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 作者:简平仪

    的邵薇薇,邵伟坤的舞伴是一个与余成渊有七分相似的女人,该是余家的女公子成洋。至于凌道远,身边也有一位娇丽的舞伴,以他的脾性,想必是不会从娱乐圈里选人的。其他还有许许多多只在新闻里出现的人物,身份堪相比肩。

    凌青原自嘲地觉得程鹤白这辈子足矣,和这群牛逼哄哄的人物同台共舞,这般附庸风雅的体验,是他上辈子都无福经历的。他搂着苏沁馨,尽可能和谭岳保持半圆弧的距离,专心致志地摒除所有杂念,把意识都集中在舞步之中。

    苏沁馨神采飞扬,裙袂翩翩,一双眼睛顾盼生姿秋波更是逢人便送,像是超市大甩卖买一还送一似的。一曲毕,凌青原看出她想交换舞伴,自个儿也懒得应酬,自然乐意成全他。

    “沁馨,我堂哥有意请你跳一曲,他期待欣赏你的舞姿。”一直在场下品酒的邵维明走过来对苏沁馨说,后者喜不自胜急于结交,主动为另外二人留出了空间。

    “我不和你跳舞。”凌青原看着邵维明说。

    “我自然是想请你的……请你跳舞,再看看还有没有人会冲过来把你打横抱走。然后让他的澄清变成自己打自己脸,让他的女伴成为风中零落的秋海棠。”邵维明言笑晏晏,狭长的眼尾轻轻上挑:“可惜这是成渊的场子,我不会那么不识抬举抢了他的风头。”

    “邵先生既非真想请我跳舞,又不愿闹出热闹砸余先生的场子。我便不知您叫我来参加这么隆重的活动又是何意。”

    邵维明双手插兜,笑问:“你有没有发现在场都是些什么嘉宾。”

    凌青原耸肩道:“自然都是与魏丰有合作的集团或者公司的贵客。”

    邵维明反问他:“那你呢?”看见程鹤白敷衍地提起一边嘴角,他又说道:“你看在场的哪位艺人是等闲之辈。做演员自然向往宽屏幕,要说宽屏,哪儿能避开魏丰。”

    “邵先生一天到晚都给我坐轿子。”凌青原听出邵维明把自己归在非等闲之中,嘲笑他又在给自己带高帽子。

    “可见我有多想要你进门。”

    谭岳也只和秦子钰跳了一支舞,之后他很大方地把舞伴让给了余成渊。余成渊对他依然很客气,不过那神情分明是知道底细的。

    谭岳看见邵维明又在纠缠程鹤白,面上不好表露什么,却一直在远远地留意。他看见邵维明领着程鹤白到会厅侧面,大理石立柱后面的小空间。这小空间也巧妙,虽然是开放式的,在外却因为圆柱遮挡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鹤白,说来我最初还是横刀夺了我大伯的宝。要不是岱山雅居,我也不可能邂逅你。”邵维明对程鹤白说,并要带他去向邵宏坤致谢。

    凌青原觉得这个理由完全不成立,推脱说自己完全没有和雅居主人打过交道,冒昧相见也不便。何况自己虽然曾经在岱溪雅居工作过,也只不过是个临时工。

    邵维明委屈:“我诚恳地想请你见我家人不行吗。”

    其实只是个借口,邵维明半强迫地把程鹤白拉到会厅侧面。罗马式大圆柱后面,靠墙是一套古典的紫色天鹅绒沙发。

    凌青原呆住了。

    邵家几位长辈坐在单人沙发里抽烟或者聊天,这都是其次。中间长排沙发上赫然坐着魏丰集团的创始人余魏泰……以及他妹夫,凌牧。

    凌牧年过花甲,虽不再高大硬朗却依旧英气勃勃。他不苟言笑,满头白发丝毫无碍于他轮廓分明的面庞,甚至更添不近人情的气息。

    凌青原实在懒得去算到底多少年没见过这位的真人,数下来,估计要比程鹤白的年岁还要漫长。看着凌牧,再想想凌道远,想必他再过十几几十年,该和他的父亲或者大舅一个模样。

    凌青原再次感觉自己是这一大家子的外人,无论前身还是今世。他不自怜自伤,他毫不惋惜自己早已被遗忘和排弃,只是嘲笑自己前身将他们划清界限,将父亲之事只当不存在,将豪门抛在一旁,结果却未必被他们饶过一命。

