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22节

    他没有去看那一道新添的沟渠,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宝剑映出的他自己的身影。

    皇甫到底是皇甫成,净涪和那个有着天圣子名号的那个留影老祖的记名弟子中的谁,那不重要。

    他们三个的目的为何,也不重要。

    皇甫到底想做什么,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手中宝剑还在,他胸中志气还在,他还在!

    只要他手中宝剑在,只要他一个个用剑试过去,到时候真假自知。

    一切,都等他修为提升了再说。

    左天行一抖手中宝剑,将宝剑归入剑鞘之中,抬脚下了峰顶,往自己在山中的洞府走去。

    饶是如此,左天行还是没有立刻进入静室闭关,而是等到十日后沈定的消息被送了过来,他翻看过,才进的静室。

    净涪和左天行都知道了天圣子的出现,但此时在外游历,自己没有那个手段,手下又没有人手的皇甫成,却并不知道沈定这个天圣子的存在。

    他还是仗剑行走天下,在各国各城中寻找剑道高手,然后以剑会友,以剑回敌。

    直到这一元宵灯会,他救下了一个小小的姑娘。

    这个年仅六岁只跟着一个老嬷嬷生活的小姑娘。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的?外面很危险,我送你回家。”

    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她叫沈妙晴。

    沈妙晴,一个注定对皇甫成一见钟情的姑娘。

    第71章 净涪出关

    时光荏苒,仿佛不过是转眼间,约莫三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也足够让一个少年声名鹊起,扬名于世了。

    是的,虽然这一次竹海灵会擂台赛的最后胜利者是左天行和净涪,但因为他们两人各自闭关潜心修行,不再关注外事,所以这一次竹海灵会之后,真正响彻景浩界的少年才俊,反倒是别人。

    闭关近三年,天静寺的千佛法会也即将开始,净涪却一直未出定。一时之间,熟知内情一直关注着他的那些妙音寺大和尚们很是犹豫不决。

    千佛法会即将开始,净涪还未出关,那他们是要叩关让净涪出关免得错过了千佛法会好呢,还是任由净涪继续闭关,放手不管的好?

    前者的话,叩关虽然不会错过千佛法会,但必定会影响净涪这一次的修行。万一净涪此时正在参悟佛法的关键时刻呢?他们叩关会不会打扰到他的参悟?更甚者,闭关中途被人叩请出关,谁知道会不会正巧让净涪错失一个只管重大的机缘?

    后者的话,放任净涪继续闭关,错过千佛法会。在千佛法会上缺席,必定会影响到当日见证清见禅师邀请净涪参加法会的师兄弟们。毕竟当时清见禅师可是再三请了净涪前去,诚意十足。而净涪当时也答应了,到头来却因闭关缺席?

    这事影响重大不说,净涪自己也实在是损失惨重。

    天静寺的千佛法会备受景浩界僧人推崇,得以进入千佛法会的无不是景浩界僧人中的大德之士。他们在千佛法会上辩经说法,更是景浩界一干僧众难得的机缘。他们的只字片语,落在别人头上都是一句此生难得的提点。

    左右为难,清笃禅师和一众大和尚都难以做出抉择。

    随着千佛法会的临近,他们的心情便也越渐低沉。

    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如果遇上这件事的是他们自己,那自然是不会太过为难的,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取舍而已。可现在,这件事的当事人不是他们,而是净涪沙弥。如果一个选择不当,那就是要毁掉了净涪啊。

    就为了这件事,妙音寺里的这些大和尚们争吵了多日,却愣是没能得到一个结果。

    这不是,那也不是,眼看着千佛法会即将开始,他们也该准备出发,却还是没能拿定一个主意。

    正为难间,净涪却出关了。

    得,这下不用争了。

    清笃禅师看了周围的一众大和尚一眼,笑着和清镇清显道:“他可算是出关了。”

    清镇清显也是点头,感知着那道属于净涪的气息,脸上也都泛上了笑意。

    清镇道:“我看净涪师侄这一次气机比起三年前更为沉稳内敛,更有一种洗去尘埃的感觉,看来是大有收获。”

    清显也是笑道:“他这次功行完满,也不枉我们这段时日的为难。”

    藏经阁的禅师们如释重负,可坐在这里的妙音寺大和尚们又何尝不是?他们各自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端正的坐姿也难得地显出了几分放松,就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一样。

