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原主长这么大都没发过烧,这个世界的人身体素质都十分好。
    不过晕船的确容易发热,上次他坐船更惨,连吐带烧的,心慌难受了好几日。
    好在沈遂有忧患意识,常备各种丹药,他翻出来一颗,仰脖咽了下去。
    见他吞咽得艰难,林淮竹递过来一杯清茶。
    沈遂道了一声谢,喝了半杯水,倒头又将自己埋进被中继续睡。
    很快他就睡着了,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林淮竹扒开被子,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装虚弱跟真虚弱之间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以前沈遂受伤还能絮絮叨叨跟林淮竹说好多,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也不想说。
    林淮竹还从未见过沈遂这副模样,喉间滚了滚。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小遂要当男妈妈,结果怀怀一作,男妈妈没了。
    后来小遂想当一个撑伞人,结果怀怀又作,撑伞人没了。
    你就坑死自己吧,有你哭的时候。
    第25章
    沈遂睡得还是不踏实,眉心紧紧蹙着。
    林淮竹将食指放在他额心,指尖凝聚着一星柔和的灵力。
    沈遂眉峰渐渐舒展,神色也平和起来。
    林淮竹俯下身,掐住他的下颌,似端详,又似审视地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
    沈遂睡得很沉,并没有被林淮竹惊醒。
    最终林淮竹放开了他,拿起一旁的汗帕再次放到沈遂额头。
    清晨醒过来的时候,额上覆着一块略带凉意的汗帕。
    帕子应该是林淮竹给他敷上去的,只是人却没在房间。
    沈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揭下汗帕放到一旁,坐起来穿上衣服。
    发了一次烧,晕船的情况竟然转轻了。
    沈遂不知道是自己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还是昨天的丹药管了用处,总归是一桩好事。
    虽然脑袋不晕了,但沈遂也不敢得意忘形,没做大运动,怕那股难受劲再泛上来。
    他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烧了一晚上喉咙又干又哑。
    沈遂刚饮下一杯清茶,房门从外被人推开,林淮竹走了进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淮竹进沈遂房间不再敲门,就如沈遂进他房间一样。
    见沈遂下了床,林淮竹微微一愣,开口问他,身体好些了么?
    沈遂看向林淮竹,面带迟疑,你照顾了我一夜?
    很难想象一个对他负212好感的人会照顾他,不趁机掐死他就算不错了。
    林淮竹:嗯。
    沈遂:多谢。
    听出了沈遂话里的客套,林淮竹掀眸看了他一眼。
    沈遂大病初愈,没什么心情跟林淮竹虚与委蛇,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房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直到秦红筝的贴身婢女来叫沈遂,那种看似平和,实际有些诡异的气氛才被打破。
    沈遂站起身对林淮竹说,我去吃饭了,你也别落了早饭。
    这话仍透着客套,不复往日的亲近热络。
    林淮竹还是那一字,嗯。
    沈遂不再多言,推门走了出去。
    等沈遂离开,林淮竹站在原地未动,看着沈遂饮过的茶杯,面露沉思之色。
    在船上的后几日,沈遂没再晕船。
    不过他还是不喜欢待在这上面,更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去甲板看碧海蓝天。
    跟林淮竹的关系仍是不尴不尬,沈遂不会如闹脾气的孩童那般生了气便不理人,他很圆滑地把握着与他相处的分寸。
    不像过去那样紧贴,但也不会冷着他。
    分数没反向增长,沈遂已经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三日后,船终于靠岸。
    下了船,双脚踩到地面,沈遂终于有了一丝踏实感。
    药王谷伏于不舟山脊,依山傍水,西有寒壁峰,东临座壁山,山中还有一条灵泉。
    三座大山宛如三道屏障,没有人带路普通人根本找不到药王谷。
    老谷主亲自来接他们,他青衣鹤发,精神矍铄,长须飘飘,一派仙风道骨。
    这样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沈遂很难想象他年轻时是个风流种,还惹下不少桃花债,膝下儿女足有二十多个。
    秦红筝是正出嫡女,排行第七,上面有六个兄长姐姐。
    无论年长还是年幼,对于非她母亲所出的兄弟姐妹,秦红筝一概不理,视为无物。
    老谷主极疼这个女儿,爱屋及乌也疼爱原主。
    沈遂一下船,便被老谷主抱进怀中,一贯庄重肃然的面上有了几分温情,有没有想外公?
