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43节

    如果说在今日之前程沛对齐东和还是有一两分好感的话,在经过方才的那一番对峙之后,那丁点的好感就被齐东和自己打散了。现在在程沛心里,齐东和已经被划到了有敌意的那一栏里去。虽然还不能算入敌人范围,但离得也不远了。

    齐东和对程沛的反应并不意外,他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你且听我细说。”

    第155章 代师收徒

    程沛板着脸,并不搭话。沈安茹愧疚地看了一眼程沛,又转头去询问也似地看着净涪。净涪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一听。

    沈安茹拧起了秀眉,想不太明白,但她也按捺下来,认真去听齐东和的解释。

    齐东和看了一眼净涪,才道:“你拜入我师门下,学的不过是我师尊修行数千年间意外得来的功法,修的也只会是我师尊这么多年以来不涉及天筹宗传承的感悟心得,用的资源也仅仅只是我师尊多年以来的私人积蓄,所以你哪怕拜我师尊为师,那也不过是我师尊的个人弟子,和天筹宗没有太大关系。”

    他定定地望着程沛,几乎一字一句地道:“你不会是我天筹宗的弟子。”

    程沛和沈安茹都被齐东和的话惊了一下,程沛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道:“可是你师父是天筹宗的长老。”

    这是事实,齐东和也不否认。他点了点头:“所以你和我天筹宗还是有因果的。”

    尽管齐东和没有宣之于口,程沛和沈安茹也都明白,这点因果和一位天筹宗天机峰掌峰长老的传承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哪怕程沛能得到的这部分传承完完全全刨除了天筹宗宗内传承的部分,但程沛还是赚大了。

    在这么一份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面前,程沛却没有被贪欲冲昏了头脑。他按捺下雀跃的心情,紧紧抓住为数不多的理智,昂着头看着齐东和,直直地问:“这部分因果我要怎么还?”

    司空泽看着固执地向齐东和要一个底线的程沛,一时不知该为自己的这个小弟子理智清醒高兴还是应该为自己一生所学被人这般戒备警惕而生气。

    齐东和也是心思复杂得很,但这底线在他下定决心之后就已经划分得明明白白,他也不想在这个被他认定为自己小师弟的少年面前含糊其辞,便也就直接了当地道:“不需要你为天筹宗做些什么,但你必须在天筹宗道统传承出现危机的时候出手,保证天筹宗道统传承不断。”

    齐东和的条件看着简单,但程沛却在认真考虑过后,又一次摇头,极其坚定地说:“不。”

    保证天筹宗道统传承不断?

    天筹宗作为道门大宗,宗内ji,ng擅阵道,无论日后道门哪一位剑子登位,都不会轻易拿天筹宗动手,甚至还会出手保护天筹宗传承。再说天筹宗本身又是一个稳定传承千万年的宗门,天筹宗宗内自有保全道统传承的手段。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能让天筹宗出现道统传承的危机?

    程沛虽然年纪尚小,但他作为程家家主嫡出次子,上头作为嫡长子的兄长程涪皈依佛门成了净涪,失去程家家主继承权,他就是当仁不让的程家家主继承人。哪怕作为父亲的程次凛忌惮他,他该受到的教育也没有被削减。

    他确实还很稚嫩,但他的眼界却绝对没有被他的年纪局限,他该看到的东西也没有被他忽略了去。

    虽然这样的程沛有点出乎净涪的预期,但净涪看着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颇有几分欣赏。

    他这血脉弟弟也是很拎得清的嘛……

    因着净涪的态度,五色幼鹿看着程沛的眼神也是变了一变。

    因为程沛的拒绝,堂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齐东和沉默了一会,最后反问程沛道:“那你想如何?”

    现在是大家坐下来商量出一个结果,还没有到撕开脸面大打出手的时候,既然齐东和提的条约程沛不同意,那行!程沛他拿出一个解决的方案来!

    程沛皱着眉头苦想。

    他有点想要放弃那块残片,但那块残片是他捡到的,又是他兄长净涪亲自送入他识海的,他也不想争取都没有争取就送出去。而这个站到他三人面前的天筹宗天机峰现任掌峰长老又不可能将自己师父的东西平白送出去。一个不想还,一个不想送,又都不想动手,真的就只能坐下来谈。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问清楚……

    程沛放下想到一半的思绪,抬起头问齐东和:“你师尊已经不在了,你是想要代师收徒?”

    齐东和点了点头:“是。”

    程沛看了齐东和一眼,又埋下头去。

    所谓代师收徒,其实也就是一个名义。如果程沛答应下来,那真正教导他的,必然就是眼前的齐东和。可是齐东和的师父在剔除了天筹宗的传承之外,谁也不知道他能教给程沛的都有些什么。更何况,谁又知道,齐东和到底学到了他师父的几成本事,又能教给程沛多少?

    还有,齐东和作为天筹宗天机峰的掌峰长老,寻找师长灵宝尚能作为离峰外出的借口,但寻找到了之后,他还能像现在这样随意地游走在天机峰外?

    这里头还有这许许多多的问题需要商榷,程沛全都不能疏忽过去。

    他板着脸,一条条地给齐东和细数,最后他问了齐东和一句:“如果我答应下来,我从你这里又能学到些什么?”

