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83节

    他确实很努力地去收敛自己的兴奋激动心情了,但成效实在不好,光听他那雀跃到欢喜的声音就知道了。

    净涪修的闭口禅,又口不能言,遇到现在这种状况,当然就是由白凌顶上了。不然净涪也不会特意让白凌过来走一趟了。

    是以待净涪回礼之后,白凌上前一步,搭话道:“我家师父是妙音寺的净涪,刚从祖寺天静寺上下来,要往四方拜访各位佛门大德。今路过此地,见此处佛光湛湛,当有大德于此地静修,便上门拜见。不知寺中大德可在?”

    旁的都可不提,但只一个“净涪”的名号,就足以令白凌前方的小沙弥眼放亮光了。事实上,这一位小沙弥也真的就单单只注意到了“净涪”这个名号。别的其他什么,统统都是过耳凉风,什么都没有留下。

    “在的在的……”小沙弥应和了白凌两句,便快步来到净涪面前,向着净涪深深弯腰一拜,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才道,“师父在寺里的,两位请随我来。”

    净涪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双手合十,微微点头还礼。

    小沙弥两眼有些微晃,却还是礼节周到地走在前方给净涪、白凌两人带路。

    许是因为净涪,又许是因为这小沙弥自小就生活在这山寺中,少见外人,性情格外单纯,所以还没等白凌多番细探,小沙弥自己就将这山寺里的事情和净涪、白凌两人倒竹筒一样倒了个干净。

    第279章

    这座静和寺不大,名声不显,山寺里的人也不多,算上寺里的主持师父,拢共也就只得三个人。

    一个大和尚连带着两个小沙弥。

    和尚法号清泉,出身天静寺。两个小沙弥也是清泉和尚从天静寺中带出,一个是师兄,法号净意,另一个是师弟,法号净念。

    给净涪和白凌领路又对他们知无不言的言无不尽的,就是净意沙弥。

    净意沙弥身为清泉和尚座下大弟子,确实较之师弟净念更为沉稳一些,但山寺人少,生活清净,环境单纯,净意沙弥再是沉稳,也绝不是白凌的一合之敌,更别说和净涪比了。

    再者净意、净念两位小沙弥对净涪格外仰慕,虽则他们与净涪皆是净字辈的佛门弟子,与净涪不过是师兄弟的关系,但他们师兄弟的言行举止落到实处,却行的是师长礼。

    所以净意、净念两位小沙弥对净涪虽称的师兄,对白凌唤的也是师侄,但确实实打实的待净涪如师长,待白凌如同辈。

    净意、净念两人的亲近热忱,饶是白凌,也颇受触动。

    他一时也不免心生愧疚,觉得自己这样欺负两位老实人,实在不怎么地道。

    白凌一边暗自反省,一边认真和净意搭话,一边还分出视线去偷看净涪的面色,可谓是忙得不可交加。

    净涪自也注意到白凌的视线,但他脸色平淡冲和,算不得一成不变,白凌却愣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白凌暗自犹豫了片刻,终于拿了主意。

    净涪由得白凌行事,他自己一边听着净意沙弥说话,一边很是随意地往寺庙里扫视了几眼。

    虽说白凌拿了主意,语言动作间探问窥视的意味淡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在他们一行几人来到主持云房之前,净涪、白凌两人已经将静和寺里里外外摸得透透的了。便连静和寺主持清泉大和尚最宝贝的那一口泉眼还剩几滴净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到得主持云房近前,净意沙弥站定,转身先往净涪合十一礼,低了头轻快地道:“请师兄与师侄稍待,我这便去通禀主持师父。”

    净涪合十一礼,垂手站在一侧。

    白凌跟在净涪身旁,目送着净意沙弥敲门入屋。随即,他目光往这院子里一转,便望见院中那另一侧拿青砖累彻护着的一口清泉。

    这禅院中不见菩提,却多植阎浮树。这些阎浮树看上去似是东一株西一株的不甚齐整,却愣是给人一种错落有致的感觉。倘若再仔仔细细地探看过的话,即便是修为薄弱有如白凌,应该也能看出些许妙处来。但可惜的是,白凌只是粗粗扫了一眼,目光便定定地落在了禅院中最为惹人注目的那一口清泉上。

    净涪目光淡淡扫过白凌,便就轻轻收回。

    白凌完全没有察觉到净涪的视线,他仍旧专注于那一口清泉上。

    因着早前净意沙弥特特将这一口清泉拿出来细说,故而此时白凌看得格外的仔细。他细细打量了两眼,见泉水清灵轻亮,隐有灵光闪烁,不禁心生赞叹,便连脸上也渐渐地显露出了几分意思。