    毕竟不是真小孩,沈遂不习惯被人抱,但面上不显,乖巧道:想,十分想。
    老谷主被哄得开怀,随后将一块质地细腻,散着柔光的润玉塞到沈遂手中。
    站在老谷主身后的男男女女见状,神色顿时微妙起来。
    这些人是老谷主的儿女媳婿,沈遂有原主记忆,但他只认得几个,其余勉强算是眼熟。
    从他们的神色就能看出这块软玉不是什么凡品,沈遂心里喜滋滋,嘴上就更甜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秦老谷主显然很吃这套,面上的笑意就没止过。
    余光瞥见站在人群之后的单薄身影,他眸色微微一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跟林淮竹相认,放下沈遂看向秦红筝,道:先回谷罢,洗洗一路的风尘。
    药王谷入口在不舟山脚下,穿过一线峡谷,视线豁然开朗。
    山峰巍峨挺拔,隐于缥缈云雾间。
    峭壁之上建着许多精致雅韵的屋舍,飞檐青瓦,高低错落,层层叠叠,气魄恢弘。
    霞染层云,清风入怀,奇禽彩蝶,宛如仙境。
    沈遂看着眼前的奇观,脖子都要仰断了,在心中发出没见识的赞叹。
    药王谷也不是人人都修行,所以养了不少仙鹤当做交通工具。
    一只美而高洁的长颈仙鹤伏在沈遂面前,它个头极大,白羽洁净,黑羽乌亮,头顶有一簇嫣红。
    这是第一次乘灵兽,沈遂颇为稀罕,立刻爬上它的背。
    仙鹤通人性,一个灰衣小奴在它耳边说了几句,它便展了展翅膀正欲飞翔,却被沈遂叫住了。
    仙鹤温顺地收了翅膀,似是等沈遂下文。
    沈遂的心思却不在这里,透过层层人群,他看到站在尾端,神色沉静内敛的林淮竹。
    林淮竹没有上帝视角,于他而言,这次是羊入虎口,盛大的迎接仪式与谷中的美景都跟他无关。
    在这里他孤立无援,孑然一身。
    看到林淮竹犹如一只御敌的小兽,黑黢黢眼眸闪烁着警惕,沈遂叹息一口。
    见秦红筝跟老谷主在谈事,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沈遂从仙鹤下来,悄悄溜入人群,一把抓住林淮竹。
    林淮竹露出一抹惊愕,垂眸看向沈遂牵着他的手。
    沈遂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拉着林淮竹跑到竹林间,正要去找仙鹤,没想到对方竟跟过来了。
    好乖乖。沈遂摸了摸仙鹤修长洁净的脖颈夸赞道。
    对方似乎听懂他的话,蹭了蹭沈遂的手,眼眸温和灵性,而后伏下身。
    沈遂跳到它背上,转头去看林淮竹,上来,它要送我们去休息的地方。
    药王谷的屋舍建得极高,凭他俩那点微薄的灵力很难爬上去。
    林淮竹没说话,默默爬了上来。
    仙鹤展翅而上,掠过葱茏竹林,朝着铺面霞光处飞去。
    大概是想让他们欣赏谷中美景,仙鹤并没有直接带沈遂跟林淮竹回房舍。
    残阳染满半边天,云雾遮在精舍的飞檐栏杆,谷中姹紫嫣红,竹翠花红。
    仙鹤在谷中盘旋一圈,慢慢飞出峡谷。
    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有鱼探出,沈遂激动地拍了拍仙鹤的背,快看,那儿有鱼可以捡,想吃就过去。
    仙鹤多以药草为食,但也喜食鱼虾。
    闻言仙鹤飞了过去,俯冲而过,脚掌在水面掠起波澜,它口衔一条肥美的大鱼,扭头朝沈遂拱了拱。
    那鱼还活着,鱼尾摆动时溅了沈遂一脸海水。
    沈遂倒也不生气,抹净水珠,笑道:我不吃,你吃罢。
    仙鹤不再让,将鱼吞入腹中。