    凌青原听见邵维明在跟他大伯邵宏坤提自己。邵宏坤,手握宏新投融资,实际却是余凌二家的过账大掌柜。他翻了一下眼皮,意思是知道这个年轻人。

    “纨绔。”发话的是邵维明的父亲邵新琦,他自己却为了女艺人把宏新娱乐扔给儿子女儿,另外还满嘴放炮在电台网络杂志各种散布无稽恶闻。

    邵维明还在和他父亲大伯闲闲地说话。他一定不会想到此番带程鹤白来纯属炫耀或者给他以刺激,却是为他带来了意料之外的震撼。

    凌青原完全没理会邵维明如何夸耀自己,对父亲大伯说要把程鹤白推成宏新的一哥。凌青原灌满耳朵的都是余魏泰和凌牧的对话。他们聊完了亲人和孩子,便主动过度到日常事务。

    “道远终究是好的,还有致远。他们两兄弟终究历练过。旁人比不了的。”余魏泰说起公司的股份,意在指凌牧终究把这份留给了他的亲外甥。

    “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四个字重重砸在凌青原心里。过去的何止是自己的死亡和母亲的死亡,从他们离婚那日起,纯粹的艺术与金钱便分道扬镳了。凌牧曾想把大儿子写入遗嘱,不过是以财富来比拟父子之情。凌青原没有接受,他不会接受。

    那又如何。固然他无意于凌牧的财富,可他的存在便是碍了别人的事。豪门恩怨,纵然无辜,难免被欲望者牵连。

    天花板好像跟着三拍子华尔兹一同在转,凌青原从心里冷到身外。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哪怕距离他死亡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知道又若何,剖心剜骨,鲜血淋漓。

    “你叫程鹤白?”

    “……是。”

    凌牧察觉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长时间逗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可以遮掩不去在意,却按捺不住关注的目光。闪烁对疑惑,父子俩人隔着陌生的躯壳对视。

    “你的华尔兹跳得很好。”凌牧扬扬下颚,意指隔断外的舞台。一缕视线若有若无地缠绕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凌青原脚下一个踉跄,胸口似有钟鼓楼的洪钟大吕,一声声鸣响不止。他敛去了目光,世界如拼图一块块掉落,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闭上眼睛,想起的是午后日光洒进客厅,空气里都是柔软煦暖的淡金色。落地镜墙前,母亲踢腿练功,或者随音乐翩跹起舞。兴致闲来,母亲还会拉起坐在琴凳上的儿子,像带着一个小木偶,随自己摇摆。

    一只手榄上他的腰,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合,却更带控制欲。不用想都知道是邵维明。凌青原正想推开他,而他的手指却像美杜莎的头发一般缠住了自己的五指。

    “凌叔,鹤白之前受了点伤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别是不舒服了。”邵维明很礼貌地对凌牧说道:“我带他出去看看。”

    凌青原随邵维明走了出去。

    屋里的长辈没有太在乎这两个小辈,只听见邵新琦玩笑地说起他这个儿子:“维明是来炫耀的,那个小朋友是他抢下的宝贝。”

    邵宏坤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我还以为你儿子审美已经精进到和影帝一个层次,看来也就是孩子气的所有权。不过,不错嘛……有他,至少谭岳就不敢再和我们卯劲儿了。”

    “怎么了,脸白成这样。”邵维明带着程鹤白走到会厅,问道:“伤还没好?”

    凌青原面无表情地默认了。

    简短沉默,凌青原斟字酌句鼓起勇气问邵维明:“邵先生刚才领我去隔间,其中有两位长者我并不是太熟悉。”

    邵维明挑颚,语气骄横跋扈:“你终于想着开口问我。两位鼎鼎大名,你该感谢我带你去结识他们。魏丰的创始人余老先生,当然另一位便是道远的父亲凌先生。”

    “那位有名的凌……凌牧先生?”凌青原感觉声音空洞得不像是自己:“他不是该在国外吗。”

    “道远回国接手凌先生在国内的投资和主要产业,父亲自然过问,例行捧场。”