    净涪再不去看白凌,他目光垂落在身前,两手拿着一串短小的佛珠,一下一下地慢慢拨弄。

    没有让净涪等太久,净意沙弥很快就从主持云房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往净涪这边走了过来。

    白凌一时没来得及,晃眼便错过了净意沙弥脸上那不多的懊恼。

    净涪凝神看了一眼,待净意沙弥到得他面前时,抬手拍了拍净意沙弥光溜溜的小脑门。

    净涪口不能言,本不能像旁人一样通过语言来拉近双方的关系,但神奇的是,哪怕净涪口不能言,净意沙弥也并不觉得和净涪比和白凌疏远。

    或许是因为净涪那不时落在他身上的平淡和煦的目光,或许是因为净涪唇边那点似有若无的宽和笑意,或许又是因为净涪与他不远不近的距离……

    总之,哪怕净涪如今这么稍稍出格地拍了拍他的脑门,净意沙弥也并不觉得如何生气懊恼,反倒在那一瞬间更加放松随意,便连方才被主持师父无端罚抄经文洒扫经堂的委屈也都消散一空。

    要知道,自他长大之后,哪怕是主持师父,再要像小时候那样随意在他的脑袋上做小动作他也是要生气的。

    净意沙弥当下就禁不住扬唇笑了,还亲昵地与净涪道:“净涪师兄快进去,主持师父叫你了呢。”

    就目前为止,能得到净意沙弥这般语气这般态度地亲近的,也就只得一个净念沙弥而已。

    可想而知,净意这是直接就将净涪放到和净念沙弥等同的位置了。

    坐在主持云房里的清泉大和尚听见外头的动静,禁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即便是他,一时也不知该感叹自家大弟子太过单纯没有警惕心,还是该感慨妙音寺的这一位净涪比丘亲和力太强,轻易便能使人放下戒心。

    净涪不知云房内的清泉大和尚心中所想,一时也没想去琢磨这些,只是含笑着将双手合拢,轻轻地点了点头。

    净意沙弥又是咧开嘴笑了。

    净涪身形不动,只略略侧过身体去看了白凌一眼。

    白凌将身一弯,待要说些什么,旁边的净意沙弥已经cha了话进来。

    “净涪师兄且去,至于白凌师侄,交给我就是了。”

    净意沙弥挺着小胸脯,特意将他在他师弟面前的做派拿了出来,生怕净涪看他年纪小,觉得他照应不了白凌,要拒绝他。

    白凌也在一旁很是机灵地应声:“是,弟子谨听师叔吩咐。”

    净涪点了点头,又看了净意沙弥一眼。

    不知净意沙弥是心中有感,还是真的就看出了净涪的意思,拉了白凌在一侧站了,还胆大的要伸手去将净涪往主持云房的方向推。

    净涪浅笑着摇了摇头,也就顺着净意沙弥的意思,缓步往主持云房的房门走。

    看着净涪迈过门槛,净意沙弥收了脸上种种表情,真就拿出了师叔的派头,板着一张白嫩的小脸,刻意压低了声音,与白凌道:“我看师兄与主持师父应是会有一场细谈,我们就不在这里干耗着了,且回去吧。等师兄与主持师父说完话,自有传唤。”

    他似模似样地解释交代了两句,倒看得白凌忍笑不已。但白凌也是聪明人,知道真要笑出来的话,这位小师叔怕就要恼怒了。故而即便忍得极是难受,白凌也生忍了。

    许是白凌伪装的本事很是到家,哪怕白凌与净意沙弥两人站得极近,净意沙弥也没能瞧出什么来。反而因为白凌的态度恭谨,令他小小地松了口气。

    这么一个松乏,净意沙弥也就想到了自己的疏漏。

    但凡长辈,在晚辈第一次拜见的时候,理应该给上一份见面礼的才是。

    忽然想到这一点,净意沙弥的脸皮立时就僵了一下。

    这会儿白凌倒是眼尖,看得清清楚楚。但净意沙弥想法与他似乎很有些不同,一时半会的,他也很摸不着头脑。

    这事真怨不得白凌。他也没想到只不过是稍稍满足了这个小沙弥的长辈欲望,这小沙弥就能想到长辈该给晚辈的见面礼上去。

    一来,白凌虽然是净涪的追随者,可以称得上师徒,但这个师徒名分里的水分,旁人或许不知,他心里还能没个数?二来,白凌虽然口头上是应了师叔净意沙弥的师叔之称,自个也称的师侄,但他到底没有真的将白凌当成他的师叔长辈,也没有真的就将自己放到师侄的位置上,又如何会令他想起这一桩?