    净涪不知道自己让这些妙音寺的大禅师们那般为难。他出了关,推开门站在屋前,看着东方那一抹初初出现的红,默然出神。

    他出关的时机也巧,正好是清晨太阳将升未升的那一刻。

    直到第一缕阳光破开晨曦,照落在他的身上,净涪才像是被那一缕阳光惊醒一般,整个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但他并未再有动作,就站在那儿,看着那一轮红日从天边一点点往上爬,从初初的一点红,到最后的整一轮圆日。

    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才恍然回神一样,转身去了净房。

    梳洗沐浴过后,净涪从净房中出来,就见到了已经完成早课归来正站在他院门边的净音。

    净涪想了想,打开了院门。

    净音正在出神,净涪又彻底收敛了气机,故而并没有察觉净涪出来,反倒是在听见门扉开阖的声音后转头望来,才看见了净涪。

    净音站直身体,点点头叫道:“净涪师弟。”

    净涪颌首回了一礼。

    不过是第一眼,净涪就已经发现了净音的不同。

    当年的净音性情确实比起同龄的沙弥要多几分曾经,处事细致周到,但毕竟年轻,心性还颇有几分虚浮,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气。现如今再看,当年的虚浮已经被洗去,傲气更是内敛。他举手投足间,更有几分清显禅师的模样。

    净涪引着净音入屋,两人在外间里坐了。

    净涪煮了茶,送了一盏到净音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净音仔细又快速地饮尽了杯盏中的清茶,还给自己倒了好几杯喝得过瘾了,这才将装着半盏茶水的杯盏拿在手上。

    他还感叹道:“好久没有喝过这个味道的茶了,明明都是一样的茶叶,果然就是师弟你煮出来的茶味道最清最香。别人的话,也就只有一个了道能够勉强拿得出手。”

    净涪动作一顿,抬起眼睑看着净音。

    净音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瓷白的杯盏,视线垂落在那半盏清冽茶水中,避过净涪的视线。

    净涪看了净音一会,也不勉强,视线垂落在自己手上的杯盏上,看着杯盏里那一抹荡开去的淡青色,并没应声,只是听着净音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个不停。

    这些年净音在外游历的那些年见到听到的趣事,净思、净尘和净罗近三年的状况,净涪上交藏经阁里的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在妙音寺引发的轰动,以及这三年来借着各种访友、理事等等借口来到妙音寺的妙潭、妙定、妙安、妙空和妙理五寺沙弥……

    净音滔滔不绝,似乎说得兴起。而净涪坐在他的对面,低垂着眼睑静静听着。

    虽然净涪自坐下后就一直表情平和,似乎没受到净音的半点影响。但净音却知道他听得认真,净音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净涪周身的气息随着他的话语出现细微的起伏。

    净音心中一喜,便开始在其中穿cha着一两段关于了道的事情。

    开始只是一句两句话的提起,后来却是详详细细地说个清楚明白。

    就在净音又一次详细而认真地说起了道的时候,净涪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睑,眼睑下那双黑石一样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净音。

    在净涪的视线里,净音的声音陡然往上提升了一个音阶,接着就慢慢地一点点往下降,到了最后,净涪也仅仅看到了净音张合的嘴,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明明净涪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清明冷静,看不出任何意义,但净音却只觉得自己心虚。而这心虚中,又有一些净音自己都未能想明白的愧疚。

    净音停了下来,整个庭院里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净音手指摩挲着杯盏发出的细微声音。

    屋里这样安静了很久。

    到最后,净音叹了一口气,投降一样地道:“好吧,净涪师弟,了道他需要你的帮忙。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得上忙。你,能帮帮他吗?”

    净涪看着净音,没有任何表示,就那样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那视线,看得净音几乎有点坐立不安。

    净音盯着净涪看了很久,久到他几乎都要和净涪产生一种特殊的感应了。而他似乎也真的能感应得到净涪那个时候的想法。

    就在净涪垂下眼睑就要起身离开的前一刻,净音心中有感,再一次开口请求道:“净涪师弟,请你先听我说。无论如何,你先听我说完,看在我们师兄弟一场的份上。”

    净涪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净音见净涪答应,心里舒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也放松了些,他看着净涪,特别认真地将了道介绍了给他。

    净音说的了道,是一名年近古稀的凡俗老僧。他三岁入佛,在佛门修持了一个甲子有余,但他没有灵根,所以即便虔诚非常,但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凡俗而已。

