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64节

    看见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净涪,陈青运也有一瞬间的茫然,半响后才回过神来,从地上站起,向着净涪合十一礼,“不知小师父是?”

    净涪没有回答。

    陈青运皱着眉头看了净涪一眼,可当他的眼角余光扫过周围的环境,他那拢起的眉关顿时就皱得更紧了。

    净怀、净古和净苏对视一眼,净古与净苏仍旧警惕,只得净怀沙弥向前迈出一步,双手合十微微一礼,沉声问道:“小僧等是妙音寺的沙弥,不知檀越是?”

    净怀沙弥虽然往前迈出了一步,但他与陈青运之间还是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可见,哪怕陈青运这般作态和早前相去甚远,净怀沙弥仍旧未能完全放下心来。

    陈青运粗粗地向着净怀合十还了一礼,抬手拍去衣袍上沾着的泥尘,沉着声音压着怒气道:“我是陈家村的陈财主,今日本来是要出门查看村里的佃户情况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小师父你一定要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儿?又是哪一个王八羔子带我来这里的?我看他们是反了天了!”

    “等我回去,就要让他们好看!”

    净怀沙弥看着扯着嗓子怒气冲冲的陈青运,又看了看就站在原地的净涪,见他只专注地望着手里的那一条黑蛇一样的细雾,除此之外并无异状,便知眼前这一个陈财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双手合十,语气轻慢但又不失完整地将事情来由道了个仔细。到最后,他叹道:“我们师兄弟也不知檀越是怎么从陈家村走到这里来的,但想来也无非是些修行中人。”

    “小僧已经请邻近分寺的师兄弟过来了,檀越且耐心等一等。”

    陈青运虽然没听得多明白,但他再是蠢笨,也知道凡俗与修士之间天大的鸿沟,是以当下就闭紧了嘴巴,连连点头,紧紧地跟在净怀沙弥身后,近乎寸步不离。

    净怀沙弥被这么一个人牢牢追着,虽然不太自在,但也没能找出个办法来,只能一叹,随他去了。

    五人就这样在这街头上干等,便连本来围观的那些凡俗百姓们也都未曾离开,反而越聚越多,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净怀、净古、净苏三位沙弥对视一眼,俱各看见对方面上的无奈。唯独净涪一人,仍在研究着他手上的那一条黑蛇一样的细雾,态度很是认真。

    但事实上,净涪根本就不是在研究这一条细雾,甚至他的大半心神早早就借着净涪本尊和魔身的牵连遁入了魔身之上,正借用无处不在的暗土本源观望着天剑宗赎罪谷里的情况。

    这个时候,赎罪谷里的业火已经焚烧了整整八天八夜。但哪怕是这第九天,皇甫成身上的业火仍旧在熊熊地燃烧着。可这个时候,整个赎罪谷里的人都已经被遣散。除了左天行和皇甫成之外,这赎罪谷里再无一人。

    当然,在赎罪谷之外,天剑宗各处的峰头洞府里,也多的是人观望着这边的情况。

    左天行盘膝坐在紫浩剑上,俯视着下方的那一团火焰,目光沉沉。

    便连他自己,这个时候都不太清楚自己心底感叹的是什么。

    是叹皇甫成身上的业力太多,多到业火已经燃烧了整整八天八夜还要继续往下烧,似乎要烧到天荒地老;还是要叹皇甫成心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韧厚重,都到了这个状况了,还能紧抓住最后的那一缕生气不绝;还是要叹皇甫成自寻死路,硬生生将他自己逼到现在这样进不得退不得的地步?

    在净涪以魔身意识观望着这赎罪谷的时候,左天行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也不去寻净涪的视线,因为他知道找也找不到。

    他只是问道:“你也来了?”

    除了席卷天地之间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没有人回答,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听见他的这么一句问话。

    但左天行清楚,净涪他听见了。

    甚至他知道,净涪他必也是这一片地界里唯一一个听得见他这一句问话的人。

    是以,他又问了一句:“你想过,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仍旧没有人回答,左天行低低地笑了一声,还问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有后手?”

    “你猜,他的后手会是什么?”

    左天行一个人问得自得其乐,也不在乎净涪有没有回应他。

    到了最后,他也不问净涪关于皇甫成的事情了,话题几乎能脱出天边去。

    “听说,你今年真的能受比丘戒了啊?哈哈……恭喜恭喜。”

    “对了,过得不久,我也要举行结婴大典了,你来不来?如果来的话,我将结婴大典的时间推后一点,空出日子来等你又何妨?”

    “嗯……对了,如果要请你来的话,结婴大典的请帖是必要给你的。话说,这请帖是送到哪里的好?妙音寺?天静寺?”

