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见人心 作者:嘉祥辉显

    第5节

    想来陆浩勋原本是来找初中同桌对战实况足球的吧,两人出了门就往公交站台方向走。孟维心扑腾扑腾地直跳,张张嘴,半天还是没叫出口,只是放缓了脚步跟在后面。总不至于都在等同一辆车吧?可老天写的这出该死的剧本偏偏就是等一辆车。他当时一咬牙对自己说,孟维啊孟维,你是有多没出息?连一趟公交车都不敢坐吗?你到底怕什么?怕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他给自己壮了胆,一横心就跟着上了车。

    他发誓,他上车、经过陆浩勋的座位时,他一定是看到自己了。

    可是陆浩勋,却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那样的平静无波,那样的漠然疏离,仿佛他们从来不曾认识过。

    他感到一丝庆幸,因为他压根没想好偶遇时的台词。然而庆幸之后又仿佛跌入冰窖,他忍不住想起若干年前,那个隔着攒动人群,一眼就认出他并执着地在他身后叫他名字的那个阳光少年。

    那么现在算什么?为什么连最普通的老同学见面都要这样冷淡?

    还是说,陆浩勋根本就已经记不得他了?

    他最终选了个离陆浩勋最远的后排座椅坐下,继续看那个人冷漠的背影只会往自己心上划刀子,窗外飞速略过的干枯枝桠看进眼睛里是那么的扎人。他在心里默默数着还剩几站路就可以解脱了。恍然如梦般地挨到了目的地,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在下车之前和陆浩勋打个招呼。

    现在他是记不清过程了,记忆深刻的唯有三件事。

    他全程微笑,大方问候,没有紧张,没有窘迫。可是陆浩勋与他对视的眸子一直不自然地躲闪。而一旁初中校友的目光有些微妙地在他和陆浩勋之间流转。

    下车的时候他一度觉得他们的故事可以在这里画上圆满的句号了,因为他们终究只是同行一段路,而非一直同行到最后。彼此的生活早就不是本来面目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捆在原地,反反复复的悼念那些屈指可数的瞬间?

    他这些年来一直喜欢着的是陆浩勋?抑或是那个喜欢着陆浩勋的自己?还是喜欢着被自己反复复习、放大、美化而其实早就偏离事实的所谓回忆?

    思及眼前,似乎那些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都彻底错付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滑稽、愚蠢、可怜到了极致。

    他想,假如那次陆浩勋没有在他身后叫出他的名字,假如他转身时看到的陆浩勋并没有天真烂漫的笑容,假如陆浩勋并没有在拥挤的人群中急切地告诉他自己就在他对面的班级……

    假如没有这一切,他或许早就死心了,而且死得透透的,一并随着那些有陆浩勋客串出场的年少时光一起挫骨扬灰。

    超市里的暖气打得很足,逛了没多久孟维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推车上,这时候他发现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几样蔬菜,欧隽坤拿出一盘茭白翻来覆去地看,对他说:“咱们明天吃茭白烩虾仁吧!”

    他觉得做法倒不难:“就是家里没虾仁了,得再买些虾仁才行。”

    欧隽坤噗嗤一笑:“家里……”

    他本没想多,也着实被自己这句不假思索的“家里”给惊到了,怎么就不知不觉把欧隽坤当自己家了呢?!忙刻意加重关键词说:“是‘你’家里没虾仁了。”

    欧隽坤看着他似在观察什么,半晌忽然反悔了,说:“要不就直接油焖茭白吧?”

    他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油焖茭白的做法,遂点头说:“这样也不错,简单些。”

    “孟维。”欧隽坤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目光中满是探究。

    “怎么了?”

    “你不是说医生跟你交代过,我恢复期是不能吃茭白的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欧隽坤手里的茭白放回原处。欧隽坤轻笑了一声,又从手推车里拿出一捆菠菜,“还有大力水手的变身法宝呢。”

    他被欧隽坤这番捉弄搞得有些窘迫,欧隽坤走在前面,每拿下一样忌食的食材、酱料,他就再追着放回去,他看欧隽坤玩得乐此不疲,转到他面前说:“欧隽坤,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这怎么能叫幼稚呢?我这是在验证你的游魂有没有找回来啊,现在掌勺的是你,不好好把关,我怎么能放心把这小胳膊小命的都交给你呢?”

    还没待他接话,只听身后“噗嗤”一声低笑,他转脸瞧见三个年轻女孩眉来眼去、不怀好意地偷看他们。

    “一对咯?”

    “你说呢?”

    “那还用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牌子的巧克力难吃死了啦!”

    孟维尴尬地杵在原地,两个大男人在超市这么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讨论烧菜做饭难免让人生疑。他想解释却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欧隽坤仿佛不怕事闹大似的,干脆用他那幸存左胳膊从后面勾住他脖子:“我看也买差不多了,咱们这就结账回家吧。”

    一番话说得那么自然,好像他们是老夫老妻似的……

    次奥……孟维的耳朵不自禁地烫了起来,赌气似的一把隔开欧隽坤,推起购物车头也不回地快步去结账。

    这时候他带来的布袋子就发挥了作用,两个人平时吃的零食、做家常菜用到的食材、辅料,还有居家的便利用具刚好塞下三大包。打包好重新放回手推车乘坐扶梯到一层商铺,路过一家宠物店,孟维忍不住进去转了转,白色的微笑天使萨摩耶宝宝呆头呆脑的睁着懵懂的双眼看着他,还有圆头圆脑的金毛宝宝奶声奶气的叫着,泰迪宝宝闭着眼睛挤在一处互相咬着耳朵。他看在心里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萌化了,顿时父爱爆棚,摸着狗宝宝久久不肯离手,玩得可开心。

    欧隽坤半蹲在他身边,说:“喜欢就养一个呗。”

    他却摇了摇头说:“喜欢不一定就要养呀。养宠物是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那是一条生命。对于带走他们的主人来说,也许是一时兴起,然而对于小狗来说,交出去的可能就是一辈子。”

    “不就是养个宠物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这就是责任,如果不能保证一辈子守护它爱护它,就不要轻易带走它。”

    欧隽坤说:“就算你不带走它,也会有人带走它,到时候是不是好吃好喝一辈子你也没辙。”

    “最起码,我知道我暂时不具备养狗的条件,所以能做到自己不糟践它们,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和我是一个想法。而我也相信这个社会之所以能正常运转,是因为人们能负担起自己的责任,比如工作,比如婚姻,比如……”

