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改了画阵路径,调整为简单版。
    在持续枯燥地完成输出、补画的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走神了。
    毕方竟然提到了老妈。
    八岁那年的本命灵兽考核,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迫切想遗忘的灭顶灾难。
    不仅仅是因为他从卫家被寄予厚望的位置上跌落,也是因着
    那是他最后一次跟老妈见面。
    「乐乐,这次去参加考核,要把绷带和斩刀带上吧妈妈只能这么保护你了。」
    「四阶以前,不要解开。」
    他终于想起来了,四阶并不是他自己设下的障碍,而是母亲对他的教诲。
    可是为什么?
    一层层叠起的阵法闪烁着璀璨的光辉,光芒映在妖兽那片青蓝色的羽毛上,更显得色泽鲜亮、质感华丽。
    毕方静静地趴在地上,似乎刚才说了这么多话,它的损耗也不小。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找出了那一丝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异样感。
    绷带和斩刀是母亲给他的,也就是说
    封印毕方是老妈的主意。
    老妈跟它的关系,真有它说得那么好吗?
    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面对一路找寻过来的好友,老妈明知它被困居在禁区,却熟视无睹,这么多年一直见死不救这可能吗?
    别人他不确定,但他总觉得,老妈不会这么做的。
    就在这时,他骤然回忆起了一些话,像是他半梦半醒间时,她轻轻说出的自言自语
    「乐乐,妖物天生就是会骗人的。」
    「对它们来说,这是比喝凉水还简单的事。」
    「所以,绝对,不要听它说了什么。」
    *
    一直表现出乖驯无害模样的毕方,突然道:对了,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吧
    想要让猫熟悉新窝,就拿一条有它熟悉气味的毛毯垫进去。
    那你知道,当时,为了让我熟悉你的血,你亲爱的爸爸拿了什么毛毯过来吗?
    血开始从心脏处往上涌,耳鸣声逐渐变大。
    说话间,斩刀上捆束的绷带,再度被生生地撕扯开了一截。
    更多的气流蹿了出来,涌入它的身体。
    它先前又假装出发狂的模样追着潘千葵跑,又是跟卫承乐摆出回忆过去的谈心模样,如此拖延时间,正是为的这一刻!
    总算是恢复一丁点实力了憋屈死我了!
    毕方狂啸一声,叠加了四阶风系妖力的火焰咆哮着向他吹来。
    它并不能自产火焰,但它却是偷偷藏了一部分林暮晃的火。
    凤凰的烈焰,如此霸道,它很满意。
    尽管灼烧得它五脏六腑都在疼,但一想到这种疼痛马上就转移到面前的小子身上,这点痛楚也就不算什么了。
    在狂舞的火舌中,它充满恶意地低声道:你妈很好吃这句话如假包换,绝对是真的。
    语言像是断线的风筝栽了下来,失去了正常使用的功能。
    严雪卿的冰雪冻不住火焰,急得跳脚:卫承乐,你在干嘛啊!
    他呆在原地,全然丧失了反抗的意思。
    毕方的狂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就这样,就是这样!
    只要主体(卫承乐)一死,它就恢复自由了!
    这么近的距离,没有杀不死的可能性
    ?
    毕方怔住了。
    消、消失了?
    为什么,那足有两米高的火墙,只是眼睛一眨的功夫,就像是被剪切走了一般无影无踪了?
    谁?是谁干的?
    还是说,这里潜藏着别的异能者?
    它迅速往周遭看去,却正好看到,林暮晃迅速收回了左手,将少女重新揽住。
    好违和
    看着少年没有一丝遮挡的手背,它突然醒悟过来:手套!
    *
    手套自然是没了。
    因着释放的火焰温度超过了材料的承受上限,少年手套已然化为灰烬。
    他怀中的少女仰着头,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似是在避免自己因为脱力摔倒。
    不,也许是更害怕,自己摔倒就无法再看着他了。
    她眼中的琉璃色就像接触不良的电灯一般,一亮一灭,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到灯枯油尽的地步了。
    毕方很快就搞懂了这其中的关节:它确实是释放了火焰,但林暮晃并没有按它预想的那样冲过来救人(因为那样绝对来不及),而是卡着时间释放了同等强度的火焰,和它的火焰墙对冲。
    两道火墙对撞在一起,直接将那块儿的氧气一耗而空。没了燃烧条件,自然就熄灭了。
    可恶!
    毕方愤怒至极,刚想再喷一口时
    哪里来的畜生,还敢在陨日里头伤人?