    “好吧,总之,我到时候着人将请帖送过去。你到时候必定要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毕竟,为了你,我可是连结婴大典的时间都特意退后了的……”

    左天行一人说得兴起,兼之他看着下方皇甫成被业火烧身都已经看了整整八天八夜了,这一时也不太注意皇甫成那边的情况。但左天行没有太注意,刚刚才过来不久的净涪却正仔细地查看着皇甫成。就这么着,他便就恰恰好地将那皇甫成身上一闪即逝的比之业火火焰红艳一分的红色收入眼底。

    净涪顿时眯起了眼睛,目光更为专注地落在了皇甫成身上。

    皇甫成这个时候已经被业火烧到神智模糊,如何还能在意外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现如今唯一的执念,便是活着。

    在这无边无际似乎绵延不绝的绝望和痛楚中活下去!

    那种厚重的执念催动着红莲莲子里的那一丝神魂烙印。烙印引动红莲莲子本能,开始吞食莲子周围的业火。

    先是一丝,后是一缕,再后是一朵……

    这般已经不算小了的动静,左天行也发现了。

    他眯着眼看着下方,大半神识汹涌而出,铺天盖地地向着皇甫成下方延伸。

    左天行的动作其实算得上肆无忌惮,如果是换做再早前,天魔童子还未放弃皇甫成的时候,左天行的动作必能引动皇甫成身上‘系统’的注意,从而触动‘系统’警戒,发出警告。但这个时候,天魔童子已经放弃了皇甫成,所以哪怕左天行的动作触动了‘系统’,‘系统’也不过就是微微一震,然后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开始装死。

    左天行的神识小心地避开业火,在皇甫成周围转了一圈。

    不过一圈,左天行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变化最早出现的地方。

    手!

    皇甫成的手!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随即将他自己的神识撤回,任由那些自天剑宗各处汹涌而来的神识占据他刚刚避让出来的空白地带。

    待到那些神识全部收回,左天行才又自言自语一样地问道:“你说,能够吸引,不,是吞食业火的东西,会是什么?”

    也不用谁来回答,说的人和听的人心里都有数。

    无非也就是那几样了,还会是什么呢?还能是什么?

    左天行停得一停,又问道:“你说,那样宝贵的东西,他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那几样东西,无论是哪一样,都是极珍稀的宝贝。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宝贝的东西,这景浩界里一个也无。

    皇甫成的状况他们都知道,他出不了景浩界,也绝对没有那个能捡到天上掉落宝贝的运气。那么,他手上的那一样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别糊弄我,他的事情,你哪怕不尽知,知道的也必定比我多!你难道不准备跟我说吗?”

    四野依旧无人应答。

    左天行却还在一个一个问题的往外抛。

    “你大概不知道吧?他身上的业火已经烧了整整八天了。可你看着,他这业火像是要到薪尽火灭的时候吗?”

    “这么多的业力,是随随便便哪个人做下那么几件ji毛蒜皮的小事就能招惹来的吗?”

    净涪仍旧沉默。但他听着左天行的声音,便知左天行此刻的情绪绝对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平静。

    左天行已经不想再去等净涪的回应了。

    “他是完成了灭世功果了?”

    那样语气的压抑,带着厚沉的自责和无边的怒火,像是要与皇甫成引来的业火一样,将左天行自己烧成灰烬。

    显然,左天行他已经隐隐觉出了什么。

    “灭世?灭世……”

    “景浩界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灭世记录,所以就是被抹去了?”

    “这一个世界,真的是我们本来的那一个世界吗?”

    “皇甫成你告诉我!”左天行急喘了一口气,“现在的这个皇甫成他到底是谁!”

    “能够夺取你的身份你的r_ou_身,他到底是谁?!”

    左天行自觉得自己的脑袋胀得发疼。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

    是的,他早该想到。

    如果不是环境所逼,如果不是因为情况不容,以皇甫成的骄傲,他绝对不会轻易地抛弃‘皇甫成’这个身份和皮囊。

    哪怕他作为‘皇甫成’,要再一次面对那些曾经背弃他的人,再一次面对那些已经被他割舍的过往,他仍旧不会轻易舍弃他的身份。因为那是他的过往,是他的曾经,哪怕再不堪再绝望,也是他的!