    凌青原口中泛苦:“之前乌桐得见道远先生,不知他年纪轻轻已有如此身价。更不知道他……那么年轻,竟然是凌老先生的……儿子。”

    “自然。凌老先生只有道远和致远两个儿子,深受宠爱。子承父业,待两人将来掌舵,财富声誉皆不可估量。”

    凌青原了然。他没有急于追问更多关于自己前身的细节,没有冒进去向邵维明探听一切有关“凌青原”的事情。

    他害怕问得太过引起邵维明怀疑。这个身体的主人,程鹤白太过出色的表现已不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谭岳之所以能捕捉他一缕幽魂,也是因为他多年的眷恋与了解。真的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他还活着……

    凌青原默默拼凑着自己死亡的原因,却听邵维明炫耀地说起宏新邵氏与魏丰余氏,牧海凌氏三家的紧密关系。

    “鹤白,你该明白‘听话’意味着什么了吧。凡是你想要的,都能被满足。宏新传媒和娱乐,我们拍摄制作电影和塑造艺人的资金都来自这两大集团,他们为我们提供平台,我们给他们创造价值。和余、凌二家结交,于你而言意味什么你可知晓。”

    凌青原猛地抬头,无表情地重复:“邵先生,三家合作关系听起来无比牢靠。不过我并不需要这种结交。”

    “鹤白,人所渴望的东西嘛……女人,你不需要。不过还有金钱、地位、声名与关注。坦白说,我从来没有这般努力地去博得一个人的好感。”邵维明压低声音,如恶魔般诱惑:“多少次我想灌醉你,只想看你最后的防线……难道说只有谭岳能办到吗。”

    “您的明智,已经准确无误地认识到了。确实如此。”

    “程鹤白。”邵维明五指如爪抓着他的下巴,逼迫他顾盼摇曳的目光与自己对视:“你很迷人不假,可是离我想要的乖巧听话差很远。再美妙的人,我的容忍力也是有限的。”

    “邵先生不想试试这杯拉菲吗。”谭岳稳稳走来,缓缓将手中酒杯递到邵维明眼前。

    “谭先生好方寸。”

    “方寸?这不是邵先生少了的东西么。”

    “我不觉得我比谭先生少什么东西,说不准还多……”邵维明没有接过谭岳手里的酒杯,原本捏着程鹤白下巴的手顺着他脸侧弧线向下,转而覆上他的肩颈:“凌叔叔都夸奖你的舞步……那就让我领教一下吧。”

    谭岳目光微震看向凌青原,他看见那个人神情抽离,眉峰紧锁,清秀的五官轮廓也蒙上了一层雾霭。是见到了生父吗,谭岳仿佛能感觉到他的迷惘,又是一阵心酸。

    凌青原脚下生根,不愿随他挪动半步更不愿再跳舞。他念着谭岳,不愿意接受邵维明的邀请。又想到了侧厅里的凌牧,凌青原缓缓闭了眼睛,神情抽离而疏远。

    三人僵持,邵维明侧身从谭岳手里端过了酒杯,将红酒一滴不剩地饮尽。接着他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将酒杯倒置。酒红色的水滴如露珠般顺着杯壁滑至杯沿。

    谭岳看见邵维明将高脚杯倒置,手一滑水晶般的玻璃杯坠落地上,碎成花瓣。那声音仿佛刺在他自己的神经末梢,经过脊柱直达大脑皮层。

    “哎呀抱歉,一失手。”

    会厅内许多宾客都顺着声响回头张望,一张张脸向日葵般地向气氛明显不对劲的三人行注目礼:宏新娱乐的邵总裁搂着旗下年轻艺人程鹤白,一步开外是面色阴沉的谭岳谭影帝。顿时腾起一片窃窃私语“怎么了”、“怎么回事”。

    苏沁馨和宏新融资的继承人邵伟乾一曲舞毕,相得甚欢。她正想拜托邵伟乾介绍魏丰的大股东凌远道,一转头看见会厅边的骚动。

    “程鹤白是你男朋友?”邵伟乾皮笑肉不笑地问她。

    苏沁馨思忖了一下。邵维明对程鹤白的举动让她心生疑窦,邵公子的取向是宏新娱乐公开的秘密。可凭心,她这个假女友没什么立场管他们好坏。她与程鹤白二人关系本就是虚以委蛇的炒作。