    一声爆喝声响起。
    一根织毛衣的竹针从它的嘴部贯穿,直至把它钉在地上。
    散开的绷带像是灵蛇一般跃出,一圈圈卷在它的独脚上,硬生生地将它往斩刀的方向扯去。
    嗝嗝!
    它的悲鸣没有任何作用。
    一缕青烟过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根毛衣针。
    斩刀的绷带自动卷起,重新将妖兽封锁得严严实实。
    只是,收口似有些挂不住,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到底是没有之前牢靠了。
    看到管理阿姨拎着毛衣,以小碎步冲锋进来,林暮晃低声道:好了,千葵,已经没事了。
    话音刚落,少女闭上了眼睛,晕倒在他的怀中。
    第91章
    阿葵她
    林暮晃道:她没事, 就是脱力了。
    潘千葵好似进入了深度睡眠,这会儿只闭着眼发出清浅的呼吸声,全身没着上一丁点力气, 软乎乎得宛如一颗棉花球。
    若非少年箍着她的腰, 她怕是会就地躺倒, 直接睡在这堆碎石上头。
    严雪卿松了口气:你照顾着点阿葵,我去管那个坑货了。
    说着, 她匆匆向卫承乐跑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队友从刚才开始就陷入了极其诡异的静止状态, 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 完全丧失了行动力。
    中邪了吗?她抓住队友的肩膀, 用力地摇晃,还是魇着了?卫承乐, 讲句话啊!
    队友的瞳孔失焦涣散, 脸色惨白, 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毕方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她内心焦灼,更多的却是愧疚和对自己的诘难。
    明明老师在课上说过那么多次,提醒过他们:尽管妖物的性格千差万别,但恒定不变的是, 它们天生就擅长伪装和撒谎。
    有些事情, 知道是知道了,但要真正实践起来, 却是千难万难。
    谁知道毕方这么一只在古籍上有名有姓的妖物, 居然舍得牺牲自己的形象, 装疯卖傻当了半天的搞笑役?
    从故意放过了卫承乐、转去追杀阿葵开始, 它就在潜移默化地向旁观者心中植入我很无害的念头。
    每一步, 都它精心布下的陷阱。
    明明杀死阿葵的意图是真的, 但只要它嘴里说两句我好喜欢她,这种暴虐的攻击似乎就合理化、无害化了,成为了所谓的爱意表达。
    最让严雪卿心里发寒的是,它竟然还懂苦肉计。
    在放任那一根根丝线割断自己血肉的时候,它脑中在想什么?
    幸好绷带只解开了三分之一,它的实力未能完全解封,加之林暮晃的火焰释放得及时,这才算是在死亡边缘把卫承乐给捞了回来。
    若是绷带完全被撕开,恐怕
    她正内心后怕不已时,突然,一个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感的声音虚无地响了起来
    严雪卿。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卫承乐在说话。
    听到的不是带着调侃又略显讽刺的大小姐,她竟觉得心有些发慌,一瞬间甚至有些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毕方绝对没有这个能力,不要瞎想。
    严雪卿紧张地看着他,应道:哎,我在呢怎么了?
    他沉默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久到让人以为,刚才那一句低沉的呼唤只是她的错觉。
    直至她的面部表情从紧张、担忧逐渐转变为你这犊子到底想说啥,快给本小姐都吐出来,终于,在她的翘首以盼中,卫承乐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晃得我要吐了。
    话音未落,他就别过脸去,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严雪卿:
    X!你对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
    正当她头顶冒火之时,卫承乐却是推开了她的手,踉跄着弯下腰半跪了下去,手撑着高温还尚未褪去的地砖,头如同颈椎断裂一般伏倒下去。
    然后,他当真吐了。
    严雪卿大惊失色。
    不是,她刚才用的力气有那么大吗?
    *
    好了,来说说吧,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的?
    管理阿姨瞥了眼几个神态各异的少年少女,不慌不忙地继续织起了手中的毛衣。
    若是放在之前,他们只会觉得这动作朴实又平凡,就连阿姨的存在感都低得近乎要跟背景融为一体。
    但这会儿,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高深莫测的感觉。
    无他,见识过刚才管理阿姨惊天动地的那一针后,三人的内心只剩下肃然起敬。
    六阶!
    这意味着,这位看着可亲可爱的阿姨,能轻轻松松把学校相当一部分的老师按在地上打。
    见没人吱声,阿姨抽了抽毛线,问道:小朋友现在好点儿了没?