    “婚姻?”欧隽坤觉得好笑:“婚姻是最虚伪的责任关系,当初信誓旦旦,若干年后还不是说出轨就出轨?我爸扶正小三后,也不妨碍他继续玩小四、小五。”

    “你不能以偏概全。”

    欧隽坤依然在笑,但是无法掩饰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我这辈子见证过这一次就够终生难忘的了。别再跟我讲责任,这世上谁也不是谁的责任。”

    他说得那样歇斯底里,孟维知道,他这观点说得这样极端明显是在泄愤,想来他从小就遭受家庭不幸着实可怜,便不忍再触动他的旧伤,默默起身把车推走。

    在回去的路上,车厢陷入了长久地低气压,即便孟维打开电台放那些快乐的歌曲,初冬的空气依然被彻底冰封。他这才领教到欧隽坤可怕的负能量大杀器的威力。

    到了欧隽坤家楼下车库,欧隽坤终于开口说:“我永远不会忘了我妈那时候伤心的模样,我真恨不得替她受着,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对他百般疼爱的男人把别的女人扶正。从爱到不爱,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哪儿来的责任?哪儿那么多废话?”

    “所以他们说你从不交男朋友?没有固定关系?”孟维不禁问起。

    “婚姻尚且能理直气壮的背叛,更何况是男友?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就挺快活。你知道么?我妈死的时候,我也像是死了一次,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即使又活过来,心也是死的。”欧隽坤依然笑得轻松,可孟维只觉得那其中透出的麻木和绝望让他觉得有点心酸,鬼使神差地,他的手缓缓移到欧隽坤随意搭在腿上的左手背,轻轻地握住,那手心和他的一样温热。

    就这样安静地握了一会儿,欧隽坤忽然笑问他:“你突然对我关怀备至起来,难不成是想做我男友啊?”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把孟维打回清醒状态,他嗖地收回手,赌气说:“是!你倒是答应不答应?”

    欧隽坤挑眉道:“急什么?怎么着也得‘日’后再说呀。”

    该死的!对欧隽坤这混蛋就不该放松警惕!

    他欧隽坤是示弱求安慰的人吗?孟维啊孟维你多多长点心吧!

    作为报复,他把车直接丢给残障人士随他自己折腾去,拎起包裹就要往楼道里跑。

    “孟维?!”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欧可非正一脸震惊地扫视拎着几大包东西的他和身后的那辆车:“你怎么会和我哥在一起?!”

    第二卷 第五章

    欧可非平时住校,难得回趟家却从他老爸口中得知欧隽坤胳膊骨折的事情,晚饭吃了一半就跑来找欧隽坤,结果给他撞见了购物回来的孟维,还好死不死地从他哥的车里钻出来,然而他那一堆连珠炮似的疑问统统在他哥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们没在一起啊,明显是他在追我。”之后被击成齑粉。

    孟维感觉糟糕透顶,他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切水果的游戏氛围,只觉得满世界都在刀光四起地哗哗哗切水果,芒果香蕉苹果梨子西瓜五颜六色黏黏糊糊的残骸一并溅得他满头满身。

    欧可非难以接受,说:“你孟维藏得够深啊,居然是个同性恋?居然还想追我哥?”

    孟维刚想反驳说没有追欧隽坤,却被欧隽坤抢了先,只听他对欧可非说:“人家是同性恋碍着你了么?我还是同性恋呢,你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呆着跑我这儿干嘛来了?”

    孟维听他这么一说,恨不得抡起那几袋子东西往欧隽坤脑袋上砸去,这倒忙帮得还真是业界良心不遗余力啊!

    欧可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爸说你伤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情况好不好。”

    “挺好,多谢关心。”话里隐隐透着逐客令的意味。

    孟维看见欧可非在他哥面前收起了往日的脾气,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就转身告辞,临了却不忘附送了他一个冰得刺骨的眼神,他敏感地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欧隽坤带沟里去了,被动得罪了欧可非这个狗脾气少爷,明天开始他的日子恐怕是要难熬了。

    等到两人进了家门,孟维可算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摊开来说:“欧隽坤!我刚才在外面一直没反驳你是因为在你弟弟面前,我打算给你留点面子。可是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我让你替我说我是同性恋了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是同性恋了?你凭什么就替我做主了?自作主张还上瘾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欧隽坤把自己扔进沙发里,两腿一叠搁在玻璃矮几上,“我不这么说,他就会问个没完。况且就你这段数,几句话下来就会被他逼问出我胳膊究竟是怎么伤的,然后他再回去告诉老头子,好嘛,四下里就没安生日子过了。所以,为了保兄弟,只能暂时牺牲你了。车轱辘话来回说,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你引起的,没道理我帮你把事情压下来,到头来什么风险成本都得我一个人扛吧?”

    孟维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你也不能说我追你啊!我就不信你编不出个更靠谱的理由。”

    “你怎么就断定‘你追我’这件事不会是个真命题呢?从上学到工作,他欧可非很清楚,追过我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确实没有比这更靠谱的理由了。”

    孟维算是彻底领教到了欧隽坤的厚脸皮程度,“你这人哪里来的自信爆棚啊?除了长得能看,有几个钱,他们还能喜欢你什么呢?”

    “他们还喜欢被我干哭。”

    孟维不禁闭上眼睛,回想起他曾经目睹过的那些画面冷哼道:“你这人真让我感到恶心。”

    欧隽坤依旧淡然:“但你也曾为这个让你恶心的人流过眼泪,不是么?”

    “那不一样!”孟维坚决地说,“这世界上有两个欧隽坤,一个对工作负责,待人和善体贴,对兄弟讲义气,阳光乐观;而另一个躯壳里却没有住着灵魂,固执地纵情声色,以偏激地态度拒绝外界的关心和善意,消极、悲观地认为自己不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甚至从此安顿生活。 我感谢第一个欧隽坤对我的救命之恩,可我唾弃第二欧隽坤,因为他肮脏又可怜。”

    “你不要以为我跟你讲了些家事,就可以跟个上帝似地指点我的人生。如果你觉得这个肮脏又可怜的家伙会玷污你高尚纯洁的灵魂,你现在就可以和他划清阶级想走就走啊。”

    他发誓,他真的有一瞬间恨不得立刻冲进卧室收拾好东西就走掉,可是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答应照顾欧隽坤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不高兴玩就彻底不玩了。

    欧隽坤确实舍命救过自己,这份大恩总不能忘,何况老爸一直教育他,“慎始而敬终”,既然是经过自己慎重考虑开始做的事情,总要完成到最后。何况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谁都别想改变对方的生活方式,有些分歧,睁一眼闭一眼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我不会走的,我会等你的伤养好。”孟维说。

