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冲走一部分,剩下的沤肥肥地,去临山之前撒下萝卜籽,秋天牧仁大爷他们回来割牧草的时候给挖出来存地窖里。说话间一坨酥油已经成型了,巴虎给捏成一团丢在水瓢里甩出残余的水分,我们冬天吃的萝卜就是自己种的,一年也就只种这一种菜。
    要不要吃一口?巴虎掐了一坨酥油直接丢嘴里,打酥油太累人了,他要时不时吃一口补补劲儿。
    蜜娘摇头,她拿出帕子去给他擦汗,趁男人歇劲的功夫给他捏胳膊。一直拎着木锤捣奶,哪怕有人跟他轮着来,晚上脱了袍子,右臂不可避免的还是肿了。
    蜜娘接过酥油拿进屋沥水分,等出来就看巴虎又舀了半桶的羊奶接着继续捣,累不累?歇一会儿吧。
    没事,每年都有这一遭,也就最开始不习惯受罪,习惯了也就没感觉了。今年好歹还有人给擦汗,往年汗流进眼睛里都没人管,累啥啊,他高兴。一年到头也就这段时间打出的酥油能攒下来,过了母羊产奶量多的时候,想累都没得累。
    蜜娘噘了下嘴,木头人啊还没感觉。
    你停一会儿,我去挤羊奶,你送我过去。蜜娘拎上她专用的桶,巴虎拎上椅子,两人谨慎地踩在刨掉冰的雪上一步步往羊圈挪。
    朝鲁大叔在这儿摔的。蜜娘看到雪地上一大片乳白色的冰层,她多看了一眼。
    巴虎嘿笑两声,也不知道大黄有没有舔到一嘴,不然也太亏了。一人一狗都节俭,舍不得浪费东西,家里的羊奶多的没处放,看到洒出来的还心疼地咂嘴。
    蜜娘瞥他一眼,这看狗笑话的样子可真欠揍,难怪大黄不听他使唤,忒小心眼。
    但大黄也小心眼,晌午蜜娘做饭的时候它一身泥的回来了,后面还跟了只吐着舌头跟它一样狼狈的阿尔斯狼。
    呦,这不是我们阿尔斯狼嘛,我说怎么大半天没看见你,跟相好的私奔了?巴虎啧啧有声,从刚提来的羊奶里舀了两勺倒狗碗里,幸灾乐祸道:这是溜达哪儿去了?回来一趟费了老大劲儿的吧?
    大黄回来了?蜜娘从灶房探出头,看两只狗都埋头舔羊奶,巴拉像个凑热闹的站在旁边蹦哒,来,这是给你俩留的羊肚肉,先填个肚子,饭马上就好了。
    蜜娘把羊肚肉递到大黄嘴边,跟往日不同,它头都没抬,还嫌弃地动了动狗腿躲开了,尾巴垂着也不摇了。
    这是咋了?吓到了还是累了?阿尔斯狼的肉已经吃完了,蜜娘把手里的肉又往大黄嘴边递,它又躲开了,还躲到阿尔斯狼身后去。
    啧,这是她得罪它了噢?
