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那一刻,她该有多绝望。
    祝菁宜抱着膝蜷在角落,眼泪顺着眼角砸在手背,她看着屏幕里的念初,死死咬住嘴唇,肩身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的哭泣是无声的,也悲痛欲绝,那种痛从内里撕开,狠狠掼裂肺腑。
    她向着无底的深渊下坠,记忆里的所有褪去颜色,念初的模样也成了黑白。
    她的声音,她的脸,微笑的嘴角与眼神……每一个闪过的画面,都从最柔软的地方剜下一块肉来,生生将祝菁宜凌迟。
    “我们要好好长大,要努力生活,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不是说好的吗,为什么……
    她枯坐在那片阴影里,像一具被掏空了内核的标本,胸腔只剩空荡的寂静,心也一片死寂。
    ……
    那晚过得十分平静,没有任何异样,司崇羽从床上醒来,窗外已是天光云影,枯叶在风中晃摆,沙沙声夹杂着钢琴曲顺着窗台流淌进来。
    是一支不知名的曲子,而她熟悉每一个音符。
    管家站在长廊往下望,身后有脚步声逐渐接近,他回头,颔首叫声少爷。
    司崇羽慢慢踱到围栏处,目光从管家的脸挪移到楼下,注视她晨光中的背影。
    “弹多久了?”
    管家说她起得早,他来别墅时已经见她在那儿,准备的早餐没动过,一直坐在钢琴前,反反复复弹这首曲。
    琴声持续着,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只看见落在黑白键上的指尖,机械般地重复着上行、下行。
    司崇羽静静听了会儿,转头吩咐管家重新备餐,随后他下楼,走到她身后时没被察觉,于是手往琴上一搭,随便奏了两个音。
    发觉身旁来了人,但她不理会,旋律被短暂打断后继续往下演奏。
    司崇羽笑了笑,干脆坐下来,不同刚才的捣乱,这次直接准确按到了琴键,并流畅自如地加入进去。
    指法很熟练。
    祝菁宜这才侧额看去,与他视线相接,司崇羽读懂她眼里的疑问,努一努嘴,说。
    “嗯,会弹。可能比你还牛。”
    他这副随心所欲又稳操胜券的样子真让她生气,站在山顶上的天之骄子好似做什么都毫不费力,只需伸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碾碎山脚下的普通人。
    凭什么啊。
    祝菁宜吸一口气,手部动作突兀地停住,接着抬手一撂,也不管会不会砸到他手,啪地翻下琴盖。
    “昨晚没睡好,回房补会儿觉。”
    她撂下话,上楼睡觉了。
    司崇羽随她去,独自吃完早餐,坐车离开别墅。没告诉她去哪儿,只是发去短信,说晚上回来。
    一觉睡到傍晚,司崇羽还没回,吃过晚饭,祝菁宜向管家要了司机,说要去岛上转转。
    车一路往山上开,停在一处僻静地,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她指间夹着一支烟,走到稍远一些的位置,才问蒋柏要打火机。
    蒋柏知道她有话讲,但先不问,摸出火机递她。
    天色黑透,两道身影隐没于夜幕,祝菁宜淡淡目视远方,呼出的白雾飘散在脸侧,缄默许久,终于开了口。
    “我找到那天的视频了。”
    “跟我们预想得差不多,可始作俑者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两句话,让蒋柏的心犹如坐过山车,他很不解,乃至第一反应不是追问真相,而是问为什么。
    “难道视频还不能作为有力证据?”
    祝菁宜没有说得很细,省略念初受辱的细节,捡着重点,用一段话阐述那天的事发经过。
    “我问过谢澜,间接致死一般构成过失犯罪,即便加上迷奸罪,量刑最多十年以上,期间要是减刑,说不定三五七年就出来了。”
    一条人命,却只换来三五七年的牢狱,多可悲。
    这个可悲的事实如灰土般一层一层压住呼吸,堵住喉咙,吞噬了所有声音。
    他们沉默地凝视海面,荒坡上的蒲公英被风吹得满天飘散,视野所及都被这细密的白色占据,而后它们越飞越远,越飞越稀疏,如同星火散入夜空。
    多像念初,轻飘飘飞到空中,成了天上的星。
    指间的烟寂寂燃烧,她望着远处的灯塔,望到眼眶发痛,心里很难受,经历过的所有磨难都不及这一刻难受。
    “我不甘心。”
    “更为念初不值。”
    她本该拥有圆满的人生,自由,灿烂,而不是沉没于海底,消失得一干二净。
    蒋柏红着眼一言不发,神情黯淡得如一场黑白默剧。
    他怀念他们的曾经,他们相互陪伴,彼此依赖,那么破烂不堪的日子都一同度过了,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局。
    天光泯灭于一片苍凉的灰,照着两个孤影。蒋柏在寒风中深吸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望向她,缓缓点头。
    “那就一条路走到底吧。”
    “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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