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 作者:江同
第4节
“不能这么游，”李泊桥也看着他，神色冷峻。
程浪没戴眼镜，李泊桥在他眼里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表情，但他还是移开了自己的眼睛。
对视不了，仿佛再多看一眼，下一秒就能飞扑上去，嗍住那人的嘴。
程浪心下黯然，不想说话，直直朝岸边走去。
李泊桥跟在后面，盯着程浪的背影，胸口狂跳，他的手臂也在发抖，刚才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他竟然不受控制地“摸”向程浪。尽管他的确是想让程浪停下来。但是只有鬼知道，当他的手触碰到程浪的身体， 他是有多么享受和快乐。
他有意放慢了速度，那短暂的几秒钟，带给他的是难以言传的美妙快感，他惦念的身影，就在他的掌心细密地贴伏，他暗自体会那份柔软，沸腾的血液直冲脑际，胸口似有火烧，完全不想松开双手。
溺毙的感觉，瞬间就失了神志。
李泊桥一边走，一边调整着气息，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
其实根本不必如此，程浪看不清楚他的细微表情，即便能看清，也会被他不动声色的外表欺骗。李泊桥的脸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失态，他看起来一如寻常。
程浪坐在池边，李泊桥随后也坐了上去，离程浪半尺远的距离。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坐着。
午后灼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打在灰色地砖上，被窗框的y影随意分割成浅金色的几何形状。远处的池水中人头攒动，孩子欢快的嬉闹声在空气中回荡。
这个是欢乐、自在的地方，至少大多数人在这里能获得某种ji,ng神上的放松。
除了程浪和李泊桥。
他们也是快乐的，但同时亦很烦闷。
程浪现在不全是晚上过来，有时是下午，有时上午。不管他什么时间来，李泊桥总会过来和他打个招呼，哪怕并不下水。程浪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样，直到他发现游泳馆里有好几台监控，任何人进入大厅，都能看到泳池里有谁在游。
李泊桥现在已经很少下水陪他游泳了，能打个招呼，就算是亲近之举。即便如此，他也是来去匆匆，这让程浪无比郁闷。
他好几次想要李泊桥的微信，临到开口，又退缩不言。
两人目前就是这么个相处的状态，不近不远。
“有烟吗？”程浪忽然歪头看向李泊桥。
以前他最爱戴眼镜，就连洗澡都戴着。现在他却觉得模糊点也挺好。
李泊桥看着他，“出去抽吧。”
他从来没在李泊桥面前抽过烟，但是李泊桥没有表示任何惊讶。事实上，李泊桥也没有在他面前抽过，但他就知道李泊桥抽烟。
有几次两人说话离得近了些，程浪嗅到李泊桥身上的烟草味道。
自从第一次在淋浴间偶遇，两人之后就没有搭伴去冲淋过。就像某种默契，要么程浪先，要么李泊桥先。总之都是一前一后。
这一次程浪豁出去了，他又问：“去冲身吗？”
李泊桥目光闪烁、犹疑，停顿了一下才说：“好啊。”
两人各自拿了东西，前后脚走进淋浴间。
程浪故意走到前面，他就想看李泊桥选哪个位置。
如果李泊桥选了他隔间，那不能说明他对自己有心思，只能证明这人心里了无挂碍、光明磊落；如果他离得远，那才表明这人心里有鬼。
下午两点钟，淋浴间里没什么人。程浪盘算得好，特意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李泊桥都没犹豫，直接站进了他旁边的隔间。
程浪立时就无语了，同时尴尬症又犯了。
李泊桥平静地脱了泳裤，掰开水龙头开冲，整套动作非常自然。
程浪只能照学，他花小心思设了个套，结果李泊桥这算钻了还是没钻？程浪不知道，但他很快就发现，他把自己套进去了。