    不过也没让白凌糊涂多久,净意自己一个琢磨,目光在白凌身上转了一圈,也没二话,直接就与白凌道:“走,随我来。”

    白凌这会儿也不想了,他很干脆地应了一声,便就跟在净意沙弥身后转出了小院,往另一侧走去。

    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没什么事情,跟了去也不打紧。

    不说净意沙弥领着白凌去了他自己的云房,却说净涪迈过主持云房的门槛,抬头便望见屋中一处矮几前端坐着的那个青年和尚。

    这位模样年轻眼眸清亮如同院中那口泉水的青年和尚,就是这静和寺的主持,清泉大和尚。

    对于这一位大和尚,净涪也是见过的。

    就在那一年的千佛法会上。

    净涪身上的褡裢里堆放着的那些通行铭牌里,也有这静和寺的一块。

    净涪看了一眼,待到收回视线的时候,他人已经来到了这清泉大和尚的近前。

    清泉大和尚端坐在蒲团上,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非是打量也非是感叹。不说身体,他甚至连面皮都没有抽动一下,就稳稳地坐在蒲团上,干看着净涪动作。

    净涪唇边笑意尚在,他也不走近,只在清泉大和尚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定,双手合拢,浅浅探了探身体,行了一礼。

    清泉大和尚倒也不怠慢净涪。

    净涪行礼拜见,他便还得一礼,随后还抬手请了净涪在他案前的那个空蒲团上落座。

    既然清泉大和尚相请,净涪也不多做推诿,合十一礼谢过后,便就真的随意在那空蒲团上坐了。

    净涪坐的这个蒲团与清泉大和尚坐的那个蒲团本就只隔着一个矮几,他们两人各自坐在蒲团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能大到哪里去?更甚至,因着这静和寺人少,又极少有人前来拜会,所以一般而言,净涪如今坐着的位置都是净意或是净念惯常坐的位置,

    净意和净念是清泉大和尚的座前唯二的两个弟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亦师亦父,亲近亲密,他们日常的各种行走坐卧,位置都不会相差太远。

    这种距离的位置足够触动净涪敏感的警戒线了,尤其是,坐在他不远处的清泉大和尚目前还是一个足以威胁净涪安危的人物。

    就净涪与清泉大和尚目前的修为来看,如果清泉大和尚突然全力出手,是能够重创净涪的。

    当然,也仅仅只是重创而已,要不了净涪的命。

    而到了那种情况,如果净涪真的想保命的话,他必然是要暴露出些底牌来的。

    不论多少。

    暴露些许底牌不是不可以,但被逼着暴露底牌就会让净涪不舒服。

    可即便如此,净涪也大大方方地坐了,姿态自然随意,完全瞧不出一丝半点的不愿和提防。

    清泉大和尚的目光始终不离净涪。

    他看着他在他的对面落座,看着他安安稳稳地坐好,又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清泉大和尚与净涪对视了片刻,才轻笑一声打破这种无声而奇异的对峙,随意地站起身,在临墙摆放着的那一排柜台里取出些茶炉、茶壶、茶盏等物什,边还对净涪道:“听说你对茶艺别有心得?来来来,给师叔我煮一壶,就算是……孝敬你师叔我了?”

    净涪的目光在矮几上转了一圈。

    清泉大和尚取出来的这些物什都有使用过的痕迹,并不是全新的,显见是清泉大和尚日常惯用的物什。

    这些茶炉、茶壶、茶盏什么的,虽看得出是清泉大和尚自家用泥土烧制而成的,但形容古朴大气,也堪一玩。

    净涪看过这些物什之后,也就点了点头,伸手取过了那些家伙。

    但拿过了这些个家伙,并不就代表着净涪立时就要开始了。

    他先是将茶炉拿在手上,一点一点用手用眼摸索过,丈量过了,才将茶炉放到一旁,取过茶壶。

    每一个家伙净涪都这般的仔细验看,在那在时间上就耗费得多了。但清泉大和尚坐在另一侧,却也不催净涪,只静静地在那边坐着,看着净涪动作。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净涪这么一动作,清泉大和尚便先在心头有了计较。

    旁的先不管,起码就茶艺而言,净涪说不定还真是有一定的造诣。

    而且,单就这一份心性,清泉大和尚还真的没有见过天静寺中的哪一位弟子可堪与净涪一比的。

    怪不得,怪不得……

    清泉大和尚自个在心底喟叹了好一会儿,不经意间的一撩眼皮,却冷不丁撞上了净涪的目光。

    清泉大和尚顿得一顿,出言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足?”

