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一阵青白,额角青筋突起,牙关紧咬,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屈辱,他恶狠狠地盯着沈清池的手机,一点点从床上下来:把录音删了。
    你别过来,沈清池空着的那只手五指张开,朝他做了个抵挡的姿势,站在那里别动!
    周望延似乎发现了他也在怕,他放过陈祺语,一步步朝沈清池逼近:把录音删了。
    别过来!
    沈清池嘴上说别过来,实际巴不得他赶紧过来,而周望延也果真如他所料,很容易就中计了。
    警察应该很快就到,最多不超过五分钟,只要能够再拖周望延五分钟
    他视线紧紧盯着周望延,余光却越过他扫向卧室内,陈祺语正努力想要爬起来,然而刚刚被惊吓得太厉害,浑身发软,一时竟动弹不得。
    让我删录音可以,沈清池继续和周望延周旋,不过我有条件。
    周望延再朝他逼近一步:什么条件?
    以后不准再纠缠我和我身边的人,沈清池说,并且,我要钱。
    多少钱?
    一千万。
    一千万周望延笑了,那笑容有些阴森,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一千万换你后半生的自由,不算亏吧?沈清池停住脚步,这点钱对你来说,难道很多吗?
    确实不多,周望延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看起来你很缺钱?怎么,被赶出沈家,没钱上大学了?
    我确实缺钱,不然,这录音已经在警察手里了。沈清池余光扫到陈祺语终于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快点把门关上。
    警察马上就到,如果周望延发现自己被警察包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他绝对不能留在这里,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周望延挟持成人质,这具身体过于柔弱了,绝对没可能打过混混出身的周望延,陈祺语现在几近虚脱,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周望延的对手。
    而周望延挡在他俩中间,他也不可能越过周望延,拉上陈祺语一起跑。
    最稳妥的方案,就是陈祺语趁机反锁卧室门,他一个人跑出去,把周望延引走。
    沈清池牢牢将目光锁定在周望延脸上,生怕被他留意到自己在注意他身后,余光看到陈祺语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伸手搭住了门。
    我可以给你钱,周望延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有五百万,就当作定金,我要看到你把录音删了,再给你剩下的。
    那我要是删了以后你耍赖呢?
    那你也不亏吧,周望延冷笑,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了沈清池,赶紧把录音给我!
    沈清池攥着手机,向他递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周望延也向他递出银行卡,两人同时攥住了手机和卡,都想先把东西拿到,一时间谁也没有松手。
    就在他们僵持期间,身后传来咔一声响卧室门被反锁了。
    周望延闻声回头,沈清池看准时机,一把将手机抽回,转身夺门而逃。
    周望延回过神,不禁怒火中烧:你敢耍我?!
    他怒而追向沈清池:给我站住!
    沈清池冲出家门,刚下楼,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红蓝灯光在小区门口亮起,他精神为之一振,加快脚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灯光处跑去。
    周望延在身后穷追不舍,沈清池已经跑得很努力了,奈何身体素质实在跟不上,他只感觉后背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平衡顿失,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他双手撑地,手机直接摔了出去,他顾不上掌心的疼痛,也顾不得看手机摔坏了没有,奋力爬起来继续跑,并冲着警车方向大喊:救命!我报的警!
    周望延在狂奔中把他撞倒,自己也摔得不轻,眼看着沈清池已经跑出去好几米远,数辆警车向这边驶来,他终是没有再追,不甘心地一咬牙,起身往反方向逃窜。
    四五个警察朝他追来,一把将他撂倒,反剪双手,冰冷的手铐落在他手腕。
    沈清池!周望延极为不甘地冲着沈清池大喊,额头青筋突显,面容极为狰狞,你给我等着!
    闭嘴!警察按住他的脑袋,直接把他的脸按到了地上,另一只手铐也已扣好,老实点!带走!
    周望延被两个警察押着,带上了警车。
    沈清池惊魂未定,看到周望延被押进警车,这才松一口气,随后听到警察问:没事吧?你报案时提到的被害人呢?
