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下山 作者:缘何故

    第1节

    文案:

    伟大光明先进的二十一世纪

    一个在山里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

    为了重振宗门,借了具r_ou_身,揣着银两和大洋

    下山进城了

    然后他发现,重振宗门这件事,场地、盖房、装修、人工、社保……桩桩件件,当代创业真的很艰难

    钱也不好挣,工也不好打,肚子饿的时候,只能靠吃孤魂野鬼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卫家爹不疼娘不爱的大儿子在失踪数月后被送了回来

    突然性情大变,喜怒不定,武力值超标,看谁不爽就打谁,日天日地

    孙子也不好好当了,戏也不好好拍了,成天风里雨里搞封建迷信

    这怎么了得?

    一个大师的致富经,主角日天日地万人迷,锅碗瓢盆孤魂野鬼山珍海味什么都吃,非常奢靡不要脸

    本故事纯属虚构,专业知识全是扯淡,神经病风水文,主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平步青云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西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二十一世纪,一直在深山里生活的卫西,在师父死后继承遗志,决定出山为师父光复宗门。但他离开深山后才发现,这个社会早已不是他记忆中原本的样子了。遵纪守法,创业艰难,现代社会的一切都让这个天性残暴又不通俗世的老古董显得格格不入。他既要养活胃口无底洞的自己,又要养活收下的弟子和门人,更有让自己的宗门名扬天下的野心,因此不得不学习现代社会的规则,让自己融入进去。

    好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最终靠着过硬的专业知识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一统人鬼两道,门徒遍布天下。本文轻松爆笑,语言幽默有趣,情节引人入胜。以主角卫西的事业发展之路,引出种种啼笑皆非的都市灵异事件,又用全新的方式诠释出了不一样的鬼怪群体。内容积极向上,新颖捧腹,轻松愉悦,共同创建人鬼两道的和谐社会主义!

    第一章 山大王和他的小弟

    这里树影憧憧,薄暮的夕阳穿进丛林,映亮一条金红色的溪涧。

    目光所及之处,浓荫夹道,无尽云海翻腾在身边脚下。竖耳细听,也只能听见气若游丝的虫鸣,和偶尔才有的几道野兽嘶吼,来自远处已经陷入夜色的密林。

    此处俨然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山峰。

    诡异的是,如此深幽的位置竟也盖着一座房屋。

    称它为房屋实在是很给面子,这建筑充其量就是个茅草棚,不知道主人有多不讲究,盖得很有些放荡不羁:饥荒的细木头杆子ji,ng疲力竭地撑着一头凌乱的稻草,歪斜的站姿仿佛下一秒就要给人下跪磕头,又低又矮的篱笆扎得稀稀拉拉,野ji不用扑腾翅膀就能从缝隙钻进去,院子当中随心所欲搁了张奇丑无比的木头桌,结合桌上横七竖八的砧板菜刀和半米外糊得倒人胃口的灶台来看,应当是做厨房和餐厅来用。而此时,茅草棚漏风的竹门大敞着,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到里头架了张床,床头蹲着一匹鹿、一头黄鼠狼和一只野狗。

    这奇葩的组合齐聚一堂,却并不撕打,院外偶尔也出没其他动物,都聚ji,ng会神地在捕捉棚里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声。

    下一秒,远处的树叶忽然沙沙作响。

    那点微弱的动静在野兽听来却不啻于天敌的咆哮,栅栏外探头缩脑的动物们霎时间炸着毛轰然散开,不过转瞬,一道清瘦的身影就夹裹着浓郁的血腥味劈开暮色。

    来人个头不算太高,半长的乱发只用布条松散地拢在脑后,他穿一身补丁叠补丁的道袍,挽起的袖子下伸出形销骨立的胳膊,皮肤苍白得不见血色,形象十分瘦弱,宛如饿了三天,即刻要从桥洞启程往过街隧道要饭的乞丐。

    然而他那看似羸弱的手掌中,却正拎着一头体型快赶上棕熊大的野猪。

    野猪喉咙被又准又狠地划开,血迹长长拖了一路,死得獠牙大张,凶相毕露。入夜的山风拂来,吹起猎人蓬乱的头发,他抬手不耐烦地拢了一把,露出半张沾染血迹却又难掩俊秀的面孔来。

    卫西提着今天的猎物回来,眼睛一瞥就知道屋里是什么状况。他皱着眉头踹了脚栅栏门,茅草棚里的讲经顿时停下,片刻后,卫得道苍老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徒弟?”

    卫西将野猪丢到灶前:“你又把什么东西放进来了?”

