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希白在一旁提醒道:这人大概也是收钱办事,最终主顾才是幕后黑手。
    望舒将信件折好,打好了小算盘,问道:殿下如今可有空,陪我前去一探究竟?
    他站起身来,折腰道:任凭娘子差遣。
    *
    直到上了马车,晏希白才察觉不妥,他掀开车窗的帷幔,看着外边倒行的人流,又拿出地图再三对比,最后不解道:望舒,可是走错路了?如今这般走可是南辕北辙。
    望舒打哈哈地忽悠道:殿下,没走错呢,我们这是在抄近道。
    可方向完全相反,你又如何拐回去?
    殿下稍安勿躁,望舒总不会拐了你。
    马车未走多远,一直到坊门前停下。望舒急匆匆、兴高采烈拉着晏希白下了马车。
    晏希白瞧见四周,皆是一些画坊书肆,倒是想不出望舒带他来这儿作甚。
    可她竟是,难得的开心。
    她一路拽着晏希白风风火火进了一家商铺,笑意盈盈地喊道:苏画师在吗?
    一位青袍郎君走了出来,他手中还提着一支画笔,本该素净的袖口,沾了五颜六色的染料。
    他作揖道:不知娘子前来,有失远迎。
    望舒不想与他说这些客气逢迎的话,直截了当地说:这位是我的夫婿,劳请画师为我二人作画。
    晏希白听到她管自己叫夫婿,刹那间又羞涩又不知所措,低声问道:娘子,怎突然间便要来这儿寻人作画?
    望舒笑道:不是突然,这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画师,他作的画颜色饱满,形态逼真,我可是请了好久才得空给我排上号,今日郎君既然得空,为何不能多陪陪我呢。
    苏画师一边整理那些无用的废稿,一边笑意盈盈看向他们二人,夸道:娘子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郎君又举止优雅,气度不凡,好比卫玠之貌,可真是一对璧人。
    望舒却反驳道:唉呸呸呸,我夫君福泽绵长,可不要当那劳什子卫玠。
    苏画师再次作揖行礼,在下多言了,娘子不如先在一旁少做歇息,待我准备好笔墨,便可为你二人作画。
    嗯,有劳了。
    画师走进了内室,晏希白问道:不去找那曲萧萧了么?
    望舒有些心虚地说:这么着急作甚,我让人盯着呢,还能叫她跑了不成?
    说着说着她便理直气壮了,殿下一忙活起来又要许久才得空,今日陪陪我怎么了?与我画张画留作日后念想怎么了?
    哦豁,殿下宫中自然是一群漂亮小宫女,又怎会有心想起我这黄脸毒妇。
    晏希白连忙牵上他的手,靠近了说:是我错了,娘子莫要生气。
    别人就算是国色天香,我也只喜欢望舒。
    望舒听着听着倒是把自己笑岔了气,她靠着晏希白,小声说道:殿下,我们日后便这样过一辈子吧。
    你好好养着身体,与我长命百岁。望舒最怕日子苦了,我既不要独守冷宫,也不想年纪轻轻便当了寡妇。
    晏希白垂下眼眸,说道:好,永结同心锁,白首不相离。
    第45章 情浓意怯
    苏画师是个温吞的性子, 磨蹭许久铺好了笔墨纸砚,又跑去折腾门窗。
    画坊内空空荡荡,一片静寂, 画师忘了压上镇纸,穿堂风过, 轻轻卷起宣纸, 翻了个筋斗后飘落在地。
    书童抱着满怀的画卷走了进来,见桌上被风吹得凌乱, 连忙将手中画卷放好, 带着些许无奈跑过去将宣纸拾起。
    室内未曾摆设熏炉,只有墨香扑鼻。
    捯饬许久,画师走了过来,欠腰道:娘子,郎君, 里边请。
    望舒抬头看了眼晏希白,带着些许忐忑与他走并肩走了进去。
    入眼是一扇写意山水屏风,屏风前是一架圆椅, 画师问道:敢问娘子,二位是站着作画还是如何?