    净涪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他只捧起了面前矮几上放着的那一罐水,往院子中的那口泉水中望了一眼,才又将视线调转回来,再度望着清泉大和尚。

    清泉大和尚沉默了半响,面上忍不住就流露出几分挣扎来。过得片刻,他才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叹道:“只要你觉得需要,你便自己汲了过来吧。”

    净涪面上带出了笑意。

    清泉大和尚看着净涪脸上的笑,更觉r_ou_痛。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想要多少,想要什么,你自取就可以了,不用再问我。”

    说完,他像是不忍再看,直接就闭上了眼睛,遁入了定境之中。

    清泉大和尚这般情状,便连净涪都愣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神来。

    他摇了摇头,再看得一眼矮几上的物什,捧过装清水的瓦罐,真就出了主持云房,自己往院中那口泉水去了。

    取了水回来,净涪又升起了炉火,真正煮起茶来。

    清泉大和尚还在定境之中。

    净涪也不在意,他只一心一意地煮茶。

    火不是最好最烈的火,但却是最稳定的火,因为清泉大和尚取出来的茶叶就该用这样的火来烹煮。

    水不是那口灵泉泉眼里仅剩的净水,也不是净水外围的那一层灵气浓郁丰满的灵水,更不是灵泉最外层的那些泛水,而是距离净水不远不近带着五分灵气的清水,因为这是最与茶叶、火种契合的清水。

    茶、水、火相合,相互补充,再算上那些茶炉、茶壶、茶盏等物什,待到煮好的茶水分为两盏,又各自端到清泉大和尚和净涪面前的时候,这一间主持云房里早就已经被淡而清却又隽永的茶香占据了。

    清泉大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定境。

    他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他面前的那盏茶汤一眼。随后,他一整脸色,正经而严肃地伸出双手,捧起了那一盏茶汤。

    茶汤呈棕红色,通体透亮,毫无杂质。清泉大和尚细看过一眼,甚至都没看见茶汤里有半点茶渍。

    清泉大和尚轻轻一晃茶盏,茶汤随着他的动作摇动,竟浑似一片琥珀。

    清泉大和尚眼底升起一丝赞叹。

    他也不多话,只闭目轻嗅半会,便就浅浅地啜饮了一口。

    茶汤入口,清泉大和尚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感觉茶水中一点清灵之气几经艰难,挣脱红尘浊气束缚,终于冲破藩篱,升天入神。这一点清灵之气直入天灵,又在堪堪触及天灵的那一刻散去,如同雨雾一样,滋养神魂。

    当然,清泉大和尚也清楚的知道,他所感受的一切,其实都只是错觉。

    这一切,都是错觉。

    错觉而已……

    清泉大和尚这一念升起,心头又是一颤,只觉隐隐有感。

    他待要仔细回想观望,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只有空茫茫的一片。就如他站在时光的间隙里,看着时光如水,在他身前流走。他观望世事,俯瞰红尘。人心百态在他眼底匆匆而过。

    他什么都看见了,也似乎有所触动,然而,他也仅仅只是看见,他什么都抓不住,留不下,便连心头的那一丝触动也都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无息地消失在某一个角落里。

    他忍住了叹息,却没忍住在那一霎那间下意识抬起的眼睑,他更没能留住在那一刻肆意急急s,he出的视线。

    视线的尽头,目光落定的地方,那一个青年比丘却随意闲逸地捧着那一碗茶盏,轻嗅慢啜,一口一口地饮着那茶盏中的茶汤。

    他那动作,那姿态,就仿佛于他而言,他手中的那一碗茶盏里盛着的仅仅是一碗最普通不过的茶盏而已。

    察觉到清泉大和尚的视线,净涪将嘴里的那一口茶水吞入腹中,便就抬起头来,迎上清泉大和尚的目光。

    清泉大和尚心中一颤,竟发现自己在那么一瞬间,居然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他居然会想要躲闪……

    清泉大和尚木了脸色。

    净涪的目光在清泉大和尚身上轻轻扫过,便就自然而然地落下。他的手也没有丝毫停顿,仍旧稳稳地端着茶盏,细微缓慢地倾斜着茶盏,将茶盏里盛放着的茶汤送入口中。

    清泉大和尚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去琢磨自己的失态到底有没有被净涪看出来,他根本就没有半点空闲心思去在意这个。

    他定了定心神,将心头汹涌的思绪压下,手上微微用力,再度将茶盏中的茶汤送入口中。

    这一回,他的全部心神汇聚,只等着细细回味茶汤入口那一刻引动的微妙灵感。

    但可惜,不知是因着清泉大和尚期待太过,还是因着那般的微妙体悟本就只源于第一口茶汤入口的玄微冲击,所以待到清泉大和尚凝神细品的时候,他心中所得却实在不如人意。

    当其时,净涪能够清清楚楚地望见清泉大和尚脸上的失落、不甘和惋惜。

    他心底升起一丝笑意,但这一丝笑意却被牢牢镇压在心底,甚至都不能冲上眼底,更别说显露于外了。

    待到清泉大和尚自个回过神来,他能在净涪面上神色间看出来的,也就只有些许疑惑和平静安和了。

    有那么一瞬间,清泉大和尚都有了想要直接腾身而起,直入静室,就此入定不问世事的打算了。

    当然,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清泉大和尚毕竟是大和尚,心性也还是很能看得过眼去的。

    像当下这般的连番失态,虽是罕有,但何尝又不是事出有因?