    他还在屋里,沈清池回过神,朝前面一指,我带你们过去。
    两个警察跟他上楼,陈祺语房间的门还关着,沈清池上前敲门:祺语,是我。
    没人回应。
    祺语?是警察来了,周望延已经被抓住了,你把门开开,没事了。
    又过了两三分钟,终于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陈祺语的身影从门后出现,他衣衫凌乱,满脸泪痕,一把将沈清池抱住:清池
    沈清池拍着他的后背安慰:我在,没事了
    *
    沈放回到车里。
    他眉心微微蹙着,神色有些复杂。
    原本他是跟着沈清池一起下车了的,来到陈祺语家楼下,想着一旦出什么事,他就冲上楼去,就算在周望延面前暴露,也绝不能让两个孩子受伤。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他意料。
    耳机中实时播放着楼上发生的一切他听到沈清池无比机智地用我有录音为借口,吓唬住了周望延,并跟他进行了好一番交涉,以此拖延时间。
    整个过程,可以称得上精准、有效、能言善道、如鱼得水。
    完全是一次教科书般的救人与自救。
    除了不像沈清池能干出来的事以外,挑不出一点毛病。
    再到后面,给陈祺语制造出自保的机会,确认他安全以后,又直接跑路去找警察,果断得简直不像一般人,连时机都掐得恰到好处。
    这真是沈清池能办到的事?
    沈放坐在车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机敏果决的沈清池和原本认识的那个胆小柔弱的沈清池联系起来。
    如果说上次在学校和周望延对质,是他提前给沈清池安排好了剧本,沈清池又自己上网查了怎么和人对骂,练习了好多天,才取得那样的效果,那么现在呢?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可没给沈清池进行任何安排,完全是那孩子自作主张。
    短短的二十天里,经过他几次指点,经历一次和周望延当面对质,就已经让沈清池脱胎换骨,轻易克服了刻在骨子里十八年的软弱,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吗?
    他不相信。
    沈清池要是真的这么容易就能改变,那在过去的两年当中,在朱正娟无数次的辱骂当中,他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改变,怎么会拖到今天?
    等等
    说起来,他到底是怎么救了沈清池的?
    是在那个暴雨的夜晚,沈清池离家出走,主动来到他门前。
    一个生性软弱无能的孩子,会有勇气离家出走吗?
    沈放远远地看着那些正在闪烁的红蓝灯光,眼神微微变了。
    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么关键的细节。
    那天晚上,是小区门卫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放沈清池进来。
    就算沈清池有可能知道他家住哪,能找过来,但基本没可能知道他的手机号。
    所以他让门卫帮忙打了电话。
    那么后来,沈清池发消息向他求助,是已经将他的手机号记下来了?
    又或者,是他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手机号,故意装作不知道,让门卫给他打电话以免引起他怀疑,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这孩子心思缜密,目的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家宴上为他说了两句话,就让心思的单纯的沈清池无条件信任他,出事了只能求他帮忙,但如果这孩子心思根本不单纯,原本就将他当作目标呢?
    什么因为录取通知书被偷,被逼无奈之下狗急跳墙,那根本是他自己给沈清池安排的理由,或许从一开始,沈清池就想借题发挥,趁这个机会逃离沈家,并接近他。
    包括他后来,披着天真单纯的伪装,屡次三番刺激得他心神荡漾,他以为他只是不懂,不是故意的,可如果换个角度看,那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屡次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也根本是拿准了自己会可怜他。
    沈放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五指攥得有些紧,近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不会吧
    他难道真的被这孩子骗了?
    第33章
    沈放僵坐车中,久久不语。
    难以置信。
    无法接受。
    相比沈清池心思不单纯,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自己居然轻易地相信了他。
    他是中了什么迷魂汤吗?
    真是奇怪,自从那个雨夜他看到沈清池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家门口,就好像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心思,这种可爱又可怜,柔弱又柔软的小东西,他根本毫无抵抗力。
    沈清池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伪装成天真单纯的模样,好让他放松警惕,诱他上当吗?
    可沈清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认为已经伪装得足够好,不可能被人发现破绽,即便是沈敬,也不会知道他的弱点。
    那么他这软弱了十八年的侄子,会比沈敬还能洞察真相吗?
    这不可能。
    又或者,过去十八年的软弱也全是装出来的?
    更加不可能。
    所以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人一夜间心智成熟,性情大变,从任人拿捏变成主导一切呢?
    因为周望延被接回沈家,而受了莫大的刺激?
    又或者或者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沈放呼吸微滞,他有些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强迫自己停下思考。
    想了这么多,可这些假设成立的基础,都是建立在沈清池的确不单纯上万一是他想多了呢?