    林淮竹坐在沈遂身后,看他一扫前两日的萎靡,眼角微弯,脸上盈着笑,开怀放松地抚摸着仙鹤,跟它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沈遂话一向多,说起来喋喋不休。
    但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话少了很多,也不再跟林淮竹东拉西扯。
    看着沈遂被霞光染红的侧脸,林淮竹冷冷地想。
    原来是跟他话少了。
    溜达了一圈,仙鹤才送他们回去。
    那青衣小奴等在待客的观景阁,等仙鹤将沈遂林淮竹放下,他才领着他们去了客房。
    沈遂与林淮竹房间相邻,但他没心思串门,回到房间便关上了门。
    打开窗,清风拂面,谷中景色也尽收眼底。
    看了一会儿风景,觉得一个人在房中实在无聊,沈遂出去准备溜达一圈。
    他没叫上林淮竹,独自一人漫无目地游走在曲折的长廊。
    悬崖峭壁上开着许多奇花异草,廊上挂着八角铜铃,被疾风吹得铮铮作响。
    沈遂边走边观赏。
    一阵吵闹声随风飘来,沈遂纳闷地寻声走过去。
    拐进一个从峭壁延伸出来的长廊,长廊尽头是一座精致的凉亭。
    亭内有六七个穿着锦袍的半大孩子,围成一圈正在踢打倒在中间的少年,还扬言要将他丢下凉亭。
    沈遂厉声道:干什么呢你们?
    几个孩子齐齐扭头看来,看见沈遂,他们微微一怔。
    其中一个孩子露出谄媚之色,老大,这傻子又不听话,我们正教训他呢。
    看这些人的衣着年岁,应当是原主表哥或者表弟,但由于原主格外受宠,这些孩子认他做了老大。
    沈遂继承了原主所有记忆,对这些人有零星印象。
    以多欺少不算本事,日后别再打他了。沈遂板着脸训斥道。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他们都被父母耳提面命的叮嘱过不许惹沈遂,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好,便跑走了。
    沈遂没拦他们,走过去扶起了地上的少年,你没事罢?
    少年个头很高,白白胖胖,脖间挂着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
    看到沈遂的脸,少年更怕了,瑟瑟发抖地抱着头说,别打我。
    以前原主拿着烙铁,想在少年脸上烫一个丑字,还让刚才那帮孩子摁着他。
    幸好有人路过,这才救了少年一命。
    打骂都算轻的,他们曾摁着少年的脑袋往恭桶里塞,用绳索将少年吊到悬崖边,还拿火折子烧他的小弟弟。
    一堆混账的记忆涌上来,沈遂气的牙根痒痒。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少年叫秦长须,是秦十二之子,正室所出。
    他们夫妻的关系并不合,甚至比沈远膳和秦红筝还要差,秦十二在外风流,秦长须的娘在内给他戴绿帽子。
    在秦长须三岁那年,俩人大闹一场,他娘一怒之下跟着情夫一走了之。
    因此秦十二并不喜欢秦长须,再加上他有些痴傻,秦十二平时更是问也不问,所以他在谷中才经常被人欺负。
    沈遂哄道:之前是我的错,日后我不会再欺负你。抬起脸,我看看你的伤。
    秦长须还真抬了起来。
    他长得很讨喜,眉宇间却有一种憨傻懵懂之气,眸底清澈纯净,呆呆望着沈遂,犹如三岁痴儿。
    沈遂从荷包拿出一盒膏药,沾了一点涂到秦长须脸上的伤口。
    秦长须吓得合上眼睛,但只有一点点蛰,倒是没想象中的疼痛,他又慢慢睁开眼。
    涂抹了面颊跟脖颈,沈遂问,其他地方疼不疼?