李泊桥面壁冲着身体，两侧都是透明的玻璃，程浪和他一样。这个站位是程浪思考后的结果。他想，如果自己背对李泊桥，会被他看个透底；如果正面对他，他自己就受不了，而且好像还居心不轨；面朝门口，他又不确定李泊桥会不会偷窥。于是也只能像李泊桥一样面壁。
而李泊桥好像都没思考，直接就选择了这个最佳站位。
两人肩并肩冲着，手在身上搓来搓去，本来就天天泡在泳池里，脏是不会脏的，无非是冲掉池水中的氯制剂和细菌，那也是三五分钟就能搞定的事。可两人站在那儿，谁也没走，直盯着读卡器上的红字慢慢变小。
只有15分钟。
15分钟可以干很多事了，程浪想，包括扑过去搂住，压住对方的头，舌吻，啃他的脖子、锁骨，舔他的胸部和小腹，揉他的屁股，甚至
那要看他快不快了，不然没水了，s,he一身，还真不好弄。
程浪一边洗，一边脑洞大开，到底是年纪小，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李泊桥静默地冲着水，强迫自己不用余光去瞥程浪，不承想那边传来“咯咯”的笑声，甚是动听。
李泊桥忍不住歪了下头。
一眼就瞧见程浪白花花的裸/体，蜿蜒的水流从他光滑的肌肤上滑过，描摹着他流畅、紧凑的线条，细长的双腿笔直地拔着，挺翘的屯部前面，是灼人眼球的浓密耻毛，娇嫩的阳/物自然地下垂，粉润润的，尺寸可观。
李泊桥只觉周身血液齐往身下涌，脑子被雷劈了似的，陷入一种炸裂、混沌的情势，所有的理智统统化为青烟，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敲碎玻璃，把那个年轻人紧紧搂在怀里，勒得紧紧的，然后吸吮、啃咬，撕碎，嚼烂，一点一点把他吞进肚里。
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只有这样才能断了念想。
程浪傻笑着，不提防李泊桥突然将水龙头一关，拿了东西就走，什么都没穿，就那么光着，离开了他的视线。
没有一丝伪饰。
程浪立刻就不笑了，他还在这磨时间，人家都走得没影儿了。
李泊桥坐在游泳馆门外休息区的遮阳伞下，程浪还没有出来，他先迫不及待点了根烟。
凌乱地吸上一口，浓辣的烟雾窜涌进肺部，略作停留，又从鼻孔喷出弥漫开来，终于缓解了李泊桥的几许燥郁。
李泊桥手臂随意搭在竹编藤椅上，手指修长，似有若无地夹着烟。他低垂着眼皮，浓密的睫毛簌簌抖动，遮住了漆黑的眼底。眉尾略挑斜飞入鬓，让他显得格外俊逸。
他长长叹了口气。
单身两年了，头一次在公开场合这么冲动。刚才若不是走得及时，他怀疑自己都要硬了。想起程浪，那傻笑的小孩，李泊桥扬起头哑然失笑。
怎么着了他的道儿了？都没认识多久呢。
程浪远远走来，阳光下的他干净帅气，ji,ng神得一塌糊涂。刚坐下，就又站起身，把椅子往李泊桥身边挪了一下。
李泊桥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帮程浪点了。凑近的时候，李泊桥蓦然感到紧张，打火机滑了三次，才把烟点着。
俩人一起吞云吐雾，都不作声。
在阳光下毗邻而坐，还是第一次。程浪有点紧张，而李泊桥则懊悔没上楼去取个墨镜戴上，那样交谈、注视都会容易得多。
在室外的光线下，可以看出程浪皮肤很好，眉眼尤其漂亮，鼻梁高挺，嘴唇的轮廓很分明。李泊桥凭直观印象，觉得这人脾气应该不算太好，他也是见识过的。可是等程浪抬起眼睛望向他，他又分明看到一双柔软的眼波。
好似藏着千言万语。
“加个微信吧，”程浪忽然歪过头去。
走心的礼物
事实上，对于某些人来说，微信这东西加与不加都差不多。
李泊桥加了程浪的微信，但是除了最开始的扫码通过，二人之间再无任何互动。谁也没给谁发过哪怕一个字的消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程浪把李泊桥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游泳馆的广告，以及帮朋友转发的商务信息，就再没有半点个人的内容。
连想点个赞，程浪都不知道该点啥。
李泊桥显然是那种把个人隐私捂得严严实实，不愿与人分享的人。