    关于凡俗僧人,净涪也知道一点。

    和净音净涪这些有灵根有佛缘的佛门沙弥不同,了道这些凡俗僧人就是没有灵根没有佛缘却又虔诚皈依想要脱离苦海求得极乐的僧众。

    他们同样皈依于佛陀,也同样熟读佛经,谨守佛门清规,遵循佛门戒律。在生活修习方面和净音净涪等人相似,所以他们也是僧人,也有度牒,也在各处佛寺静修。

    凡俗僧众,他们其实也可以被称作外门僧众。

    这些凡俗僧众和净音净涪他们的关系,其实就是道门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关系。

    他们日夜诵经,虔诚修持,为求一日能够脱离苦海,登临极乐胜景。但事实上,几乎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

    就净涪看来,他们耗尽一生所求,不过尽是虚妄。

    凡俗就是凡俗,一生在红尘欲孽中苦苦挣扎,等到寿元耗尽,归入轮回,就要重头再来,一世辛劳煎熬统统如水东流。

    连点记忆都未能留下,如斯可怜。

    第72章 老僧了道

    虽然这般感叹着,但因为一种莫名的感慨,净涪还是认真地听净音说起了道。

    已近古稀的了道六十余年虔诚皈依,通晓佛藏,谨守戒律,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逾越。可饶是这样,如今寿元将尽的他也未能感应到极乐净土的召唤。

    他非常惶恐。

    极乐净土的存在不容质疑,他的一生虔诚也有目共睹。那么,明明寿元将尽的他未能感应到极乐净土的原因在哪里?

    沐浴净身后,他不吃不喝地坐在佛龛前细想。他想了足足三天,将自己这一生自记事开始回想,一点一滴绝不遗漏绝不放过。

    三天后,奄奄一息的他才终于在昏沉中得到了一个结果。

    他有罪。

    他三岁的那一年,一个被自家夫君亲手压入偏远院落亲口对众人说已然疯魔的女子从那院子中逃出,扑到他的面前,似真似假似疯似癫地问他,他是不是要她死?

    他明明什么也没想明白,但却点了头,应了是。

    后来,那个女人真的死了。

    她服了毒,在痛苦中死去。

    从那以后,他的日子一如以往地过。没过多久,他就被送到了寺院,在佛前皈依。

    也是到了后来,他才恍恍惚惚地明白,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已经濒临崩溃的女人,被他放下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就此坠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他的罪,罪无可恕。

    自那一日找到原因之后,了道又挣扎着活了过来。但他即便活着,也没有了往日的ji,ng气神,只有麻木。

    每日里,他依旧诵经修持,但都是麻木。

    他虽然活着,但他也已经死去,他正在腐朽。

    净音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表情似怜悯又似无奈。他看着净涪道:“师弟或许不知,师兄我当日被遗弃在路旁,就是了道将我带回了寺中,细心照料,才让我得以长大,拜入佛门。”

    他说道:“认真说起来,了道实是我父。如今他郁于陈事,自仇自苦,更是自我放弃。我在旁边看着,也实在是心中难受。”他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师弟佛缘深厚,与世尊颇有一番缘法,不知师弟可否出面,指点他一二?”

    净涪静静听了半日,最后迎上净音看过来的眼神,也只默默地回望,并没有回应。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事属于心结,只能由了道自己来开解。旁人就算想干涉,也无从下手。

    这一点,净音当然也知道。他这一次过来找净涪,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借净涪的势而已。

    早在三年前净涪闭关之前,万竹城中异像出现之后,净涪得世尊亲授真经的消息便已经在景浩界佛门僧众中传了几个来回,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了道作为虔诚僧众,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在了道的认知里,得到世尊亲授真经的净涪不说是世尊的传人,但也绝对是世尊认可的沙弥。在这景浩界僧众中,他绝对是头一份。

    就算是佛法高深的天静寺里的那些大和尚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并不比净涪高。

    甚至只要净涪一句话,就算让他去死,他也是甘愿的。

    因为他就是那样虔诚的僧众,没有佛缘没有灵根,但却有一颗虔诚向佛之心的凡俗僧众。

    而类似了道这样的僧众,在这景浩界中佛门所辖的地界里,几乎遍地都是。所谓万家礼佛,在这里,并不仅仅是一个词组那么简单。

    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净音才终于找上了净涪。

    净音希望净涪能够见一见了道,也不用跟他说话,只要给他一个肯定的态度,了道就能自己从这困境里走出来,破开这个囚笼。

    净音很清楚这个事实,但净涪本人却并不怎么了解。他先是出身皇宫,后来在魔门成长,自来相信的就只有自己。他靠着自己走过风雨,披荆斩棘,一路攀上峰顶,与左天行遥遥对峙,你来我往,互有胜负。

