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虎搂住她的肩膀,两人并排坐在毡包前的石头上,三只肥嘟嘟的黄毛狗跑来,他提起一只放腿上, 阿尔斯狼是不是也不行了?大黄怀的狗崽一年比一年少。
    今年谯的羊蛋你不是喂巴拉和阿尔斯狼了?家里的公狗只有巴拉和阿尔斯狼,大黄生的两窝狗崽里,公狗都被他骟了。
    巴拉还从去年就开始吃羊蛋牛蛋呢,结果嘞?今年的三只狗崽还是没它的种,巴虎觉得给它吃都糟蹋东西。
    羊蛋可能对狗没用, 不过大黄生的狗崽少,它也少受罪。第一年生八只狗崽,喂奶的时候顿顿有奶有肉的补着, 还瘦了不少, 今年跟去年一直是胖胖的。
    蜜娘拄着下巴偏头看他给狗崽挠痒,哎,你一路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以确定他没因为她向赵大夫打听事生气。
    巴虎沉默, 把狗崽放地上, 眯眼皱着脸,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摇头, 说不上来, 挺复杂的。他说不管他娘的事是真没打算再管, 除非是以后闹到他眼前来,更没想过从侧面去打听她的情况。
    除了感激你佩服你,没什么好说的。比他有良心有善心。
    是不是觉得娶了我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蜜娘倚在他肩膀上打趣。
    巴虎琢磨着祖坟这两个字,不止,烧大火了。
    说完两人都笑,他家的祖坟恐怕祖宗回魂了都找不到埋骨地。
    其其格和吉雅过生那天,蜜娘决定带兄妹俩跟她去割蜂蜜,照着她的衣裳和帽子从上到下缝了两身。早上一人一根一人长的面条,面上铺了个煎蛋,这就是两个寿星的长寿面了。
    大黑马拉车,一家四口各骑各的骆驼,巴虎带上了弓箭,一家人晌午是饿肚子还是吃好的全看他了。
    嗷
    嗷啊
    走到半途听到熟悉的粗哑叫声,四个人循声望去,是大斑小斑撵来了,人走的时候它俩刚到家没一会儿。
    你俩不在家睡觉跑过来干啥?蜜娘嘀咕,一晚上没睡还精精神神的,一跃一大步,几乎是在草上飞了。
    大斑小斑绕着其其格和吉雅坐的骆驼蹦哒,不知道是想骑骆驼身上还是想跟小主子玩,巴虎看到皱紧了眉,他驱着母骆驼过去,把两个孩子给拎到他身前,转手把其其格交给蜜娘。
    我一个错眼,他俩别再探手逗大斑小斑摔下来了。他把其其格和吉雅从小骆驼身上拎下来后,大斑小斑也不围着小骆驼蹦了,押镖似的走在外侧跟着骆驼跑。
    蜜娘多看了两眼,晌午饭不指望你我们也不会饿肚子了。
    男人嗤笑一声,没有跟山狸子争输赢的兴趣。
    到了第一个放箱笼的地方,蜜娘用布把脸包住,还戴上斗笠,手上戴了羊皮手套,你给其其格和吉雅也穿上,我带他俩去给我打下手。
    我呢?
    看马看骆驼看山狸子,尤其是大斑小斑,别让它俩跟来了。她提上桶带了两个孩子过去,这个蜂箱是在石头下面,她开蜂箱之前再次叮嘱其其格和吉雅不能取手套不能扒开帽子上的纱。
    蜂箱一开,一大群蜜蜂飞出来,蜜娘把刀伸进去快速割了半箱蜜,接着,放桶里。
    不好看。其其格嫌弃坑坑洼洼的东西,而且还是乌黑色的,颜色也丑。
    什么?蜜娘怀疑她听错了,这是蜂蜜,甜甜的。她还指望其其格跟她学养蜂呢,她给她来一句不好看!
    丑。小丫头嫌弃的把蜂蜜扔桶里,扭过脸再也不看了。之后再去第二个蜂箱割蜜,她死活都不去,抱着巴虎的腿坐他脚上,蜜蜂吵,蜂蜜丑。
    羊屎牛屎你哪样没踩过?蜂蜜巢多好看啊,一挤一汪蜜,像老农看庄稼,牧民看成群的羊羔牛犊,看着就高兴。
    但其其格就是不去,等蜜娘带吉雅走了,她偷偷摸摸对巴虎说蜂蜜巢一个窝一个窝的好吓人。
    啧,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终于有怕的了?那你还喝不喝甜滋滋的水了?吃不吃蜂蜜烤的肉了?