    苏沁馨还想借此次酒会的机会攀附其他名流要人,内心不愿意把话说死,干脆选择支吾带过。

    “啧啧,你瞧他们三个,真难看。”邵伟乾滑稽地抖了抖没有搂着舞伴的右手,嘴上却不提为什么难看。

    “的确……”苏沁馨假装只看到表面现象,她在邵伟乾这尊大佛旁边,自然不愿意冷场,顺势娇憨附和道:“维明先生大概是不小心落了杯子。”

    邵伟乾笑得非常贱,他与堂弟三分相似却更老成圆滑的面庞皮笑肉不笑:“算啦,不管他们那一团狗屎了。沁馨,你不是想要结识道远么,我领你。”

    苏沁馨欢欣雀跃,她最后只向场边对峙般的三个男人投去困惑的一瞥。眼见凌道远越走越近,她立刻擦去一切不得体的表情,展开明艳如花的笑靥。

    “谭先生你看,大家都在好奇我们。”作为这个小骚动始作俑者的邵维明好整以暇,他一只手依旧搭在程鹤白肩上,另一只手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湿布巾,悠闲地抹了抹指尖。

    “我其实是不在意的,您可以随便问问现场嘉宾:宏新娱乐邵维明好的是那一口。当然,他们的回答,哪怕记者登首页报道,都对我经商赚钱没有任何影响。可您不一样啊,谭先生。鹤白在我这儿,你敢明目张胆地要么,你敢牵他的手……跳舞吗。”邵维明一字一顿,特地放慢语速强调最后几个字儿。他双眼微眯如蟒,声音低鸣耳语。

    谭岳心中仿佛有一头雄狮在嘶吼,举爪要把邵维明撕成碎片。扪心自问,他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男人,他肯为爱人忍受十六年的默默等待,也愿为演艺事业坚持本心初衷。可这一刻,他有一种可怕的不计后果的欲望要挣破牢笼。

    一个男人,绝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被别人拿捏。哪怕此刻向前一步是威胁,是陷阱,是无数的记者和相机,他也渴望绝地背水,守护自己的领地。

    “谭岳。”凌青原出声唤了他一声。

    谭岳的视线立刻从邵维明转向凌青原。他看见凌青原无波的眼眸没有任何阴影,安宁得好像许多年前那个日光和煦的午后,两人校园里树荫下匆忙的一瞥。

    谭岳感觉自己许多情绪顿时消融在他的眼眸中。凌青原在告诉他什么,凌青原知道他想护他,知道他恨不得立刻拉他、拥他入怀。

    不要动。凌青原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不会有事。他一瞬不瞬专注地瞩视谭岳,一双眼睛分明这样说。

    三人间氛围微妙变了,邵维明刹那扫了一眼谭岳,又转而望着程鹤白。恰好程鹤白收敛目光也回头看他。邵维明承认,近在咫尺的这个年轻男人好像一幅名画,他竟看不懂。

    凌青原疏淡地说:“邵先生有请了。正好我有些困惑想借您一步。”言毕便正对邵维明做了一个男士请女舞伴的邀请动作。

    谭岳轻轻点头,作为一个极出众的演员,他瞬间掩饰真实情绪,换上了客套的表情:“邵先生,公共场合还请把您丢了的分寸捡起来。在场诸位嘉宾都是衣冠整整,我想余先生也不会乐见哪位踩到了您掉的脏东西。”

    邵维明心里错愕,他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已经灵犀到无缝插针,滴水不入的地步。他面上平静,口里调笑着非要讨回一城:“哎呀鹤白,我本来是想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给记者同胞们一点小福利。”邵维明真心遗憾:“心里有料,我放在舌尖上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我愿意邀您共舞一曲。”凌青原再次示意,他跳男步。

    邵维明冷哼一声,抓起他伸来的手,贴身上前说道:“走吧。”

    谭岳思绪万千地目送二人走向舞池,他闭了一下眼睛,听见心脏擂鼓,耳鸣震天。担忧怜爱因他而起,无法自持却不得不隐忍万千,百般滋味,难以述说。

    “鹤白,我现在是真的很好奇你和谭岳了。”两人随音乐起舞,谁也不愿意跳女步乍看之下十分怪异。邵维明开口便讽刺道:“没想连他也屈从于你,我不知道该说没想到,还是看不出来。”