    “你不必勉强,我从前张口闭口说你欠我人情,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的。我从来没有试图把谁捆绑在我身边,而且我也不会依赖于任何人。”

    “我没有勉强,我只是在坚持做完一件我应该去做的事情。”孟维说,“你放心,我对你还真没什么企图,更不会去‘追你’。你的那点可怜的优越感趁早收敛起来,别臭美的以为人人都该爱上你。”

    “周末就出发去日本,这次可非和浩源就托付给你了,另外三个小子还有练习日程,我走不开。这次白姐也去,你小心应付。”

    几天后,他去练习室的时候从佟煦那里收到了一份去日本的签证。tatto继完成了国内的新专宣传周期后又马不停蹄地奔赴日本发第二张日语专辑,目前正在日本巡演,然而就在还剩最后两场武道馆演唱会时,曹宥兴在参加体育综艺时意外遭遇十字韧带崩裂,tatto演唱会团队连夜开会商讨对策,最终由辜锦铭拍板决定——从aloha里调两个成员,依旧以神秘练习生的身份替补前辈出演演唱会上的所有舞蹈曲目。

    身为拿到ce a1档的欧可非和以稳定发挥颇具口碑的陆浩源毫无意外地成了最佳人选。然而最后能站上武道馆舞台的只能是其中一位。陆浩源在接到通知时难掩喜悦,只是很快又平静如常,认真跟着舞蹈老师学tatto的舞蹈,孟维本以为按照欧可非以往的个性,会觉得理所应当轮到自己,可等他在练习室里看到他时,不仅学舞步消化得飞快,练还练得特别狠,对于细节的追求和表现几乎达到了苛刻的程度。

    替补曹宥兴出场意味着很多——先不说得可以得到在大场合锻炼的宝贵经验,就是提前在国际舞台得到曝光度和关注度,对于即将出道的人气积累都是成倍的加成。

    可是好处再多也不能练到大半夜啊喂!

    孟维眼瞅着从夜幕降临到月上中天到万籁俱静,看着陆浩源和舞蹈老师相继回家,欧可非依然没有关掉音响的意思,偏偏艺人事务部的白姐把欧可非宝贝得紧,千叮咛万嘱咐叫孟维务必亲自送欧可非回宿舍。

    他知道肯定会回来很迟,就给欧隽坤打电话报备,后者刚好也在加班开会,他最后就在微信上给欧隽坤留言:对不起,今晚我也要加班,你先凑合一下吧,洗澡的时候自己小心点哦。

    仅仅4天时间学会全部18首曲目的舞蹈内容的确压力颇大,他有感于欧可非的业界良心,可是这样高强度的练习恐怕会把身体累垮吧?果然,孟维跑了趟厕所的功夫,回来就看见欧可非腿抽筋了,倒在地上一脸痛苦。

    腿抽筋这种事对于踢足球的都不算个事,这是体能下降的表现。孟维来不及多想直接跑过去帮他压腿,哪知道欧可非不领情,用英文吼他滚远点儿。

    带了他这几个月,孟维是知道欧可非这个小abc着急地时候会吼英文,只是这冷不丁地被他吼,难免有些惊吓到,这小祖宗又吃原子弹了啊?直到对上欧可非如临大敌的眼神,才想起来他八成是为了前几天的误会记恨他呢。

    孟维看他痛苦地直冒冷汗,觉得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对付抽筋,我倒有些经验,让我来帮你吧。”

    “disgtg!”

    “你跟我放洋屁没用的,中文都不好好练,以后怎么在华语圈混呢?”

    “你是同性恋!变态!”

    孟维觉得跟这少爷没什么好商量的,索性站起来,趁欧可非不注意一把抓起他两条腿绷直了抵在胸前,两手扳平了欧可非的鞋底,使力往下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欧可非吓得惨叫,然而叫了一阵子就虚脱了,孟维估摸着算是完美完成任务了就放下他,自己则坐到一边地板上喝起热咖啡来。

    一时间偌大的舞蹈教室里只回荡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孟维看了看表,欧可非一会儿要是又起来跳舞,他差不多可以用手机看一场欧冠小组赛了。这时候欧可非说:“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别来缠我哥,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倒是想放弃啊……”拜托!老子根本就不想追你那宝贝哥哥好不好?!“可是你哥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啊……”卧槽……这么恶心的话居然说出口了……可是和欧隽坤约定好的事情,还是乖乖按他的设定走下去啊……

    “你专门挑他受伤的时候来鞍马前后地照顾他……”

    “是‘鞍前马后’。”

    “咳咳,鞍前马后地照顾他,你以为会感动他?a thoand tis noooooo!”

    孟维想了想说:“你答应我从明天起决不像今天这样折腾到两点半,我就放弃追你哥。”

    欧可非感到很为难:“不行,这么多舞要记,时间太紧了。”

    “那我就只好继续追你哥了。”╮(╯_╰)╭孟维深深地领悟到一时嘴贱的下场了。

    他的确是出于保护欧可非的角度出发,让他别这么风魔似的高强度练习,毕竟以他的天资和智商,记舞步也好,完成度也好都是拔尖的,不然aloha也不会选他当啊……可是这少爷吧,就是生怕有个闪失,一点不敢怠慢。

    接下来的两天,欧可非变本加厉地练舞,如果说第一天是练到欧冠球员进场仪式大唱“the s~~”,那么接下来两天,孟维估算了一下,欧联杯都踢到下半场垃圾时间了。

    对于一个平时熬夜看球的人来说,勉强熬两夜问题倒不大,毕竟以前世界杯欧洲杯小组赛阶段也是这么扛过来的,而且睡觉时间可以提前安排。可是像现在这样在睡眠不足的前提下硬熬到第三天就实在吃不消了,凌晨四五点到家,梦游般地冲了个澡就昏死在回卧室的路上,然后眯两个小时再起来头昏脑涨地给欧隽坤准备早饭,他这天早上六点钟,实在是累成狗了,也懒得弄复杂的了,直接照着中医调理的药膳煮了一大锅牛奶,然后把从超市里买来的现磨的黑芝麻粉,黑豆粉,核桃粉,芡实粉,红枣干粉,干山药粉,茯苓粉,和薏米粉混进去,按下定时器,瞪大眼睛确认无误后就又爬回卧室昏死过去,对他来说,能多睡一分钟也是好的。

    他稀里糊涂地想着,aloha还没出道呢他就被虐成这怂样,看来助理真的不好当啊……等cg找到靠谱的人,他得赶紧回去干老本行!