    就如他刚刚初见净涪便与净涪来了一个奇异又微妙的对峙一样,清泉大和尚其实很清楚地明白净涪的目的。他也知道他正在亲手为净涪的崛起,甚至是妙音寺的崛起铺彻台阶。他更看得清楚,他阻止不了。

    别说就连身为静和寺主持的他都不知道真正录有《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贝叶究竟是那一堆贝叶里的那一片,就是他知道,在诸天佛陀的目光注视下,在景浩界万千佛徒的目光注意下,他也只能将那一枚贝叶取出,交给寻来的净涪。

    他不能,也不敢。

    寻上门来,如今坐在他对面的,是得世尊阿弥陀亲授佛经,得准提佛母青眼的净涪。

    他如今年岁不过二十许,却已经是受了比丘戒的比丘了。

    当年他二十来岁的时候,不过是一个还在十信中打磨的小沙弥而已。他要怎么和这个净涪比?

    比得了吗?

    清泉大和尚不禁心中颓然。

    心动则意动,更牵连五感。

    心中颓然的清泉大和尚在那一会儿,便连入口了的茶汤都品不出什么味道来了,还要从哪里品味什么滋味,捕捉什么灵感?

    他味同爵蜡地饮完了那一盏茶汤。

    一盏茶汤饮尽,清泉大和尚也终于找到了他能够做的事情了。

    他前前后后地琢磨个来回,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他抬头看着净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了。

    第280章

    “噶哒”的一声细响,净涪抬起眼睑看去,却是清泉大和尚将他手上那盏只余一点茶渍的茶盏放到了矮几上。

    净涪面色不动,也将他自己手上端着的那盏茶盏放到了矮几上,伸手去提茶壶。

    清泉大和尚看着净涪取了茶壶过来,给他续上茶水。

    橙红通透的茶汤从壶嘴中倒出,细流一样汇入褐色的茶盏中,搅动着茶盏里沉寂的茶渍。

    待得净涪收回手来,礼貌性地往自己的茶盏里续上一点茶水的时候,清泉大和尚终于开口了。

    “净涪师侄,我知道你所为何来。”

    净涪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并不觉得如何出人意料。

    事实上,不论此时的净涪到底出现在哪一位大和尚面前,根本不需要净涪又或是妙音寺的哪一位开口,只要净涪站到了他们的面前,这些大和尚们对净涪的来意都心知肚明。

    拖了这么久,也终于是到了这个时候了。

    世尊亲授的真经啊,既然已经出世,又有谁能够眼睁睁看着它还如往日那般沉寂埋没?

    清泉大和尚闭了闭眼睛,继续道:“真经传世,是我景浩界一大幸事,更是我佛门一大喜事,若有需要,便是要我等就此舍身,我等也绝不会吝惜这一副皮囊!”

    净涪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清泉大和尚的这句话,净涪是信的。

    抛开清泉那天静寺大和尚的身份,抛开所有加诸于他头上的称号和冠冕,他也仅仅只是一名佛门弟子而已。

    对于一位佛门弟子而言,得见一部真经传世,甚至是亲自为真经传世出一分力,是他们毕生难得一遇的幸事,更可能是他们千百世修行积攒下来的福祉,更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遇。

    面对这些佛门和尚的这种态度,当年的皇甫成或许会嗤之以鼻,但现在的净涪,却会沉默。

    他在佛门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学会了尊重。

    清泉大和尚睁开了眼睛,从那双眼睑里透s,he出来落在净涪身上的目光既轻又平,带着某种安静的力量,让人的心也在倏忽间定了下来。这样的姿态,浑不似刚刚他与净涪对峙的那般模样,也不是喝茶的时候那般高低起伏的态度。

    净涪心底一哂。

    这才该是一位佛门大和尚真正该有的姿态。

    清泉大和尚不知净涪心中所想,他只是望入净涪平静无波的眼底,声音沉缓又有力,他道:“然而,真经的缘法在你,我等众人,不过只得了一段因果。”

    是的,真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缘法只在净涪。否则,记录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贝叶禅经数目不是只有一枚,这千万年来更是不知在多少人手上流转过,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只有净涪一人,有缘一观而已。旁的人,即便将那记录着真经的贝叶紧紧地握在手上又如何?他们所能看见的,也就只有一枚空白的贝叶而已。

    这样的人不少,就连清泉大和尚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这一部真经的缘法虽然不在他们身上,可到底还是与他们有一些因果牵系的。否则,这世间生灵万万千,如何就只有他们在真经传世的当下握了这么一枚贝叶?