二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程浪也有他的事忙，有时是导师召见得回学校，有时是回家给父母请安，还有些时候，程浪两头哪儿都没去，在房子里窝着或者出门闲逛，就他一个人。程浪的学校在j市，而他父母家在相隔200来公里的b市。
程浪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上班，还在程浪上大二的时候，他妈妈岳明珠就颇有远见地给程浪在j市买了一套70来平米半投资性质的房子，就是为了让他在j市过得舒服一些，同时她也没少嘱咐儿子，房子买归买了，感情方面决不能胡来。程浪谨记母上大人的话，也只领过张健和沈向晖两个人来过。
张健且不谈，沈向晖是谁啊？那是他程浪在j市唯一的朋友。大多数情况下，程浪就没把他当成个男的，更不要说当成1。而且沈向晖送他的次数太多了，他不请人家上来坐坐，自己都不好意思。
当然，他十二分放心沈大少的人品。
李泊桥明显感觉程浪来得越来越少，他想程浪，可没有主动找过他。很多现实问题不得不面对，比如沈向晖，比如他自己。
他也不是太确定自己适合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不敢保证能给彼此带来长久的幸福。上一段感情把他折磨得不成个人样，他不想再来那么一回。目前一切都稳定，心里有个想念的人，虽然偶尔会因思念而焦灼，倒也还挺得住。自己的工作挺忙的，他也不想分心。
全民健身日这天，程浪过来游泳，两人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李泊桥远远瞧见人，很开心。他隔空喊程浪，难得地高调。
“李教练”程浪游过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李泊桥。
李泊桥微微一笑，“别叫我教练。”
“那叫什么？”程浪火热的视线扫过来。
“不用叫。”李泊桥说，“场馆搞活动，我这有免费的游泳券和健身券，你拿去送朋友吧，月底前都有效。”
程浪说“好”，他上午来的时候，就看到易拉宝上的宣传。可到前台一问，只限每天的前一百人，券早就被抢光了。李泊桥这二十张是给他预留的。
“谢了，”程浪说。
李泊桥笑笑，走了。
他本可以不用这么做的，只要跟赵昱打个招呼，程浪想健身，随时都能进去。但他不想那么做，而且也怕程浪拒绝。借着搞活动给程浪送券，自然，合适。
这天程浪回家，给他老爸打了个电话。程浪的爸爸在市委工作，确切点说，是班子里的人，几大常委之一。他爸太忙，程浪一般有事都找他妈。
“爸，我想求您帮我买样东西。”
程和平一听这话，被儿子逗乐了。“浪浪，你说。”
“是一款新上市的烟，j市这边买不到。”
“什么烟？”
“黄鹤楼游泳，一条就够。”
“送谁啊？”
“我导师。”
程浪知道老爸认识烟草局的人，恐怕这会儿，也只有通过烟草内部的人，才能买到这款烟。至少j市市面上找不到。
几天后，程浪爸爸还真的托人把烟送到了儿子手里。程浪这才知道，此烟市场价只有六百多，但是黑市已经炒到上千块。
他估计这烟也没多好抽，但是架不住特别呀。游泳，多么有纪念意义！
特别的烟送给特别的人，程浪就是这么想的。
李泊桥拿到烟，很是意外。这烟他还真没抽过。怎么可能抽过呢，本来就限量发售，而且才上市没多久。
他有点不想拿这个烟，毕竟程浪还是学生。
“李我办会员卡的时候，你是不是给我优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程浪说。
李泊桥神色一动，多久前的事了，他还记得。
“拿着吧，不贵。”程浪说完，匆匆就走了。
李泊桥看着程浪快步走过大厅，穿过厅前花坛，绕过绿化带，站在公交站台上。他好像不算太开心，低头看了眼手机，就把手机揣兜里，然后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等车。
等公交车该是什么样，李泊桥也有点模糊，他多少年没等过了。然而莫名地，他就觉得程浪站在那里很孤单，他想走过去抱住他，摸摸他的头发，想把嘴唇贴在他的额角，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他靠。
程浪一走，李泊桥立刻觉得时间变得冗长，就像蜗牛爬，格外难捱。他把香烟拆了包，拿出一根按在唇间。