    屋里听经的三只动物立马乖觉地退了出来,临走前那匹雄鹿很懂看人脸色地朝卫西点了点头,黄鼠狼和野狗对上卫西的视线,屁股一夹拔腿就跑。

    卫西进屋洗脸,卫得道穿着一身比他还破的袍子,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地叹气:“师弟师妹都被你吓跑了。”

    卫西没搭理他,洗完脸找了把剪刀剪头,他剪头发的技术鬼斧神工,转眼就将自己的脑袋修了个坑坑洼洼。

    卫得道嘻嘻一笑,双手摸索到桌上,给他倒了杯冷茶:“累了吧?喝茶,喝茶。”

    卫西和他对视了一眼,卫得道双眼睁得老大,毫无焦距地盯着虚空,毫无察觉。

    这老头是个瞎子。

    以前应该是不瞎的,卫西听卫得道吹嘘自己行侠仗义的事迹听得耳朵起茧,其中几十年前带着宗门弟子出山杀敌那一章,更是没完没了,反复提及。说到兴起,还非要拉着卫西去看后院架子上挂的那一串人头。人头总不会是假的,一个瞎子怎么上阵打仗呢?可见以前他并不瞎。

    可卫西对他大部分故事的真实性也只是将信将疑,好比他说自己的宗门在修行界赫赫有名,弟子成百上千,又说自己修为造诣高深,通天晓地。可这么多年,卫得道一直居住在这处连兽窟都不如的茅草棚吃糠咽菜,赫赫有名的宗门仙山和成百成千的宗门弟子,卫西是一个也没见过,这老头说自己修为高深,怎么现在还又瞎又老呢?

    卫西一肚子嘲讽,却懒得吐露,他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实际上对其他事情也都兴致缺缺。卫得道不支使他干活的时候,他通常就在院子里静静坐着发呆,肚子饿了,才出去随便抓点东西果腹。

    他跟这老道士的缘分也说来话长,卫得道说卫西是自己从前捡到的野鬼,一直ji,ng心呵护,视如己出,在他开了灵智后,又将他收作关门弟子,这份恩情,可谓如山高海深,无以为报。前者卫西无从反驳,他跟这老道士活了不知多少年,有意识以来自己就是现在的模样了,对于以前的事情,记忆也是支离破碎,难以梳理。不过后面ji,ng心呵护,视如己出这句显然是屁话,卫得道成天到晚除了讲经就是吃睡,要没他每日当牛做马,这老头子至今还在挖草根吃呢。

    卫得道又开始老调重弹。

    “我太仓宗开宗立派上千年,在修行界德高望重,宗门弟子无数……你是我关门弟子,未来继承衣钵,成为第六十二代掌门后,一定要以光大门楣为己任……”老头说着又在床底掏来掏去,摸出个灰扑扑的布包,里头放满了一片片一坨坨的银块。银块表面已经发黑,片状圆银块上应该是人像的雕刻锈得一塌糊涂。卫得道分出元宝状的银块放到一边,又朝片状的银块吹了口气,举到耳畔倾听,“……也不知道仗打完后,外头现在换了哪个皇帝坐江山。管他了,反正天下太平,银子肯定能派上用场。这些钱可得收好,这都是咱们派出世后东山再起的关键……”

    卫西放下杯子,起身就走。

    “等等。”卫得道丢开大洋叫住他,“今晚吃什么?”

    卫西:“烤野猪腿。”

    卫得道对伙食向来意见很多:“煮红烧r_ou_不行吗?”

    卫西答:“不行。”

    卫得道抓住他,讨好地塞红包:“煮红烧r_ou_吧,烤猪腿不好消化,野猪当然要拿来红烧。”

    卫西拿起一看,才发现卫得道递给自己的是他往常从不离身的玉佩,这玉佩通体莹白,丰润得像块凝固的膏脂。卫西仿佛天性里就知道这是个好宝贝,这也是那么多年来唯一让他觉得这老道士的过去或许不完全是信口开河的佐证,现在却被这抠门老头为吃一口红烧r_ou_随随便便送给自己。

    他皱眉盯着这枚玉佩:“这不是你的掌门印?”

    卫得道面不改色:“你还真信啊?我吹牛逼的。”

    卫西视线凝在他脸上,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快死了。”

    卫得道吹胡子:“你可真会聊天,我活了五百多岁,可到底是凡人,凡人哪有不死的?”

    卫西不想同他争辩,面无表情地将玉佩递回去:“我没有r_ou_身,出不了这座山,你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卫得道却不接,只嘿嘿笑着爬回床上,惬意地在稻草席上瘫成片状。他歪头望着卫西的方向,失明的双眼在这一刻居然好似有了焦点,看上去神采奕奕:“自从一百二十年前,天道陷落,灵气溃散,修行者境界纷纷跌落,我就知我辈早晚会有这天。可几十年前,我还是陪着你师兄师姐离开宗门,入世回乡,大开杀戒。修行者本不应干涉凡间事,所以我瞎了一双眼,你师兄师姐们也都不知去了哪里……但我至今仍不后悔。徒儿,你可知,修行是什么?”

    “是狗屁。”卫西问,“你还要不要吃饭?”