    因果是有,不过可惜的是,终究还是及不上净涪的那一段缘法。

    清泉大和尚在心底叹息一声,再度说道:“你想从我这里取走那一片贝叶,这段因果却是不可不理会。”

    清泉大和尚本待要仔细地与净涪讲解一番因果的玄妙,但他仔细看了看净涪,竟然在此时笑了一下,问道:“因缘果会这事,你该是知道的吧?对了,千佛法会那会儿,我恍惚是听清笃师兄说过,你是开了法眼的?”

    开了法眼的佛门弟子,怎么会不懂得因缘果会?

    当时千佛法会的时候,因着净涪开了法眼,清笃禅师还真的和好几位大和尚夸耀过。清泉大和尚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净涪唇边溢出些许笑意,他点了点头。

    清泉大和尚又是一笑,便将这些事儿略过,只与净涪道:“既然你是知晓的,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只问你,这么一段因果,你是想要现下了结,还是想要就这样搁置?”

    清泉大和尚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他的意思,净涪能够听得出来。

    不论清泉大和尚知不知道记录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的贝叶是他静和寺中诸多贝叶中的哪一枚,也不管清泉大和尚到底是用什么手段从哪儿得到的那一枚贝叶,那枚贝叶落在清泉大和尚手中,那就是清泉大和尚的东西。

    净涪想要从清泉大和尚手中取过这一枚贝叶,就需要拿出些东西来了结这一段因果。

    当然,他也可以就此搁置,不花费任何代价地从清泉大和尚手中拿过那一枚贝叶。但这样一来,到得日后,自有果报循着这一段因果落在清泉大和尚头上。

    或许是福德,或许是功德,又或许是旁的什么。

    总之,等到时候来临,天道自有偿还。

    毕竟在天道的记载中,那一枚贝叶可是有主之物。

    清泉大和尚说完这话后,便取过茶盏,又啜饮了一口茶水。

    少了清泉大和尚的声音,这主持云房里安静得几可听见外头娑罗树枝叶婆娑的细碎声响。

    清泉大和尚并不说话,只一口一口缓慢地啜饮着杯中茶水。

    他这是要给予净涪思考的时间。

    但清泉大和尚杯中茶水还未饮到三一,便见净涪探手伸入了他身前褡裢,从褡裢里摸出一枚铭牌。

    他将这一枚铭牌放到了矮几上,推向了清泉大和尚。

    几乎是那一枚铭牌的气息显露出来的那一刻,清泉大和尚便认出来了。

    那是他们静和寺的通行铭牌。

    就是他当日亲手递给净涪的那一枚通行铭牌。

    看见这一枚被净涪又送到他眼前的通行铭牌,清泉大和尚当即便明白了净涪的选择。

    清泉大和尚什么都没说,他只伸出手,将他亲自送出的通行铭牌收回,低垂了眼睑道:“既然如此,那就烦劳净涪师侄替院中那口始终无法化灵的泉眼费费心了。”

    净涪无声合十,轻点了点头。

    待到杯中茶水再次饮尽,清泉大和尚也不说什么,只对净涪点了点头,便起身转入了内室。

    净涪独自坐在蒲团上,眼睑微垂,将手中杯盏里的茶水慢慢饮尽。

    茶水饮尽后,净涪又将矮几上的茶炉、茶壶、茶盏等物什一一清理归整后,才从蒲团上站起,转身往屋外走去。

    内室中,清泉大和尚双手拢着一串珠串,正闭着眼睛一颗一颗地拨动佛珠。

    察觉到净涪的气息出了主持云房,停在了院外的那一口泉水边上,他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身前佛龛里供奉着的佛陀,无声地叹了口气。

    净涪出得主持云房,也不立时就去寻净意或是白凌,他就站在院中那口泉水边上,仔细打量着泉水深处的泉眼。

    清泉大和尚说要他替院中这一口无法化灵的泉眼费费心,单从这一句话看来,清泉是要他替这一口泉眼化灵,但实际上,根据净涪此时的观察来看,却不是这样的问题。

    这一口泉水的泉眼确实有问题。它的问题甚至不在于化灵不化灵的问题,它根本就是正在枯竭死亡。

    白凌见泉水清灵透亮,隐有灵光闪烁,面有赞叹,但净涪细看,却知这泉水虽则清灵,却已经暗生浊气,虽则透亮,却也有暗色,隐隐灵光更是有了涣散的先兆。再听此前净意沙弥与他们说的,这一口泉眼里只剩下几滴净水……