烟的味道很醇厚，第一口略呛，后面就绵软得多了。
李泊桥这会无事，也不是无事，是不想干事。就干脆拨了赵昱的电话，知道他在健身馆，直接拿了两包烟，并自己拆的那一包，过去找人。
“哎呀哎呀，稀客来了。”赵昱一看到李泊桥，谄媚地过来握手。
赵昱和李泊桥同岁，长得英俊潇洒，性格截然不同。他外向活跃，好交好围，朋友多，天天换场子玩。性别男，爱好女男，男的为辅。已婚。
虽说兄弟俩的生意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但平时俩人还真没什么时间见面。各有各忙不说，赵昱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要抓这人，得事先报备预约。
李泊桥递给赵昱一根烟，又把那两包烟也扔到了赵昱的办公桌上。两人坐在赵昱的办公室里抽烟闲聊。
赵昱只抽了一口，就把烟横过来，皱着眉头仔细端详香烟过滤嘴处的商标。
他瞧了半天问道：“这烟哪儿来的？”
“朋友送的。”李泊桥吐出一个烟圈，浓黑的眉眼盯着赵昱。
“哪条道上的朋友啊？对你不赖呀！”
“怎么？”
“这烟买不到的，你不知道吗？”赵昱抬眼看着自己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发小。
李泊桥一脸懵b，他真不知道。
赵昱也是听朋友吹过，也没抽过。他叼着烟上网一搜，靠在李泊桥肩上拿给他看。
“游泳牌香烟，天价烟，当年只要两元钱一包，现在一万八一条，不对外销售，内部供应。一支就相当于两包中华黄鹤楼游泳650元/条，货源不足，炒作价格较高，市场上基本买不到。”
“今年春天刚上市的，别抽瞎了。”赵昱白了李泊桥一眼，又从烟盒里顺出一根。
李泊桥愣住了。
赵昱歪头打量李泊桥，悠悠地说：“我说桥儿，你是不是有情况啊，我怎么感觉你不大对劲？”
“没有。”
李泊桥坐在沙发里发呆，他没想到程浪随便送给自己的烟，还有这么多门道在里头，他当成普通香烟给抽了。
看来，程浪是花了心思要送他东西。
李泊桥临走，盯着桌上的两包烟迟疑了两秒，立马被赵昱看穿，他直接把烟收进抽屉，“哎哎，泼出去的水，送出去的烟，甭想再往回收！”
赵昱还指望着拿这烟出去吹牛逼呢。
李泊桥笑笑，挥挥手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翻出程浪的微信，打字。
“谢谢你”
“谢谢你的烟”
“烟很好抽”
“忙吗？”
这几句短命的话还没等发出去，就陆续被李泊桥“阅后即焚”了。
这天晚上，李泊桥什么事也没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程浪的朋友圈。事实上，他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很多内容都已经烂熟于心，譬如二月某日是程浪的生日。
程浪的朋友圈内容不算多，多数是转发的文章，广告、创意方面的内容，也有一些音乐、摄影、绘画作品，以及文艺评论类的文章，私人生活涉及得不多，一张自拍都没有。
这一次，他又细细致致地翻看了一遍，发现这样一条内容，是一篇影评，题目叫《爱情的排他性》。
李泊桥走到窗前，仰头遥望墨色的天幕，天边散落着两颗星星，隔空相望，光亮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静夜无风，人心自动。这个晚上，李泊桥失眠了。
15号，李泊桥接到赵昱的电话，“哥们，七夕有约会吗？”
“七夕？没有。”
“一起过吧？”赵昱勾搭着。
李泊桥：
“来吧，大家聚一起热闹热闹，石全、马川两口子都过来。”
“你不陪裴青？”
“她？”赵昱话音一顿，“红包早发过了，回头我再订束鲜花。”
李泊桥想了想，答应了。
他想起程浪，这样特别的节日，大概也不会来游泳，估计和沈向晖一起过了。
泄露的心事
李泊桥猜得不错，七夕这晚，程浪确实是和沈向晖在一起。
晚上八点钟，夜幕初降，晚风掠过道路两侧景观树浓密的枝叶，卷起簌簌的响声。j市某ktv天地豪情包间内，已是人影攒动，气氛欢腾。
第4节
恋耽美
第4节
“不能这么游，”李泊桥也看着他，神色冷峻。