    “罢了,反正你早晚会知道。”卫得道也不强求,他看回虚空的头顶,凝聚的瞳孔又失去了焦距,只剩充满信念的喃喃自语,“我要吃红烧r_ou_……”

    耍赖完毕,他终于罢休地闭上眼睛,躺得四仰八叉,如同睡着了那样安静。

    卫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踏出房门。

    他提着刀注视自己傍晚拖回来的野猪。

    自从有记忆以来,不知道是不是没有r_ou_身的原因,他时常感到饥饿,且胃口很大,几乎不曾吃饱。因此往常类似的猎物,他分条腿给卫得道后,剩下的也就一口生吞了。

    可今天,他却碰都不想碰。

    灶台彻夜燃烧,红烧r_ou_的香气飘散在这片山谷。

    直到黎明破晓,屋里也没传出卫得道催着要吃饭的声音,卫西盘腿坐在灶台前看天,看到哔哔啵啵的炭火声熄灭。他才回过神,沉默地站起。

    他在后院找了个顺眼的位置,用铁锹锹了口坑,然后回屋将已经冰冷的卫得道抱了出来。

    卫得道往常没有一刻不絮叨的嘴识相地紧闭着,卫西放下他后想了想,又在旁边给他挖了个小坑,拖来后院的架子,将上头悬了不知多少年,老头子引以为傲的那些个已经风干的人头一股脑倒了进去。

    骷髅们质地光滑,浑圆可爱,眼眶大睁,在深坑里咕噜噜滚动,看上去十分可口。

    但卫得道一向不让他吃这些。

    卫西站在两个坑前,忽然饥饿又茫然地怔住。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到栅栏外来了足有上百只野物。豺狼虎豹,ji鸭牛羊,都是平日里爱来听卫得道讲经的那些。卫西看到它们,顿时更饿了:这座山不见人烟,因此开灵智的动物不少,明明方便又大补,可卫得道却也不许他吃。卫得道闹腾起来烦人得很,因此他平常都要跑老远去找普通的猎物。

    最前头那匹犄角健壮的雄鹿接触到他眼神,明显腿肚子发抖,却还是撑着朝卫西点了点脖子,然后才踱到卫得道的坑前,放下自己衔来的野草。

    卫西盯了它们一会儿,终于走开,任它们上前祭拜。

    谁也没空手来,就连野狗嘴里都叼着只山ji。卫西盘腿坐在破烂的栅栏前,看着这群在卫得道的约束下自己垂涎多年却始终没吃进嘴的口粮来了又走,心头沉寂得掀不起一丝波澜。

    直到供奉完鸟蛋的黄鼠狼走到跟前。

    卫西脑袋靠着栅栏,目光由上往下,懒洋洋的:“找死啊?”

    黄鼠狼尾巴一炸,本能转身逃命,逃开两步后却又放慢速度,走得一步三回头,贼眉鼠眼里迸发出无限渴望。

    这是要带路的意思,卫西原本不欲搭理,可看到卫得道堆满瓜果的坟茔,又茫然得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身后跟着饥肠辘辘的老大,黄鼠狼跑得迅如闪电,不一会儿就把卫西领到了一处山壁前。卫西一眼认出这里是此座山的边缘,也是他几十年来狩猎范围的终点。他到过这里无数次,每一次都因为没有r_ou_身而被无形的屏障阻拦在内。

    这座山的结界是保护山里生灵不受外界侵扰的门神,也是困住山里生灵魂魄无法正常轮回的枷锁。

    这里独立于世,连鬼差都从不踏足,因此死在此地的魂魄,倘若找不到人讲经超度,就只能日复一日枯守,成为执念难消,寻找替身的缚地灵。

    不过山里的凶魂厉鬼本来就少,卫西开灵智初期还偶尔能捉到几个吃,后面就再没见过了。

    真是可惜,厉鬼y气重,饱腹感其实比山ji野猪之流强得多……

    卫西思绪一转,这才回神思索,黄鼠狼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前方的黄鼠狼忽然停下脚步,憋着劲长长地叫了一声。

    卫西知道它带自己来这做什么了。

    前方山壁的结界处,向来只有野草丛生的位置,此刻竟静静地卧着具死尸。

    这是找到了好吃的,来给老大上供啊。

    第二章 这里陡峭荒凉,凡人难以攀登

    卫西挑眉打量着自己得到的供奉。

    那死尸样子很奇怪,穿着一身破烂,上衣少半截袖子,下裤少半截裤脚,分明是穷到衣不蔽体了,袒露在外伤痕累累的胳膊和腿却又白又嫩,似乎常年活得养尊处优。

    一抹新鲜的生魂正软绵绵地抱着腿坐在自己死到不能更死的身体脑袋上。他听到外界的动静,反应却很迟钝,老半天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卫西看到他的模样,顿时一愣,还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他不由上前两步,翻过尸身,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身体跟自己确实有八九分相似。不过少那一分两分,就已有天壤之别。这尸身虽同自己一样英俊,却是软弱之相,平常没什么主见,容易被外界影响动摇。他眉头亲缘浅薄,应该是母亲早逝,和父亲的关系也不相容。腮骨姻缘多舛,即便找到合心意的对象,对方也不忠诚关系。额头黑气笼罩,犯小人又走霉运,加上他性喜逃避,明显是自缢之兆。