    然后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踏实,虽然隐隐觉得因为熬夜的原因四肢酸痛,可是感觉整个人像睡在棉花堆里,梦里那真是鸟语花香林幽静,风和日丽江波平。

    等他自然醒来,一睁眼,一摸手机看时间,没摸着。

    再一看书桌上的小钟,十一点。

    十一点??!!他整个人因为惊吓过度嗖地弹了起来。

    拔腿冲到客厅刚好撞上欧隽坤,欧隽坤那残了的胳膊大概没有幸免,疼得嗷嗷直叫。孟维免不了一通道歉,紧张得要命,不会小心伺候万分呵护了三个星期,结果被他这么一撞又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吧?

    结果眨眼功夫欧隽坤就变了张脸,笑说:“看来我演技还不错?”

    孟维没客气,照他肚子给了一拳,这一拳不轻不重,出手的刹那,他隐约觉得他们这几天来若有若无的“冷战”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忽然想起来问欧隽坤:“是不是你把我手机收走了?还有你今天怎么不上班?”

    “你手机闹铃响了很久都没把你闹醒,反而把我吵得脑仁疼。我没上班是因为从今天开始休年假啊。”

    孟维想,这真是同人不同命,自己接连三天陪练累成狗,人家高帅富还放年假。不过看在欧隽坤平时忙起来也是为sensato抛头颅洒热血以及毕竟还是个伤号的份上,休个年假也是应该的。

    欧隽坤说:“我跟你们辜总请过假了,你下午再去上班也行。”

    孟维正在换衣服的手定住了:“欧隽坤你现在自作主张的本事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啊,辜总根本不管这些考勤的小事,你还把我手机关机……”多大仇?一想到白姐一上午狂打他手机都是关机时的表情,他就觉得崩溃。

    “ok,算我好心被当驴肝肺。”

    结果第二天欧隽坤果然没再插手他的事,又熬了一宿,一大早开保姆车送欧可非和陆浩源去练习室的路上,他因为疲劳驾驶直接把车开上了绿岛,小命是无碍,就是被白姐知道了后,劈头盖脸地狂骂一通。

    欧可非躲到一边继续练舞,陆浩源则帮他说好话,这些天很辛苦,睡眠不足。白姐完全不领情说:“你搞清楚了没人逼你这样!能熬你就熬,不能熬就趁早回家!”

    孟维觉得荒唐,明明是她下的死命令,欧可非什么时候走,他才能走,万一他放着欧可非自己回去,路上再出个好歹来,他总归里外不是人。不过在cg的这几个月里,白姐的脾气他也算是摸清了,越是这种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就越是不能正面顶撞,这种时刻只要“以逸待劳”光听不说就好。

    他出交通事故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不一会儿就被欧隽坤知道了。

    辜锦铭给他泡了壶好茶说:“你真会掐时间啊,半小时后我可就得出发去机场了。”

    “我这不是怕来迟了辜负香茗么?”

    辜锦铭说:“你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天气预报说今天没妖风,尊驾这时候来不合常理。”

    欧隽坤含笑,指尖拂过他那盏上好的梅子青瓷盖碗,“你明天给孟维放一天假,怎么样?理由你随便编,编个服众的理由难不倒你。”

    “可行。不过……”辜锦铭靠在雕花楠木的大办公桌前侧头问他:“这不像你从前的作为啊,我可否问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朋友?总不会是……”

    欧隽坤指了指打着石膏的胳膊:“我这残了的胳膊现在全仰仗他照顾,你手下的那些个泼妇要是把我这得心应手的保姆累出个好歹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二卷 第六章

    孟维觉得这大概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上午还把他往死里骂的白姐这会儿居然客客气气地给他明天放了一天大假,集结会也不用开了,后天早上直接奔机场飞东京。

    连续几天折腾反而把他的生物钟打乱了,躺穿上翻滚了一个小时愣是没睡着,精神好得很,索性回了趟家陪老妈去批发市场背了些实惠的胡萝卜和大白菜,下午又找x大的拜仁球迷会踢了场五人制足球,这才觉得累到极致刚好可以大睡一场。差不多饭点之前回到欧隽坤的住处,这个残障人士不知道去哪里疯了还没回来,茶几上随意堆了些零食、杂志,他顺手给收拾了一通,倒垃圾时看见桶里在一堆杂物废纸之上躺着个空了的药盒,不过全是英文,描述里一堆专业名词他可看不懂,盒子正面印着个大单词“onzape”。

    “奥兰咋平?”他默默拼读了一遍就随手扔了回去。欧隽坤自己说过他平时不生病嘛,而且确实认识他以来连个感冒咳嗽都没见过,就说上回台风天孟维淋雨发烧想弄个退烧药都没有,至于这种洋东西,八成是欧隽坤平时和炮友“助兴”用的吧?

    可是从前他打扫卫生时并没有看到过这个“奥兰咋平”啊,所以这应该是最近用过的,难道欧隽坤那厮趁着他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又“卷土重来”了?于是他又楼上楼下地毯式搜查了一通,最后却发现丝毫没有第三个男人的蛛丝马迹,可算安下心来。

    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尿憋醒,卧室门一开,他差点被客厅的灯光刺瞎,欧隽坤正忙碌地往返于客厅与主卧之间打包东西,沙发旁边躺着个被各种标签贴花了的大号银色行李箱。

    欧隽坤也看见他了,顿时一脸轻松起来:“你起来啦,那顺便帮我打包行李,你看我这独臂大侠干起体力活儿来多受罪。”

    孟维打了个哈欠,脑子还有些犯迷糊,木木地挪到他面前:“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东京玩几天。”

    孟维无奈地摇摇头,高帅富的人生就是这么酷炫,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真是分分钟玩给你看!去趟日本就跟逛一趟农家乐似的so easy!

    可是签证也能说拿就拿下么……哦不对,他欧隽坤时不时的出国际差,倒是有这个便宜。

    孟维帮他把行李箱打开,按照他给的清单,把要塞的东西一件一件的规整好,突然想起来:“可是你怎么也去东京?你确定你这个样子……能行?”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去东京呢?那儿的夜店一级棒呀,我都旱了这么久了,也该为重出江湖热热身了。”

    “呵呵,欧隽坤,你真是无药可救了!”说起药,他倒是想起下午发现的那个药来,“哦,要不要把那个‘咋平’一起带去日本?”

    欧隽坤微微皱了皱眉,问他:“你刚才说什么‘咋平’?”

    “我看到药盒子了,奥兰咋平,ol什么什么pe。”

    欧隽坤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了,反问他:“谁给你权力乱翻我东西了?”