    在他的眼中,从来没有过佛门。当年虽然也曾因为佛门与道魔并立了解过,但始终未曾深入。

    他知道佛门有一群堪称狂热的凡俗僧众,但都不过是凡人,并不在意。所以他从来不知道,这一群在佛门中几乎根基一样的凡俗僧众,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明白,为什么在之前净音会说,只有他才能帮得上忙。

    净涪的不解不明显,净音却注意到了,他苦笑了一下,便说道:“师弟你也曾在外游历,也曾在各寺挂单,你应该不会注意不到的,他们这些僧众,大多都是这样的。”

    生在景浩界,亲眼见识到佛门种种高妙手段,知道他们是真实无误的存在,所以无比的渴望,谨守这佛门戒律,虔诚修持,礼敬诸佛,为的就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得佛祖接引,得入西方极乐胜景,脱离无边苦海,超脱于万丈红尘之外,自此无忧无惧,无挂无碍。

    他们虔诚得可怕。

    净音最后点破道:“师弟得了世尊亲授真经,在他们的眼里,地位便非同一般。”

    净音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净涪哪里还能不明白?

    可以说,只要他一句话,不,甚至不用他开口,但凡他有这个意思,那些已经被洗脑过的凡俗僧众就能为他生为他死。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死亡并不是终结,那就是另一个幸福的开始。

    净涪没去看净音,他将视线垂落,看着自己的手指。

    如今这双手比不上昔年那样有力,可居然也有了当年那样振臂一呼便有八方响应的能耐,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啧啧称奇。

    净涪看了一会,终于抬头看着净音,点了点头。

    净音近乎惊喜若狂,他连连道谢。

    “谢谢师弟,谢谢师弟……”

    好半响后,他才平复下来,看着净涪问:“不知师弟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也好带了道和尚过来?”

    净涪伸手指了指天空偏西的方向,净音点头,应道:“好的,那我未时末就带了道和尚过来。”

    定下了时间,净音可谓是放下了一个重担,他又和净涪约莫说了几件这三年间景浩界发生的事情,临走前犹犹豫豫地看着净涪。

    净涪了然,等着净音的后话。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净音道:“师弟,我听说再过不久的千佛法会,你要和师伯师叔们一起参加?”

    净涪点点头。

    净音眼睛一亮,不由得伸手抓住了净涪的手,激动地道:“师弟,请一定要带上足够的留影玉符!”

    净涪手指反s,he性地一动,随即又压了下来,他动了动手腕,抽回了被净音抓得死紧的双手,点头应了下来。

    净音见净涪应了,当下就笑逐颜开,笑得简直像一朵盛开的春花,无比灿烂,无比荡漾。

    送走净音之后,净涪入屋,在佛龛前坐了下来。

    未时正,净音便领着了道过来了。

    了道跟随着净音入屋,才第一眼就看见佛龛前坐着的那个小沙弥。

    只一眼,他的心头就一震,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几乎就要跪趴下去,对着那个小沙弥行五体投地大礼。

    而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才刚第一眼看见净涪的时候,了道就已经跪了下去,深深地拜抚在地,额头抵着地面,眼底萦绕的热泪自眼角汹涌而下,流过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跌落在地面上,打shi了一小片土地。

    一拜后,他低垂着头站起,虔诚地往前迈出一步,然后又跪倒下去,再深深拜伏在地,额头抵着地面。

    这哪是在拜见一个寻常小沙弥,这分明就是在朝圣!

    饶是净涪沙弥历经两世,见识非凡,城府深重,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被人当作神明一样跪拜信服,追寻敬仰,老实说,就是两世以来,遇到这样的情形也是头一遭,实在怪不得他。

    净音在一旁看着,也是一脸无奈。但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了道不会听他的,便也没开口说话,就在一旁站了,并不落座。

    了道一步一跪拜,一拜一叩首,朝圣一般一步步走近净涪。

    直到他的额头抵到了净涪垂落的衣角,他才往后挪了一步,再一叩头,才站起身,深深一拜,道:“了道拜见净涪沙弥。”

    净音在一旁看着,连连苦笑不止。

    净涪视线瞥过净音,落在了道和尚身上。

    了道和尚只抬眼看了一眼净涪,便垂下眼睑,并不敢迎上净涪的视线,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冒犯到了净涪沙弥。