程浪没戴眼镜，李泊桥在他眼里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表情，但他还是移开了自己的眼睛。
对视不了，仿佛再多看一眼，下一秒就能飞扑上去，嗍住那人的嘴。
程浪心下黯然，不想说话，直直朝岸边走去。
李泊桥跟在后面，盯着程浪的背影，胸口狂跳，他的手臂也在发抖，刚才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他竟然不受控制地“摸”向程浪。尽管他的确是想让程浪停下来。但是只有鬼知道，当他的手触碰到程浪的身体， 他是有多么享受和快乐。
他有意放慢了速度，那短暂的几秒钟，带给他的是难以言传的美妙快感，他惦念的身影，就在他的掌心细密地贴伏，他暗自体会那份柔软，沸腾的血液直冲脑际，胸口似有火烧，完全不想松开双手。
溺毙的感觉，瞬间就失了神志。
李泊桥一边走，一边调整着气息，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
其实根本不必如此，程浪看不清楚他的细微表情，即便能看清，也会被他不动声色的外表欺骗。李泊桥的脸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失态，他看起来一如寻常。
程浪坐在池边，李泊桥随后也坐了上去，离程浪半尺远的距离。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坐着。
午后灼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打在灰色地砖上，被窗框的y影随意分割成浅金色的几何形状。远处的池水中人头攒动，孩子欢快的嬉闹声在空气中回荡。
这个是欢乐、自在的地方，至少大多数人在这里能获得某种ji,ng神上的放松。
除了程浪和李泊桥。
他们也是快乐的，但同时亦很烦闷。
程浪现在不全是晚上过来，有时是下午，有时上午。不管他什么时间来，李泊桥总会过来和他打个招呼，哪怕并不下水。程浪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样，直到他发现游泳馆里有好几台监控，任何人进入大厅，都能看到泳池里有谁在游。
李泊桥现在已经很少下水陪他游泳了，能打个招呼，就算是亲近之举。即便如此，他也是来去匆匆，这让程浪无比郁闷。
他好几次想要李泊桥的微信，临到开口，又退缩不言。
两人目前就是这么个相处的状态，不近不远。
“有烟吗？”程浪忽然歪头看向李泊桥。
以前他最爱戴眼镜，就连洗澡都戴着。现在他却觉得模糊点也挺好。
李泊桥看着他，“出去抽吧。”
他从来没在李泊桥面前抽过烟，但是李泊桥没有表示任何惊讶。事实上，李泊桥也没有在他面前抽过，但他就知道李泊桥抽烟。
有几次两人说话离得近了些，程浪嗅到李泊桥身上的烟草味道。
自从第一次在淋浴间偶遇，两人之后就没有搭伴去冲淋过。就像某种默契，要么程浪先，要么李泊桥先。总之都是一前一后。
这一次程浪豁出去了，他又问：“去冲身吗？”
李泊桥目光闪烁、犹疑，停顿了一下才说：“好啊。”
两人各自拿了东西，前后脚走进淋浴间。
程浪故意走到前面，他就想看李泊桥选哪个位置。
如果李泊桥选了他隔间，那不能说明他对自己有心思，只能证明这人心里了无挂碍、光明磊落；如果他离得远，那才表明这人心里有鬼。
下午两点钟，淋浴间里没什么人。程浪盘算得好，特意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李泊桥都没犹豫，直接站进了他旁边的隔间。
程浪立时就无语了，同时尴尬症又犯了。
李泊桥平静地脱了泳裤，掰开水龙头开冲，整套动作非常自然。
程浪只能照学，他花小心思设了个套，结果李泊桥这算钻了还是没钻？程浪不知道，但他很快就发现，他把自己套进去了。
李泊桥面壁冲着身体，两侧都是透明的玻璃，程浪和他一样。这个站位是程浪思考后的结果。他想，如果自己背对李泊桥，会被他看个透底；如果正面对他，他自己就受不了，而且好像还居心不轨；面朝门口，他又不确定李泊桥会不会偷窥。于是也只能像李泊桥一样面壁。