    孟维还没见他生气的样子,那么冲的语气激得他不免心跳加速,委屈道:“我可没翻你东西,是倒垃圾的时候看到的。”

    “你都知道了?”

    “哈?难道真是情趣药物?”

    欧隽坤眯起的眼睛闪过一丝黯沉,继而挑眉化为轻松:“我还需要靠药物助兴?这真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

    欧隽坤宝贝他的豪车,不肯放机场积灰。最后看似痛苦地挣扎了一番后,勉强接受孟维的建议坐地铁去机场。

    难免碰上早高峰,孟维一路专心护驾生怕独臂俠有个闪失,始终给他圈出个安全区域来,期间得罪ol美女若干,买菜大妈若干和洗剪吹少年若干。不知道是因为欧隽坤生活过于优越不接地气的缘故,孟维发现他在等地铁的时候特别的不自在,虽然努力表现得很潇洒淡定,可脸色实在难看。孟维问他是不是觉得空气不好,头晕了?欧隽坤没接话,紧抿嘴巴摇头否认。

    到机场和cg工作人员碰面拿到机票,这才发现欧隽坤连航班都跟他们的一样,而且还是他邻座,辜锦铭为了让他服侍好欧隽坤,这后门开得未免也太大了吧……

    欧可非戴着口罩压低帽檐向他们走过来,看见孟维的时候自然是臭着一张狗少脸,转脸和欧隽坤打招呼的时候则是一秒变成小粉丝。

    孟维听到耳边又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快门声,便知粉丝们又例行公事开始“工作”啦,忙识趣地闪到一边犄角旮旯,打着哈欠看他们对着欧氏兄弟一阵狂拍。

    这两兄弟大概各自妈都是美人坯子吧,不然也不至于生得这么周吴郑王的,站在一起跟副时尚大片似的吸引眼球。

    欧隽坤连残了一条胳膊还照样站得挺拔,呢子大衣剪裁修身,即便那大长腿被大衣罩住三分之一,还是掩饰不住黄金比例。孟维这会儿觉得欧隽坤对他那些日抛型炮友的脸蛋那么挑也并非苛刻,他确实是有这个资本去拿出高要求来……

    人嘛,总归是视觉动物,孟维也无法否认,他也会盯着欧隽坤出神,假如欧隽坤骨子里哪怕有一点点像陆浩勋的话,他大概就立刻扑上去了吧……

    一出成田机场,孟维冻得直缩脖子,东京的气温比n市起码低七度!冬日的寒意阵阵袭来。欧隽坤在日本有不少客户和合作伙伴,想来找几个地陪什么的倒不难吧?不然也不会一下飞机就坐上轿车先行潇洒而去。

    娱乐公司总是在输出娱乐产品,但其实身为幕后的工作人员却丝毫没有闲心享受成果。几乎是一完成入住放下行李,cg派出的“补给”团队就立刻驱车前往千代田区的演唱会场所。舞台搭建早已完成,从建筑构造来看确实比国内很多体育场馆更适合开音乐event。

    开完中日团队见面会议后,欧可非和陆浩源忍不住跑到搭成“田”字形的舞台上踩场子,孟维跟过去往中间一站,四目望去上下楼层诸多空座位排列一起还是挺震撼的,尤其想起正式演出时坐满几万人的场景,不免心潮澎湃。

    下来坐到空荡的观众席上往舞台上看,那种震撼和压力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坐拥全场的掌控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欧可非坐到他后面的位子上,重重地踹了一脚他的座位,嘴里骂骂咧咧的。

    孟维难免不悦,不明白怎么又惹这狗少不开心了?之前在机场候机室明明自己很识趣的蹲一边成全他们兄弟嘛。

    “我哥难道真会喜欢你?可笑!”

    孟维背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哥当然不会喜欢我,他天天忙着和自己谈恋爱呢。”

    “你想通了?放弃了?”

    “只能放弃啊,人要有自知之明嘛。”

    “可我觉得他大概是喜欢你的。”欧可非咬牙切齿地说,“听说你来日本,他也跟来,这也太巧了吧?他还说他可能会来看演唱会,dan it!他这种只听古典音乐和京剧的出土文物连tatto有几个人都不知道,跑来看什么演唱会?别跟我说是来看我的,他连和我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种折磨。”

    欧隽坤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无聊。

    “欧可非,你哥呢他只是养伤憋太久闲得慌,说不定演唱会看一半就和哪个男歌迷勾搭上了呢?”

    “不许你这样说我哥!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维被他吼得脑仁儿疼,于是耐下性子问欧可非,那么欧隽坤他到底应该是啥样呢?结果欧可非欲说还休地支吾了半天,死活不说缘由,最后凶巴巴地瞪他:“总之!你不许那样说我哥,也不许惹我哥生气!”

    孟维自问这些日子以来并不曾亏待过欧隽坤,连把他当菩萨供起来都生怕有个顶礼不周,哪里还会存心找茬呢?他顶多就是恨他不爱惜自己罢了,不过渐渐地欧隽坤是收敛了不少,假如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至少一周时间的话,他似乎也有信心在养伤的后半程趁机给欧隽坤放荡的私生活拨乱反正一下。同为男人嘛,他也知道下半身的事说来微妙,即便欧隽坤哪方面的需求比他强很多,可好歹也是三十啷当岁的人了,本来工作就挺忙的,这身体哪能吃得消这么折腾呢?

    接下来的两天欧隽坤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啥消息也没有,看来是找到地方玩开了。

    这么一来,孟维这心里面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失望:所以欧隽坤这次跟来日本不是冲着他的,人家就是来逍遥快活的。但小小的失望之余却更多是觉得轻松——看,我们的关系还是平行线,各走各的的路,自由自在互不相干。然而轻松还没轻松多久,他又握住手机坐立不安起来,要不要联系一下欧隽坤呢?万一他这两天玩消失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比如坐电车时胳膊被门夹了?被日本地陪卖了?和牛郎调情一时把持不住要真刀真枪的时候咔嚓一声胳膊又打个“折上折”了?不过到后来他还是劝住了自己——这样实在婆婆妈妈了啊,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这么关心他干什么?他这么一个大人精,能出什么事?