    然而,当他们再度睁开眼睛,看见这一个熟悉的世界的时候,‘皇甫成’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皇甫成了。

    净涪将自始自终锁定在皇甫成身上的目光上移,看见半空中坐在宝剑剑身的左天行。

    他的双眼仍旧目视下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被业火焚烧着的皇甫成,脸上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怜悯。

    完完全全的一个为自家师弟感到叹息的大师兄。

    但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自下方抬头,望入左天行那一双眼睛,看见左天行眼中几乎按捺不住的汹涌情绪,怕就不会那样想了。

    就在净涪目光落在左天行身上的那一瞬间,左天行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似的,整个人的身体霎时间凉了。

    一片细密的汗珠从左天行额头鼻尖冒出,左天行刹那回神。

    他先将手收入袖中,自袖里引出一道法诀,身边荡起一阵微风,转瞬间就将他额头鼻尖的汗珠拂去。

    净涪见他冷静下来,又淡淡地挪开了视线。

    左天行强笑了一下,低声道:“多谢……”

    此后,左天行彻底安静下来,再无言语,只静静地望着下方的皇甫成,目光幽深而冰寒。

    净涪也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安静。

    他沉默地看着还在火焰中的皇甫成,听着皇甫成那细弱却始终不绝的呼吸声,目光在皇甫成紧握成拳的手上转过,最后落在那无边的虚空。

    对于虚空中的那一位人物,净涪比谁都要敏感。就在不久之前,净涪还能察觉到那一位落在他身上的y冷视线。可是现在,这一处赎罪谷里明明有着这一个皇甫成和左天行,他却没有感觉到那一位的视线。

    所以,是不在意?还是抛弃?

    净涪的目光再度转向皇甫成。

    所以,这一个皇甫成是成了弃子了么?

    他也知道?所以才这么决绝地要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净涪定定地看得一阵,但其实也没过多久,他的耳边便传来了净怀沙弥招呼他的声音。

    “净涪师弟……净涪师弟?”

    净涪瞬息间将大半心神遁回本尊体内,作晃神模样,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净怀沙弥。

    净怀沙弥看见净涪一副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当下就笑了,抬手招呼他道:“净涪师弟快过来,附近分寺镇守的师兄弟过来了。”

    净涪点了点头,单手托着那一条黑蛇也似的细雾就往净怀、净古、净苏那边走去。

    净怀、净古、净苏三位沙弥身边又站了三位沙弥。

    净涪到得近前,向着几位师兄单手合十一礼。

    那三位沙弥也不介意,双手合十还得一礼后,便将视线落定在净涪手上的那一条黑色也似的细雾上。

    净怀沙弥也早在刚才就已经将事情和他们细说了一遍,现在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便点头介绍道:“这就是净涪师弟方才从那位陈檀越身上抓来的魔气。”

    净怀沙弥转头问站到他身边的净涪道:“净涪师弟,可以将这道魔气交给几位师兄弟查看吗?”

    净涪摇头,任由那三位沙弥中的一位将他手上的那一道魔气取走。

    这一道魔气乃是魔傀宗的人傀秘法关要,单就这三位沙弥而言,怕还是没有那个眼力见能认得出来。

    这事儿,还得妙音寺里的那些长老禅师们来。

    果不其然,这三位沙弥前后传看了一阵,还是没能找出个头绪。

    净怀沙弥一直仔细看着这三位沙弥的表情,心中也是明了。他叹得一口气,先就道:“这魔气我们四位师兄弟都查看过了,也就能看出它归属魔道,至于别的,实在是没看出来。”

    那三位沙弥听得这话,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对视一眼后,为首的那位沙弥摇了摇头,道:“实在惭愧,我们师兄弟也都没能看出些什么来。”

    净怀沙弥摇头:“唉……此番事情,既然落在我们师兄弟头上,本来也该由我们师兄弟上报寺里,请寺里的师叔伯们出手查看的。但几位师兄弟也知道,我们此时实在分身乏术……”

    那为首的沙弥也连连道:“此等不过小事而已,由我等师兄弟料理也是无妨,净怀师兄无须挂心。”

    另一位沙弥也在侧旁愤愤道:“魔道如此猖獗,竟然敢拦阻诸位师兄弟!?诸位师兄弟放心,我等回去后,必定完整将此事上报寺里,给他们记上一笔。”

    剩下的那一位沙弥也是一般情状,道:“魔道下得了这一次手,日后也必定有胆子再次出手,诸位师兄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才是……”他停得一停,忽然提议道,“不如诸位师兄在此稍待,我等传信回寺,奉请寺中镇守的师伯相护?”