    净涪伸手一扬,便有一股力道从净涪衣袖往下,将了道和尚送到了他身前不远处的一个蒲团上安坐。

    净涪如今也知道了道和尚对他的态度,便也不强求了道和尚和净音一样坐在他对面,便将他送出了一段距离。

    净音看了一眼,也没在净涪对面坐下,反而退出了几步,在屋中的另一端坐下了。

    了道和尚想来也知道净涪修持闭口禅,并不能开口说话,他也没强求,他甚至只开口问候了净涪几句,便安坐在蒲团上,只拿一双眼睛看着净涪。

    净涪也不管他,任由他坐在那里,自己闭目入定。

    见净涪闭目入定,了道初初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就抖擞了ji,ng神,想了想,也闭上了眼睛。

    第73章 僧众奴隶

    闭上眼睛以后,了道多年修持的禅定让他很快就沉入了定境。和他这些日子独自观想入定的时候一样,在他的定境中,座座光明无量胜景交错坐落,占据了整个空间。

    看见胜景的那一刻,有大自在大欢喜自心底涌出,了道不自觉笑开了颜,更情不自禁地往前迈出一步,想要踏入无边胜景之中,得享无限光明大自在。

    然而,了道这一脚迈出并没能进入胜景之中,反而像是退后一样,远离了无边胜景。

    他似乎是从天空坠落,从这坐落在天上的胜景中的坠落,跌落到无边的苦狱之中。

    了道简直惊惶到手足无措。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高处。

    就在他绝望的那一刻,了道忽然察觉到一股沉静安宁的气息。它就在他的身旁不远处,无论他是踩在云端还是从云端坠落,它都始终停在原地,不远不近,不急不躁。

    了道一个激灵,还没想明白个中究竟,一个名号就已经脱口而出:“净涪沙弥!”

    在他了悟到净涪沙弥存在的那一刻,他的身形在高空中停了下来,没有再坠落,但也没有上升,就那样悬浮在空中,无着无落。

    悬空而立这种事情,对于修士而言,尤其是高阶修士,不过是等闲,无须为之大惊小怪。然而了道他不过是一个凡俗僧人,一生诵经礼佛,却从没有使用过任何神通,尤其他如今年事已高,这样没有凭依的悬在半空,实在是太过刺激了些。

    没过几息功夫,了道就已经面白如纸,额间虚汗淋漓,几乎shi透了僧袍。

    净音虽然坐得远远的,但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他见了道老僧那副狼狈的样子,又看了一看依旧闭目端坐在蒲团上的净涪,心中低叹一声,手轻轻抬起,隔空一掌拍了过去。

    一道掌风扫过,又轻飘飘地落在了道老僧头顶。

    就像是被甘霖滋润了一样,了道舒展了脸色,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声。

    不过是眨眼间,了道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厚实的云层上,他的上方是光芒万丈的无边胜景,下方却是黑窟窿一样的无边深渊。

    了道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云层的正中央。

    他在云层的中央位置来回转悠了很久,却还是没能找到返回上方无边胜景的办法。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在云层上盘膝坐下,仰望着那一座座连绵的胜景灵天。

    原来,我真的会被胜景拒绝。原来,我真的应该坠落无间地狱。

    了道越是细想,他眼底的y霾就越重,与此同时,那一片托着他的云层也像是不堪重负一样一点点地往下方跌落。

    这分明就是魔障渐起,蒙蔽心念的征兆。

    净音在一旁看得仔细,自然知道得清楚,他心里渐渐着急起来,却顾忌着净涪没有动作,他也不好出手,就只能坐在那里干着急。

    净音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净涪的眼睛,他慢慢睁开眼,看了一眼他对面的脸上渐渐染上一层灰暗的老僧,手指往前轻轻一送,点在了道老僧的眉心印堂处。

    就见一点金色的佛光从他的指尖吐出,没入老僧的眉心消失不见。

    几乎就要认命了的了道只觉得眉心处有一股清凉的气流窜入,在他脑中循环往复,带给他一阵舒适的清凉感,瞬息间将他从那种自怨自艾几乎自我放弃的心境中带出,重新站在阳光下。