    齐东和一时哑然,一句话含在嘴里,却始终没能出得嘴边:你可以跟我回天筹宗去……

    他敢保证,如果这句话出口,程沛还有话来问他。他甚至都能想得到程沛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会是什么。

    但他不说,程沛却已经开始猜了。

    “又或者前辈你打算将我带到天筹宗里去,可是我能相信前辈你必定会保证我的安全吗?”

    是的,这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程沛的安全问题。其实这就是一个信任的问题。

    如果程沛信任齐东和,相信到了天筹宗后他还是自由安全的,那残片还是他的,那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可是,程沛信任他吗?沈安茹又会信任他吗?那边的那个净涪小沙弥又信任齐东和吗?

    答案显而易见。

    齐东和只能稍显无力地重复着一个问题:“你想如何?”

    这样的一句话似乎表明齐东和真正的放弃了这一次商榷的主动权,程沛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得意,但他又知道现在双方还在商谈中,商谈还没有结束,那就应该严肃对待。

    不能笑!

    而且程沛大概也知道齐东和愿意退让无非就是因为还想争取,真要完全放弃了程沛,那直接抢走他手里的残片也是可以的。

    他挺了挺脊梁,再一次绷紧了面皮,又开始盘算自己的筹码,清算自己的所需所求。

    司空泽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脑袋痛得厉害。

    这两人,一个看似退后一步让出商谈的主动权,实际是他主动将问题抛出,以退为进,争取最大的利益,另一个看似成功夺过主动权,实际没有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只能跟随着前者的思路不断思考,但敏感的神经又在不断地给出警报,让他始终没有办法真正地做出权衡。

    这样的情况下,这两个人也就只能僵在这里。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到了最后,真正胜利的会是他的大弟子。但问题是,意外还真有……

    司空泽看了一眼站在沈安茹身边的净涪,脑袋更痛了。

    这个一直沉默的小沙弥,哪怕本来就已经有了谋算,又怎么会轻易让他的大弟子占去了便宜?

    果不其然,净涪迎上了司空泽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指在案上轻轻一敲。

    “笃。”

    这一声沉闷的轻响顿时将程沛的心思从不断的推敲衡量中拉出,抬起头去看着他。

    齐东和心中一紧,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然而净涪却并不理会齐东和,兄弟两人四目相对,净涪向着程沛招了招手。程沛乖乖地走到净涪面前,询问似地叫道:“兄长?”

    净涪自然是没有言语的,但在程沛在他面前站定后,他抬起手指,在程沛眉心处点了一下。

    程沛没有躲,任由净涪的手指落在他的额头。

    他和沈安茹或许没能看见,但齐东和在一旁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在净涪手指落在程沛眉心处的时候,分明还有一点金色的佛光自净涪手指蹿出,没入程沛肌理消失不见。

    程沛还没有怎么样,但齐东和心头却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感觉。他觉得,情况似乎要不太好了。

    可惜无论是程沛、净涪又或是一直站在一旁只是看着的沈安茹,他们谁都没有在意齐东和。

    净涪收回来手指,程沛却并不去问净涪,只径直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觉得,识海里的那齐东和说的那块圭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

    净涪并没有去打扰程沛,反而扶了沈安茹重新在椅子上坐了,又看了一眼齐东和,伸手示意请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入座,然后他也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齐东和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一样的程沛,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顺道在净涪留给他的位置上坐了。

    程沛入了识海,站在那块圭片残片上,专注地打量着这一块残片。也许是因为他太专注了,他居然在他的识海里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司空泽本来还在头痛,但这会儿见净涪动手,程沛突然出现在了识海里,猜到净涪这是要让程沛来见他了。当下也顾不上头痛,他站定了身体,先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才转出残片去,在流转的金色佛光内站定,问那个掌控整个识海的主人:“程沛?”

    非玉非木的混沌色残片里,一个同样高冠博带长袖飘飘装扮看着和齐东和很相似的虚淡人影站在流转的金色佛光中,目光铮亮地往着他这边看来。

    三人静默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等到了程沛睁开眼睛。

    程沛先是向着净涪行了一礼,诚心诚意道谢:“多谢兄长为我费心筹谋。”

    净涪看着程沛,眼中闪过一点笑意,他点了点头,接下了程沛的谢意。

    程沛谢过净涪后,才又看向了齐东和,道:“拜天筹宗天机峰司空长老为师,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条件。”

    齐东和心中只觉惊疑。

    明明先前还一副不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的态度,现下又反口答应了,这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

    虽然想不明白,但齐东和却也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只道:“你说。”

    这会儿程沛却像是已经将自己的思绪整理好了,他一条条数来:“一,我只是拜司空长老为师,是司空长老一人的弟子,但我不是天筹宗的人。”

    “二,我不学习天筹宗的任何一个法门。因此,我和天筹宗没有任何关系,天筹宗的道统传承与否与我无关,我也无须c,ao心天筹宗的道统传承问题。但因我是司空长老的弟子,是以司空泽一脉的道统传承才与我有关。”

    “三,你我仅是师兄弟关系,天机峰一脉的事情也都与我无关。”

    这一条条的数出来,其实便是程沛在划清他与天筹宗、天机峰甚至是他之间的因果关系。据他所说,天筹宗、天机峰都和他没关系,有关系的仅仅是他的师父司空泽。甚至他和程沛之间的关系也仅仅是单纯的师兄弟关系。所谓代师收徒通常会有的半师关系却被程沛直接否定了。

    齐东和脸色复杂至y沉。

    程沛却不在意齐东和的脸色如何,他只是又指出了一个事实:“前辈你也说了,这块圭片是司空泽前辈花费大量心力耗尽家底才炼制出来的灵器。这中间,可又与天筹宗或者是天机峰有什么关系吗?”