    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位沙弥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净涪,无声征询他的意见。

    不过一会,那三位沙弥就听得净怀沙弥摇了摇头,说道:“我等师兄弟谢过几位师兄弟好意。但自来受戒都是由戒子独自前往天静寺,从未有过例外,我等师兄弟也不好破坏了规矩……”

    那三位沙弥连连摆手,为首的那一位沙弥更是道:“该是我们莽撞了,还望诸位不要介怀才好……”

    几人一番来往之后,净怀沙弥将净涪抽取出的那一条雾状魔气连同陈青运一起留给了他们,便领着净古、净苏和净涪一同离开了这一处小镇。

    这小镇里剩余的事情,就都由那三位沙弥帮忙料理。

    不过是短短半日,但这半日里发生的事情,却比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还要多。

    这哪儿是休歇,分明就是劳心。

    迈出小镇的那一刻,不管是净怀、净古还是净苏,望着镇外丛生的林木,一时间都有些感慨。

    “本以为能好好休整一会儿的,没想到竟然这般劳心,实在是失策了……”

    净古沙弥看了一眼感叹的净怀沙弥,也是感叹道:“师兄你哎……寺里的经义多得是,便连我们身上带出来的经义佛典也不在少数,你又何必如此稀罕一部经义?”

    为着一部经义惹出这么一堆事来,实在是够让人无奈的。

    净怀沙弥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一部寻常的经义,不看也就不看了。但它不是啊……”

    不说净古沙弥,便是净苏沙弥和净涪,听得净怀沙弥这般话语,一时也来了兴致。但听净苏沙弥cha话道:“哦?净怀师兄?那部经义到底是什么来头?你都已经翻看了么?感觉怎么样?”

    “想知道了?”净怀沙弥故作神秘地看了他们一眼,才道,“那一部经义,听说是从天静寺那边流出来的。天静寺里的诸位长老禅师们对这一部经义都很是看重,在天静寺里可是掀起了好一番波澜呢……”

    净古沙弥眼睛一亮,顿时就接话问道:“净怀师兄,你刚才也翻过那一部经义了,你可曾看过那部经义的著作人?是哪一位禅师?”

    “清见大和尚?还是,仍在闭关中的……清恒大和尚?!”

    提到清见和清恒这两位大和尚,净古沙弥和净苏沙弥忍不住瞥了一眼净涪。

    也是这一眼,提醒了净古沙弥。

    是了,清恒大和尚可是净涪师弟的上师,清见大和尚也是净涪师弟的师伯。净涪师弟当年更是随寺里的诸位长老禅师们前往天静寺参加过千佛法会的。当年也必是见过这两位大和尚的。就是可惜了,净涪师弟修的是闭口禅,不能开口说话,不然就能与他们说一说这两位大和尚的事情了……

    净涪看着净古沙弥可惜的眼神,再一看旁边的净怀沙弥和净苏沙弥,赫然也是一般可惜模样。

    在这么一瞬间,净涪竟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无法说话……

    这个话题也就岔了一会儿,毕竟净涪是真的不能开口说话,也就无法用语言来回应他们。过得一会儿,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回神后,仍旧继续刚才的话题。

    说到这个,净怀沙弥也很是疑惑,他皱着眉头回想得一阵,摇头道:“不是这两位大和尚……那个名号我此前都没有听说过,很陌生的一个名号,是叫什么……”

    听得净怀沙弥这般言语,净涪心思一转。

    如果说是陌生的名号,又能引得天静寺里好一番波澜的,那大概就只有一个人了。

    果不其然,净涪就听得净怀沙弥吐出了四个字:“恒真僧人。”

    这一个名号是真的陌生,尤其是对净怀、净古和净苏这三个妙音寺的沙弥而言,更是从未听说过。

    净古沙弥也皱了眉头,道:“恒真僧人?没有听说过啊……”

    净苏沙弥也在一旁道:“是天静寺里哪一位潜修已久的禅师大和尚么?不过恒字辈……很奇怪啊……”

    确实奇怪,如今佛门顶梁柱的两辈弟子,是清字辈和净字辈,往上数的是玄字辈和祖字辈,再多是真的没有了。但哪怕是再接近清字辈的祖字辈,那也是稀稀落落出现几位禅师和尚而已,数目并不多,更别说是再往上的玄字辈了。但恒字辈的僧人……

    数遍祖寺以及六分寺,也没有谁会跳到恒字辈去的。

    难道,是上一轮的佛门祖师?

    佛门本就是以七十字偈言往下排辈,待到七十字偈言排完,才会开始最新的一轮排辈。

    恒字辈的弟子如果是排在他们清字辈之下的话,那就是他们隔了十多辈的徒孙,但如果是排在他们清字辈上方的话,那就是他们隔了好几十辈的祖师。

    祖师……

    净涪一看这三位沙弥被惊住的表情,也就知道他们想到了哪里。

    他们虽然想法离奇,但也算是误打误撞的擦着了边际。

    恒真僧人,可不就是他们净字辈不知隔了多少个辈分的祖师么?

    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位沙弥的思绪飘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回来。

    净古沙弥一回神,便也顾不上净涪不能开口说话了,转头就急急地问净涪沙弥道:“净涪师弟,那位恒真……恒真僧人,真的是……真的是我们的……祖师?”