    其其格又不说话了。
    养蜂比养牛羊轻松,还比牛羊繁殖快,巴虎肯定是希望其其格学会她娘的手艺的,以后嫁人了有几箱蜂,自家吃蜜或送人肯定是不成问题的,说出去面上也好看。
    算了,等你嫁人的时候我多给你点陪嫁。巴虎揉着她的脑顶,走,爹教你打猎去。
    到了晌午取了大半的蜜,勒勒车上的八个桶已经装满了一半,大斑小斑逮了兔子和老鼠填饱肚子后就在车底下睡觉。
    可以吃了吧?蜜娘捂着被香味勾得咕噜噜叫的肚子,烤兔子的时候巴虎让她别动手,晌午的一顿饭全由他操持。
    巴虎把烤焦的兔子肉片下来,你们三个先吃,我继续烤。他给泡上盐葱汁再淋上油,伸进火苗里噼啪响,黄澄澄的油滴进火堆里,火苗突的一高。
    哼!小骆驼猛地一蹦,坑里烧的牛粪都抖散了,巴虎迅速站起来,吹个呼哨让大黑拉着勒勒车跑远点。
    急促不安的小骆驼跑进河里,把鼻子淹在水里还是焦躁地弹蹄子,河里的石头也被踢了出来,蜜娘赶紧带着其其格和吉雅往远处走,手里的盘子也没丢。
    被蜜蜂蛰了。她说,她记得她把车门关严实了,蜜蜂应该不会跑出来才是,而且桶里有蜂蜜,蜜蜂也不会舍了蜜跑出来。
    巴虎想了下他听到声看过去的第一眼,大斑小斑疾速从车底溜出来,小骆驼是站在车边上的。
    恐怕是它好吃,趁着没人注意去顶门了。
    该这是吃油了嘴?什么都想尝尝?
    河里的水搅浑了,小骆驼在母骆驼的呼唤下顶着满鼻子的泥巴走上岸,嗓子里还发出哼哧哼哧的委屈声。到了下午,它那糊了泥巴的鼻子就肿了,肿了后它反倒消停下来。
    蜜娘盯着跑在前面的两只山狸子,又看看其其格和吉雅,再取了蜜回来,她掰了两块儿递到大斑小斑嘴边,你俩吃不吃蜂蜜?大黄就爱这一口。
    大斑小斑嗅了嗅,试探性的给含进嘴里,吧唧了两下,忽的一下倒在地上。
    有毒啊?蜜娘吓了一跳,她喂的是旱地莲的花蜜啊,人吃了都没事。
    小斑抖着尾巴从地上爬起来,张大了嘴走过来还要吃,咬破了蜜巢吞咽不及,拉丝的蜂蜜带着口水从嘴巴里滴在草上,它把其其格嫌丑的蜂窝给咽下肚还把滴了蜜的草给啃了。
    这是好吃死了?蜜娘又给大斑喂一坨,吃肉也没见它们这么享受过。
    巴虎刚刚也吓了一跳,中毒恐怕都没它们倒的快。
    大斑小斑认识路,它俩不会夜里跑过来偷吧?他有点担心,人没打蜂蜜的主意是怕衙门里的人,山狸子可没这点顾忌。
    敢来偷蜜就跟骆驼一样,满脸的包。蜜娘把桶放车里,这下她开车门可没骆驼凑过来要吃的了。就是大斑小斑也不敢靠近。
    拉了七桶蜜回去,还没开门大黄就闻着味跑了过来,围着勒勒车转,狗尾巴拍在木头上梆梆作响,它跟不知道疼似的。
    咱家养的都是些啥玩意?荤的素的吃,咸的甜的吃,花生瓜子吃,果子青草吃,人吃的它们都吃,人不吃的它们还吃。巴虎纳闷了。
    真是奇了怪了,狗跟着人吃饭也就算了,骆驼跟马也是,米饭面条馒头饼子给啥吃啥,只差也搬了凳子坐在饭桌上。现在又多了两只山狸子,他记得其其格和吉雅吃零嘴的时候,它俩就跟狗一起趴在脚底下望着。