    倘若不是这一口泉水的泉眼多年来得静和寺佛法熏陶,它此时大概也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所以说,白凌要用得上,还需得再历练一番。

    净涪正分神间,忽然就敛尽了心思,抬头望向院门的位置。

    没过多久,净意沙弥便带着白凌走了进来。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比净意沙弥略年幼些的小沙弥。

    小沙弥本就往净涪这边望来,正对上净涪的目光,那双眼睛炸出的亮光几乎能够晃瞎别人的眼睛。

    他当下就挺直了腰,涨红了一张脸,却又不敢再直视净涪,只能稍稍低了视线,将目光错了开来。

    净意沙弥没察觉到那小沙弥的变化,只急急地往净涪这边走。

    小沙弥加快脚步跟上净意沙弥的步伐,低唤了几声没等到净意沙弥的回应,急切之下,竟就伸出手去拉了拉净意沙弥垂落的大袖。

    一开始许是力道太小,净意沙弥丝毫没有察觉,到得后来,那小沙弥加大了力道,才终于让净意沙弥扭了头过去看他。

    “师弟?”

    这下可不仅仅是净意沙弥自己了,便连站在净意沙弥另一侧的白凌都侧了头过来望着他。

    小沙弥的脸色已经红到能滴出血来了。

    净意沙弥看着自家师弟嘴巴抖动半响,愣是半个字都挤不出来。他忍不住抬手一拍自个额头,无声哀叹了一会,才道:“师弟,你跟我来就是了。净涪师兄人很好的,你怕个什么……”

    人很好的……

    白凌就站在旁边,听见这么一句话,眉毛禁不住抽动了一下。

    虽然他还是摸不透他家师父的性格,但他再怎么样也不觉得“人很好”这样的评价能落在他家师父的头上。

    这可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啊……

    净意沙弥不知道白凌那一瞬间的心思,他和净念沙弥说得两句后,又见他脸色红得简直能与山林间常见的猴子屁股相媲美了,似是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一样,便也就不再多费口舌了,干脆直接伸了手,拉着他往净涪那边去。

    白凌自然仍旧跟在他们身侧。

    第281章

    净涪含笑等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人走近。

    净意沙弥领着净念沙弥站到了他面前,与他引见道:“净涪师兄,这就是我师弟,他法号净念。”

    净念沙弥这会儿脸虽然还是涨红的,还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但他还是双手合十,重重弯腰一拜,高声道:“净念拜见净涪师兄!”

    净涪面上笑意加深,便也是合拢了双手,弯腰给净念沙弥回了一礼。

    净意沙弥在一旁看着,很有些无语,他伸手一捞,直接将净念沙弥提了起来,手再顺势一推,便就将还有些愣愣的净念沙弥推到了一侧,自己站到净涪面前,与净涪问道:“师兄不是去见师父了吗?怎么又站在了这里?”

    净念沙弥一时不留神,轻易就被净意沙弥推到了一侧。甚至因着他自己的这一个晃神,哪怕净意沙弥的动作不甚用力,他还是左右晃了一下,才终于站稳了身体。

    若是换了平日,这般的推嚷打闹不过是师兄弟之间随意亲近玩笑的表现而已,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但在如今这个时候,前面有净涪这位净念特别仰慕崇敬的师兄看着,后头还有白凌这个低辈分的师侄跟着,弄成现下这般模样,净念的面子又要往哪儿搁?净念沙弥没有径直拂袖离开已经是看在净涪的面子上了。

    净意沙弥还待要再笑着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旁边净念沙弥憋闷得通红的眼眶,不由得愣怔当场。

    净意沙弥愣怔着,净念沙弥憋闷着,净涪不能出声,低了一个辈分的白凌又不好作声,这院子里一时间气氛憋闷到了极致。

    到了最后,还是净念沙弥打破了沉默。

    他拿那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净意沙弥,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便再不理会他,自己走到净涪身侧,又看了一眼泉水,也出声问道:“师兄不是去见师父了吗?怎么又站在了这里?”

    听着净念沙弥这和净意沙弥一模一样的问话,看着净念沙弥那红彤彤的脸和红彤彤的眼,净涪不由得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净念沙弥那光溜溜的小脑门。

    对于净念沙弥这明显与他斗气的小动作,净意沙弥丝毫不以为仵,他甚至还讨好地冲着净念沙弥笑了笑。

    净念沙弥又是一声冷哼,只别了头去不再看他家师兄。

    净意沙弥见此,不由得晃了晃脑袋,无声叹息。

    也真不怪他家师弟反应大,如果换了他自己,也得生气。

    这位可是净涪师兄啊!