而李泊桥好像都没思考，直接就选择了这个最佳站位。
两人肩并肩冲着，手在身上搓来搓去，本来就天天泡在泳池里，脏是不会脏的，无非是冲掉池水中的氯制剂和细菌，那也是三五分钟就能搞定的事。可两人站在那儿，谁也没走，直盯着读卡器上的红字慢慢变小。
只有15分钟。
15分钟可以干很多事了，程浪想，包括扑过去搂住，压住对方的头，舌吻，啃他的脖子、锁骨，舔他的胸部和小腹，揉他的屁股，甚至
那要看他快不快了，不然没水了，s,he一身，还真不好弄。
程浪一边洗，一边脑洞大开，到底是年纪小，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李泊桥静默地冲着水，强迫自己不用余光去瞥程浪，不承想那边传来“咯咯”的笑声，甚是动听。
李泊桥忍不住歪了下头。
一眼就瞧见程浪白花花的裸/体，蜿蜒的水流从他光滑的肌肤上滑过，描摹着他流畅、紧凑的线条，细长的双腿笔直地拔着，挺翘的屯部前面，是灼人眼球的浓密耻毛，娇嫩的阳/物自然地下垂，粉润润的，尺寸可观。
李泊桥只觉周身血液齐往身下涌，脑子被雷劈了似的，陷入一种炸裂、混沌的情势，所有的理智统统化为青烟，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敲碎玻璃，把那个年轻人紧紧搂在怀里，勒得紧紧的，然后吸吮、啃咬，撕碎，嚼烂，一点一点把他吞进肚里。
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只有这样才能断了念想。
程浪傻笑着，不提防李泊桥突然将水龙头一关，拿了东西就走，什么都没穿，就那么光着，离开了他的视线。
没有一丝伪饰。
程浪立刻就不笑了，他还在这磨时间，人家都走得没影儿了。
李泊桥坐在游泳馆门外休息区的遮阳伞下，程浪还没有出来，他先迫不及待点了根烟。
凌乱地吸上一口，浓辣的烟雾窜涌进肺部，略作停留，又从鼻孔喷出弥漫开来，终于缓解了李泊桥的几许燥郁。
李泊桥手臂随意搭在竹编藤椅上，手指修长，似有若无地夹着烟。他低垂着眼皮，浓密的睫毛簌簌抖动，遮住了漆黑的眼底。眉尾略挑斜飞入鬓，让他显得格外俊逸。
他长长叹了口气。
单身两年了，头一次在公开场合这么冲动。刚才若不是走得及时，他怀疑自己都要硬了。想起程浪，那傻笑的小孩，李泊桥扬起头哑然失笑。
怎么着了他的道儿了？都没认识多久呢。
程浪远远走来，阳光下的他干净帅气，ji,ng神得一塌糊涂。刚坐下，就又站起身，把椅子往李泊桥身边挪了一下。
李泊桥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帮程浪点了。凑近的时候，李泊桥蓦然感到紧张，打火机滑了三次，才把烟点着。
俩人一起吞云吐雾，都不作声。
在阳光下毗邻而坐，还是第一次。程浪有点紧张，而李泊桥则懊悔没上楼去取个墨镜戴上，那样交谈、注视都会容易得多。
在室外的光线下，可以看出程浪皮肤很好，眉眼尤其漂亮，鼻梁高挺，嘴唇的轮廓很分明。李泊桥凭直观印象，觉得这人脾气应该不算太好，他也是见识过的。可是等程浪抬起眼睛望向他，他又分明看到一双柔软的眼波。
好似藏着千言万语。
“加个微信吧，”程浪忽然歪过头去。
走心的礼物
事实上，对于某些人来说，微信这东西加与不加都差不多。
李泊桥加了程浪的微信，但是除了最开始的扫码通过，二人之间再无任何互动。谁也没给谁发过哪怕一个字的消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程浪把李泊桥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游泳馆的广告，以及帮朋友转发的商务信息，就再没有半点个人的内容。
连想点个赞，程浪都不知道该点啥。
李泊桥显然是那种把个人隐私捂得严严实实，不愿与人分享的人。
二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程浪也有他的事忙，有时是导师召见得回学校，有时是回家给父母请安，还有些时候，程浪两头哪儿都没去，在房子里窝着或者出门闲逛，就他一个人。程浪的学校在j市，而他父母家在相隔200来公里的b市。
