是仲总六、七年前说的了,一时气话而已,燃燃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就真的不回去了。
    我听小仲总说,原来仲总以为他只是学声乐当爱好,所以从小到大没阻止过他。直到高考那年知道他要考燕传,气得差点脑溢血。
    闻纪年只接触过常晓茹,并不知道他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看来,仲星燃的人生也不是他想的那么一帆风顺。
    李明明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星耀的人,刚才险些说漏嘴,连忙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转移了话题。
    我还是把你们送到昌海路吧,你要是明天没事儿的话,就照顾他一下,要是有事儿我就留下来看着。他说。
    闻纪年想了想,还是让他不用留下来了。明天他们还要工作,让李明明照顾一宿不太现实。他本来觉得把仲星燃送回家,会有人帮他洗个澡让他舒服点,现在看来只能凑合一晚了。
    保姆车停在了昌海路68号,这里是燕中偏郊的别墅区,周围的私密性很高,有不少明星都在这里购置了房产,一路上也并没有人尾随。
    李明明帮闻纪年把他扶下车,刚迈进房子的时候,闻纪年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会演戏、会敲架子鼓一样,仿佛已经刻在了他的身/体记忆当中,一经打开便扑面而来。
    他去厨房给仲星燃倒了杯水,脑子里甚至浮现出,橱柜里应当放着一对情侣杯。
    如果不出所料,这里该是他和仲星燃一起装修布置的,所以每个角落都非常熟悉。
    不像淞南的那间房子那么浮夸,这儿更像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墙壁色调是浅白和米黄为主,随处可见精致的浮雕,比硬朗的现代风要温馨柔软了许多。
    在录综艺之前,仲星燃就是住在这里的。
    尽管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厨房依然保持着轻微的使用痕迹,餐具都是一对一对的。不,应该说这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从门口的拖鞋,到桌上的钥匙扣、茶杯,几乎全部是双人的。
    冰箱上还留着仲星燃写的贴纸。
    他那潦草的字迹,闻纪年作为他三年的同桌,一眼就认出来了。
    [宝贝念念:
    我去鹿北拍戏了,过两天回来,小张说你要飞一趟外地,行李箱帮你收拾好放在卧室了,记得照顾好自己,按时把三餐发给我看。
    今天也依然一直想你的zxr]
    下面有个丑丑的、圆圆的笑脸。
    这应该是他们吵架之前,仲星燃留下的。
    他知道自己会回来,也会看冰箱贴,所以没有给他发微信。他们的交流还是像学生时代一样,不会因为日复一日的相处而变得敷衍,他会郑重其事地写一大段话给闻纪年。
    在旁边的盒子里,有厚厚一沓像这样的贴纸,有他写的,也有闻纪年写的。
    闻纪年在冰箱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端着水走出去。
    李明明跟他说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就和司机一块儿离开了。
    仲星燃醉醺醺地趴在沙发上,他的个子太高,腿也长得过分,两条腿占满了沙发,脸朝下趴着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的左侧脸颊贴着沙发表面,被挤压得微微嘟起来,眉头紧皱地闭着眼睛。估计这会儿要是没人看着,他能把自己憋死。
    闻纪年好笑地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坐着。
    我带你上去睡觉,自己能走吗?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几分。
    仲星燃模模糊糊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在看见是他之后,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似的,黏糊地倒在了他身上。
    闻纪年本想让他用胳膊搭着自己,却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自己揽的事儿怎么着也得做到底,他只得步履维艰地架着仲星燃,一步步移到了二楼卧室。
    这家伙看起来挺瘦的,但身上都是肌肉,因此分量比想象的要重。
    好不容易到床边,仲星燃直接抱着他摔了上去。
    喂,你闻纪年没来及制止他,就被宽阔的肩膀抵住了口鼻,一股热气和酒气迎面而来。
    身上的重量并没有让他很难受,因为尽管仲星燃醉得神志不清,还是用手肘支撑着床,避免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可这并不是能不能喘气的问题。
    闻纪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姿势很不对劲,连忙推开他坐起身。
    仲星燃丝毫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推得往旁边咕噜噜滚了两圈,委屈巴巴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老婆你推我,不让我抱他不满地说。
    闻纪年的眼睛慢慢睁大,难以置信地问:你叫我什么?
    仲星燃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也依然会感到不好意思,他闭上嘴脸红红的不再说话了,像一只被锯了嘴的小葫芦。
    闻纪年皱眉看了他好一会儿,觉得他的脑子大概是被酒精烧傻了。
    接着,仲星燃干了件让他立刻原地爆/炸的事情。
    难受,老婆帮我仲星燃靠过来,期期艾艾地说。
    闻纪年还在为他突然改变的称呼而惊吓,没有防备他要干什么。
    直到他抓起闻纪年的手,朝着某个部位按去。
    在闻纪年呆滞的当口,他的手心贴上了一个难以言表的地方,对方还一脸纯洁无辜地看着他。
    刹那间,他像是被烫到一般,一把甩开了仲星燃的手,震怒道:你疯了?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拿他的手放在那里!!