    了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光亮温暖,仿若胜景。

    他看了看对面的净涪。

    净涪还是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双手捻着一串佛珠不疾不徐拨动。

    看着这样的净涪,了道忽然心头一动,他低头弯腰向着净涪无声一拜,接着便又端直坐了,闭目入定。

    这一回,他入定观想的并不是他日常观想的阿弥陀,也不是阿弥陀所在的极乐净土,而是就坐在他对面的净涪。

    净涪平静的面相表情、手指捻动佛珠时候的动作和频率、净涪那散落在空中的僧袍的弧度……

    观想净涪,没有了道老僧最开始时想的那么容易,但也并不是太困难。

    虽然了道老僧确实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净涪沙弥,但他早在拜见净涪之前,心中就已经猜度过净涪的风姿,再加上净涪也有意成全,所以虽然磕磕碰碰,但了道老僧还是成功地观想到了净涪。

    此刻,了道老僧的定境里,就有一个净涪盘膝端坐在他的不远处。

    观其相貌神韵,这个被了道老僧观想而成的净涪沙弥和此刻就坐在了道老僧对面的真正的净涪也有了个三分相像。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闭目入定的净涪睁开了眼,而此时,那个身处了道老僧定境之中的净涪沙弥也睁开了眼睛。

    他们一内一外地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了道老僧。

    净音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净涪和了道老僧。

    他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净涪没理会净音,他正色地看着闭着眼睛入定的了道,再一次抬起了手指,点上了了道老僧的眉心印堂处。

    这一次,他点在了道老僧眉心印堂处的手指间没有金光璀璨,只是平凡普通的一指点落而已。

    饶是净音在一旁已经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他也没有任何发现。

    净涪这一指点的确实平凡普通,完全和神奇玄奥扯不上半点关系,就算是手无缚ji之力的老弱病残,只要他们能抬手,这一指他们就也能点得出来。

    不过就是并指,抬手,点上去而已。

    可就是这一么平凡普通的一指点出,了道老僧坐得端正笔直的身体居然挺得更直,眉目间甚至有隐隐的佛光流转。

    净涪收回手,再不理会了道和净音,继续闭目入定。

    他就像是随手点出那么一指,然后又收了回来一样,平静无比。

    然而了道老僧此刻却半点也不平静。

    就在刚才,他成功观想出来的净涪沙弥忽然崩散,化作细细碎碎的金色光屑散落在灵台虚空之中。

    这偌大的一个灵台虚空,只留下了了道自己。

    了道完全想不明白,他甚至动弹不得,只有他自己的心念在其中流转。

    六十余年的佛门清修让他的心念比起其他人要纯粹干净太多,但他的这些心念之中,大半却都被一股黑色的孽气缠绕浸染。

    了道其实不认识那些黑色的孽气,但他在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却就已经明白了它们的来历。

    这些就是他这段日子以来产生的执念魔障。

    他一生坚守佛门清规戒律,从不敢破戒生妄,为的就是在自己寿元耗尽之后能够得到西天胜景接引,让他进入西天胜景,从此脱离轮回苦海,远离红尘孽障。

    这是他的执。

    这样的执其实没有什么不对,这景浩界无数凡俗僧众,他们的执念都是这个。

    但问题在于,了道他已经过执。

    为此,他开始怀疑自己,又在怀疑中越走越远,越坠越深,终至如今不可自拔。

    为此耽误自己的功业,错乱自己的心境,可谓是自讨苦头。

    他母亲的事或许和他有关,也或许和他无关,个中因果还需细谈。而无论其中因果如何,如果他真的为此愧疚不已,也可以自己此身功业为柴,助他母亲脱离无边苦海,得意投胎轮回。

    他自以为自己想得通透明白,胸中郁气刹那消散,整个人似乎都松快了很多。

    他从定境中出来,对着净涪深深一拜,虔诚谢道:“多谢净涪沙弥指点,老僧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净涪坐在那里,双目闭阖,一动不动,对了道老僧的话仿若未闻。

    了道老僧却不敢打扰,又在蒲团上坐了半日,直到晚课时间将近他才最后恋恋不舍地与净涪净音两人告辞而去。

    净音将了道老僧送到了妙音寺外寺,才从外寺返回内寺。

    等他一路紧赶慢赶地赶到净涪的禅院的时候,净涪已经去见过清笃禅师了,此刻正坐在佛龛前,准备开始晚课。

    净音没回自己近在咫尺的禅院,就在净涪这边开始晚课。

    等到晚课完成之后,净音转了个身,正对着净涪,他看了净涪半日,问净涪道:“净涪师弟,你对凡俗僧众们……”

    他这一天看下来,虽然高兴于了道老僧的问题总算是得到了解决,但他这一天也确实是很摸不着头脑。

    净涪师弟他对了道他们这些凡俗僧众的态度,很有些奇怪。

    看不起?好像没有。不耐烦?好像也没有。不亲近?好像是的。疏远?有一点。无视?不至于吧。

    总之,太奇怪了。

    净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翻着自己抄写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那一段经文,一遍一遍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

    那些被洗脑得彻底没有自我的僧众,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个被打上奴印的奴隶而已。

    什么都不是,还要怎么他看待?