    齐东和看着一副我就这条件你答不答应随你样子的程沛,心中忍不住升起疑惑。

    这个程沛,是真的相信他会将他曾经在他师父座前所学的一切无私传授,还是根本就是不在乎的有恃无恐?

    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净涪,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可以。”

    第156章 拜师礼成

    听到了齐东和的回答,程沛先是弯了弯眼睛,然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立刻又绷紧了脸庞,但他还是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净涪和沈安茹一眼,这才重新转过头去看着齐东和,冲着他缓慢又庄重地点了一下头,同样答道:“好。”

    双方既然达成了协议,齐东和又不想再在这里多待,所以便没有耽搁太久,直接准备拜师。

    程沛扭头去问沈安茹:“娘亲,你的小佛堂可以借来用一用吗?”

    哪怕沈安茹心底担忧重重,可既然程沛已经拍板做了决定,而她的长子净涪似乎也是赞同的,她便也就将所有的话都收回肚子里去。

    听得程沛问她,她也就笑着点了点头:“没关系的。”

    她既然已经点头应了程沛,便当先站了起来,向着齐东和福身一拜,道:“仙师请随我来。”

    齐东和点了点头,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着沈安茹身后往她的小佛堂里去。

    程沛和净涪落在两人身后,两人并肩隔着三两步的位置走着。

    程沛走得两步,忽然给净涪传音道:“兄长,你且放心。”

    净涪还以为程沛想要说什么呢,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居然也只有这么一句话。他等了一会,却愣是没等到接下来的话。净涪侧过头去,看着程沛稚嫩的脸庞。

    程沛也正望着他,那双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黑得发亮,眸光更是坚定得似乎能够破开世间一切的阻碍。

    这是一个年轻无知又固执天真的小孩。

    净涪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望着这个这一世和他流着同样血脉的小少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得了净涪的肯定,那小少年的嘴大大地咧开,眼睛更是弯得只剩下两条黑长的线。

    笑完了后,程沛又再一次坚定地对着净涪宣称:“兄长,程家会是我的。而我,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这已经不是程沛第一次向净涪袒露他对程家的野心,但却是净涪第一次从他的话里听出这样的坚持。

    如果说程沛第一次明确的想要得到程家,仅仅是因为受到程次凛的刺激以及少年人无知无畏的冲动莽撞的话,那么程沛这第二次的宣言,就是经历过仔细思考认真权衡过后仍然坚持的决心和目标。

    面对这样的程沛,净涪也只是定定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而已。

    净涪点头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更多的就是一种随意的敷衍,五色幼鹿看出来了,司空泽也看出来了,但程沛却不知道。

    他觉得这意味着净涪是相信了他的话,认同他的决心和坚持,同时也和他一样的期待着他所说的未来。

    程沛单单想到这些,他的背脊就更挺直了几分。

    背脊挺得笔直的小少年迈着坚定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的时候,竟然可以隐隐窥见这小少年未来卓绝的风姿和仪态。

    司空泽站在残缺的圭片上,看着程沛,想到他即将成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骄傲来。但他瞥见走在程沛旁边的净涪,那几分骄傲又尽数化作了叹息。

    可惜了,生在这样的时代,遇到这样的一位兄长,甚至还有现在已经开始在道门和魔门显露自己锋芒的未来剑君和魔君……

    在那两个人的光芒下,后人在回望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又还能看得见谁?

    司空泽的感叹无人知晓,一行人很快就进了沈安茹的小佛堂。

    虽然这小佛堂的事情自来都由沈安茹一人打理,布置摆设以及檀香线香等等大小事务沈安茹全都一一过问,但这小佛堂却并没有太多沈安茹个人留下的痕迹,因此也就算不得私密。

    齐东和扫了一眼,视线在上首供奉着的那尊佛像上停了一停,又若无其事地移了开去。

    程沛并没有察觉到齐东和那一瞬间的不同,但司空泽注意到了。他也看了一眼那尊佛像,然后又默默地看了一眼净涪,却只是沉默,并没有多话。

    程沛是最后一个进的小佛堂,他顺手就将门给关上了。

    齐东和注意到程沛的动作,却没说什么,只是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请出一尊灵位,墨黑的灵位上拿金粉描了名讳。

    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尊灵位,却看得司空泽脸都是黑的。

    他其实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有看到自己灵位的这一日,但没办法,他确确实实是真的死了。现如今留在这世间的,也就只得一缕残魂。

    齐东和却不知道他师父黑臭的脸色,他只恭恭敬敬地将这一尊灵位放到了香案的左侧,又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六柱天筹宗特制的线香和香炉。他将香炉放在灵位前方,分了三柱线香给了程沛,自己另拿了剩下的那三柱线香在手。

    程沛略显古怪地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三柱线香,终于忍不住在识海里问了司空泽一句:“这线香,师父你真的享用得到吗?”