    不单单是净古沙弥,便连净怀沙弥和净苏沙弥三人也都紧紧地盯着净涪,唯恐错过净涪的一个动作。

    在这三双炯炯发亮的目光里,净涪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净古沙弥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吞吞吐吐地道:“居然……居然真的……真的是……祖师……”

    净怀沙弥和净苏沙弥也是一脸震惊:“祖师啊……”

    第217章 最后一天

    净涪看着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停下了脚步,也只得站在了原地,等着三人回神。

    幸好这三位沙弥心境颇为不凡,没让净涪等上多久,便各自回过神来。

    但净古和净苏两人回神之后的第一件事,却都是定定地望着净怀沙弥。

    净怀沙弥被这两位沙弥的目光看得心底发毛,忍不住抖了抖身体,看了一眼就站在一侧看着他们三人的净涪沙弥,才低唱了一声佛号,道:“我知道了。等今日晚课后,我将那一部经义默写下来就是。”

    净怀沙弥刚才翻看过那一部经义。虽然那部经义确实厚重,内容极其丰富,虽然说是浅解,但却是从那一部最初的《佛说阿弥陀经》起,深入浅出地阐明佛陀经义,一点点梳顺着景浩界内万万年流传下来的《佛说阿弥陀经》经义,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珍奇。

    但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他也不过看得一遍,就将那部经义交还给了那一位懵懵懂懂就招了灾祸的陈青运。

    净怀沙弥回味了一番,不自禁面露向往地感叹道:“果真是祖师,就是不凡。我不过才粗粗看过一遍而已,看的还不知道是哪一位师兄弟的手抄本,竟也颇有几分触动……也不知这一位恒真祖师的原本会是何等惊艳……”

    净古、净苏两人眼见着净怀沙弥如此情况,也被净怀沙弥挑起了心思,两人对视一眼,便就连连催促净怀沙弥和净涪两人:“该走了,该走了……快些走,等会儿就能早些歇息……”

    净涪知晓恒真僧人的底细,虽然对他个人颇为忌惮,但对他的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也确实心有好奇,他点了点头,就顺势往前走了两步。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净怀沙弥一人还站在原地不动。

    待到净怀沙弥从那经义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净古、净苏连带着净涪沙弥都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堪堪就要拐弯了。

    净怀沙弥无奈地摇摇头,疾走几步,追上净涪三人。

    幸好净古、净苏两位沙弥也没真的要撇下净怀沙弥,不过就是一个玩笑,见得净怀沙弥终于在后面往前追赶后,他们两人也就放慢了脚步,等来了净怀沙弥,才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闲聊着,竟打破了自出发以来就隐隐存在陌生和隔阂,显得亲近不少了。

    但哪怕是这样,他们也没去询问那一位“陈青运”所说的那些事情,只催促着净怀沙弥将他看到的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的经义与他们说来。

    他们不提,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恰恰相反,自那之后,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位沙弥路上就更添了一份小心,不比以往随意。

    净涪倒是没有这三位沙弥那般小心翼翼。

    他每日里仍旧如常作息,如常修持,如常行走。这般的轻松写意,在让净怀、净古、净苏三位沙弥看得惊诧的同时,也很有效地舒缓了他们的心神。过得平静无波的数日之后,三位沙弥也终于能够恢复初初上路时候的心态了。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够真真正正全心全意地投入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里去。

    净涪将他们的这一番变化都看在眼里,他垂了垂眼睑,什么都没有说,却忽在一日,将他自己手抄的那一部《佛说阿弥陀经》取出,递给了净怀沙弥。

    净怀沙弥初初还有些木愣,不明所以,但他还是伸手接过,低头翻看。

    刚刚开始翻看的时候,净怀沙弥的眼中还带着些疑惑和不解,但不过才看得一小段,他眼底的种种杂思乱绪就全部消失不见,只有一片让人侧目的专注。

    不过是顷刻间而已,净怀沙弥的心神居然就被全部拉入了那一部净涪手抄的《浅解佛说阿弥陀经》中。

    净怀沙弥的变化很快就惹来了净古和净苏两位沙弥的注意。

    他们纷纷侧目,却见净怀沙弥完全注意不到他们,而净涪沙弥又已经开始沉入了他自己的修行之中。

    净古和净苏两位沙弥对视一眼,俱各明白对方的心思。

    等到净怀沙弥耗去了整整两个半的时辰翻完那一部经义,一夜已经过去了。东方天色发白,而他却丝毫不觉倦怠,反倒如同久饿之后终得一顿饱餐一样,餍足至极。

    可他才刚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正要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打开一条细细缝隙的视线里就挤进了两张带着笑意和讨好的面孔。