    秦长须犹豫片刻,撩起了衣服,露出青紫交加的肚皮。
    沈遂皱了皱眉,下次他们打你一定要反抗。
    秦长须却说,不能。
    为什么?
    会打伤,我力气大,控制不住。
    沈遂倒是忘了,秦长须天生神力,因为智力低下,他一直控制不好力道。
    沈遂挖了一大块乳白膏药,涂在秦长须发面馒头一样的肚皮,怕什么?这里是药王谷,最不缺的就是丹药,打个半死不活也能救回来。
    秦长须被沈遂那句打个半死不活吓到了,惊恐地睁大眼睛。
    秦长须惊慌地摇头,说话颠三倒四,我不敢,会挨打的,我会被打死,我不敢
    沈遂问,谁会打死你?
    秦长须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眼睛憋得通红,像是要哭。
    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智商只有三四岁,沈遂不再为难他。
    秦长须身上有多处淤青,旧的新的,一层叠着一层,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孩子心性,没什么羞耻心,见沈遂给他涂药涂的舒服,险些没将自己扒光了。
    好在沈遂拦着,秦长须穿了一条亵裤,其余光着给沈遂涂药。
    他趴在凉亭的鹅颈长椅,枕着双臂,眼巴巴看着沈遂,突然冒出一句,你对我真好。
    沈遂哭笑不得,这就叫好?
    比起他用在林淮竹身上的心思,这点算什么?
    秦长须眼睛亮晶晶,用力点头,嗯。
    沈遂不免感叹,要是林淮竹像这个傻白甜这么好哄,他早就拿下了。
    涂个药不算好,别傻乎乎的谁都信。沈遂照着他的脑门轻轻拍了一下。
    秦长须凑近他,难得有几分认真,遂遂,你当我哥哥罢。
    别闹。有一个就够够的,沈遂可不想再来一个。
    秦长须急了,仰起上半身急迫地说,我没有闹,我不说谎的。我想有一个哥哥,你当我亲哥哥,我把我收藏的宝贝都给你,好不好?
    沈遂:亲哥哥得是一个娘生出来的,我不是你母亲所出。
    秦长须想了想说,那我当你亲弟弟。
    沈遂:也当不了,你不是我娘所出。
    秦长须失落地哦了一声,隔了好一会儿又说,那就不当亲弟弟,当弟弟。
    沈遂:还是不行,你年岁比我大。
    秦长须:我还小,只是个子高,因为我吃得多,他们都叫我饭桶。
    沈遂没有任何不耐,继续跟秦长须解释,我今年八岁,你已经十四,所以你不能叫我哥哥。
    秦长须仍旧不解,可十四叔叫八叔哥哥,你八岁,我十四,我该叫你哥哥。
    沈遂被秦长须的逻辑逗乐了,果真是三岁孩子的思维。
    见沈遂笑,秦长须跟着傻笑。
    他的笑带着一种天然的讨好,并不惹人厌烦,沈遂摸了摸他的脑袋。
    涂好药,沈遂站了起来,刚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身影。
    夕阳即将沉落,暮色朦胧
    林淮竹站在长廊另一头,身后是陡峭绝壁。
    他俊朗的五官隐在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唯有那双眼睛余着最后一缕霞光,似火簇在眼底,熠熠烁烁。
    猛地看见林淮竹,沈遂吓一跳,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处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土狗,我就喜欢这种招惹其他小狗被正主发现。
    所以大家猜怀怀会不会吃醋,哈哈哈哈哈哈
    第26章
    隔着暮色跟林淮竹对视几息, 沈遂回过神,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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