    司空泽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将那一口气吞了下去。

    程沛也没真的一定要从司空泽那里要一个答案,他捧着那三柱线香,在齐东和后面站定。

    沈安茹和净涪则只在旁边观礼。

    齐东和先就着旁边案上的烛火燃起了线香,恭恭敬敬三拜过后,将线香cha入了香炉中。

    司空泽看着齐东和肃穆庄重的动作,脸色终于舒缓了不少。

    齐东和将这三柱线香贡入香炉里后,便往灵位左侧迈了一步站定,转身面向程沛,沉声问道:“程沛,如今我于师尊灵前代师收你为徒……”

    他也不含糊,直接就将方才他们两人协议的内容一条条清清楚楚地在司空泽灵位前数了一遍,最后才问程沛,“你可愿?”

    程沛脸上也是格外的庄重,他点头沉声应道:“愿。”

    齐东和点头,却又问沈安茹和净涪:“两位可愿为此见证?”

    沈安茹此时也是端正了神色,应道:“愿。”

    净涪在一旁也是点头。

    齐东和再一点头,脸色却仍是庄重而严肃,他收回了视线望着程沛,道:“如此,请小师弟拜师。”

    程沛将手里的线香横放捧在身前,跪在蒲团上,向着司空泽的灵位行了拜师礼。

    司空泽看着程沛一丝不苟地行礼拜师,脸上渐渐地浮出了几分喜色,他看着程沛的眼神彻底地柔和了下来。

    见程沛行了拜师大礼,齐东和的眼神也是柔和了几分,即便没有司空泽那么明显,但齐东和却也是真的将程沛当成了自己的小师弟。可仪式还没有结束,齐东和也就还站在原地,看着程沛继续沉声道:“请小师弟拜见师尊。”

    所谓拜见师尊,其实也就是给司空泽的灵位上香。

    程沛将横捧着的线香燃起,学着齐东和的样子,三拜过后就将手里的线香恭恭敬敬地cha入香炉里。

    到了这会儿,拜师礼便算成了。

    齐东和朗声道:“礼成。”

    程沛退后三步,看着蒸腾的烟雾模糊了灵位上的金粉。

    齐东和却上前两步,从袖中取出一块混沌色的阵盘,先向着司空泽的灵位拜了一拜,然后才转身递给程沛:“这是师尊生前的得意之作,如今由我转交给你,便也算是师尊给你的拜师礼了。”

    程沛双手接过,又捧着这个阵盘向着司空泽的灵位谢过,这才将这阵盘拿在手里细细查看。可程沛到底见识浅薄,年纪又小,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出个好歹来,只知道这阵盘拿在手里沉得很。

    司空泽本来是要给他介绍一番的,但他还没有开口,一直注意着他动作的齐东和就开始给他讲解:“这阵盘刻画的是八方囚龙阵,虽说是困阵,但其实是困阵迷阵幻阵和护阵结合而成,可谓是威能强横。你拿了这阵盘,只要身上有着充足的灵石补充,哪怕是元婴期的修士出手,也能护得你一个时辰周全。”

    要知道,程沛现在也就是炼气十一层的修为而已,和元婴期的修士隔了筑基期、金丹期整整两个大境界。如果是面对面碰上,也不需要那元婴期修士出手,单凭他元婴期的气势威压,就能生生将程沛震死,这差距就是这么大。

    可现在齐东和却告诉程沛,只要他启动了这个阵盘,只要他有足够的灵石补充,就能从元婴修士手下护他一个时辰周全。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更何况能修成元婴的修士少有蠢人,程沛已经拿出了这个阵盘,他们见了,又如何不会知道这阵盘的来历?再要出手的时候,他们总会掂量掂量。这样,哪怕之后没有人救援,程沛多半也能从那些人中保下一条命来。

    程沛肃容接下。

    沈安茹听了齐东和的介绍,心中也多了几分欢喜。

    拜师礼送出后,一切却还没有结束。齐东和又从袖底摸出一枚铜铃。铜铃只得巴掌大小,看着朴拙不起眼,但铜铃表面却绘满了一条条细密的纹路,看着神秘莫测。

    齐东和将这枚铜铃递给了程沛,道:“你我同为师尊座下弟子,我作为门中大师兄,当有见面礼。”

    他边看着程沛将这铜铃接下,边道:“那八方囚龙阵可攻可守,但比起防守,进攻方面还是有着缺陷,这枚三才铃上刻了三才剑阵,以音化剑,又以剑成阵,追求的是进攻。你收下,正好补足八方囚龙阵的不足。”

    程沛又谢过齐东和。

    最后,齐东和边取出一个玉盒递给程沛,边道:“这里头的玉简全是我在师尊座下学习阵法的时候师尊交给我的,其中天筹宗宗内传承的修行法门和阵法图录我已经拿出来了,所以这些便就给了你吧。”