    晏希白身形清瘦却又高挑, 望舒才堪堪到他肩头,她说道:不如都坐着吧, 只画上身即可。
    书童正欲搬来一张圆椅,画师却道:唉, 两张椅子又隔得太远,不似夫妻, 不若将就将就坐在一块。
    望舒看了一眼晏希白, 他与望舒目光对视, 笑着应下,好。
    好在圆椅宽敞,二人又不是体格健壮之态,只是挨得有些近,好像再近点便是肌肤相亲。
    画师调笑道:娘子松散些,不用过于僵硬。
    望舒被提名后,不由悄悄红了脸。她暗自恼道,明明晏希白还要僵硬,望舒能感受到,他已然绷直了身体。
    画师开始动笔,过了稍许时辰又觉得不对,他说道:二位不必拘谨,凑得再近些,牵手挽臂,又或者歪头相靠,画出来才有意蕴。
    望舒只觉得热死了,手上冒出些许细汗,她扯了扯晏希白的衣袖,小声说道:殿下,坐近些。
    谁料晏希白陡然间便搂上了她的纤腰,望舒往他怀里倒去,呼吸间皆是他的气息。
    望舒嘴角上扬,忍不住一阵轻笑,笑他情怯却也霸道,堂而皇之将娘子搂入怀中,手中力度半分不减,耳根处却是缠绵悱恻的红,令人多想。
    笑他朝堂上温和从容,落笔时气定神闲,却唯独在心上人前像个毛头小子,渴望相亲却不敢相近,左手握成拳头,紧张到轻微颤抖。
    画师一边偷笑,一边告诫望舒,娘子,莫要乱动,我这儿都不好下笔了。
    望舒挺直腰杆,端正坐好,最后越来越累,干脆靠在了晏希白身上。他僵直得像根木头,偶有几次趁着画师低头作画,才有意无意偏着头看向望舒。
    望舒知道,他放在腰间的手愈发灼热,呼吸不稳,有些急促。
    再怎么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也终会有一天欲壑难填。
    过了许久,画师停笔,他站起身来,欣赏许久觉得并无大碍,方走到盆架上清洗掉手上蹭到的墨水颜料。他说道:大功告成,娘子不如过来瞧瞧还有哪儿需要精进,改日装裱好我便派人送到您府上。
    望舒转了转有些泛酸的脖子,在晏希白搀扶下站了起来,两人走到案前,画上墨水未干,她只粗略看了一眼,少年男女情浓意怯,含羞半低着头,搂着腰勾着手,微风拂过吹起发梢,眼角微斜互相偷看着彼此。
    望舒夸赞道:苏画师笔法高超,画得栩栩如生,线条流畅,色彩鲜丽,有劳了。
    稍后便让侍女将酬劳献上。
    望舒与晏希白出了画坊,他问道:可还要前去查案?
    望舒他相向而立,殿下今日也赔了我许久,宫中政务繁忙,这些小事又怎敢劳烦太子殿下。
    晏希白笑了笑,说:无事,我今日还算闲暇
    望舒却将他推上马车,好啦,殿下先回去吧,你这日夜操劳的,今日权当休息。
    晏希白不解,支支吾吾地说:望舒,我
    她却好似赶人一般,回去回去。
    好吧。晏希白带着满头雾水上了马车。
    望舒没有跟他说,上辈子曲萧萧喜欢过太子殿下,便是存了点卑劣心思 望舒不想教她见到他。
    穿过了大街小巷,又绕过了七八重院落,她才终于抵达地图上的这个目的地,一处破落的小木屋。
    残败、寂寥,门前布满了的青苔告诉你这儿有多冷清,斑驳到生了裂缝、有些摇摇欲坠的屋门告诉你这儿有多落魄,院落里生了几尺高的野草似乎在说,这主人太忙啦又或者有些懒惰,寥落到这般都未曾清理。
    望舒有些惊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由衷的敬佩,古书上说,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所以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从这般艰苦的土壤,会长出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颇有心气的小凤凰。
    她让人敲了敲门,甚至不敢用力撞击就怕下一秒便要坠落,许久许久无人回应。
    望舒有些疑惑地看向春山,她抖了抖身子连忙回道:不可能啊,我一直在这儿守着,她从未出门。里边儿还有个不良于行的老妇人,不如冒昧些直接进去?
    素娥道:对啊,我们是来查案的,何必这般客气。
    望舒点头说道:那便进去吧。
    厢房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萧萧,来客人啦。
    另一道清脆些的声音回道:阿娘,我忙着呢,没空。
    随后她又对着望舒说:谁啊,我这个月单满了,不接活。
    春山轻咳一声,气势凌人地说:曲萧萧,你涉嫌一起私印图书案,现官府调查,还不快出来接待!
    里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后,一个俏丽的小娘子开了门,她见来的是一群女子,便有些不可置信地倚在门上,官人,这办案得有证据啊,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从来不晓得什么书嘞,又会私印啥子呢?
    望舒知道她最会诡辩,也不想说这么多,曲萧萧,要么我问你你就老老实实回答,要么我就让人进去搜东西。
    她有些恼怒地说:你们一群小娘子怎的就这般大胆,有官府搜捕文书么?