    生气了呗。巴虎这个爱看热闹的又来了,肯定是你早上的笑声太响了,它生气了。
    蜜娘瞪男人一眼,少挑拨离间。
    那你再喂。
    蜜娘绕过阿尔斯狼,这次大黄不等她靠近又躲开,留了个屁股对着她。
    这下蜜娘不得不相信了,她把羊肚包肉递给巴虎,使眼色让他试试。巴虎也没吭声,直愣愣的把肉放大黄嘴边,没躲没避,大黄一口给含嘴里了。
    好狗!巴虎兴奋的一拍膝盖,像个土匪强抢了闺秀小姐,以后跟我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不要蜜娘了。
    你给我闭嘴。蜜娘踢了巴虎一下,绕到大黄身边顺着它的狗屁股摸到狗脖子,见它又要走赶忙放手,她一放手大黄又不动了。
    大黄,早上我是想去救你的,但巴虎他不让,他说我要去救你就不给我饭吃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可没说过这话,你别骗大黄。巴虎把蜜娘强抱起来,推着她往灶房走,小声嘀咕:大人大量给个机会,你总不想大黄一直不亲近我吧,给个机会给个机会。
    但它都生我气了
    那她也不能污蔑他,巴虎继续央求:假的,它装模作样想看你服软,你别给它好脸色,过两天它就恢复正常了。你快做饭,大黄早饭都没吃。
    蜜娘没法,磨磨唧唧地坐灶头烧火,嘴里长一声短一声喊大黄的名字,末了又心里嘀咕大黄小气,又不是她把它给推下去的,真的好笑嘛。尤其是它那一连串的叫声,像是在喊救命又像是在叫骂。
    朝鲁大叔瞥了眼卧在灶门口装耳聋的狗,端了一盆的奶渣给撒在竹篾上冻着,这狗的心眼子也不少,活像成精了。
    巴虎颇为赞同地点头,大黄的心眼不比一个两三岁的娃少,像它这么有意思的我也就见过这一只。蜜娘在的时候它围着他打转,蜜娘一进屋,它又别扭地跟上去,跟上去了又躲在外面不进去。
    洗手准备吃饭了啊,我先把大黄它们的饭盛起来凉着。蜜娘脚步一动,大黄立马爬起来往大门方向走,巴虎看得真真的,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我要告状了。巴虎眼红极了,数落道:我还以为你多有志气,也就这一点点。男人掐着小拇指比划,见蜜娘出来立马戳破大黄的假面具:刚刚你在做饭的时候大黄就卧在灶门外面,它听到你在喊它就是故意不理你。
    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早点说我不就出来了?它不会说话你也不会?蜜娘斜了巴虎一眼,给狗倒饭的时候还拍了他一巴掌,大声说:就是你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早上不想笑的,都是你逼的。
    大黄快来吃饭,我以后肯定不笑你了。蜜娘趁机摸上大黄的狗头,又说几句话,它的狗尾巴就翘了起来。到了晚上就消气了,跟前跟后的跟蜜娘身后打转,精精神神的去羊圈溜达一圈才回狗窝睡觉。
    呸,狗腿子。巴虎锁门回屋的时候大声呸了两口。
    你又在挑事?蜜娘摊手摊脚躺炕上,四月份了火炕还没停,看样子要等人走才会停火。
    巴虎抿着嘴不说话,他还没说她挑事呢。
    哎,躺那么远做啥?过来我给你捶捶膀子。晚上不捶捶松泛一下,明早酸疼得抬不起手。
    巴虎倒是想硬气点,但身子不争气,人家一吭声就自发挪过去了,像极了没志气的大黄。
    呦呦呦,轻点,疼死我了这一开口他就停不住了,吸着气还不忘问:你没在大黄面前说我坏话吧?我怀疑它不听我使唤就是因为你,你是不是不让它理我了?