    他停得一停,又道:“师兄我如今继承了天机峰掌峰长老一职,执掌天机峰,本来不可擅离,但因为这一趟关乎师尊的本命灵宝,事宜重大,我也就出了天机峰,一路寻来,没想到找到了师弟你。”

    “我出来已久,峰上事务繁多,我实在不好多留,师弟你又不愿意随我前往天机峰,我也就只能将这些留给你了。”

    这话听着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对,但程沛却不为所动。他接下那个玉盒,点头诚恳地道:“多谢大师兄。”

    齐东和也不在意,他点了点头,最后再给了程沛整整一匣子的线香,道:“若有事情,可燃起线香告知于我。”

    他停得一停,看着这个小少年稚嫩的面容,认真地叮嘱道:“学习阵法的过程中也有很多危险,如果还没有弄个清楚明白,绝对不要轻易动手刻画阵盘。刻画阵法失败阵盘爆炸了还是小事,伤人伤己就不好了。”

    “你真的不愿随我回山跟在我身边详细学习?”

    程沛谢过齐东和的提醒,但对于他最后的建议,他还是摇了摇头。

    齐东和见无法说服程沛,又看了净涪一眼,最后却只得一叹。接着他便告辞离开了。

    这一场拜师仪式极其简陋,甚至因为程沛不愿入天筹宗,他连天筹宗弟子的身份铭牌都没有,只是得了两个阵盘和满满一匣子的玉简,而知道他师从司空泽的,也就只有在座的净涪、沈安茹和由齐东和交代下去的司空泽座下的一众弟子而已。而且因为程沛不入天筹宗,他注定就不会和其他仍在天筹宗上的师兄弟亲近。

    程沛自己也很清楚,可他不在意。

    他先将那匣子玉简收起,便拿着那一个阵盘一枚铜铃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在沈安茹和净涪面前展示自己新得的玩具。

    “娘亲、兄长,你们快看,这就是他们给阵盘和法器,听着也似乎很厉害的啊……”

    司空泽看着这样的程沛,眼神很有几分复杂。

    在关乎自己道途的师承和血脉亲人之间,程沛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且看样子,他也没有丝毫不舍。

    司空泽也不知道,这样的程沛日后会不会后悔。

    司空泽一个自幼离开家族上山拜师修行的修士自然觉得无法理解,但看着沈安茹和净涪的程沛却知道,他不会后悔。

    第157章 程家事宜

    拜师礼结束后,天色已近黄昏。沈安茹看了一眼照进堂屋的橘黄阳光,心中一喜,转脸笑着对净涪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小师父现下赶回妙音寺只怕还就赶夜路了,夜路辛苦不说,还会耽误了小师父的晚课。小师父不如就在庄里留宿一夜,待明日一早再回寺里去?”

    净涪看了一眼沈安茹和程沛期待的脸,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沈安茹高兴得站了起来,快走两步就去唤自己的贴身侍婢,要为净涪的留宿准备起来。而程沛却是凑到净涪身边,发誓一样地道:“兄长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来烦你的。”

    这个他们,自然就是程家老太爷和程家的其他人。至于程次凛和程家老太太,他们两人恐怕也不会愿意见到净涪。

    净涪看着一副相信我我说到就一定能够做到的程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点了点头。

    五色幼鹿站在净涪旁边,抬了头看着斗志旺盛的程沛,“呦呦”地叫了两声,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程沛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又和净涪交代道:“兄长,我在邀天院东梢间那里留了一个小法堂,还是娘亲亲自收拾布置的呢。兄长要进行晚课的话,不妨到那里去。”

    净涪又是点了点头。

    到了晚课时候,净涪入了邀天院东稍间那间小法堂。只一眼,净涪便能看出沈安茹的尽心尽力。

    这一间小法堂或许是比妙音寺的法堂小,但实际上各处的布置却和妙音寺的法堂相差无几。应该是沈妙晴特意征询过,然后才仔细布置了的。

    哪怕净涪对于法堂的环境并不在意,他对沈安茹的这份用心也是领情的。

    净涪先就着清水净了手,给佛龛里的那尊佛像贡了香,便就在法堂中唯一的那一个蒲团上坐了,取过蒲团旁边准备好的木鱼,慢慢地敲起了佛经。

    沈安茹并不去打扰净涪,就站在法堂外,沉默地听着法堂里一下下敲响的木鱼。

    净涪的晚课时间不过半个时辰,沈安茹就在法堂外站了差不离的时间,只掐准了时间在净涪结束晚课之前离开小法堂。

    沈安茹何尝不知道自己瞒不过净涪?但她也是真的没想过去打扰他,但净涪多年只回云庄一次,回来也仅仅只在云庄待上一夜,明日一早就又会离开。这段时间就是那么的短,作为母亲,她如何舍得浪费?

    到净涪完成晚课,出了法堂,便有侍婢过来请他往正堂里去。

    正堂里已经摆了一席ji,ng心炮制的斋菜,可除了已经等在那里的程沛外,并不见沈安茹。

    净涪扫过上方空着的主位,又看了一眼程沛。

    程沛本来也是气愤的,但这会儿却也冷静下来了,见到净涪的目光望过来,他便将事情和净涪交代了一遍。

    却原来是程老太太身体不适,叫了人过来请了沈安茹过去侍奉。

    身体不适?程老太太再如何,那也是有炼气三层修为的修士!她身体不适,却要不过凡俗女子身无修为的沈安茹前去侍奉?骗谁呢!