    卫西仰头看着面前直上云霄的山壁,此人应该是从上面跳崖自杀,误打误撞掉进了结界,可鬼差从不来这地方勾魂,他死在这里,注定无法转世超生。这倒霉鬼的背字真是走到了家,临了还得做他山大王的口粮。

    新出炉的倒霉鬼还没搞清楚状况,被卫西的动作吓得从自己尸身的脑袋后退到两腿当中,把头埋进裤裆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像一只即将引颈就戮的小公ji。卫西抓住他提起来抖了抖,这小鬼y气浓郁,却跟卫西以前吃过的那些浑身漆黑的缚地灵不同,通体澄澈,是不曾作恶的表现。

    卫得道也不许他吃这个的。

    卫西怔了怔,忽然胃口全无。

    他嗤笑一声,将那只已经抖成了筛糠的小鬼丢开。为免自己意志不坚,索性掐了个决,就地超度。

    念往生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估计是脑子饿残了才会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逃过一劫的小鬼似乎也意识到对方是在帮自己,虚影跪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又在消失之前硬是从自己尸身上摸出个东西,恭恭敬敬地献给卫西。

    卫西在超度完小鬼后拿起这玩意儿翻看,发现是个牛皮做的扁袋。袋子没有盖,从正中叠成两半,内侧有许多凹槽,凹槽里cha了许多不明用途的长方形硬片,最里头则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纸,纸上图案栩栩如生。

    卫西抽出一张红色的,上面画的是个他从未见过的老头。

    纸上不画美人画老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皱着眉头把这堆没用的玩意儿丢开。

    献宝不成的黄鼠狼畏惧地缩在尸体边,卫西瞥了尸身一眼,这玩意也是卫得道不许他吃的!

    死老头怎么他妈的那么多事!

    “挖个坑把他埋了!”卫西烦躁地开口,吩咐完又y恻恻补了句,“你要是敢偷吃,我就吃了你。”

    黄鼠狼几乎逃出残影。

    卫西在恢复安静的山壁边坐下,强烈的饥饿感几乎将他吞没,他却懒得动弹,只是望着远方的云海发呆。

    了无牵挂的自由在脚边y魂不散,他疲惫得只想长眠一场。

    半梦半醒间,卫西觉得自己嘴里掉进了什么东西。

    他正好饿着,于是顺势嚼了嚼,立刻停下了动作,歪头就吐。

    呸呸呸吐出了好几摊泥土。

    卫西:“…………?”

    他火大地爬起来,想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土坑里。

    土坑很浅,挖和填都做得不太走心,他下意识去扒开盖在自己身上薄薄的泥土,目光却倏地凝住。

    少了半截裤腿的黑色裤子下,一双白皙细瘦的腿有力地曲起着,正在扒拉泥土的那只手,胳膊也袒露在外,没有衣袖遮掩。

    呜呜的威胁声忽然响起,他转头看去,一头黄鼠狼正站在土坑边,ji贼的眼睛震惊又垂涎地盯着自己。

    卫西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黄鼠狼警惕地看着眼前忽然诈尸,坐起身后又径自发呆的人类。

    野兽没那么多规矩道德,虽然老大吩咐了不许他吃,可好容易找到那么细皮嫩r_ou_的猎物,只是看看岂不可惜?它本来想先佯装掩埋几天再偷偷吃掉,不成想煮熟的鸭子竟又莫名活了过来。

    黄鼠狼眯起眼,窄小的瞳孔中盈满凶恶,它后退两步,倏地扑上前去!

    活鸭子可是会飞的,反正老大不在附近,区区一个凡人,哪里是自己的对手,倒不如先弄……

    ???????????

    被快准狠掐住脖子提起来的时候黄鼠狼整个鼠都很困惑。

    下一秒,熟悉的拳头和嗤笑声接踵而至——

    “我的话也敢阳奉y违。小畜生,活腻了吧?”

    卫西将被揍得神情恍惚的黄鼠狼丢到树下,出了顿气后,情绪倒是好多了。

    无缘无故进了具福薄的r_ou_身,他实在谈不上愉快,可出又出不来,这么坐着也无济于事。

    他慢慢站起,盯着自己动作间不断出现细微变化的腿部肌r_ou_,情绪复杂难辨。说来奇怪,这r_ou_身死了那么久都不见腐败,他醒来之后,身上原本的伤口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行走坐卧如常,也依然和从前一样饿得难受,唯有从未感受过的眩晕,能让他真实确认自己拥有了躯体。

    卫西回到茅屋,野兽们已经都走了,地上的祭品和锅里的红烧r_ou_没有被碰过。

    小院里空空荡荡,卫得道睡得一脸安详,再不像从前那样一波三折地喊自己“徒弟”,然后嚷嚷着要饭吃。

    他不会再醒了。

    巨大的空茫让卫西难以消化,接下来每天都该干些什么?