程浪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上班，还在程浪上大二的时候，他妈妈岳明珠就颇有远见地给程浪在j市买了一套70来平米半投资性质的房子，就是为了让他在j市过得舒服一些，同时她也没少嘱咐儿子，房子买归买了，感情方面决不能胡来。程浪谨记母上大人的话，也只领过张健和沈向晖两个人来过。
张健且不谈，沈向晖是谁啊？那是他程浪在j市唯一的朋友。大多数情况下，程浪就没把他当成个男的，更不要说当成1。而且沈向晖送他的次数太多了，他不请人家上来坐坐，自己都不好意思。
当然，他十二分放心沈大少的人品。
李泊桥明显感觉程浪来得越来越少，他想程浪，可没有主动找过他。很多现实问题不得不面对，比如沈向晖，比如他自己。
他也不是太确定自己适合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不敢保证能给彼此带来长久的幸福。上一段感情把他折磨得不成个人样，他不想再来那么一回。目前一切都稳定，心里有个想念的人，虽然偶尔会因思念而焦灼，倒也还挺得住。自己的工作挺忙的，他也不想分心。
全民健身日这天，程浪过来游泳，两人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李泊桥远远瞧见人，很开心。他隔空喊程浪，难得地高调。
“李教练”程浪游过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李泊桥。
李泊桥微微一笑，“别叫我教练。”
“那叫什么？”程浪火热的视线扫过来。
“不用叫。”李泊桥说，“场馆搞活动，我这有免费的游泳券和健身券，你拿去送朋友吧，月底前都有效。”
程浪说“好”，他上午来的时候，就看到易拉宝上的宣传。可到前台一问，只限每天的前一百人，券早就被抢光了。李泊桥这二十张是给他预留的。
“谢了，”程浪说。
李泊桥笑笑，走了。
他本可以不用这么做的，只要跟赵昱打个招呼，程浪想健身，随时都能进去。但他不想那么做，而且也怕程浪拒绝。借着搞活动给程浪送券，自然，合适。
这天程浪回家，给他老爸打了个电话。程浪的爸爸在市委工作，确切点说，是班子里的人，几大常委之一。他爸太忙，程浪一般有事都找他妈。
“爸，我想求您帮我买样东西。”
程和平一听这话，被儿子逗乐了。“浪浪，你说。”
“是一款新上市的烟，j市这边买不到。”
“什么烟？”
“黄鹤楼游泳，一条就够。”
“送谁啊？”
“我导师。”
程浪知道老爸认识烟草局的人，恐怕这会儿，也只有通过烟草内部的人，才能买到这款烟。至少j市市面上找不到。
几天后，程浪爸爸还真的托人把烟送到了儿子手里。程浪这才知道，此烟市场价只有六百多，但是黑市已经炒到上千块。
他估计这烟也没多好抽，但是架不住特别呀。游泳，多么有纪念意义！
特别的烟送给特别的人，程浪就是这么想的。
李泊桥拿到烟，很是意外。这烟他还真没抽过。怎么可能抽过呢，本来就限量发售，而且才上市没多久。
他有点不想拿这个烟，毕竟程浪还是学生。
“李我办会员卡的时候，你是不是给我优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程浪说。
李泊桥神色一动，多久前的事了，他还记得。
“拿着吧，不贵。”程浪说完，匆匆就走了。
李泊桥看着程浪快步走过大厅，穿过厅前花坛，绕过绿化带，站在公交站台上。他好像不算太开心，低头看了眼手机，就把手机揣兜里，然后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等车。
等公交车该是什么样，李泊桥也有点模糊，他多少年没等过了。然而莫名地，他就觉得程浪站在那里很孤单，他想走过去抱住他，摸摸他的头发，想把嘴唇贴在他的额角，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他靠。
程浪一走，李泊桥立刻觉得时间变得冗长，就像蜗牛爬，格外难捱。他把香烟拆了包，拿出一根按在唇间。
烟的味道很醇厚，第一口略呛，后面就绵软得多了。
李泊桥这会无事，也不是无事，是不想干事。就干脆拨了赵昱的电话，知道他在健身馆，直接拿了两包烟，并自己拆的那一包，过去找人。