    也许是他误会了沈清池。
    他这些年多疑惯了,判断难免会有偏差,不能这么轻易下定结论。
    沈放将思绪收回,将视线放远,警车已经带着三人离开,只剩一辆还停在陈祺语家楼下,两三个警察在单元楼里进进出出,做现场勘察。
    这里没他什么事了。
    不宜久留,以免节外生枝。
    沈放把车驶离小区,也没跟着沈清池他们去警局,而是直接开回酒吧。
    往常早已歇业的酒吧今天居然还开着,一进门,就见苏亭坐在吧台前,问道:陈祺语怎么样了?
    她今天没怎么化妆,也没涂指甲油,整个人的气场因此而柔和下来,有种恬淡而知性的美。
    沈放看她一眼,随便找了位置坐下:他没事你通知他家长了吗?
    早就通知了,现在他妈妈应该已经赶到警局了吧。
    所以你穿成这样,是等下准备去接人,怕被陈祺语的母亲看到你平常的样子,怀疑你不是好人?
    我劝你不要尝试在这种时候挑战我的底线,苏亭说,别废话了,东西呢?
    沈放冲她举起手机。
    苏亭打开笔记本电脑,接收了他发来的文件。
    文件是一段视频和一段音频,正是摄像头和窃听器录下来的,现在它们应该已经被沈清池上交给了警方,在上交之前,各传了一份到他这里。
    这是原件,你记得给陈祺语打码,打厚一点,沈放说,音频也处理一下。
    你放心,我肯定比你更懂怎么保护他的隐私。苏亭当即打开视频,快速从头看到尾,气得直咬牙,这个周望延,跟那姓沈的老东西一样歹毒,还比他更加大胆。
    虽然知道姓沈的老东西指的是沈敬,但沈放还是莫名觉得自己被扫射了,他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这次我可以帮你,不过,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上次你借蔺校长之手把冒名顶替的事情闹大,这次又借我之手,把周望延种种劣迹公之于众,看起来合情合理,但你的那位大哥,恐怕没那么好骗。
    她说着合上电脑:一周之内,两起风波,全都闹得沸沸扬扬,说没有幕后推手在坐收渔利,沈敬是不会相信的,你真觉得你在他那树立起的那点信任,足够你挺过这两次危机吗?
    你倒是看得挺明白,女人的第六感吗?沈放笑了笑,他会怀疑我是必然,我暴露不暴露也并不重要,重要之处在于,我不能自爆。
    他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一个人失败的根源,往往是错把猎手当成猎物,自认为看清猎物的一举一动,于是成竹在胸,殊不知,那是猎物在故意示弱,诱导他上钩。
    他说到这里,指尖一顿。
    这么说来沈清池对他不也是用了这样的手段吗?
    他居然栽在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沈放的神色变得非常奇怪,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你上次说,沈清池不简单,是认真的吗?
    嗯?苏亭的眼神也变了,她语气十分夸张,天哪,你终于发觉他有问题了?现在不觉得他单纯善良容易被骗,是只任人欺负的小白兔了?
    沈放:
    苏亭见他这表情,居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点,她笑起来:该不会,你还在期待我告诉你不是吧?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要挣扎?
    沈放叹口气,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能不能不说风凉话了?
    苏亭一耸肩。
    就算你是对的,可理由呢?沈放重新看向她,你这么慧眼如炬,不如告诉他,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苏亭啧啧称奇:你都被他骗成这样了,居然还要替他寻找理由,还要自我安慰,他这么做一定有苦衷你对他是真爱啊。
    沈放眼皮跳了跳。
    苏亭:想不到你这种人,会栽在这么简单又直白的陷阱上,这叫什么,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沈放眉头也开始跳了。
    苏亭像是看新鲜物种一样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勉为其难地收起神通:看你这么平静,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被骗的气急败坏,怎么,你不会还想继续维持你们之间的关系吧?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沈放垂下眼,我只是不明白,他这么欺骗我、利用我,可最终,好像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除了有点伤心之外,我并没有遭受什么实际性的损失。
    苏亭看向他的眼神深表同情,似乎在说这男人已经没救了。
    相反,他好像还在帮我,他知道我不能在沈敬面前暴露,所以一直在帮我隐瞒,甚至刚才,我本来要去救陈祺语,却被他拦住了,他选择了以身犯险,自己去和周望延周旋如果他只是单纯地利用我,想从我这里得到庇护的话,那么他刚才的举动已经背离了他的初衷。他更不可能是沈敬派来的卧底,给沈敬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只为换取我的信任?那可太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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