    他视线忽然顿住,落在卫得道胸口,那里躺着自己早上跟人一起放进去的玉佩。只一会儿没见,它仿佛遭受了重创,凝白如脂的表面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卫西看了一会儿,俯首将它捡起,又把堆在坑边的泥土扒拉进去,直至盖住卫得道讨人厌的脸蛋。

    然后他说:“我走了。”

    一道人影在山林里飞快穿行。

    他跑得矫健极了,身姿轻盈,林地中虬结的树根和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烂泥枯枝在他脚下空若无物,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篓,身上道袍的衣袖和衣摆行动间都在随风烈烈飞舞。

    那道结界果然对r_ou_身不起作用。

    但密林里遍布阵法,卫西这一路走得也不算太轻松。

    更何况他还背了一整篓的行李,比如卫得道积攒多年的银两。

    他顺手抓到条胆大包天试图攻击他的毒蛇,咬掉脑袋直接塞进嘴里,一边美滋滋吃着,一边停下观望路径,整理整理自己被山风吹乱的衣袍。

    这具身体原本的衣裳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明明布料上乘,摸上去光滑柔顺,却偏偏缺斤少两,做得袒胸露腿。卫西倒不排斥穿成那样,毕竟他在山里为图方便什么都不穿的时候也有,可出来遇到人迹,却少不得引人侧目,因此他还是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还有件奇怪的事情,出了结界之后,他越往外走,山里的猎物就越少。几天下来,除了几只山ji野兔和刚才的蛇之外,稍微大点的口粮他竟一样都没碰到。

    豺狼虎豹不说,怎么连野猪都会没有呢?

    卫西抬头眺望,再往上就是峰顶了,那里云雾缭绕,方位比自己居住的山峰还高。他吃完了手上的毒蛇,决定今晚就露宿在那里,顺便抓点东西果腹。

    他攀着树干一跃而起,爬了近半,耳畔忽然听到些许模糊的动静,像是重物踩在地面的声响。

    吃的!

    卫西顿时加快了速度,心想这还差不多。卫得道说过,这座山陡峭荒凉,凡人难以攀登,因此方圆几十里都很难找到村落。老头子当年瞎着眼睛,风餐露宿了将近两个月才找到现在的安身之所,这样的地方,怎能没有凶兽?

    果然越往上走,响声就越真切。那脚步规律又沉重,一道接着一道,卫西从未见过行走动静这样大的野兽,不免在心中猜测对方的大小,这得有一座山包的重量了吧?

    习惯了手撕喉咙的山大王终于也警惕起来,抽出了绑在腰带上的菜刀。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了。

    他抓住最后一块岩石,推敲着脚步的规律,然后抽准时机,一跃而起——

    像是穿破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世间庞大的喧嚣霎时间倾注而来。

    “过去一点过去一点,在鹰嘴峰上给我也拍一张!”

    “挤什么挤?有病啊?没看到下面是悬崖啊?挤你麻痹啊!”

    “艹你妈!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那么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著名的凤阳山鹰嘴峰了,大家看这边,断崖的形状是不是酷似一个鹰嘴?不过美虽美,断崖下的山脉可都是未经开发的区域,非常危险,许多专业人员都不敢轻易进入,大家千万不可以擅自脱团前去探险哦!那么言归正传,鹰嘴峰上最著名的当然就是凤阳山神庙了,晚些时候大家烧完香,可以一起到我这里团购护身符……”

    卫西:“???”

    他双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神情木然,一只手还摸着菜刀柄,却已经失去了抽出武器的想法,因为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脚步声震如雷的猎物——

    几步开外,人群之外,两个衣不蔽体的年轻男人各执一柄木槌,正奋力敲打眼前的石舂。一旁同样穿着稀少的女人发现到卫西的注视,笑眯眯开口:“年轻人,打糕要不要?十块钱一碗。”

    话音落地,她才注意到卫西风格迥异的穿着,眼角猛地一抽。

    几乎同时,黄金周出游的其他旅客也发现了这位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异类,立刻引发了一阵围观热潮。

    “你们看那个小孩,秋老虎的时候穿那么多不热吗?”

    “你懂什么,spy呢,年轻人身体好。”

    “在凤阳山扮道士?砸场子的吧?而且他衣服是不是太还原了点,又脏又旧又带补丁,怎么着,扮的还是穷道士啊?”

    “哎哟,你这么一说,脸上也是灰扑扑的呢!”

    叽叽喳喳,吧啦吧啦,卫西霎时间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引得万众瞩目。

    第三章 “我乃,太仓宗第六十二代掌门人,卫西。”

    说好的人迹罕至呢?!卫得道骗我!

    卫西在这些灼热的视线中缓慢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绵延无际的山川。他来时的路隐匿在广阔的森林里,早已难觅踪迹,而不远的侧面,一架前所未见的宏伟建筑却拔地而起,夺尽眼球。

    粗厚的绳索从望不见尽头的山下延伸出来,直入巅扩云海的山峰,衔接进那座建筑的尽头。绳索上,一串接着一串骇人的囚笼正载满了人逆向朝峰顶飞速滑动,从囚笼透明的缺口,还能看到拥挤在其中密密麻麻的人群。

    卫西一时间竟不敢轻举妄动。

    一旁忽然有人靠近,他下意识躲开,才发现上前的是刚才叫卖打糕的女人。

    放眼望去,皆是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几乎所有人都衣冠不整。

    卫西的目光在触碰到那女人胸口的时候迅速刹住,不再向下,而是警惕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这孩子。”女人被躲开也不生气,只是好笑地问,“大中午的穿那么多不热吗?还站在太阳底下,小心中暑哦。进我们棚子里躲一下吧。”

    她说着还伸手好奇地提了提卫西的破道袍,察觉到她似乎没有恶意,卫西强忍住打开她动作的念头,被拉进了y凉的小吃棚。

    女人给他倒了杯水,问:“吃打糕吗?”