    他们都在低声地叫道:“净怀师兄……”

    “净怀师兄……”

    “净涪师弟刚刚交给你的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应该论到师弟我了吧/请师兄你先交给师弟我吧……”

    净古和净苏两位沙弥都听到了对方的声音,立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又同时转过头来笑看着净怀沙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交给师弟我吧……”

    净古、净苏两位沙弥再度互瞪一眼,但听净古沙弥道:“净苏师弟,我可是师兄,依次序列来说,净涪师弟手抄的那一部经义,净怀师兄看过后,可就该轮到师兄我了吧……”

    净苏沙弥却也是理直气壮,他道:“净古师兄,净怀师兄早前亲自抄写的那一部经义现在可还在你手上呢。师兄你都已经有一部经义在手了,师弟我可还是两手空空的呢……”

    说到这里,净苏沙弥的脸上笑容更浓,他反问道:“莫不是……莫不是净古师兄你……”

    净古沙弥听到这里,便知无望,他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净怀沙弥手上的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再抬头时他的面容却是极其端肃严整,他道:“净苏师弟所言甚是,那一部经义……确实是该轮到师弟了。”

    那中间的一个小停顿,不仅仅是净苏沙弥,便连净怀沙弥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师兄弟两人看着净古沙弥脸上那r_ou_痛的表情,脸上齐齐露出一个笑容。

    净苏沙弥笑得很是得意,却冷不丁听得净怀沙弥道:“净古师弟所言甚是,这一部经义确实也该让净苏师弟看一看的,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

    净苏沙弥脸上笑容一僵,目光愣愣地看着净怀沙弥。

    净怀沙弥见状,脸上不觉笑容加大,笑意自眼底流出,溢满眼角与眉梢,好半响才将后面被他特意断掉的那半句话说完:“但是……净苏师弟也得要注意好好保管这一部经义才是。”

    净怀沙弥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将这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经义双手交给了净苏沙弥。

    净苏沙弥见状,从蒲团上站起,微弯着腰,双手将那一部经义接了过来。

    他将那一部经义捧在手上,目光仔细地落在这一部经义的封面上。

    虽然用的都是一样出自妙音寺內寺的纸张和乌墨,但这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却比早前他才翻看过的净怀沙弥默写下来的那一部还要重手。显然,比起那一部经义,这一部经义,更有神韵。

    净苏沙弥的目光凝在封面的那八个文字上,一时间竟然无法拔挪。

    好半响后,他吐出一口气,才沉着脸翻开了第一页。

    净怀沙弥就在一旁看着净苏沙弥动作,并不声张,也没去在意旁边净古沙弥狐疑的视线。

    看得一阵后,净怀沙弥的目光一转,落定在闭目捻动佛珠的净涪身上。

    哪怕早有耳闻,哪怕早有预料,但净怀沙弥也是在看过净涪手抄的那一部经义后,才真真正正地体悟到这一位大名鼎鼎的师弟的天资。

    如果说净怀沙弥自己在粗粗看过那部经义一遍后勉强能够将那一位无名师兄弟抄录经义时的感悟保留下三成已经是难得的话,那对于这一位不过是看过他默录的那一部经义一遍,便能透过那一位无名师兄弟的感悟不断上溯梳理,引出更多体悟的净涪师弟,他又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什么样的词汇能够描摹出这位师弟的几分天资?

    净怀沙弥默默叹了一声,再看得净古沙弥一眼,摇摇头,双手结印置于身前,闭目入定去梳理自己所得。

    净古沙弥看了一眼遁入定中的净怀沙弥和净涪沙弥,再看看旁边全副心神沉入了经义里的净苏沙弥,便也低头翻看经义去了。

    一时间,这一处暂歇的山洞里便只剩下了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净怀、净古和净苏沙弥三人都只以为净涪也在入定体悟经义,但事实却不然。净涪虽然闭目入定,但他的大半心神却不在本尊体内,而是投入了魔身之中,借用魔身的眼睛关注着赎罪谷里皇甫成的情况。

    从最开始的那一日算起,今天已经是皇甫成自引业火的第三十六天。

    哪怕业火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皇甫成也已经坚持了三十五天有余。而就净涪和左天行看来,如果皇甫成身上的业火还要继续焚烧,只怕他也仍旧能够坚持下去。

    但是,不单单是净涪和左天行,就连天剑宗里各处投落在这里的视线的主人们也都于冥冥中有感,这一天,会是最后一天。

    如果皇甫成能够撑得过这一天,业火这一遭皇甫成便算是熬过去了。

    就连已经被业火烧到连意识都只剩下一丝的皇甫成自己,此时心头都生出了一种明悟。

    如果他能够熬过这一天,他身上的业力哪怕还没有被焚烧殆尽,也必将会被封存。

    这一场苦难,终于有了尽头。他终能得到解脱。

    哪怕这解脱很是短暂,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引动业火,但他的的确确是能够从现在这一遭中解脱出来了……