    “邵先生您大概从来没想过,除了命令听从之外,人与人还有其他的相处方式,尤其,心心相惜之人。”凌青原不紧不慢地开口。

    “愿闻。”邵维明看着眼前和自己一般高矮的年轻男人,二十四五岁进退有据,不失礼节。他发现自己把他当做一个新人压根就是错的。

    凌青原平空出一只手,举食指对着邵维明胸口,复又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说:“邵先生这儿少了一块,您不会明白。”

    邵维明发出了一声怪笑,张狂且鄙夷。笑罢,他专注地打量程鹤白。期间凌道远领着苏沁馨翩翩而至,不止他们,所有舞者乃至观众都无声打量这一对不和谐的舞伴。

    邵维明俯在程鹤白耳边亲昵道:“鹤白你果真是个灵心巧质的通才,要是你能跳女步……就更妙。”

    凌青原没有接茬。他随音乐辗转,百般犹豫终于选择开口询问:“邵先生,我倒是有个小困惑。您刚才介绍的……凌先生,早前网上似乎有报道说他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凌青原紧绷的神经如同皮筋拉到顶点。他害怕自己露出不该有的表情,撇开脸没有看邵维明。而邵维明也长长噫了一声。

    “没想到网上小道消息弹出新闻,能让你记这么久不忘。”

    “既然说到,得见真人,碰巧想起。”

    “早离婚了,两人之间再无瓜葛。那都是不值一提的过去。何况,凌先生也就只有道远和致远两个儿子。道远青年有为风华正茂,致远还在读书。”

    凌青原凝神沉默,再无一词。祸起财产分割之争,人心不测可成定论。

    音乐结束,疑问也再次验证,凌青原再无意和邵维明纠缠。他看见苏沁馨和凌道远互相致礼,也有道谢告别的架势,便想重邀苏沁馨,以她为由脱身。

    凌青原去向苏沁馨伸手的时候,正好和凌道远打了照面。只见他异母弟弟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和轻视。

    苏沁馨非常灵活地献宝:“凌先生,我来给您介绍,这是程鹤白。他和我共同出演了《琉璃锁》,也是个极其有前途的年轻演员。”

    “我们见过面。而且,印象深刻。”凌道远冷冷说了一声,并没有领苏沁馨的情。

    “沁馨。”凌青原没有和凌道远说一句话,只是把手伸给苏沁馨,示意带她离开。

    “程鹤白,我不管有多少人想捧你,你手段能讨多少人喜欢,我明白告诉你:如果宏新和魏丰董事会听我一言,就绝对不会让你蹬鼻子上脸。”

    苏沁馨微惊,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穿梭。程鹤白和凌道远交恶是她意料之外的,她当然向往凌道远的身份与话语权,可程鹤白这颗冉冉新星又岂是能随便割舍的。

    凌青原抿了一下嘴,无表情地正视这个恣意任性的年轻人问:“为什么。”

    凌道远毫不隐晦:“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感觉,十分不舒服。有人教过我一个词,专门形容这种不舒服。我记得它叫做‘虚伪’。”

    “虚伪,说的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130三更

    第66章 六十六章

    “你和道远先生相处不善?”旁观程鹤白和凌道远冰封千里般的对话,苏沁馨有些疏远地问程鹤白:“你怎么就把道远先生给得罪了呢。”

    “大概……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凌青原随口带过。他估计还是因为两人之间一定有一种“场”的相互作用,名为势不两立。

    “公司都传邵总是同,你知道吧。”苏沁馨压着嗓音小声对程鹤白说。听见后者应了一声,方才又说:“当然和他在一起,能爬得更高。有不少女艺人都想这样干。不过可惜邵总压根不理会。”

    “沁馨。”凌青原深情地叫了她名字,却含着点到为止的意思。

    “抱歉,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苏沁馨嘻哈一笑而过:“也听说邵总他习惯了换旧衣服,没谁能一直被他穿在身上。”

    “沁馨,今天开心吗。”凌青原把手臂给她挎着,安静地说要送她回家。苏沁馨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牵着他小臂一点。