    他看向嚼蜂蜜的大黄狗,给它敲了个罪名都是它带坏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搬蜜巢的时候牧仁大叔回来了, 他看勒勒车边上飞的有蜜蜂没敢靠近,开锁进屋把桌子上的木匣子拿了出来,等巴虎忙完了才招手, 半上午的时候,主家那边让人送来的, 说是给吉雅和其其格的。他把红木匣子递出去, 你娘跟你小叔没来,是主家的男仆骑马送来的。
    巴虎接过点了下头,沉默地打开木匣,一个蜜蜡做花蕊, 红珊瑚点缀成花瓣的坠子,一个巴掌大的银铸小马驹,下面还有一张纸条:平安。
    是他娘写的。
    爹,我看看。其其格踮脚,她听到是送给她和吉雅的。
    巴虎把花朵样式的坠子挂她脖子上, 小马驹递给吉雅,在其其格惊讶又欢喜的表情里说:是阿奶送给你俩的生辰礼。
    真好看。蜜娘走过来,摘掉沾满蜜的羊皮手套, 俯身捏住其其格胸前的红花坠子, 真是大手笔,蜜蜡温润透亮,红珊瑚打磨的圆润, 用纤细如发的银丝箍在一起, 都有其其格的掌心那么大了。
    吉雅的银铸小马驹是实心的,沉甸甸的压手, 他有活生生的小红马, 对手上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就不要了, 嫌沉。
    爹,我也有阿奶?其其格摸着红的亮眼的红珊瑚笑的见牙不见眼。
    当然有,你是我生的,你爹也是他娘生的,你有爹就有阿奶,去年她还来看过你,那时候你不记事。就是跟吉雅相比,她更喜欢孙子。蜜娘掂着手里沉甸甸的小银马,琢磨着今年送的礼都是用了心的,吉雅看不出来,但很明显,其其格已经被亮晶晶的坠子俘虏了。
    那我阿奶呢?她不跟我们住?宝音阿奶就跟宝音住。
    你阿奶住的远,来一趟不方便,她也有家,不跟我们住。巴虎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打发她跟吉雅出去玩,坠子别弄丢了,丢了就找不到了。
    我去给宝音姐看。拖着吉雅像只花蝴蝶跑远了。
    巴虎把手里的木匣子递给蜜娘,等其其格臭美够了,你把她的坠子给忽悠过来装进去,等大一点了再拿出来给她戴。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小丫头不好骗,嘴巴又灵巧,蜜娘把手往背后一躲,我不会忽悠,谁给戴的谁再给哄下来。
    巴虎大步一迈,反手抓住她的手,强硬的把匣子塞她手里,无赖道:我嘴笨,哄不回来,而且其其格也不听我的。
    两只手被占,勾在指尖的手套掉在地上,不等人去捡,大黄像支箭跑来叼在嘴里,一溜烟奔出了小院,淌过河了才停下来舔手套上的蜜。
    无缝衔接的动作把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就是好笑又好气,这是一早就盯上了你的手套?巴虎看向大黄,它舔蜜还警惕地挑着眼打量周围,怕人撵怕狗抢。
    蜜娘不太惊讶,大黄特别喜欢吃蜂蜜,从小就是,养在茶园的时候还想钻蜂箱里偷蜂蜜,被蜜蜂蛰的嘴都张不开也不改调,我每次割蜜它还跟我身后。
    巴虎闻言下意识看向大斑小斑,它俩回家后反常的没跟狗凑一起,还躲在勒勒车底舔毛。他问牧仁大叔:我们走了之前大斑小斑怎么追出去了?