    卫西肌r_ou_还紧绷着,视线扫过敲打完成陈列在摊位上的打糕,糯米蒸腾的热气带着香味弥散在这个角落。他这几天都没能猎到像样的食物,确实饿得厉害。

    他还记得对方刚才的叫卖,外面的食物是要给钱的,想了想,声音干涩地开口:“十块?”

    “对,十块一碗。”

    卫西得到回答,却也跟没得到一样,十块是什么意思?

    他不想表现得太异常,于是在短暂的思索过后,迟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

    卖打糕的女人:“????”

    “拿错了。”看来不是十两银子,卫西面不改色地迅速收回银锭,换成大洋。

    对方:“………………?????”

    先是一块铁,后又是游戏币,那女人扫了眼卫西补丁叠补丁的道袍,也看出这年轻人估计真没钱了,可能是出来穷游的大学生。她有些头疼,但瞥到对方似有无措的俊俏眉眼,又生不出气来,只好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要钱了,你拿去吃吧。”

    长得那么好看的小男孩平常也不多见,年纪又跟自己儿子差不多,请他吃点东西也没什么。

    卫西在对方看见大洋露出表情的那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又弄错了,他立刻戒备起来,但没想到对方最后会免费将东西送给自己。

    他抿了抿嘴唇,审视对方的动作,还有些不敢相信。女人却只是一边给他端东西一边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出来玩也不能一点计划都没有,什么穷游也不能穷到让自己吃苦头,絮絮叨叨的劲头跟啰嗦的卫得道如出一辙。她眉目敦厚,神情温和,虽然眼中有些小ji,ng明,但为人并不悭吝,总体说是个相当普通的面相,额角却有几缕黑气若隐若现地爬向眉心。

    卫西终于垂下眼,沉默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纸袋。端详了一会儿袋里软绵绵的打糕,他忽然问:“你们不回去?”

    女人顿时笑了,像看不晓事的孩子那样看着他:“做生意哪能那么早回去哦,我们一般六七点才收摊,大人赚钱很辛苦的,你以后就懂了。”

    卫西也不说话,凝视她片刻,掏出样东西来。

    老板娘本以为是钱,还要推拒,定睛一看发现是张灰扑扑的符纸,这才哭笑不得地收下来。她在香火旺盛的山神庙前摆摊,装神弄鬼的事情见得不要太多,因此也不怎么在意,随手揣进兜里:“行了行了,阿姨说好了请你吃的,你也不用给我这给我那的了,就在这坐着休息吧,渴了记得自己倒水。”

    旁边恰好有人来询价,她说完这话,也顾不上卫西了,赶忙上前招呼顾客,等卖完了东西一回头,才发现棚子里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

    老板娘愣了愣,问丈夫和儿子,父子俩忙着干活,老大个活人什么时候走的愣是没看到。她只好失笑地摇了摇头,将这件小事抛诸脑后。

    不过很快她也没功夫多想了,因为前头鹰嘴崖上忽然有两个游客打了起来,好像是因为争抢拍照场地时互相问候对方父母引起的。

    山顶上打架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鹰嘴峰没有护栏,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周围热心的游客纷纷上前劝架,却拉不住两个打红了眼的青壮男人,老板娘一看见了红,顿时焦急起来,擦了擦手赶忙也上去规劝。

    “艹你妈!你再骂一句试试?!”

    “你他妈先挤的我,你他妈还有理了?!”

    “出来玩一趟多不容易,庙里的山神菩萨都看着呢,大家各退一步,闹成这样何必。”

    “快停手!差不多就得了!”

    老板娘也抓其中一个的袖子:“年轻人,这里太危险了,要打架也不能选在山上啊!你们家里人万一知道该多担心?”

    那么多人都来劝架,争执的双方本来情绪已经平静了一些,可其中白衣服的那个这时候又负气说了句什么,另一个绿衣服的顿时怒了,再度挥拳打到对方脸上。

    白衣男不甘示弱地回以踢腿,动作一大,劝架的群众就显得碍事,两人同时不耐烦地挥开那些拉扯自己的手:“不用你们管!”

    混乱中的老板娘忽然不知道被谁挤开,立刻头重脚轻地踉跄了几步,脚下忽的一空。

    人群里爆发出一波惊慌的尖叫,她茫然间回首,只能看见摊位上的丈夫和儿子双双面无人色地狂叫着奔来——

    “娟子!!!!!!”

    “妈!!!!!!!”

    “啊啊啊啊啊!!!!有人掉下去了!!!!!”