    这样的明悟生出,皇甫成心头顿时降下一场绵绵细雨。这一场细雨不断浇灌着皇甫成那被烧成焦炭的心神灵识。

    一时间,这一场细雨便和那些仍在心神灵识处肆虐的业火们形成了僵持之势。

    业火仍在焚烧,但这些细雨却在润养。

    随着这些细雨的不断浇灌,皇甫成身上那被业力掩藏过去的功德也在快速地损耗着。

    是的,功德。

    天道至公,不偏不倚。

    哪怕当日天魔童子掀起灭世浪潮,将本在晋升边沿的景浩界打落,完成灭世功果,致使如今皇甫成无边业力缠身。但他毕竟帮助景浩界天道完成世界重塑,也是有景浩界功德降落。尽管这功德与那业力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但功德毕竟是功德。因为这功德的缘故,皇甫成的这一场业火劫难,才真的有了终结的那一天。

    不然,真由着业火不将业力焚尽不熄灭的本性,皇甫成哪怕是被业火生生烧死,也等不到终结的那一日。

    第218章 算账魔傀

    无边业力招引了劫难,功德却为他保留了一线生机。

    这就是天道,至公的天道。

    然而,就在净涪和左天行看着下方几成焦炭的皇甫成呼吸开始从急促转成平和绵长的那一刻,大部分意识处于魔身的净涪忽然随着心头突兀生出的一点异样,收回落在皇甫成身上的视线,低头望入这无边暗土之中。

    整个无边暗土世界,在净涪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开始,沸腾。

    充满了整个无边暗土世界的幽渊魔气本就无时无刻都在向着上方嘶吼扑咬,想要冲出世界的阻隔,向着那个有着无限生机的光明世界扑去。

    这样的情景,净涪本来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

    然而,这时候的无边暗土世界却比净涪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凶狠癫狂,无所顾忌地嘶吼咆哮。

    净涪垂下眼,看着这一个无边暗土世界。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个扭曲嘶哑的声音。

    “是你……”

    “就是你……”

    “为什么要摧毁我的家?”

    “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都是你……”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你为什么不也去死一死……”

    数不清的声音在净涪耳边响起,交叠重合成一片扭曲的声浪,带着无比憎恨的怨毒,想要将听见的每一个人都拉入这一处无边暗狱,和他们一起沉沦,一起……永不超生!

    净涪心底一个声音悄然响起,合着耳边不住回响的声浪一遍遍地催促着净涪,要他行动。

    为了贿赂净涪,达到它的目的,那一个意识甚至开始帮助净涪魔身炼化这无边暗土世界的本源。

    坐在暗黑皇座上的净涪魔身抬起本来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左手,垂眼看着摊开的左手手掌上方虚虚浮现出来的那一团带着他气息的无边暗土世界本源。

    净涪看得一阵,随手将这一团已经被他炼化的无边暗土世界本源拍入他座下的那一个暗黑皇座上。然后,他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这一个虚空世界中轻轻一划,指尖上突然爆发的一道明黄色光芒一闪即逝。

    这无边暗土世界仿佛间掀起了一阵微风。

    随着这一阵微风飘过,暗土世界与表层世界之间的那一层膈膜陡然被撕开了一个窗大的小洞。

    随着这一个小洞的出现,本来就沸腾一样的幽渊魔气顿时找到了那一个发泄的缺口,毫不迟疑地呼啸着扑了过去。

    左天行本来还在为净涪突然消失的目光诧异了一阵,但他才刚回神,却忽然觉出了这一片空间的异样。可他只来得及甩出一个剑诀,启动赎罪谷中暗藏多年的防护禁制,就看见皇甫成上方的虚空处,忽然打开了一个窗大的洞口。

    洞口里,大片大片凶狠怨毒的幽渊魔气不住地往外冒出。

    左天行顿时惊得从紫浩剑剑身上站了起来,手中更是掐起了剑诀。

    可他的剑光才刚刚亮起,他紧盯着那一个窗大洞口的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沉黑的眼睛。

    净涪……

    看着那一双眼睛,左天行迟疑了一瞬,脚下宝剑已经带着剑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可他却只是持定紫浩剑的剑鞘,便再没有任何动作。