    这边欧隽坤的事暂且放下,演唱会的准备工作立马热火朝天的展开。欧可非和陆浩源积极加入tatto成员中,合练舞步和走位的默契度。本来单独练舞的时候已经炉火纯青了,结果合练时发现了新问题——走位的时候打手、碰撞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好在tatto的队长贝晟鸣是个大暖男,安慰欧可非和陆浩源说:“你们组合还没有很多合练的机会,这不能怪你,毕竟默契是要慢慢培养出来的。动作幅度自己控制一下,走位的时候用余光预估我们的站位,放心,会好起来的。”孟维在旁边看着,越发觉得队长这个角色在团队里多么重要,那家长的气势一放出来,成员的压力立刻卸掉不少。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2个小时,欧可非和陆浩源复习重要舞步之余时不时地会关注场内监控视频,看着整个武道馆会场从座位席空空如也到陆续涌入秩序井然的歌迷,心跳跟着加速搏动。

    欧可非的焦虑不安表现得尤为明显,在后台晃来晃去,等孟维和其他工作人员核对完工作流程后,一把抓住他说:“我要吃沙琪玛。”

    孟维没想到他会出这招:“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是在日本,我现在上哪里帮你弄来沙琪玛啊?你吃点别的不行么小祖宗?”他指了指桌上摆放的一堆食物。

    “不行!”欧可非就要沙琪玛,“我胃疼的时候就要吃沙琪玛!”

    “你胃疼就吃胃药啊,我都给你放包里了。”

    “我胃疼是因为紧张,一紧张我只有吃沙琪玛才管用。”

    救命……“你躺下来,我帮你按摩足三里吧。”其实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就当时心理暗示治疗法吧。

    欧可非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有用?”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没得选。”

    欧可非认命似地躺下来,孟维回想起楼下老中医曾经教他的要领找穴位,却发觉欧可非的腿猛地一缩,明摆着躲着他的手。

    孟维知道他对同性恋有些偏激的情绪。就算自己暂且不想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可当自己被嫌恶时还是觉得受到打击。见对方是这样的态度,他只好默默收手,作势要走掉。

    “喂!”欧可非还是面露难色地叫住他,用凛冽地眼神示意孟维回来给他按摩,孟维觉得这是在伺候万岁爷呢。

    不知道是真的打通经络了还是心理暗示起到了作用,欧可非可算消停了,又起来蹦跶了。就当孟维觉得终于能松口气的时候,欧可非最后一遍复习舞步的时候脚一崴,整个人摔倒在地。

    一屋子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白姐更是立刻扑上去查看伤情,tatto的成员和陆浩源将他围成一圈,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而凝重起来。

    欧可非因为之前练舞练太过了,肌肉、关节严重疲劳,早有抽筋在先,发生这样的意外也是迟早的事,可白姐无法接受,她冲着孟维责问:“你是木头啊?看他这样子不知道劝吗?现在弄成这结果,演唱会怎么办?那么多人力、时间投下去了是要打水漂吗?这点事都做不好,你是吃白米的吗?”

    孟维不禁皱了皱眉,忍耐说:“我劝了很多次,可他不听。”

    “你劝有用吗?没用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维觉得委屈又恼火,练舞本就时间很紧,白姐先前还要他以欧可非的意愿为先,好好伺候这个狗少,什么时候他练够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明摆着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欧可非练舞最是拼命的,也没见一个舞蹈老师站出来劝的。现在倒好,弄得他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宋亿赶忙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别把白姐的话往心里去,她就是个急脾气,咱别和善变的女人计较,她现在就是纯发泄,等她气都撒出来也就没事了。公司应对这种突发事件是有应急预案的。”

    舞蹈总监自是经验老道,观察了一番伤情后说:“我看还是用b方案吧,陆浩源上。”

    听到这话,欧可非整个脸都黑了一层,怒气冲冲地看向孟维,好似在说:“都是你的错!”,孟维心想,完了完了!又被狗少记恨上了,他这回真是老鼠钻风箱——两面受气。

    欧可非不甘心这次白忙一场,要求打封闭硬撑,他有这个自信去展示自己,即便扭伤了脚踝从实力上说确实比陆浩源技高一筹。然而舞蹈总监和cg日本公司方面沟通之后还是出于保护准出道艺人的考虑,让陆浩源替换他。

    欧可非缩成一团呜呜地哭起来,陆浩源过去安慰他说:“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演唱会和live show,到时候就是你的天下了,今天跳得再好也只是配角啊,别太难过了。”欧可非没抬头,闷闷地说:“你要好好跳,不许失误,我会在后台一直看着你。”

    孟维知道这种时候他还是离这只身心受伤的幼兽远一点好,他那么心高气傲,如果再去招惹,只恐怕恶化他们之间的关系。按照b方案,他立即把陆浩源带去把妆发最后再检查一遍,反复核对后台流程,重新投入演唱会后台战斗中。

    白姐路过他身后时叫住他:“今晚的庆功宴你就不要去了,演唱会后你留下来帮设备组做好收尾工作。”

    孟维知道,这算是最轻的惩罚结果了,顶头上司joanna和辜锦铭现在都不在日本,作为中方管理层的全权代表,他除了对白姐的发难言听计从别无他法,毕竟在这起事件中,他人微言轻,与其多做争辩不如息事宁人。

    向来以稳定发挥深受赞许的陆浩源果然不负众望,18首舞蹈曲目都十分顺利地与tatto配合完璧。

    只是他没想到演唱会收尾工作这么辛苦,比起光鲜炫丽的舞台效果,真正在背后付出的灯光、舞美、音响控制是这样繁琐、枯燥和程式化的工作。前后上下地来回奔波到了凌晨1点才算收工,之前晚饭的时候他没心情吃饭,现在到了半夜感到饿了却早误了饭点。

    跟着公司的大巴回到酒店,速食面才刚泡上,又累又饿的他却接到了欧隽坤的电话:“忙完了吗?过来给我活动筋骨,我手臂僵了两天了。”

    “欧总,求放过啊,我现在真的好累,你那么能来事,总归不愁找个人帮你按摩吧?”孟维实在不想动弹,几乎是在恳求他。

    “这差事一直是你来做的啊,换个人来我不习惯。”

    孟维拿他没办法,唉叹了口气,妥协说:“那好吧,你住哪里啊?等我吃完泡面再过来。”

    欧隽坤报了个房间号,接着数落他:“还吃什么泡面啊?你说你还能有点儿出息么?叫你来就来,哪儿那么多事儿?”