    谭岳的目光如满月入水,始终笼在凌青原左右。他觉得他们俩都太克制了,太过于隐忍退让。这本来就是一条孤注一掷的路,比起瞻前顾后,更该披荆斩棘才是。谭岳觉得无法再忍受有任何人在他那么近的距离,自己却只能远远地护他平安。

    余成渊把秦子钰送回到谭岳身边,眯着眼睛端详他克制的模样,笑说:“子钰不在,让谭先生都魂不守舍了。”

    秦子钰是非常讨人喜欢的女人,她听闻余成渊这么说,连忙上前挽住谭岳的手臂问他有没有想自己。

    “当然,你没看谭先生都没有请别人跳舞吗。”余成渊抢先一步代替谭岳回答了。秦子钰听他这么一说,宜喜宜嗔,一双巧目流光婉转。

    谭岳点到为止:“感谢余先生今日的邀请。”

    “哪里,要不是谭先生,我都无缘和子钰畅情共舞。”

    以谭岳和余成渊的点头之交,站着说三句话都嫌多。他们俩自知再无言可说,便互相颔首告辞了。谭岳领着秦子钰离开会厅,听见她柔声问他是否真的只和她跳舞了。

    谭岳为她打开车门,护花使者地让她先进后座,自己落座关门后方才肯定地说了一声是。还容不得秦子钰欣喜万端,他又补充道:“余先生除了和他表妹,也就只和你跳舞了。”

    车开出去一阵,谭岳开口:“子钰,你相当迷人。不过我们俩,做不得真的。”他觉得提前断了她的念想比较好,也免得害她陷得太深:“我心里有人。”

    秦子钰还没反应过来,错愕地望着他。

    “说来是我的问题。如果这场情侣的角色扮演,你想退出,任何时候都可以。”

    两人陷入漫长地沉默。秦子钰悠悠吐了一口气,拦起头发捧着脸颊看着谭岳:“你提前透底该是违反游戏规则的吧。”

    谭岳看着窗外,依然没有说话。

    秦子钰又叹息:“你有时候真是诚实得不像圈里人。”

    谭岳只是一笔带过:“每个人总有自己的规矩准则。”

    “幸好我没有陷得太深。”秦子钰稍带落寞地笑笑:“不管怎么样,你是个好男人。”

    “这句话你先存着,十年之后再对我说。如果我们还是朋友的话。”谭岳转回脸,深深地看着她:“子钰,你是个无与伦比品貌绝佳的女人。”

    秦子钰迎着谭岳的目光,觉得他过于宁静,该不像是夸奖人时该有的神情,却是在暗示什么。忽而闪过一念,迫切问道:“那件事是真的?”

    “……而且晶莹剔透。”

    秦子钰靠回坐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闷声笑了一会儿:“你知道么,我高兴……因为到底不是我输了。行,我答应你,用十年时间看你是不是个好男人。”秦子钰平息了笑意,语调旷远:“不过……违规啊,你在我这儿基础分太高。”

    谭岳也笑了:“这都还没扣吗?”

    “你要知道,我评分标准是很奇怪的。可能是一个不太公正的裁判吧。”秦子钰耳边传来旁边男人悦耳的笑声,不由抬头望他:“如果你一直瞒着我,做假地哄我,待我最后知道真相,会一笔把分扣到负。”

    “真糟糕。我本是想让你厌恶我的。看起来好像事与愿违了。”

    “你真是……像雪松一样率直,却比铁梨还固我。”秦子钰玩着手指,语调悠长:“放心吧,在你变成不及格之前,我都是向着你的。”

    “你这般善解人意堪比白衣天使,真是被让人倍感受用如沐春风。”

    “油嘴滑舌,减一分。”

    谭岳追问他还剩多少分,秦子钰喊着再问就减,死活都不肯告诉他。

    隔日是除夕,凌青原自然回了程家。程鹭白已然放假在家,挺贴心地帮着忙忙叨叨的程母在小厨房里做菜。

    “哥。”

    凌青原在残破的木门前面站了一下,看乌兮兮油渍渍的厨房里,俩人落脚都难。结果就被程鹭白不领情地往外轰。

    凌青原在院子里叫。自从回到娱乐圈,他就找回了之前的生活状态,尤其和谭岳走到一起之后,几乎更是用本性生活。有时看着程鹤白的样貌,他甚至会恍惚。

    程鹤白,他还有亲人,有一个值得善待的女人为母亲,还有一个不省心的丫头为妹妹。凌青原想了想便朝程母喊道:“妈,下次换个房子吧。”

    “换什么换,又不是不能住。鹭白还要上学呢。”

    忙了一下午,母女俩终于把饭菜准备完毕,等着六点下锅。凌青原有点大老爷们手一甩的架势,坐在堂屋里嗑瓜子看电视。电视还是后来程家生活环境改善了,程母下大决心买的――为了看电视里的鹤白。

    “鹤白哥。”程鹭白也凑过来,抓了一把瓜子:“过了年我就要考试了,你不帮我突击突击?”