    净涪见左天行只是在警戒,再无别的反击动作,他也就不再看左天行,转了视线去看皇甫成。

    本来在功德的滋养下情况已经好转了的皇甫成这个时候脸色再度恶化,身上开始黯淡的业火火苗再一次往上奔窜,不住在皇甫成身上来回舔舐。

    身体表层、身体内脏乃至神识、识海以及每一处神经,都再一次被业火侵占夺取。

    业火摧枯拉朽地占据了皇甫成的每一部分,得意而肆意地在他的身体各处雀跃呼啸。

    皇甫成手上紧握着的那一颗业火红莲莲子仍旧在不住地吞食业火,他识海里的功德也依然在不停地化作细雨浇灌着他的识海,但这些都不过是杯水车薪,丝毫作用都没有。

    业火红莲莲子吞食业力的速度比不上业火增长的速度,他识海里功德化作的细雨还未浇落就已经被业火火焰焚烧蒸发,更为动摇皇甫成意志的,是那一声声在他耳边不住回响的怨恨和诅咒。

    “为什么要摧毁我的家……”

    “你为什么不去死一死……”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皇甫成的意志在这样带着极致怨恨和憎恶的声音中渐渐昏沉。曾经令他坚持了整整三十五天,乃至支撑着他即将渡过第三十六天的那一道坚挺无比无可削弱的求生意志在这一刻,竟然恍似一条悬于悬崖边上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断裂的细绳一般,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天道确实至公,然而人道有私。

    当年天魔童子一意灭世,成就灭世功果,后又一意借助景浩界本源重塑世界,再演造化,扭转时空。

    于景浩界天道处,此为大业力之举,却也应有功德降下。虽然功德和业力比起来,直如米粒与明珠。但存在就是存在,业力有,该有的功德也有。

    一般情况而言,功德可以消磨业力。但皇甫成当年因为业力与功德的数量对比太过悬殊,哪怕他借助功德削去业力,耗尽了所有功德也未必能够抹去他身上多少的业力,所以皇甫成选择保留了功德。

    也因此,这一回的业火劫难,皇甫成才有了此前的一线生机。

    可是,于景浩界人道而言,却又不同。

    是,天魔童子后来确实重塑了世界,再演造化,扭转时空。因着他的动作,曾经在灭世大劫乃至是天圣魔君皇甫成诞生之后所有因意外因命数死去的生灵全都得到了再生。因为记忆的不存在,那些生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

    但那又如何?

    死了一次的人难道会因为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再活过来就消去他们当年遭劫时候的惊恐绝望与怨憎?难道就能够轻易地原谅了那一个曾将他们从日常的生活中推入无边深渊的人?

    如果可以,那些沉积在无边暗土世界底层的怨憎绝望和痛苦就会在他们复活的那一刻彻底散去。然而事实是,那些怨憎绝望和痛苦还堆积在那无边的暗土世界里,每时每刻都在嚎哭悲泣。

    曾经的伤害被铭记,也在这一刻,开始反噬那一个罪魁祸首。

    势要将那一个人拖入他们的世界中,与他们一起沉沦。

    左天行看着下方甚至连挣扎呻吟的声音都在慢慢变得虚弱的皇甫成,眼睛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但却在皇甫成呼吸即将断去的前一刻,沉声道:“他暂时不能死。”

    净涪当然知道,几乎就在左天行声音出口的前一息,那些在皇甫成身上肆虐呼号的幽渊魔气顿时一僵,身不由己地自皇甫成的身体抽离,倒流入那一个窗大的洞口里,回归无边暗土世界。

    随着那些幽渊魔气全部倒流入无边暗土世界中,那一个窗大的洞口快速愈合,最后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皇甫成身前的虚空里,只有一道细细的微风飘荡,带着洋洋洒洒的尘埃慢慢落下地面。

    净涪收回手,并不理会那仍在沸腾嘶吼的无边幽渊魔气,也和左天行一样,定定地望着上方焦炭一样的皇甫成。

    可是,任他们两人看得再仔细再认真,也找不到皇甫成身上除了他紧握在手里的那一样珍稀宝贝外的任何异状。

    左天行完全不信在他和净涪两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人能够丝毫不惊动他们两人,成功暗渡陈仓。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最后的一种可能了。

    左天行的视线在皇甫成身上徘徊,却和净涪说道:“所以,他是被放弃了吗?”

    净涪仍旧沉默,视线仍旧不离皇甫成左右。

    随着净涪收回那些冲入皇甫成身上的幽渊魔气,皇甫成终于真正看到了希望。他的意识从混沌中苏醒,重新感知这一具躯体,这一个世界。但哪怕他的意识苏醒,哪怕他的耳根已经清净了,那些曾经在他耳边怨毒憎恨地诅咒着他的声音却仍在他的心底徘徊不去。

    在那么一瞬间,皇甫成甚至生出了一种不如真的就随它们归去的无所谓感。

    在他彻底放弃挣扎的那一刻,皇甫成是真的生出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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