    第74章 佛门历史

    净音看着净涪,见他这般不以为意,心下暗自叹了口气,终于在净涪看完这一遍经文再待从头再来的间隙开口。

    就听得他问净涪道:“师弟,你可知我佛门的来历?”

    净涪听见这话,抬头看了眼净音,点点头。

    早在他还在沛县云庄的时候,他就已经仔细了解过佛门,又慎重考量过后,他才选择了佛门的。

    佛门,不是景浩界本土修士智慧通达,触动佛门大能印记传承而来。它本传自界外,由外界一流落僧众传下,几经发展变化而来。

    《佛演经》中记载,天静寺第一任祖师便是那位流落僧众。那位僧众在流落至景浩界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无力回天,最终只能引火涅槃,遁入轮回再度重修。

    在他涅槃前夕,他见景浩界众生蒙昧,道术初显,魔法始生,而佛法不存。为众生计,为佛门计,为己身计,他将佛门传了下来。

    而他选择的传承者,天静寺第二任祖师,乃是景浩界一小国的皇子。皇子身怀皇朝气运,心性坚韧,天资聪颖,智慧通达,乃是他心目中一等一的传经人选。

    除了皇子本人与佛门有缘,能参悟玄妙佛法之外,他的身份也很被僧人看重。

    一国皇子,国之储君,将来更会是那个国家的君主。更重要的是,他得人道气运眷顾,在他登极之后,必定开疆拓土,称霸一代。

    到得他君临天下的那一日,他身后的佛门也必定会在这景浩界中牢牢占定一个席位,甚至能在道魔两门兴盛之前先行一步,繁荣昌盛。

    僧人智慧通达,他的算计没有疏漏。那位皇子,他的传承者,真的将他所留下的佛经传扬了开去。佛门成了那位君主所掌国家的国教。那位君主皇威所笼罩的地方,就是琉璃七宝的所在。

    可惜,僧人终究还是没有算到了人心的变化。

    那位传承者从皇子成长为一国君主,开疆拓土,治理家国,心性渐渐不如当年在僧人身边侍奉的时候纯粹。他已经不满足于成为一国君主,也不满足于成为一名普通的佛门祖师。

    既然他能成为百姓生活命运的主宰,既然他掌握着一股神奇的超越凡俗的力量,那么他为什么又不能连他治下百姓的思想也掌控了呢?

    只要百姓的生活、命运乃至思想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那他就是这一片土地传承万万年不衰的君主!

    很巧合的是,那位僧人修持的是被称为净土宗的佛门分支。

    净土宗杯酒认为靠着自身的力量从法术世界的苦难中解脱是不可能的,必须依靠佛力的接引和援救,才能从现实的污秽世界离开,往生西方净土。

    现世苦难,而净土极乐。

    极乐的西方净土对在现世中受苦受难的百姓来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而更妙的是,究竟怎样才能得到佛力的接引和援救,究竟怎样才能称得上对佛陀虔诚,究竟怎样才能让西方净土的主宰知道了解自己的存在,这一切的标准,似乎都可以由他来划分制定。

    诚然,佛陀真实无虚,神通广大,君主的所做作为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君主只是在这没有明确的标准中稍稍过份了一点,偏向了一点,并没有做尽做绝。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佛门在这片土地的根基扎得更牢更稳,生长得更为繁荣,更为昌盛。他或许有过,但功德却一定更大。

    因为他给人希望,导人向善,引导信众积累功德,为下一世的幸福生活谋取筹码。

    当然,这些都是应对愚人的措施,而对于真正的聪明人,那位君主也另有布置。

    僧人传下的佛经一字不改,僧人传下的修持戒律一条不变,僧人传下的礼仪制式也是一点不动。真正的聪明人,真正与佛有缘的人,自然能从这些广传天下的东西中参悟出真正的佛门修行之道,成为真正的佛门弟子。

    净涪在看见《佛演经》记载的这一段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不过是很简单的愚民手段。

