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灵寂遂轻轻捏开她的下颌,强行让她的两排牙齿分开。她嘴还挺硬,死蚌壳一样有股倔劲儿,细嫩的皮肤微红。
    “不带甩赖寻死的。”
    王姮姬当真濒死,“你规定的?”
    他呵呵,抚着她微微濡湿的鬓,“我对尸体没兴趣。认输就是了。”
    她铁青着嘲笑,“那却休想。”
    他道,“好。”
    十面埋伏,无路可逃。
    这夜诡异,奇怪,充满了哀哭。
    郎灵寂漠然进行着全程,似乎少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
    他和她一样,都是带着前世记忆的人。前世她和他同房的次数虽然不多,每次她却不是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以前,她会……抱他。
    有时候她还会喊他“雪堂”。
    雪堂,你今天来了?
    雪堂,你明天还来吗?
    雪堂,我想和你约定,每月的十五和三十,你都要来,无论多忙都要来。
    无论多爱别人,都来看看我。
    雪堂。
    怎么今日针锋相对了呢?
    他们以前的次数虽少,但每每都是温情的。
    王姮姬变心了。
    郎灵寂掩盖眸中杂绪,愈加沉下力道,送绝了所有情面。
    ……
    事后,郎灵寂毫不留恋地起身,留她一人在榻上凌乱着,惩罚似地将衣裳随意丢在她身上,随后扬长而去。
    游戏结束。她败了。再见。
    王姮姬似有恍惚,失声失智,那件白色的丧服正好盖在了脸上,还带着些微王章下葬那日铜钱和火炭的味道。
    许久许久,才啜泣出声,将所有所有憋在心头的委屈都哭出来。
    第035章 喂药
    琅琊王氏新任家主九小姐莫名失踪, 下属第一时间将消息禀告给了王戢。
    王戢急得火烧眉毛,立即派人出去搜寻,连找了五六日, 杳无音信。
    王戢十分自责, 惭愧得想去撞墙。与九妹见最后一面时,他与九妹因为婚事发生了争执,之后九妹便消失了。
    爹爹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九妹, 将九妹托付于他。若九妹出了什么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九妹现在身份特殊, 是新任家主, 背负了整个家族的使命, 九妹出事,整个琅琊王氏也就出了事。
    九妹究竟去哪儿了?
    一开始他怀疑是逃犯文砚之挟持了九妹,细想之下可能性不大。
    有仆役禀告,九小姐最近与前来奔丧的河东裴氏走得很紧, 裴锈曾多次邀请九小姐往河东去,小姐疑似被蛊惑了。
    王戢立即找到了王姮姬的贴身侍女们, 奈何一个嘴比一个严, 谁也不肯透露王姮姬的半分行踪。
    王戢火冒三丈,欲上大刑,襄城公主劝道:“夫君苛责下人也没用,她们不肯透露九妹的行踪, 原是忠于九妹。”
    王戢伤然道:“夫人这么说, 难道九妹是自己逃走的?可这是她的家啊。”
    襄城公主道:“九妹年轻脾气又直, 认准的事绝不回头。她不喜欢琅琊王, 你却强逼着她嫁,她自然要逃离这个家。”
    王戢灰暗如菜色, “夫人,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如何会逼迫九妹,她是全家最宠爱的小妹妹……都是我的错,如果这次九妹能平安,我定然不再逼她丝毫了,哪怕用我的性命去换。爹爹尸骨未寒,在天之灵定会骂我不孝。”
    襄城公主见他是真伤心,忙安慰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九妹,保证她的平安。至于你们兄妹俩,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没有化不开的冤仇,日后慢慢再说开。”
    王戢微微振奋,首先去建康城的豪华逆旅里找到了裴锈,索要王姮姬。
    裴锈一头雾水,“表妹?我不知道啊。”
    王戢厉声道:“你还装什么装,花言巧语蛊惑我九妹,叫她抛弃家人跟你走!”
    裴锈有点委屈,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表妹的下落,前天夜里她确实传信说要来找我一趟,我傻等了整宿,没等到她人,还以为她改变主意了。你跟我纠缠无济于事,快快多派遣人手寻找表妹吧。”
    王戢瞧裴锈的模样不似作伪,愈加心焦。九妹身体病弱虚柔,失踪时又在夜里,周围所带侍卫很少,若遇见了贼人后果不堪设想。
    “若九妹出事,我王家饶不了你裴家!”
    王戢撂下狠话,气冲冲离去。
    值得注意的是,王姮姬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马奴既白也失踪了。
    莫非此奴拐走了九妹?