    它是只狗,不是个人,机灵通人性不假,但又听不懂人话。蜜娘手上一个用力,让他痛的呲牙咧嘴没空说话,好好一个大男人,平时也老成得紧,一碰到狗了失了稳重。
    巴虎不敢再犟,疼得他忍不住翻白眼,肩膀上的骨头都要给他拽出来了。
    从脖子根到肩膀再到胳膊,蜜娘来回捶捏了三遍,该你给我揉腿了,我腿胀。
    等等,我胳膊都是软的,让我缓个劲儿。男人直挺挺趴在炕上,酸疼过了浑身一轻,太得劲了。还是有媳妇好,以前这屋里就他一个人住,睁眼一个人闭眼还是一个人,就两只狗能从天亮到天黑一直陪着他。
    但两只狗比他话还少,张嘴只为了吃饭,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多吭一声。
    巴虎缓过劲儿坐起来把蜜娘的腿抬起来放他腿上,你就做一天三顿饭好了,其他都别忙活了,这段时间是活儿多,但也不缺你一个人。他按了一下,腿上一按一个窝,这让他不敢用力。
    明天我带你去扈县丞家找他老友给你看看,怀娃怎么腿还肿了。男人挠了下胸口,他担心又不敢说,害怕说了蜜娘心里不安。
    你不怕被认出来丢脸了?蜜娘嘻嘻笑。
    那也没法,巴虎搓了把脸,我脸皮厚,不怕笑。
    他不怕丢脸蜜娘怕,算了,不用去了,我记的我娘怀我小弟的时候也腿肿,我应该是随了我娘。
    这时候巴虎想起了他娘,他需要她的时候,她永远不在。
    早点睡,明早你又要早起。蜜娘收回腿侧躺着,明早天不亮巴虎就要起来重复前天昨天今天的活儿清点羊羔、查看母羊母牛的情况、等朝鲁大叔他们来清扫羊圈、挤奶、打酥油、化冰了放羊出去吃草挤奶不是一天只挤一次,打酥油也是,从早熬到晚。羊群归圈了也该吃晚饭了。
    朝宝,放羊的时候注意点。巴虎往天上一指,天暖了,老鹰和秃鹫出巢了,别让它们把羊羔给掳走了。
    东家放心,我也看到了。
    巴虎今日没在放羊的地方多待,蜜娘午睡的时候他踩着雪直接去了扈县丞家里。他倒是想在外守着等大夫出来,但这冰天雪地的,除了要干活的,谁不在有火炕的屋里待着。
    巴虎?找我有事?扈县丞沏了一杯清茶递过去。
    这次巴虎没嫌弃茶水苦,一口灌嘴里了才咬紧牙关问他老友还在不在府上。
    在,想找他看病?扈县丞首先想到的是蜜娘,他二话没说让小厮去唤人过来,让他带上药箱。
    扈兄,有病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先男人一步进来,巴虎没敢转头,但听话说到一半没了,就知道对方是认出他了。
    大夫,好久不见。他耸拉着眼,支愣着一对爆红的耳朵打招呼。
    哦,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走后我还惦记着你。背着药箱的男人笑歪了嘴,他看了扈县丞一眼,扈兄,这是你?
    我一个学生,你俩在打啥哑迷?扈县丞好奇死了,尤其是巴虎那羞怯又欲言又止的样子,难得一见。
    那你这夫子当的不称职。
    大夫,我是想请你去给我媳妇把个脉,她怀娃有五个月了,小腿肿了,一按一个窝。巴虎感觉他耳朵要起火了,怕这个大夫继续说下去再当他的面揭他老底,赶忙打断。
    噢,怀娃了啊?那我这个夫子教的挺好。
    作者有话说:
    曲拉:打酥油后剩下的清奶水
    第六十一章
    砷兄, 你这可不厚道啊,打啥哑迷呢?说出来让我乐乐。扈县丞来回瞟一眼,又问:巴虎你说, 他教你啥了都敢自称夫子?
    巴虎咬紧牙关不吭声,起身往门外走, 门口的男人见状也跟了出去, 挥手打发屋里连连发问的人:别瞎打听,跟你没关系。
    出了门了,男人把药箱递给巴虎,眼睛扫过他通红的耳朵, 你放心,我是大夫,不会泄露病人的隐私。话里满是戏谑。
    巴虎支支吾吾应了一声,紧跟着脖子也染上了色,含糊道:之前那事就别提了吧。只是见着人他都不自在, 恨不能这辈子不再碰面,只可惜还有事相求。
    大夫,贵姓呐?
    免贵姓黄。
    黄大夫, 你打算的是什么时候走?是跟我们一起去临山再返回耘谷?