    净涪无声入席,坐在主位的左侧,却并不拿起筷著,只是坐在座位上。

    程沛看了一眼净涪,又看了看席上那八菜两汤的席面,欲言又止。

    净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程沛,随意落在身前的手往上一点,一道金色佛光乍起,将这一整桌席面裹住。金光很快隐去,程沛瞪大了眼睛细看,却愣是没看出席面有什么不同。

    他等了好一会儿,又偷眼看了看净涪,却被净涪的沉默震慑,不敢去打扰净涪。但不打扰净涪,不代表他就没有了询问的对象。

    他的识海里可还有一个他刚刚拜师的司空泽呢。

    司空泽古怪地看了净涪一眼,才问程沛:“你看出了什么吗?”

    程沛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

    司空泽点了点头,道:“就是什么都没有变化,才是这里最大的变化。”他顿了一顿,几乎是叹息一样道,“你这兄长可真是,妖孽!”

    虽然这仅仅是对死物进行的短时间小范围内的放缓时间流速,但作为一个小沙弥来说,也足够令人惊叹失色了。

    经司空泽这么一提点,程沛也反应过来了。他扭过头去看着净涪,双眼里的光比这屋中的烛火还明亮。

    他兄长就是那么厉害!

    净涪这会儿也没在意程沛,他低垂着眉眼坐在那里,看着似是入定神游去了,但事实上,他正在理顺沈安茹的事情。

    程家作为沛县云庄里的修仙世家,哪怕不过就是占据一县之地的小世家,族中最高修为的修士不过金丹期,但也是世代传承下来的修仙世家。族中历代家主当家主母全是修士,哪怕修为再浅薄灵根再差,他们也都是修士,不是凡俗。而作为凡俗女子的沈安茹,本来就不是程家当家主母的人选。

    事实上,哪怕是作为程老太爷嫡长子的程次凛,本来也不过就是一介凡俗的他,其实也是早早就被剔出程家家主继承人范围的。

    没有灵根没有修为的沈安茹配同样没有灵根没有修为的程次凛,确实也很合适。后来没有灵根没有修为的程次凛所以能够力压族中一众修士,接过程老太爷手中的家主之位,保住嫡长这一支在程家的地位,靠的根本就是他和程沛。

    他和程沛两人的灵根品质在程家家谱上往上数上八代,也是数一数二的顶尖。

    净涪自己出了家,可他的底下还有一个程沛。

    程家族里是为了能将程家家主之位顺利传给程沛,所以才同意让程次凛上位的。反正程次凛不过就是一凡俗男子,寿数顶天了也就一百二,他又能执掌程家到什么时候?而且他一个普通凡俗男子,身无修为,如何能够压服族中一众修士,让他们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所以程次凛也不过就是担了一个家主的名头而已,程家真正的大权还在程老太爷程先承手里。而等到程沛长成,自然就能接过已经老迈了的程先承手里的权柄,执掌程家。

    这是本来应该有的发展。

    然而就在两年多前的一天,程次凛外出料理杂事,却在中途失踪,待到半月后归来,他身上却有了炼气一层的修为。跟着他一起归来的,还有一个和他同患难共苦楚的花君。

    程次凛有了修为,不管他修为如何,不管他有没有灵根,他都是修士。

    修士和凡人,几乎就是天渊之别。

    不过是一介凡人的沈安茹又如何配得上已经是修士的程次凛?已经成为修士一步登天的程次凛又如何甘心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程家家族上下族人公认的摆设?

    净涪的眼底闪过一道冷光,魔傀宗……

    他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那一席ji,ng心炮制的斋菜,又想起东稍间那同样用心布置过的小法堂,再想到在他进行晚课的时候还守在外头的沈安茹,再一次微微垂落眼睑。

    九层暗土世界里,正在祭炼暗土世界本源的净涪魔身睁开眼看了上方一眼,又很快闭上了眼睛。但随着他刚刚的那一眼,暗土世界里一缕幽渊魔气无声无息地蹿出暗土世界,穿过厚重的土地,流入程老太太的身体里。

    程老太太本来就正闭着眼睛轻声呻吟,不时伸出手去打落沈安茹捧上来的药碗。

    沈安茹也知道,程老太太若真的是身体有问题,食用修士的药丸也比她手上的这一碗药汤好得多。

    无非就是要在这一日寻由头折腾她而已。

    沈安茹一手捂着被打得泛红的手腕,咬紧了牙关看着地上再一次洒了一地的药汤和破碎的药碗,几乎就想要直接软倒身体昏迷过去了。但她更知道,哪怕她真的昏迷过去了,程老夫人也只会高兴地直接将她锁在这里,而不会顺了她的意将她送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

    她沉默了一阵,还是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只能在程老太太的侍婢催促下弯下身再一次收拾破碎的瓷片。

    看沈安茹那细嫩的手指上一道道细长的血痕就知,这已经不是沈安茹第一次亲自收拾地上破碎瓷片了。可这一次,还没等沈安茹伸出的手碰到瓷片,上方程老太太就没有了声响。

    所谓的没有了声响,可不仅仅是没有了故作虚弱的呻吟声,而是便连程老太太的呼吸似乎也轻细得不可耳闻。

    “老太太?老太太……老太太!”