    净意、净念两位小沙弥之间的你来我往白凌根本就没有留意,他的目光打自净涪的手落在净念沙弥的小脑门的那一刻就紧紧地黏在了净涪的那只手上。

    不可否认,净涪的手是好看的。

    他的手指修长柔韧,肤色虽然不是那种闪烁着润光的玉白,但也是好看的r_ou_粉,有着最为自然润泽的色彩,好看得让人舍不得挪开眼去。

    但白凌却不是为的这个。

    他真正在意的,是净涪他待净意、净念这两个小沙弥有别于旁人的亲近随意。

    当然,白凌他所谓的这个旁人,因为他跟在净涪身边的时间不长,又是第一次碰见如同净意、净念这般身份这般年纪的小沙弥,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暂时就只有白凌他自己。

    白凌在意的也正是这个。

    他甚至因此而心生迷惑。

    净涪对他,是有点冷漠到不近人情,不像现在净涪他对这两个小沙弥一样,会对他们笑,会耐心地听着他们说话,会伸手去拍他们的脑袋……

    白凌迷惑的是,现下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绝对是合格师兄的净涪,和此前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冷漠比丘,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又或者,两个都不是?

    白凌那目光,净涪又如何不知?

    但他不过是稍稍瞥了一眼,便又收了回来,只看着净意、净念两位小沙弥你来我往地抢占他的注意力。

    净意、净念这两个师兄弟一番争持之后,到底还是净意这个师兄稳稳地压了净念一头。

    他如同得胜的公ji一般,昂着头颅望着净涪,洋洋得意地道:“师兄且说,这寺里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挺了挺胸膛,看了净念沙弥一眼,道:“我可是师兄!”

    接收到净意沙弥那得意的小眼神,净念沙弥刚刚才褪去一点颜色的脸庞又再一次回到了原来的色度。但他鼓了鼓嘴巴,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呢?他就是师弟啊,他就是比净意晚拜师啊。铁一样的事实,他能说些什么?

    净意、净念他们师兄弟斗法,净涪始终就在旁边看着而已。除了眼中不时闪过的明显笑意和唇边随着这对师兄弟话语动作起伏的弧度之外,他什么动作都没有。

    直到这会儿净意、净念他们分出了胜负,眼看着净念憋闷在心头的那一股闷气就要爆发,净涪小小地往前一步。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而已,轻易就吸引了场中三人全部的注意。

    包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走神的白凌。

    净意、净念和白凌齐齐往净涪望去。

    净涪迎上净意沙弥的视线,抬起他那只好看的手,指向了那一口泉水。

    净意沙弥顺着净涪的手指方向看去,恰恰好看见了那口泉水的泉眼。然后他抬起视线,望入了净涪的眼睛。

    神使鬼差地,净意沙弥开口便将这一口泉水的来历与净涪细细说了起来。

    为什么是细细呢?

    因为此前净意沙弥也和净涪说起过这一口泉水。认真计较起来,那个时候净意沙弥其实也很是大方的,并没有隐瞒些什么,能对净涪说的也都说了。但到了这个当口,他却又是将自己记忆里所有关于这一口泉水的事情都扒拉了出来,一条一条的数给净涪听。

    许是因着净意沙弥此前没有准备,也就没有理顺思路,更没有提前打下腹稿,所以这一次,净意沙弥拿出来的东西就显得零碎。甚至东一条西一条的,根本就没有个条理。

    “这口泉水,其实打自祖师在这里建寺的那一日起,便已经存在了的。嗯,听师父说,当时的泉水可全部都是净水……”

    “不过可惜的是,过了这么久,这口泉水里的净水已经不多了……”

    “有一回清河师伯过来也提起过这一口泉水,据他说啊,这一口泉水本来是可以化灵的,我还以为我自己可以有缘一见呢……化灵啊,我可还没有见到有什么东西真的化灵过的,如果能够见一见,那绝对是一个奇迹……不过可惜的是,我在寺里修行了这么久,愣是没有等到这一口泉水化灵……”

    净涪听到“化灵”这一段,便就轻轻地扬了扬眉毛。

    正说得兴起的净意沙弥望见,顿了一顿,心中一道灵光闪过,不由得张口问道:“净涪师兄……”

    净意沙弥在那里扒拉着自己的记忆,净念沙弥也在一旁听着,慢慢的也就缓过了心神。

    最明显的就是他那一张通红通红的脸蛋终于开始降温了。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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