    要是我打算在临山开医馆呢?黄大夫笑盈盈道。
    巴虎一噎, 点头说挺好的。有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在,蜜娘生娃他放心多了。
    黄大夫笑了笑,开玩笑的, 你们临山看得起病的人不太多。牧民的人数还没从中原迁来的人多, 而又不是所有的牧民都相信中原来的大夫,有一部分人深信蒙医, 不会踏足他的医馆。他要是过来开医馆, 至少也要等北迁的中原人富裕起来。
    那你可是跟我们先去临山再回耘谷?巴虎直接道:您要是没要紧的事能不能随我去临山一趟, 到了临山我再送您回耘谷。等五月中旬迁徙去临山的时候,我家的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我们这里没个靠谱的大夫,我怕路上有意外。
    我记得戌水有个大夫,他医术不错。
    巴虎不是没考虑过,但他担心有人会找他麻烦,所以才撂了脸皮来找这个门路的。
    不一起走,我们因为有一千多的中原人,他们没车没马,所以要等天暖一点了才能动身。如果跟着戌水的人一起动身,他只能一家先出发,没了扈县丞的庇护,他怕夜里遇上事。
    行,我跟你走一遭,我本打算中途拐道的。说着话也到了西边最后一座房,黄大夫看到一大片游走在雪地里的白绵羊,你家的羊还不少,忙的过来?
    还行,有仆人帮忙。巴虎推开门,大黄和阿尔斯狼又去放羊去了,巴拉估计是发现它融不进去,孤零零的占了狗窝在睡觉,听到门开了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蜜娘,可醒了?不等进门巴虎先喊了一声,我请了个大夫来,你穿了衣裳出来诊个脉。
    黄大夫你随便坐,家里活儿多,水桶水缸摆得乱。巴虎进灶房提了壶开水出来,问是喝酥油茶还是喝清茶。
    不必忙了,我也不渴。黄大夫看檐下一个快完工的箱子,他觉得眼熟,这是蜂箱?
    是,您看出来了?这时蜜娘推门出来,接过巴虎递的水喝了半碗,她装作不知道这人是曾指点过巴虎的。
    你准备养蜂?他来漠北也不少年了,不曾见过有本地人养蜂。他记得这个妇人,在救济院时以她首的几个姑娘挺好学。
    蜜娘点头,拎了凳子坐大夫对面,等割蜜了我让巴虎给您送一罐去。
    那可行。黄大夫把上脉面色立马就正经了,他脸上的笑一消失,巴虎紧张的长呼吸,伸长了脖子盯着。
    你把狼毛披风解了,我看看你肚子。
    蜜娘看了巴虎一眼,听话地解了披风,还把羊羔毛袄子给卷起来,露出只穿了里衣的肚子。
    五个月?黄大夫喃喃自语,你们就没发现你的肚子比同月份的妇人肚子大?
    我也没见过几个怀娃的妇人,就是见到了也不知道人家是五个月六个月还是七个月。巴虎对他娘怀三丹时候的印象就不深。
    大夫你的意思是我肚子里不止一个孩子?蜜娘比巴虎先反应过来,但又不敢相信,还是说我吃的太胖了?
    黄大夫换了个手又诊了一会儿,断定道:是两个娃,恭喜啊。心里却是嘀咕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这个小妇人五个月的肚子有寻常妇人七个月大了都还没发现。
    巴虎扑过来先握住蜜娘的手,后又握住黄大夫的手,多谢多谢,多谢您今天走这一趟。也亏了他今天去请大夫,两个孩子哎,都五个月了他跟蜜娘到现在才知道。
    您会跟我们一起去临山的吧?巴虎不放心又问。
    去,你放心。黄大夫看小两口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换了个话茬:至于你说的腿肿,是孩子压倒五脏了挤的,没多大问题,躺着休息的时候把腿抬高,次日早上会消肿。
    还要注意什么?您多给我们说说。巴虎先冷静下来。
    多走动,别吃太多,孩子太大容易早产,也容易难产。切记,不要吃太多,可以多喝奶,但肉要少吃。黄大夫遇到过双胎妇人难产的情况,他看巴虎拿纸笔出来,捋了下胡子仔细回忆,把要注意的都给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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