    闻纪年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哪天像这样觉得自己要炸,他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想爆粗口。
    仲星燃被他用力甩开,手足无措地仰头望着他,好像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呼
    闻纪年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的心跳快的不像是自己的,明知道对方只是喝多了而已,但还是止不住感到一阵心脏狂跳。
    闻纪年对上他茫然的眼神,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算了,都是酒精惹的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勉强维持镇定,声音还是有一丝颤抖,你别闹了,赶快睡觉,有什么事就叫我。
    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床远了点。
    二楼有几间客房,他打算住在离这间房最近的一个,那样就能随时过来看看这家伙有没有把自己闷死。
    仲星燃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甚至还给他让了一部分位置出来,拍了拍床说:老婆和我一起睡觉
    闻纪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没再去纠正他的称呼,扔了个毯子给他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躺到客房的床上后,闻纪年并没有很快入睡。
    他的脑袋十分罕见地感到有些混乱。
    对于一个向来冷静到很少能掀起波澜的人来说,这种混乱是足以让他感到诧异的,他只能强行命令自己忘掉刚才的事,转而去想其他问题。
    自从他走进这栋房子,看见他们角角落落的回忆,再到仲星燃醉醺醺地喊他老婆,这一切都让他熟悉又陌生,且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五年后的他们,和五年前的他们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相处方式。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或许是时针拨快了一段时间,让这五年成为转瞬即逝的回忆,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止是这样。回到他们以前的住处之后,这种认识就更加清晰了。
    如果说五年前的他们,和五年后的他们是不一样的灵魂,那五年后的他们去哪儿了?
    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吗?
    还是说,他们并没有消失,而是和五年前的两个人互换了身体?
    原本这个问题,只在刚来到这里时短暂地困扰过他,但当时他自顾不暇,便没有去细想。听起来是很戏剧化的猜测,但穿越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他开始渐渐感到好奇,好奇五年后的他们是怎么相处。
    原先闻纪年很抗拒去想这个问题,一来他曾经真情实感地厌恶仲星燃过,仲星燃对他也是一样,二来第一天到这里时,淞南的那栋房子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他不敢去深入想象。
    毕竟跟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生活在一间情/趣房间里,别说是直的还是弯的,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当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营业,完成对赌协议,然后离婚。
    至于离婚之后要干什么,他连想都没有想过,也许还是孤身一人拍戏,工作到四十岁之后就去环游世界吧。亦或者存一些钱,去贫困地区当志愿者,不过按照他现在的知名度来看,当志愿者好像不太现实。
    他的计划缥缈多变,这些计划里他都是一个人。
    可自打和仲星燃成为朋友后,他好像有点不太舍得,那种身边热热闹闹的感觉了。他总是咋咋呼呼的,以后没有他的话,自己会感到孤单吗?
    换一个角度想,要是他离开的话,仲星燃会觉得不习惯吗?
    仲星燃会像纸条上说的那样想他吗?
    正在他思索着这些离谱又荒唐的问题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门板,很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闻纪年从床上坐起身,警惕地下床走向房门。
    他记得大门是关好的,应该不会有人进来,而且这房子里也不至于有老鼠之类的吧?
    等他悄悄将门拉开一条缝,才看见了罪魁祸首坐在门口拿指甲抠门板的仲星燃。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门口来干什么?闻纪年满脸无语地问。
    他从来没照顾过喝醉酒的人,没想到会这么难摆平,这都已经快要四点了,这人也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仲星燃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陪我一起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他完全没拿自己当一个190的男性,坐姿相当蜷缩,可惜坐在那里并没有小小一只的可怜感觉,反而像个巨大的闹脾气的狗狗,又笨拙又可爱。
    不知怎的,闻纪年想起了见面会上说的哆啦A梦,如此看来,跟他真是毫无违和感。
    他蹲下身,带着笑意说:你就这么想跟我睡,不能一个人睡吗?
    他从来没跟其他人睡过一张床,小时候在舅舅家也是独自挤在一间很小的堆杂物的房间里,唯一一次还是在南岛睡在仲星燃身边,让他诧异的是那次他居然真的睡着了,没有预想的那么辗转反侧。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跟仲星燃讲话的口吻,俨然从对付醉酒的人,变成了哄撒娇的小孩。
    仲星燃拽住他的衣角:我不想一个人你陪我我一个人不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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