    第二卷 第七章

    欧隽坤这身裹着浴袍的样子倒像是睡了一觉才起来,不过整个人看起来还挺憔悴。

    孟维瞧他这副德行,哪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欧隽坤八成是鬼混过了,可是以他目前骨折未愈的状态似乎也不大可能完成复杂的床上运动,要么就是夜店的角落里找人跪舔了?孟维脑补了一下画面,不禁皱了皱眉鼻子。

    他一进套房就看到一堆吃的,甜酱鸡块和沙丁鱼饭团还没拆封,寿司和美味棒有若干种口味,章鱼丸子尚有余温,还有不同口味、形状各异的和菓子。最让他觉得惊奇的是那种方块泡芙,色泽鲜艳五彩缤纷,有木梅蓝莓口味的,有芒果椰子口味的,还有抹茶小豆和芝士酸奶的。而他手上捧着的泡面对比之下,档次简直low爆了。

    这种时刻如果还能把持住就不是正常人了好不好?

    孟维咽了咽口水,说:“欧隽坤……我可以帮你分担一点吗?你一个人吃这么多会积食的,吃不完更是暴殄天物啊。”

    欧隽坤还真不是小气的人,慵懒地歪在沙发上说:“只要你塞得下去你就可劲地吃。”

    孟维这厢领了旨意就豪放地开动起来,不过他胃袋容量有限,就着泡面撑下一盒寿司半个饭团一并几只和菓子就举手投降了,这回轮到欧隽坤嘲笑他:“你不是一向最讲究节制的吗?怎么这会儿就狼吞虎咽起来了?”

    孟维难得被揪住小辫子,无力反驳,一边止不住打饱嗝,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欧隽坤训他。

    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自然没有摊一桌垃圾的道理,他着手打扫战场时发现桌角躺着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可是既然是蛋糕,吃的东西啊,怎么会放在那个犄角旮旯的位置呢?好似一通嫌弃。

    “欧隽坤,你今天过生日?”孟维禁不住问他。

    “嗯。”

    “呃……哦……蛋糕怎么能随地乱摆呢,果然!你看看你看看奶油都糊了呢。”孟维一看上面的卡片显示的是这家酒店的名字,想来是他们给住户提供的周到服务?

    “你甭管它,我也没打算吃。”

    孟维察觉出他的冷淡情绪,问:“今天你生日呀,干嘛愁眉苦脸的?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也没准备礼物,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唱生日快乐歌?”

    “我不喜欢庆祝生日。”说完,欧隽坤干脆躺回床上去。

    孟维一下了然,欧隽坤大概是怕自己的岁数逐年增加,感觉压力巨大!

    呵呵,这厮平日里再自信爆仓,可一到年龄面前还是不得不露怯的嘛!于是笑说:“而立之年的男人才更有魅力嘛,你想开点啦,再过几年我也要加入这个梯队来陪你了。”

    欧隽坤却反驳他:“在年龄这方面你甭替我操心,我的魅力不会因为岁数的增加而衰减。”

    “……”

    孟维吃饱了在房间里溜达了几圈感觉饱腹感渐渐消下去,这才想起来正事,脱了外套坐到床沿上,和欧隽坤靠坐在一起,先从右手手指开始给他逐一活动关节,接着再慢慢移到腕关节、肘和肩膀。他做起事情来细心又温柔,力道轻重拿捏得刚刚好,也由于这几个星期以来一直未停过这样的活动,两人之间倒是培养了默契,肌肤之间的碰触变得很是自然,做到腕关节活动时,孟维一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伤臂,另一手掌则与他的右掌相握,两人的手心最初都是干燥而温暖的,可随着彼此腕关节同步缓缓的转动,都出了层细细的薄汗。

    欧隽坤阖起双目似是放松舒心的样子,两人一时无语,唯有交替轻微的呼吸声。

    孟维想起欧隽坤消失了足足两天,心里一直好奇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事,好几次想开口问出,最后都硬生生地让自己给憋回去了:他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窗外渐渐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声音,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望向窗外,深蓝的夜空里飘起了小小的雪花,像是从淘气的孩童手心里吹散开去的糯米粉,一阵一阵随着微风悠悠飘洒。

    这一年的东京,冬天来得比往年的要早上很多,“下雪了。”他轻轻地告诉欧隽坤,生怕再大一点的声音就会惊扰了这初冬的美景。

    他不由地回想起大学毕业后的那年冬天,老同学刘晓羽要去日本分公司学习两年,临行前他想组织个聚会活动,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唱ktv?

    他当时觉得奇怪,小学毕业后刘晓羽和他并没有那么熟络,仅仅是那阵子通过网络交流过几款rpg游戏心得,自己并未真正融入他的社交圈子,但是他可以知道陆浩勋和刘晓羽则是实打实的好兄弟,可是他上一次见到陆浩勋的时候,他还明明跟个陌生人似的。他问晓羽,怎么会想起叫上他来?

    刘晓羽在qq上回复他:好吧,其实是陆浩勋让我问问你的。

    他的心兀地咯噔一下,他为什么又会想起我来?为什么?为什么?所以他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他还是会想起我的对不对?所以那次在公交车上,他的确是装的,可那又是为什么呢?

    结果到了约定唱k的那天,他怀着忐忑地心情推开了包厢的玻璃门,只和陆浩勋飞速地对视了一眼,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坐到了刘晓羽的身边,他发誓他和刘晓羽根本不那么熟,甚至于和陆浩勋带来的f大的研究生同学都不熟,但是见鬼,他到最后几乎和在场所有男女都流畅亲切的交谈,唯独和陆浩勋没聊超过三句话。

    是他点名要叫他来的,可为什么到最后又还是那么陌生,为什么连第一次见面的朋友的朋友都可以喜笑颜开,相谈甚欢,为什么他们不可以?

    他几乎是认命地想着,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他们之间总是回荡着诡异的尴尬,说与不说间都是让人费解的尴尬。

    只是后来他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放westlife的y love时一起唱起了这首老歌。

    陆浩勋读书时候成绩样样都好,即使初三那次骨折重伤多有不便无法来到学校听课复习,他也是坚持让老妈把考卷全部带回家,即便如此摸底考试还是考了全班第一,中考更是升入省重点高中,只是他唯一不擅长的就是唱歌,总是荒腔走板找不着调,所以几乎很少唱歌。对此,孟维小时候曾经嘲笑过他,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嘲笑,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和陆浩勋的声音从一个音响里传出来的时候,当他清清楚楚意识到他们在唱着同一首歌、同一个句子的时候,他的心是被温暖包裹着的,暖得让人想哭,他觉得他这辈子大概不会有比这首歌几分钟时间来得更圆满的时候了。

    当孟维听到陆浩勋没能唱到谱子上的时候,自己就故意把他的声音盖下去,时轻时重伴着他来唱,他不想让陆浩勋在众人面前尴尬丢脸,因为陆浩勋如果尴尬丢脸,只会让他自己更加感到难过。