    凌青原想起来这茬事儿:“平时怎么学的就怎么表现,还要哥教吗。不过就一条,考不上你也别想着娱乐圈了。回头看看专业课,大不了学门技术。”

    “哥,大过年的你这臭嘴!”程鹭白瓜子壳喷她哥一脸,看着电视上网络上被众多小女生小粉丝迷恋称为贴心邻家大男孩儿的家伙,狼狈而滑稽地抹脸,偷偷地有些快意。果然这是她的特权,只有做妹妹的才能这样对她哥。

    “我不希望你在宏新待下去,或者走造星这条路。”凌青原没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很回归主旋律地说道。

    “为什么。”

    凌青原坦诚:“哥和他们有些过节。说过节未免太轻,总之就是有矛盾。怕他们迁怒到你身上。”他看见程鹭白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顿了顿又说:“谭岳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娱乐圈哪里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

    程鹭白收敛了玩闹的心性,知道她哥说的是正事,便认真附和道:“我知道,污蔑抹黑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说他不喜欢女人,造谣造得令人发指!”

    凌青原说一半留一半:“就是宏新做的。它看不惯别的艺人比自己旗下的艺人出色。哥不能让你留在宏新,走非良性的发展。”

    程鹭白惊讶地追问他是不是真的。凌青原肯定了,他知道以这丫头对谭岳的拥护,说是宏新下的黑手,定然能让这姑娘和公司划清界限。

    程鹭白果然蔫儿吧唧:“我答应你不告诉别人……可是这也不能够,怎么能这么过分……”

    凌青原缓了缓:“哥知道你想入圈,也知道你报了不少学校。尽力一试,能上最好。要是不行,也别在宏新待下去。想想别的出路。”

    后来吃晚饭的时候,程鹭白心绪都不太高。程母以为她是白天累了,催她别熬着,注意身体节后考试么不是。程鹭白闷声不响地缩在旁边,母亲的话似乎也没听进去。程母没办法了,转而和儿子唠嗑。

    “听邻里传说你是有女朋友了么,过节没带回来啊。”

    “圈里的一对对,都做不了数的。”凌青原敷衍。程母还要再说教,又听见程鹭白突然回神冒了一句:“哥你说谭岳和秦子钰呢。”

    “大概也……做不了真的……”

    程鹭白脑袋又垂了下去,跟十天半月没浇水的小树苗似的,精神状态极其脆弱。

    程母生活节律好,不守岁,过了九点就休息了。凌青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程鹭白哄去上床睡觉,关上母女俩屋门,有种阴谋得逞又得以还小小过意不去的感觉。

    抱歉鹤白,不能替你陪家人守岁了。因为谭岳一声声,都喊着要偷腥。凌青原给家里留了个条子,说要回去看剧本,便离开了程家小院。

    年夜晚上过了九点,路上不要说出租车,连一只运动的活物都见不着。让人尊敬的夜间公交还开着,凌青原窜上车,司机把他当鬼看。因为整个车厢里再无别人。凌青原和善地笑笑,告诉司机要下车的站点,然后靠后门坐下,想着给谭岳发个短信。

    算了,还给他个惊喜吧。

    司机一路没停地把唯一的客人送到站。凌青原夜里孤身又顶风走了好长一阵,方才晃到了和庄。看见谭岳家微弱的灯光,赶路的寒冷顿时消失无踪。谭岳之前曾把家里钥匙连门禁给了他一副,不过凌青原觉得,这回敲门更有感觉。

    谭岳正意兴阑珊半睡半醒,听见门铃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大年夜的送快递都洗洗睡了,连吴栋都得回家省亲。他是跟家里推脱工作忙,才获得了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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