    “不好了,老太太出事了,快去请大夫过来!”

    屋里顿时乱作了一团,沈安茹本来正蹲在地上,但来来往往杂乱的侍婢奴仆却似乎就愣是没有看见她一样,就算是经过沈安茹的位置,居然也莫名的绕过她,并不伤她分毫。

    沈安茹愣神一会,也不再去管地上的那些破碎瓷片,独自站起身来,走到较为偏僻的位置,看着屋里的慌乱。

    屋中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回,还有人被支了去通知程老太爷和程次凛。

    沈安茹就站在一旁,虽然想不明白,但却也不去钻牛角尖。她甚至已经开始晃神地去想还在邀天院里的净涪和程沛了。

    也许是因为沈安茹一个人站在那里太过显眼,还没等程先承和程次凛过来,便有人顺眼瞥过来看见她,冷声道:“夫人也见了,老太太不知为的什么忽然昏了过去,院中上上下下分神乏术,便也不留夫人了,夫人且自去吧。”

    哪怕再不合情理,沈安茹也不去多想,既然这院子里有人让她走,她也不想留下来,那她不回去还要做什么?

    是以沈安茹只是客套地叮嘱了两句,便在那侍婢不耐烦的催促下出了老太太的院门,领了自己的侍婢回邀天院去了。

    第158章 临别赠礼

    净涪和程沛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了沈安茹匆匆从门外进来。

    沈安茹进门,第一眼看见桌上还没有被动过的菜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抿出温柔的弧度,柔声问:“怎么了?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有用膳?快吃吧,这都错过用膳时间了,还等什么呢?”

    程沛上下打量着沈安茹,见她表情柔和舒展,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便松了口气,撒着娇冲她招手道:“我们都在等娘亲呢。娘亲娘亲,快过来坐,再不过来,我们可就不等你了。”

    沈安茹却并不往席上去,而是在远离净涪程沛的位置坐了,摇头道:“娘亲用过了,可不用你们等,你们快吃,别等会儿菜都凉了。”

    程沛狐疑地看着沈安茹,奇怪地道:“娘亲用过了?在哪里用过的膳?”

    沈安茹笑柔了眼睛,但仍没靠近,只道:“你祖母今日身体不太妥当,心情又不好,便强留了娘亲陪着她用膳了。且不说这些,你们快用膳。等你们用完膳了,再沐浴梳洗过,你们再来问娘也是可以的。快吃吧,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娘放心,兄长可厉害了。有兄长在,这菜肴再多放上一两个时辰,那也是凉不了的。”程沛回了沈安茹这么一句,便又伸手去拿筷子。边伸手他还边嘀咕了一句,“那老太婆怎么可能会留娘陪着她用膳?不是向来都嫌弃娘亲碍了她的眼的么?”

    沈安茹好笑地瞪了程沛一眼,轻斥道:“说的什么呢?她到底是你祖母呢!如何能这样的没大没小?!”

    然后沈安茹又轻飘飘地道了一句:“许是她见你兄长回来了……”

    沈安茹这句话没说完,但程沛却已经能够领悟沈安茹未尽的话意。

    因为净涪难得回来一趟,沈安茹必定是希望能够陪着净涪用上一餐晚膳的。这会儿程老太太先让沈安茹陪着用膳了,等沈安茹回到邀天院里,那自然是吃不了多少了的。更何况,程老太太是修士,又是程家老太太,用的饭食喝的茶水全都是带了灵气的,沈安茹不过一介凡俗,吃一点没事,可吃得多了,那是可以顶上两天的饭量的。

    沈安茹再如何想着陪着净涪用膳,那也必是实现不了的。

    程沛被沈安茹的这话说服了。

    然而沈安茹能说服得了程沛,也弄糊涂了司空泽,却说服不了净涪。她甚至连净涪身边的五色幼鹿都说服不了。

    五色幼鹿冲着沈安茹那边“呦呦”地低叫了几声。

    净涪也拿起了筷子,在沈安茹的目光下夹了一块藕夹,慢慢地吃了下去。因着净涪的缘故,这席上菜肴虽然摆放了好一段时间,但菜肴仍是温热,入口口感未减几分。

    哪怕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净涪还是记得,这分明就是沈安茹的手艺,味道熟悉而温暖。

    净涪慢慢食用着菜肴,眼角余光却瞥向了沈安茹那边。但见沈安茹双手拢在袖里,眼睛温柔慈和地看着他们这边,坐得极是端庄稳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动不动。

    她身边的侍婢们也只是垂目注视着地面,竟没有人给她送上一杯温茶。

    净涪收回眸光,仍旧不紧不慢地用膳。

    到最后,一整桌八菜两汤的斋菜还是被净涪和程沛两人吃得干净。看到几乎只剩下菜汤的碗碗碟碟,沈安茹哪怕坐得再端庄稳重,眼睛也几乎弯成了两条长而黑的线条。

    用完晚膳,净涪漱过口,坐到沈安茹身边,将侍婢送给他的茶盏亲自递到了沈安茹面前。

    沈安茹看着这盏温茶,又是高兴地笑了一下,将双手从袖里伸出,接过那盏温茶,道:“谢谢小师父。”