    卫阿姨眼中的小朋友承乐这会儿正双眼无神地被安排坐在一条木凳子上,身上披了条毛毯,手里拿着杯热水。
    他恹恹道:好多了。
    他后来又吐了好几轮,直至实在吐不出东西、连胃里的酸水都倒不出来为止。
    这会儿他佝着背蜷在椅子上,模样看着极为虚弱,似乎他的精气神也随着胃的倒空一起消失了。
    看着活像是一只刚跟杰瑞斗完了法的汤姆猫。
    林暮晃道:周姨,能请医疗科的同学过来吗?
    卫承乐有气无力道:我不用
    你说不用就不用,那我很没面子哎。而且林暮晃指了指躺在自己膝上昏睡的少女,千葵她也需要人补补气。
    卫承乐:
    他不说还好,一说,卫承乐觉得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了。
    行吧。周姨放下手銥嬅中的毛衣,我去问问看。
    说着,她迈着小碎步,往外走去。
    *
    周姨一走,严雪卿就有些憋不住话了。
    阿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只破鸟在说谎骗人了?
    刚才毕方的发难就是一瞬间的事,他反应快不稀奇,但潘千葵竟然心领神会地跟上了辅助严雪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二人恐怕是早就通过某种途径,达成了一致。
    少年道:我只是以防万一。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他那一击并非是仓促应敌,而是早有预备。
    严雪卿胸口的憋闷感更明显了。
    如果是三个人同时大意了,那还能说是对方太过诡计多端,可是
    阿晃比她还小啊,她竟然还需要他帮忙撑场子。
    就差一点,她就要眼睁睁看着队友深陷火海、化为一抔飞灰了。
    耻辱!
    大概是她挫败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林暮晃安慰道:雪姐,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太了解妖的德性了。
    这种言语上的安抚,显然并不能让严雪卿的内心真正平静下来。
    明天开始,多接几个外出任务吧。严雪卿道。
    哪怕是家里反对,她也不管了,她必须要出去。
    她要大量的实战经验!她要成为反诈达人!
    大小姐在气头上,除了说好,还能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卫承乐,你也一起吧,在家里躺着反正也是荒废时间,还不如出去跟本小姐一起锻炼筋骨
    不要。
    严雪卿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拒绝打败的人,立刻道:我就知道你要说不要,但又不是只有你被骗了,我也被骗很惨好吧!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那句话怎么讲的,战胜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直面恐惧
    严雪卿,我说了,我不会参加的。卫承乐冷淡道,我等会儿就去申请退出小队,以后的活动,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别把我算进来。
    这一句话,炸得另外二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啊?的疑惑声。
    乐哥,你是另外找到了别的队吗?
    林暮晃劝道:如果你找到了,那你过去也无妨。但在找到之前,不然先留在我们这里?你也知道的,学校规定一年必须要提交3个团体任务,你今年才1个,之后如果一直单人行动,学校有可能会判你再次留级,那样就
    按照陨日的规定,如果连续三次留级,那后果就是
    直接开除!
    但少年的话,似乎没起到任何效果。
    卫承乐眼皮都没抬,维持着垂眼的状态,漠然道:这跟你也没关系吧。
    严雪卿能听得出来,卫承乐的语气和之前是截然不同的冰冷。
    仿佛他们的关系一夜之间倒退回了刚入学的时候,那会儿她得知要跟另外两个卧龙凤雏拼队,先自我介绍了一番。
    那时候,他就是用这种语气,说出了令她至今都大受打击的话
    「有必要说吗?反正我不会记。」
    他不关心别人的世界,然而,对他自己却也亦如是。
    是阿晃,耐心地一点点凿碎了高耸的防护墙,将整个小队粘合在了一起。
    但现在,那面墙仿佛又矗立了起来。
    她傻眼了数秒,见卫承乐将毛毯挂回去、慢慢地走出去,她才霍然起身,问道:毕方对你的打击真有那么大?大到我们都在你这边,你也不想再试一试站起来吗?
    他的脚步顿了顿。
    但最终,回答她的是砰的一记关门声。
    *
    二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见她往门口走了几步,林暮晃道:别追了,他现在不太想跟人说话,让他自己找地方看看风景吧。
    追上去只会有反效果。
    他竟然要退队?他上次的小组作业还是我给他做的,摊上这么个货色,我都没说要退
    她本来是想发火的,结果眼睛倒是先红起来了,哽咽道:搞毛线啊,一直问他是怎么了,他又不说嘴巴长着是光用来干饭了是吧,说两句能死还是怎么?
    虽然她很嫌弃林暮晃一点点痛就逮着在潘千葵那里哭哭唧唧半天的行为,但跟卫承乐这种锯嘴葫芦一比,撒娇精显得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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