    春山看了眼望舒,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说道:所以嘞,没有文书便强行私闯民宅,还威胁我说要搜我房子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望舒倒也不是很想动手,她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谁雇你当写手的,供出来我给你双倍价格,保你一世安康,你家中还有一位需要照顾的阿娘,定然也不想受牢狱之灾。
    她有些犹豫,随后一脸不屑地说:有钱了不起啊。
    她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曲萧萧,宁折不易弯。
    望舒挑了挑眉,她又不是菩萨心肠,查个案子还要倒贴钱,本想着既然是吏部尚书家的真千金,便不愿与她动粗,现在有些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吩咐道:春山,既然她不肯妥协,便直接进去搜吧,手稿找出来后管她承不承认,拿到官府自然有一顿严刑拷打。
    春山带人强行推开她闯了进去,她死死拦着,却是双拳难敌四手,素娥将她反手制服了。
    望舒随便说了句,对小娘子要温柔点。
    素娥松了力道,望舒走到一旁坐下,闭着眼浅浅歇息。
    曲萧萧见挣扎不了,干脆认命,你们若是搜不出什么东西,我就去报官,告你们一个私闯民宅,罔顾法度。
    春山搜出了许多书卷,但都是些史书经传,望舒瞄了一眼,笑她道:刚还说愚妇无知,不识大字,书倒是看得挺杂。
    她嘴硬道:这些书自然是我阿娘的,她之前也算是官家女郎,后来氏族没落才沦落至此。
    望舒问她,书倒是崭新的,未落灰尘,保护的极好,想必也是个爱书之人,常看常翻,庭外杂草倒是无心修理,娘子竟未从母亲身上习得半分。
    我自小便顽皮,劳与生计,不爱读书又怎么了,你管得着?呵呵。
    那娘子是作何营生?
    干你何事!
    望舒不欲多言,半晌后,春山打开了墙上的一个暗格,娘子,找到了。
    她拿出一堆书稿,递给了望舒。
    望舒接过来看了看,有些错愕地问道:你就是兰陵萧萧生?
    曲萧萧扣着脚趾,埋头看向地板,不肯说话。
    望舒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的手稿,写得那叫一个香艳,那叫一个情意缠绵,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挺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爱情。
    挺好的啊,京城中的小娘子都爱看你写的话本,我私下也收藏了不少。
    她喜笑颜开地问:真的啊!
    那能放了我吗?
    望舒示意素娥:松手吧。
    曲萧萧重获自由后,有些不自在的远离了众人。
    望舒问:曲萧萧,你认识我么?
    她走过来,凑近瞧了瞧望舒,随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太好,大概是未曾见过的吧。
    望舒将那本见闻录摊开,推到她面前,未曾见过还能写出此等东西,就差指名道姓,说这女主人公是我戚望舒了。
    她接过来仔细端倪了一阵子,才恍然大悟,道:这是之前接的活,他给的银子多,要我写便写了。娘子,你看我这儿家徒四壁,孤儿老母的,只能靠这种不用抛头露面的活计养家糊口,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拉我去官府可好,当初那人只是给了我一个故事蓝本,叫我写得抓人心弦一些,我也未曾想是用来构陷他人的啊
    望舒笑道:哦,什么人?
    第46章 真千金
    曲萧萧挠了挠头, 憨憨笑道:嘿嘿,不知道啊。
    气得春山当场拔剑架在她脖子上,怒道:无知宵小竟敢戏耍我家娘子!
    她连忙解释道:我们这些生意哪会互通名姓啊。娘子, 是这样的,一般有这种要雇写手的私活, 上家就会把单子、要求、定金还有交付日期放到书肆外边的暗箱。我那日见酬劳不菲, 便领了这任务,写完之后照他要求拿去私印坊印刷了几十来本, 放到指定交货处之后便离开了, 第二日再去暗箱取尾款。
    她继续说道:干我们这一行呢,讲究的就是信任,重头到尾没见过面也算正常。但是我猜那顾客是个小娘子,尾款中除了金子银子,还有一些珠钗首饰。
    望舒说:珠钗首饰, 拿出来瞧瞧。
    曲萧萧耸了耸肩,我寻思着也无用便拿去卖了,那些银子也因为阿娘重病, 一股脑花了出去。
    卖去哪了?
    她讪笑着回道:平康坊李家当铺。
    何月何日当出何物?
    谷雨那天当出,一支龙凤金钗, 一个白玉手镯,还有一串宝珠璎珞。
    望舒吩咐道:春山, 去查查是哪家娘子的。
    曲萧萧将那些手稿收好,带着些讨好的语气问道:那没我什么事了, 请请回吧。
    望舒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你觉得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吗?
    娘子大人有大量, 莫要与我这种小人计较。
    她却面色凝重地说:你不是挺会写的吗, 派个活给你做不做?
    曲萧萧推辞道:我这个月单子满了, 接不了。
    望舒冷着声音说:接,或者我找官府把这些暗地里的营生一锅端了。
    她扬声道:别,我接!
    望舒想了想,主人翁唤作金归叙,归来的归,叙旧的叙,给他编几段情爱往事,院中的娇娇侍女,秦楼楚馆的歌姬,又或者喂马的小厮、八旬老汉,亦或同一个书院的玉面小生,什么蛇妖狐妖百般精怪,下笔写尽风流颓靡之态,将他勾勒得龌龊、肮脏,一文不值。
    曲萧萧被吓懵了,好好恶毒,啊不是,我也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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