    失重的感觉令人眩晕,原本抬头才能看见的蓝天出现在了眼前,山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如同祭奠死亡的号角。

    老板娘终于明白这是唱给自己的了,她绝望又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却不知从哪儿袭来一股大力,推在了她的后背上。她被推得浑身一轻,仿佛生出了羽翼,径直朝前扑去,等到意识回炉,双脚已经踩回了坚硬的地面。

    老板娘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愣愣地呆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双腿一软,直接跪坐下来。

    这一系列的画面反科学地不可思议,尖叫的人群全部呆若木ji,打糕摊的父子俩扑到老板娘身边,已经吓得泪流满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冲动的年轻人也懵了,被自己险些闹出人命这件事吓得不知所措,赶忙也围上来:“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俩也不互殴了,惶恐地上来搀扶受此无妄之灾的老板娘,面对父子俩的怒目而视也表现得逆来顺受。因为万分愧疚,他俩不仅低眉顺眼地把人搀扶回打糕摊,还出钱买下了摊上的所有东西,最后凑了凑,又凑出一千块压惊费,要塞给老板娘。

    老板娘不肯要,她握着丈夫和儿子剧烈颤抖的手,还在恍惚,这是怎么回事?她分明是摔下去了,记忆不会作假。

    看热闹的游客们里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几个老人家立刻满脸激动:“这是凤阳山神显灵啊!山神菩萨显灵啊!”

    山神显灵?老板娘听到这话,呆呆地抬起头,却感到腿上一阵异乎寻常的灼热。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只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轻薄的灰烬。

    灰烬……

    她忽然想起什么,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下山的路径。

    “不是的!”森严的感激与敬畏刹那间涌上心头,她一瞬间找回了说话的力气,摊开手掌展示到人前,亢奋得嗓子都在发抖,“是刚刚!!刚刚那个穿道袍的大师,他给了我一张保命符!!!”

    游客们啧啧称奇地围观那张已经化为灰烬的“保命符”,没几天又有人将事情透露给媒体,本地媒体纷纷来到凤阳山找到老板娘采访,导致老板一家因祸得福,打糕摊收入猛增暂且不提。此时此刻,在山顶诸多游客口中已经化身成隐士高人的卫西,早已走到了山脚。

    打糕很好吃,他将装打糕的纸袋也仔细地收了起来。

    下山的路走得也非常轻松,因为他脚下已经不再是深山里潮shi粘腻的泥土,而是景区里修葺得光滑坚固的阶梯。

    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完成如此浩瀚的工程,但一路下来,他看到了更多难以置信的风景。

    人多到不可思议,放眼望去,却皆是衣不蔽体。少数女人的衣着,甚至能少到露出半片胸部或是tu,n部。但他们又明显是生活悠闲富足的,眉眼当中看不出穷困的痕迹。卫西从自己模糊的记忆和卫得道曾经的陈述中,根本找不出任何城池拥有如此放浪不羁的风气。穿得严严实实的他,反倒变成了其中的异类。

    路上的人许多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方片玩耍,有的抓在手里观赏,有的举到耳畔自言自语,更多人把它们高高举起,卫西错身而过时看了一眼,方片内里居然显现出了前方山水人群的影像!且分毫毕现,栩栩如生。

    卫西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几次想抢一个来细究,可不确定这些拥有厉害法宝的人实力深浅,从前又听过卫得道三令五申不能在俗世作恶,到底是没有轻举妄动。

    除此之外,还有那条仿佛通天彻地的缆绳。

    他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力气才能举起绳上如此之多的囚笼,和囚笼里如此之多的人类,并叫它们朝着上方逆向滑动。

    卫西暗自分析,倘若举绳那人来跟自己打斗,自己恐怕很难有十成胜算。

    因此山大王终于乖乖收敛了自己的本性,一路都走得十分乖巧,就连看到路边树上攀了松鼠,都忍住了没有去捉。

    谁知他不去惹事,顺着人流到达山脚的时候,却被人主动拦下了。

    山脚处盖着巨大且质地坚硬的顶棚,顶棚下又立着形状奇怪的栅栏,那栅栏十分低矮,根本防不住人,他随手一撑就能跳过去,可下山的行人却都十分规矩地在栅栏缺口处排队,然后有序地离开。

    所以卫西也排了,可轮到他的时候,栅栏却忽然发出滴滴滴的锐响。

    卫西瞳孔一缩,下意识举手要劈,谁知一旁忽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唉,挤什么挤!刷了票再过去。”

    卫西转头,就见一个带着帽子的中年男人朝自己走来,同时看到旁边几个栅栏里的人,手上都拿了张细长的纸张。

    他们把那张纸贴在栅栏两旁的扶手上,然后前方的小闸门就会悄无声息地打开,放人通过。

    卫西想了想,他好像见过这个纸,在倒霉鬼被超度前供奉给自己的皮口袋夹层里,被他翻看几遍后丢掉了。

    中年男人已经走到了面前,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看到他奇怪而破烂的衣服时眉头一皱,问:“你票呢?票拿出来。”

    卫西说:“丢了。”

    对方的态度显得咄咄逼人,卫西思索着现在杀了他或者打倒他后离开的可能。

    然而这念头刚刚冒出来,他仿佛就已经听到了卫得道喋喋不休的唠叨,于是一时还是没有动作。

    中年男人却似乎不肯轻易罢休,他按了按帽子,开始追问:“丢了?你哪儿来的?干什么的?身份证拿出来,叫什么名字?”