    不过这手段简单确实是简单,但也真的很实用。

    当时的佛门昌盛非常,景浩界处处能听见居士僧众的梵唱声,也处处能看见佛陀菩萨的金身和画像。

    佛门独大,而当时尚未正式发展起来的道门魔门就被压得龟缩在一地,完全是苟延残喘。景浩界几乎成了佛门的一家之地。

    这样的情况如果能够一直维持下去,说不得景浩界会彻底沦入佛门的手中,成为佛门掌控的小世界之一。那样的话,这景浩界就没有道门和魔门的什么事了。

    但可惜的是,情况发生了变化。更特别的是,这变化并不是来自于已经被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道门和魔门,而是佛门自身。

    自二代祖师将佛法广传天下以后,不过万年功夫,就有百余位大和尚诞生,被收录进天静寺僧众名册中,是真正的有大智慧大神通的大和尚。

    佛法广传,众生向善,而大和尚辈出,景浩界佛门显赫非常。这是天静寺二代祖师不可磨灭的功德。

    然而,在二代祖师凭借这大功德飞升净土之后,在天静寺传承几代之后,冲突终于在八代祖师圆微执掌景浩界佛门的时期爆发了。

    天静寺八代祖师圆微,神通广大,智慧通达,是为当时天静寺大和尚之首,承接七代祖师衣钵,是为天静寺正统所在。就当时而言,无论是天静寺中的众多僧众还是景浩界无数的凡俗僧众,对他都无有异议,实可谓心悦诚服。

    众望所归的八代祖师圆微,也确实没有辜负七代祖师对他的期待。他善于倾听僧众心声,善于引导僧众参悟佛法。在他的带领下,天静寺和尚的修行可谓是高歌猛进,更热衷于解读佛门典藏。

    当其时,因为景浩界佛门大兴,一本又一本的真经从净土流出,落入景浩界天静寺中,成为天静寺藏经阁里的一部部书页典藏。

    佛祖当日传法于世时,就根据众生根性不同,于不同因缘发起时讲起了不同的佛法。

    同样的,随着佛法广传于世,众生修佛。就算当年二代祖师有意封锁民智,但天静寺里的大和尚还是越来越多,根性越来越重,修为越来越高深。他们的根性不同,和佛法之间的因缘更加不同。

    这样的他们专心钻研佛法,从佛经中得到的感悟也就各不相同。于是,天静寺中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如果当时的圆微祖师能够当机立断进行选取,那么佛门或许会有林立的宗派出现,但到底佛门还是佛门,实力不会有太大的损伤。只可惜,千好万好的圆微祖师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

    他重情。

    据记载,天静寺八代祖师圆微,性情爽朗豪阔,待人真诚细致,平易近人,交友广阔。

    尤其他目光ji,ng准,几乎当时整个天静寺佛法高深的大和尚都是他的挚友。

    当这些大和尚对佛的认知出现了差异,在辩经已经不能成功调解的时候,矛盾也就出现了。

    道途不同,虽然争论起来确实很有触类旁通的效果,也确实能够为自己的道甄别虚伪真假。但很多的时候,也会在争论的双方面前划下道道或明显或隐蔽的渠沟。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外如是。

    单为了天静寺中诸位大和尚们之间的争论分歧,圆微祖师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心力。可惜,即便圆微祖师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心力,也不过就是勉强维持一个平衡而已。

    这样的平衡极其勉强,摇摇欲坠。

    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已经被打压得奄奄一息的道门和魔门,却分别接触到了界外的道魔两脉修士。

    内忧潜藏,而外患暗隐,那时的佛门虽然看似繁花锦簇,但实际上却是走在一条颤颤巍巍的独木桥上,无比危险。

    最后引爆这一切的引线,还是凡俗僧众。

    不过是魔门修士随口在人群中提到的几个问题,不过是道门修士暗中推波助澜,不过是佛门僧众相互牵制无所作为,这些遍布了整个景浩界的凡俗僧众就开始暴动。

    被压制千万年的人心一朝爆发,雄霸景浩界的佛门势力急速缩水,影响力自天上跌落到谷底,几乎成为整个景浩界凡俗僧众憎恨怨毒的对象。而与此同时,道门和魔门却趁机鲸吞掠夺,联合占据了景浩界绝大部分地界。

    昔日雄霸景浩界的佛门,当时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而造成这种局面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佛门戒律中明确记载,杀生是莫大罪孽。

    纵有超凡神通在身,不能对凡俗动手生怕一不小心就破去戒律的天静寺僧众们也就只能徒呼奈何,败退避让。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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