    他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冬夜,他们一起反复地唱着副歌的那几句:so i say a little prayerand hope y dreas ;&he skies are beto see you on, y loveoverseas fro ast to astto fihe oshere the fields are greento see you ony love

    他知道,他在感情方面大概是胆小的,喜欢的人只敢远远地静静地望着,不敢去打扰,怕给对方带来困扰。然而感谢天意,他可以借着合唱的这首歌把那些话说出来,整个过程他只觉得在做梦,甚至比梦境好一千倍,因为梦里的陆浩勋永远对他疏远,永远那么冷淡。

    ktv里的座位总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妙地发生些变化。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晚的幸运可以接二连三的降临,如同要把他们从前那么多年的份一次性补回来。当然,如果是作为一场青春谢幕的话,这样的彩蛋也足以让他甘心。

    最后,他们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出去打电话和上厕所,他不记得是在唱哪首歌的时候他们又肩并肩地坐到了一起。

    十年,在毕业整整十年后,他重新坐在了那个人的身边,就像当年的同桌而坐那样。

    可他不敢去细想更多,他只希望他们能一直一直这样仅仅相距咫尺地坐着。

    陆浩勋,你或许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个坐在你身边的人,此时此刻是有多满足,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究竟有多喜欢你,究竟多少次注视着你的背影在校园里奔跑、远去,究竟在多少个清冷的夜里和失落的时刻想起你。

    他很想握住那个人的手,不过那么近那么近的距离,他却不能。

    从ktv出来时已经过了12点,一行人惊讶于悄无声息坠落的薄薄积雪。

    那是那一年的初雪,然而这一天也是除夕日,在旧年的最后一天的初雪日,他觉得那些意外彩蛋都不过是种暗示。

    暗示着他们的故事可以画上句号了,他希望这是天意,新的一年开始:我的世界里不再有你。

    可是他终究还是很难做到彻底放手,因为心底依然压着诸多未解之谜。那一夜他开着窗子吹了许久的寒风,望着满天飘洒的雪花,脸上淌着汩汩冰凉。

    从未开始,何谈结束?

    孟维渐渐回过神来,望着雪势渐大的天幕,絮絮地说着:“欧隽坤,你知道吗?初雪日,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欧隽坤坐正了身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眼波流转间,眸中划过一缕温情,唇边却漾起玩味的笑意。他左手蓦地扳过他的脸来,正当他诧异之时,不由分说,压着他那温润的双唇便吻了下去。

    第二卷 第八章

    当欧隽坤的唇印上自己的那一刹那,孟维的心脏几乎漏了半拍,紧接着狂跳不止,他只知道自己当时那几秒钟的时间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欧隽坤放开他,忍不住笑说:“你刚才是有多紧张啊?我居然都能感受到你的心跳声。”

    孟维的脸腾得变红,活像个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大虾:“欧隽坤,你别乱来!”

    “这怎么是乱来呢?”欧隽坤一脸的委屈,“你刚才不是向我表白了吗?我如果不表示一下,你就这么杵着岂不是很可怜?”

    孟维气结:“我什么时候向你表白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作多情?”

    “‘初雪天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话不是你说的?”欧隽坤似是铁证在手,胸有成竹地反问他。

    孟维点头:“是我说的没错,但我没说喜欢你啊。”

    “那我问你,外头这是初雪吗?”

    “是。”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和你。”

    “所以呢?”╮(╯_╰)╭

    孟维简直要气哭了:“你不能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啊!你语文怎么学的?小学没毕业吧?”

    “我小学是没毕业啊,5年级没读完就被扔出国了。”欧隽坤就跟存心和他作对似的一口咬定:“表白都表白了,这会子又后悔什么?你会喜欢我不是挺正常的事么?别不好意思承认,而且……”顿了顿,他接着火上浇油:“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这大半夜的我叫你来你还就真来了?还有刚才我亲你的时候,你干嘛不推开我或者揍趴我,反而还闭着眼睛享受?是不是只要我一直这么亲下去,咱们还能再做些什么进一步的‘交流’?”

    他这会儿是又恼又羞,恨不得扒开个地缝往里钻。天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会闭着眼睛啊?他那瞬间就是傻了懵了来不及思考……那根本就是本能的反应好不好?

    可是不对啊……本能的反应难道不该是直接把欧隽坤一拳打开?刚才自己闭着眼睛难道是在期待?啊呸呸呸呸期待个锤子!该死!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欧隽坤?他一直以来喜欢的是陆浩勋啊,对呀,一直以来只喜欢陆浩勋!

    “不过话说来回来,你对那个练习生还真是喜欢得紧呐,以前的事咱就不提了,合着你这些日子累死累活地其实就是等着欧可非累趴下了好让那个练习生以逸待劳直接上位啊?这招够狠,打今儿起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番阴谋论听得他直为自己喊窦娥冤,他忙把今天在白姐那里哑巴吃黄连的遭遇说了一通,“我可以接受就这件事来说、对我办事能力缺失的指责,但我不能接受你对我人品的怀疑。是,我私心是希望陆浩源能有这次机会,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主观干预,甚至算计过欧可非。他做事情就是这么偏执,对不起,可能这个词有点重了,但你是他哥哥……好吧不管你俩关系好不好,这么多年了,我不相信你对他一点不了解。”

    欧隽坤没接他的话茬,却问道:“那个小直男究竟有什么好,你就非得这么向着他?”

    孟维沉默,不屑和他多谈。

    欧隽坤与他对视了一瞬,接着说:“从一开始你进cg就指名道姓地见他,到后来为了他驻唱的事来酒吧和我谈判,再到后来干脆为他以身还债,这得是多么复杂多么深沉多么炙热的爱啊?”

    孟维灵机一动反问他:“欧隽坤你为什么总那么在意我特殊对待陆浩源呢?难道……”,他憋笑问:“你……喜欢上我了?”

    “如果这种时刻我抛出答案,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点儿?”欧隽坤不动声色地反问他。

    “非也,我一定会觉得如蒙大赦以手加额。”

    欧隽坤禁不住笑了,说:“好啊!那你就继续守护你的小直男,演绎一出浪漫唯美的同志爱情故事。”

    孟维向他抛去了怜悯的目光:“我会在你孤独终老的墓碑前,把这本皆大欢喜的一字不落地烧给你,读完请记得给作者五星好评外加32个赞。”

    欧隽坤撑头看他,满是无赖地问:“你这书里床戏多吗?那顺便再给我烧一打安全套吧!”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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