    你说山狸子啊?上午的时候好像跟狗打过架,我在外面只听到它们叫,还没走进来,两只山狸子就跑出去了,原来是去找你们了。
    原来是离家出走了蜜娘嘀咕,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之前小骆驼被蜜蜂蛰的乱蹦的时候,她有些怀疑过是山狸子通吉凶,感知到其其格和吉雅有凶险才追过去的。家里养个卜吉凶的当然好,但做事出行难免会提心吊胆,瞻前顾后。得知是机缘巧合,她着实安了心。
    趁着巴虎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蜜娘把手里的东西往他袍子里一塞,学大黄跑出家门,边跑边喊:你娘送孩子的,你解决,我去看看剪羊毛的。
    巴虎手忙脚乱按住胸前的东西,看看没了人影的门口,无奈道:跑的真快。不过这两样东西,他颠了颠压手的银坨子,恐怕不是他娘的主意,她的心思不在孩子身上。更何况其其格和吉雅出生的时候都没这么大手笔,都两岁了哪会费这心思。
    剪羊毛的事是朝宝在管,蜜娘到的时候帮工正要收工,远远的看到兰娘跟一个男的有说有笑地去赶羊,她走到盼娣旁边,好奇道:这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盼娣点头,可能快喝喜酒了。
    那男的是漠北人?怎么跑来给我家剪羊毛了?她家雇的人都是从中原迁来的。
    盼娣抬头迎着落日看了一眼,捋了下额角的碎发,手落下了才意识到手是脏的,她凑到蜜娘眼前,帮我看看头发上有没有羊毛?帮我择掉。
    又回答她的话:是漠北人,家里是开铺子卖鞋的,我们纳了鞋底卖给他家,一来二去,他看上兰娘了。至于来剪羊毛,想追求姑娘嘛,来帮她干活。
    两人离得近,蜜娘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好在话里没带酸意,听着不太像是两女同时看中一个男的。
    看他们甜甜蜜蜜的,是不是也想嫁人了?蜜娘打趣。
    盼娣转而露出个笑,很快又消失,叹口气道:说实话,不羡慕是假的。至于嫁人,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我现在过的也不错,也习惯了放羊做饭打草捡牛粪都自己动手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嫁人后恐怕还没我自己过的清净,所以说啊,我也不急着嫁人。但看你们都过的不错,难免还是会急一阵的。之前把租蜜娘家的羊都还了,她现在手里还养了七十五只羊,母羊五十八只,等翻了年,母羊生了羊羔,她手里最少也有一百三十只羊。剪的羊毛卖了够她买一年的口粮,卖十来只羊够她平日里买羊肉牛肉和穿的用的。又不缺房子住,等兰娘嫁人了,救济院的暖炕上只剩她跟莺娘,横着睡竖着睡斜着睡,想怎么躺都行。
    我打算明年再买两只牛犊,等牛长大了我托人打两架勒勒车,吃穿住行我自己都能解决,不嫁人也成。这话说出来,她大吐一口气。
    夜里你们的羊是谁在看着?蜜娘问。
    守夜是吧,我们轮流来,这你放心,守夜的男的女的都有。话说的太顺溜,盼娣这才发现她早就无意识的想过这个问题了。
    以后牛羊多了,像我家这样,如果没有仆人,我跟巴虎日夜不合眼都忙不过来。尤其是牛羊产崽的时候,挤羊奶、打酥油,挤牛奶煮牛奶、打黄油,冬天打酥油的时候十几个人都要忙半天。听盼娣的名字就知道她家肯定是不喜欢女儿,家里是非多,所以现在才喜欢清净,蜜娘也跟她说心里话:养牛羊就像我们种庄稼,闲的时候有,忙的时候能把人累的吃不进去饭,庄稼人遇到蝗灾就要卖儿卖女,牧民养牛羊要是遇到白灾或是牛羊生病,十年的家底一季就能给掏干净,好点的能再爬起来,倒霉了只能自卖其身。
    等我盖了砖瓦房后我就只养百来只牛羊,我一个人忙活的过来,也够我吃用了。盼娣顿住脚,她本来没这份勇气的,但听蜜娘不赞成,她越发有想法。
    蜜娘拍了拍她肩膀,你干嘛气冲冲的?我又不是你爹娘,不会催你嫁人的。
    我没气。她扯出个笑,就是因为没爹娘管她,她才想按自己的想法过日子。
    蜜娘笑笑不再多言,帮着她把几十只羊往回赶,由着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她震惊盼娣有不嫁人的念头,换她她是不敢的,不说别的,就说艾吉玛爹娘离世后还没过头七,他两个姐姐独自在家夜里就有人去敲门,她们还是当地人,都吓的在一个月内慌忙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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