    此奴平日默默无闻,只是一个低微的奴才,没有那么滔天的本事。
    众人找了大圈,快把建康城掘地三尺了,硬是摸不到王姮姬的半片衣角。
    如果九妹已不在建康城中,长江以北地域幅员辽阔,哪里捞一个小小的九妹?
    九妹若出事,他无颜再活在世上了。
    ……
    小王宅,一室死寂。
    那日过后,并没丫鬟送来避子汤。
    王姮姬以前服食过情蛊,身子受损,虽然被文砚之用补药滋养了几日,身子尚未痊愈完全,根本不可能有孕,喝不喝避子汤没意义。
    她脖子上的瘀青还没消褪,两腿至今酸痛着,积攒不起半丝走路的力气。
    那夜她整整被磋磨了一个夜,唇都咬破了,痕迹在数日之内都会挂着颜色。
    这代表着明晃晃的折辱将长达数日。
    她无精打采地卧在榻角落处,养精蓄锐,望着窗棂外落日的纁黄,以及零星落叶飘下的肃杀收敛的秋。
    昏暗之中,唯有指根代表王氏家主的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曾经的追风,做梦,写诗,骑马变成一场梦,无情地破碎掉,以后她还能骑马吗?她还能吹风吗?
    ……她还有以后吗。
    乱世之中,谁有兵权、粮权、地权,谁拳头够硬,谁才是主子,而不是由一个空落落的家主头衔决定。她这家主完全是傀儡,没有半分实权。
    现在的她是瓮中之物,外界不知她的讯息,她也不知外界的讯息。
    那夜那人取走了她的贞白之后,便再没来过,日子平静如水地流淌着。
    大门紧锁,侍卫每日森严把守,根本不像放过她的意思。
    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他定然还在酝酿着什么卑鄙手段。
    她不确定郎灵寂会不会杀她,从磋磨的程度来看,郎灵寂应该是极厌恶她的。她这样背叛他,命悬一线。
    但动了她,琅琊王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那人还想将来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就得有所忌惮。
    现在只盼着二哥能赶快找到她,救她出去。她莫名失踪,二哥定然已心急如焚四处寻找了,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二哥那么耿直,估计很难想到她就在王家自己的宅子里。
    又过数日,王姮姬正在内室读着一卷书,沉寂已久的大门忽然打开。
    蓦地一阵可怕骇瘆的威压溢满了小王宅的每个角落,角落处滴漏细微的流沙声,宛若死神橐橐的脚步声。
    王姮姬心跳咯噔漏了一拍。
    算总账的时刻终于来了。
    郎灵寂缓缓走进来,人如山谷中汹涌激荡的白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既傲慢又冰冷的气息,来者不善。
    几个头戴进贤冠的史官随行在后,手持毛笔,准备记录接下来发生的事。
    门四敞大开,外界清新飒爽的风吹在颊上,给人以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王姮姬后退一步,下意识皱起眉头。
    史官都来了,他今日怕是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去。
    四目相对,她盯着他,他也盯着她,心照不宣,针锋相对,就像那日在榻上那般火拼一般,天生不共戴天的死敌。
    “建康城潜逃的犯人,书生打扮,姓文,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郎灵寂幽幽说了句开场白,两名侍卫拖死狗似地将一人拖了进来。
    那男子浑身是血,被拷打得不成样子,体型甚是瘦削,看上去好似一个文人书生。摘去黑色的头罩,俨然就是睽别多日的文砚之。
    王姮姬一激灵,瞳孔暴睁,低呼了声就要冲过去,却被两侧侍女立即劝住了。
    “文砚之!”
    文砚之潜逃多日,终于还是被抓了。
    文砚之同样被侍卫控制住,奄奄一息,仍硬着骨头,凛然正气,有气无力地宣告道:“别……别动她,有什么朝我来。”
    郎灵寂漆黑而明净的眸睥睨着。
    还挺深情。
    两个男女遥望着彼此,像彼岸两侧的牛郎织女,被一道银河划开。
    真情很感人,可惜生错了阶级,在错误的时间错误地发生。
    王姮姬算计文砚之,文砚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算计王姮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互藏心眼,此刻又装得惺惺相惜。
    他悯了会儿,毫无感情地念出:“文砚之祖籍建康,蓄意接近琅琊王氏,企图破坏王氏根基,寻找变法的漏洞。”
    “后遭群臣围攻,逃往建康城外。在坐船时被船夫认出,从而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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