    因为上了年纪,沈安茹的手已经不像年轻时候的那样白皙细嫩了,但那份温暖柔和,还是净涪当年还在襁褓时的那份熟悉感觉。

    可是哪怕这双手看着完好无损,净涪却又能嗅到沈安茹身上疗伤灵药的气味。

    她是用过药了的。

    程沛此时也坐到了沈安茹的另一边,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来。他似乎也是嗅到了什么,表情在那一霎那间有些怪异。

    净涪的目光在收回的同时扫过程沛,然后便看着自己的褡裢,从褡裢里摸出了一块雕刻着药师王佛的琉璃玉佩。

    净涪一抖这枚药师王佛琉璃佩上系着的红绳,手托着这枚琉璃佩站起,亲自来到沈安茹身前。

    沈安茹木头一样僵硬坐在位置上,任由净涪抬起她的手,从指尖取出一滴血落在那枚琉璃佩上,又亲自给她系在了腰间。

    程沛看着那枚药师王佛琉璃佩,问识海里的司空泽:“师父,那玉佩是什么东西啊?值得兄长这么慎重地给娘亲戴上?”

    司空泽看了两眼那枚琉璃佩上的那尊药师王佛,道:“那药师王佛琉璃佩是妙音寺一位专修药师道的大德禅师用自身琉璃光炼制而成的,这琉璃佩用效甚广,不单单是修士,便连凡俗之人,长年不离身的话也能补足元气,延年益寿。”

    程沛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默念:‘药师道……’

    司空泽只提了这么一点,便不和程沛细说了。但他却是知道,哪怕清慈禅师修药师道,行普渡广济之事,但清慈禅师向来行踪飘忽不定,净涪能求到这枚药师王佛琉璃佩想来也是耗费了不少心力的。

    司空泽现在是被锁在程沛识海里,没看见此时莫国普济寺那边一寺院小沙弥身上携带的药师王佛琉璃佩,否则他必定是要被震得瞠目结舌的。不过如果清慈禅师还只是景浩界一位大德禅师的话,司空泽这么想也没有错。可问题是,清慈禅师已经进入了东方净琉璃佛国,是东方净琉璃佛国中的一位罗汉。他修为大涨,这用他随身琉璃光炼制出来的药师王佛琉璃佩的数量自然也是比起当年多得多了。

    这药师王佛琉璃佩不过是一桩小事,真正让司空泽口干舌燥的,还是净涪接下来的动作。

    但见净涪手指凭空一捻,一道绵绵无绝的生气自虚空中抽出,被他拿在手里,半点挣脱不得。

    那可是生气啊。

    司空泽腾地站直身体,直直地望着净涪的指尖,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字眼一样道:“……生……气……”

    生气!那可是生气啊!如果司空泽还想复活,充足的生气绝对是他不能缺少的东西。

    复活这个字眼从来没有从司空泽的脑海里出现过,便连被锁在程沛的识海里,见过程沛,见过齐东和,司空泽也只是想着要给自己那一身来不及传承下去的本事找一个弟子而已,并不曾想过要复活。

    没有想过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愿意复活了。活生生的拥有力量、生机的身体谁不想要,更何况生前还算得上一个四方敬服的强者死后却被无缘无故囚禁在自己灵器残片里只能依附着一个幼儿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的司空泽?

    他没有想过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复活的材料太过难得,没有足够的机缘,甚至连幻想都是奢侈。

    可现在,就在他的眼前,居然就生生地冒出来了一份!

    净涪微微眯起眼睛,扫了程沛的位置一眼。

    对这一缕生气价值完全没有体会的程沛毫无所觉,只奇怪地望着净涪的动作。但正在激动的司空泽却像是大冬天的被当头缴了一盆冰水一样,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身体更是止不住的打摆。

    司空泽立时清醒过来,不敢再去看净涪手上的那缕生气,只缩在圭片残片里,目光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净涪收回目光,随手将他指尖里捻着的那缕从茂竹里抽取出来的生气送入了沈安茹的眉心。

    沈安茹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她仍然任由净涪那两根在她看来空荡荡的指尖点在自己的眉心处。

    她只觉得,一股暖融融的细流自净涪指尖蹿入她的眉心,然后又自眉心流往她身体的每一处角落,让她的整个身体都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暖水里。

    沈安茹睡了过去。

    净涪退后一步,灰色的僧袍一扫,已经熟睡过去的沈安茹便在椅上消失不见。

    沈安茹的侍婢见此,不由得齐齐看向净涪。其中一个看来已经透出几分老迈的妈妈忍不住来到净涪身前,向着净涪深深一拜,恭敬问道:“大少爷,不知夫人……”

    净涪看了这位仆妇一眼,抬起手指了指沈安茹的寝室位置。

    那仆妇顺着净涪的手指方向看去,认出来后也松了口气,又是恭敬一礼,告罪一声,便领着沈安茹身边的其他侍婢一起退回了沈安茹的院子。

    堂屋里只剩下净涪、程沛以及程沛身边的两个侍仆。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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