“哎呀哎呀，稀客来了。”赵昱一看到李泊桥，谄媚地过来握手。
赵昱和李泊桥同岁，长得英俊潇洒，性格截然不同。他外向活跃，好交好围，朋友多，天天换场子玩。性别男，爱好女男，男的为辅。已婚。
虽说兄弟俩的生意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但平时俩人还真没什么时间见面。各有各忙不说，赵昱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要抓这人，得事先报备预约。
李泊桥递给赵昱一根烟，又把那两包烟也扔到了赵昱的办公桌上。两人坐在赵昱的办公室里抽烟闲聊。
赵昱只抽了一口，就把烟横过来，皱着眉头仔细端详香烟过滤嘴处的商标。
他瞧了半天问道：“这烟哪儿来的？”
“朋友送的。”李泊桥吐出一个烟圈，浓黑的眉眼盯着赵昱。
“哪条道上的朋友啊？对你不赖呀！”
“怎么？”
“这烟买不到的，你不知道吗？”赵昱抬眼看着自己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发小。
李泊桥一脸懵b，他真不知道。
赵昱也是听朋友吹过，也没抽过。他叼着烟上网一搜，靠在李泊桥肩上拿给他看。
“游泳牌香烟，天价烟，当年只要两元钱一包，现在一万八一条，不对外销售，内部供应。一支就相当于两包中华黄鹤楼游泳650元/条，货源不足，炒作价格较高，市场上基本买不到。”
“今年春天刚上市的，别抽瞎了。”赵昱白了李泊桥一眼，又从烟盒里顺出一根。
李泊桥愣住了。
赵昱歪头打量李泊桥，悠悠地说：“我说桥儿，你是不是有情况啊，我怎么感觉你不大对劲？”
“没有。”
李泊桥坐在沙发里发呆，他没想到程浪随便送给自己的烟，还有这么多门道在里头，他当成普通香烟给抽了。
看来，程浪是花了心思要送他东西。
李泊桥临走，盯着桌上的两包烟迟疑了两秒，立马被赵昱看穿，他直接把烟收进抽屉，“哎哎，泼出去的水，送出去的烟，甭想再往回收！”
赵昱还指望着拿这烟出去吹牛逼呢。
李泊桥笑笑，挥挥手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翻出程浪的微信，打字。
“谢谢你”
“谢谢你的烟”
“烟很好抽”
“忙吗？”
这几句短命的话还没等发出去，就陆续被李泊桥“阅后即焚”了。
这天晚上，李泊桥什么事也没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程浪的朋友圈。事实上，他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很多内容都已经烂熟于心，譬如二月某日是程浪的生日。
程浪的朋友圈内容不算多，多数是转发的文章，广告、创意方面的内容，也有一些音乐、摄影、绘画作品，以及文艺评论类的文章，私人生活涉及得不多，一张自拍都没有。
这一次，他又细细致致地翻看了一遍，发现这样一条内容，是一篇影评，题目叫《爱情的排他性》。
李泊桥走到窗前，仰头遥望墨色的天幕，天边散落着两颗星星，隔空相望，光亮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静夜无风，人心自动。这个晚上，李泊桥失眠了。
15号，李泊桥接到赵昱的电话，“哥们，七夕有约会吗？”
“七夕？没有。”
“一起过吧？”赵昱勾搭着。
李泊桥：
“来吧，大家聚一起热闹热闹，石全、马川两口子都过来。”
“你不陪裴青？”
“她？”赵昱话音一顿，“红包早发过了，回头我再订束鲜花。”
李泊桥想了想，答应了。
他想起程浪，这样特别的节日，大概也不会来游泳，估计和沈向晖一起过了。
泄露的心事
李泊桥猜得不错，七夕这晚，程浪确实是和沈向晖在一起。
晚上八点钟，夜幕初降，晚风掠过道路两侧景观树浓密的枝叶，卷起簌簌的响声。j市某ktv天地豪情包间内，已是人影攒动，气氛欢腾。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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