    身……身份证……?

    是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卫西忽然记起来卫得道好像给过自己这样的东西。

    四周那么多人,他也不想在没搞清楚对手深浅时贸然出手,于是还是配合地从背篓里掏了出来,又想起对方问他从哪儿来和干什么的问话。

    说实在的,这问题令他有些恍惚。

    于是片刻之后,凤阳山景区游客安保部的小队长得到了一卷破旧枯黄的纸张。

    他莫名其妙地摊开纸,入目是无数大大小小簇拥在一起的文字,仔细一看还是繁体字。

    他费力辨认了几个:“路……路引?”

    与此同时,眼前眉清目秀,打着耳洞还烫了卷头,却背着背篓,还穿了一身破衣服的年轻人,用一种奇异的厚重而缥缈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乃,太仓宗第六十二代掌门人,卫西。”

    保安队队长:“………………………………”

    第四章寡淡无味的野兽

    这讨饭的居然还是个神经病!

    保安队长气得火冒三丈,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直接丢开,伸手指着卫西:“妈的,敢耍老子。”

    卫西看着滚到自己脚边微微晃动的那团纸,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耳后。又搞错了?

    此时一旁站岗的一个小保安匆匆跑来,目光在卫西脸上狐疑地停留了一会儿,拉住自家领导:“吴队吴队,算了,我礼拜五的时候见过他,这人确实买了票的,放他过去吧。”

    保安队长一把甩开下属:“你他妈放屁,你礼拜五见他,今天都礼拜三了,他一上山上六天,上去干嘛?自杀啊?”

    小保安这么一听,也被问得答不出话,更何况这年轻人虽然长得显眼,可记忆里对方那天似乎也没穿成这样。

    “行了你闭嘴。”队长见下属不说话了,便冷笑一声。他最近家里不顺,却还得照常上班,景区里人多事杂,本来就非常烦躁,正愁没有可发泄的渠道。穿着光鲜的旅客他不敢惹,碰上个小要饭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保安迟疑道:“还是让他报身份证号查一查……”

    “滚开!”队长一把推开他,抬手指着卫西,“出来!没有票就交完三百块钱罚款再走!”

    卫西盯着他的手指,又转到对方脸上,缓缓摇头:“我没钱。”

    他眼神幽深,保安队长一触之下,竟生出几分瑟缩。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更加生气了,手上的防暴棍敲了敲地面,目露凶光道:“那你就别想走了。”

    卫西盯着满脸怒容的中年男人,挑起眉头。这人面皮偏黑,又不见血色,双眼下方挂着青黑色的眼袋,眉头稀疏又眼泛三白,目露凶光,是典型肝火旺盛的面相。这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印堂凹陷,耳后见腮,风脸清须,代表心思狭隘,反复无常。眉心有挂有悬针,固执己见,y沉急躁。眼尾夫妻宫黯淡,在家庭里估计也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是讲不通道理的,不过刚好卫西也不怎么ji,ng通讲道理。

    那就打一顿好了。

    卫西有点高兴,这可不是自己主动惹事,卫得道知道了也没话可讲的。

    然而他要走出队伍时,一旁却忽然有人叹气:“等等。”

    卫西转头看去,出声的是排在他身后一个弱柳扶风的中年女人。这女人长得很美,面色却很灰暗,眉目忧愁,身体似乎很虚弱,她的丈夫在背后很小心地揽着她。

    那女人看到气势汹汹的保安队长手中的棍子,又扫了眼瘦弱到似乎不堪一击的卫西,有些不忍地说道:“门票搞丢的人又不是没有,刚才那么多个都放过去了,怎么偏偏只说他逃票呢?更何况这山里哪有可以逃票的地方?”

    她这话一问,保安队长顿时也有些气弱,他在这工作多年,对凤阳山能不能逃票这件事当然心知肚明——凤阳山陡峭崎岖,虽然前方通往车水马龙的大都市,可景区后方绵延的山脉,可都是未经人工开发的原始森林。能够进入景区的路唯有大门一条而已,后头那些邪门的森林,从前开发部门派出的好几队专业勘探人员都难以全身而退,普通驴友想要通过显然是无稽之谈,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弱ji崽儿似的小要饭。他用此名目教训对方,也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心思被直接戳破,他有点恼怒。不过说话的女人虽然羸弱不堪,衣着却很讲究,她身后的丈夫也是通身气度,让人不敢得罪。他只好涨红了脸嘴硬:“能不能逃票我怎么知道,你得问他啊!反正景区规定了,没有票就是可以罚款,不交三百块我不放人,你投诉到旅游局去我也不怕的。”

    卫西闻言老老实实地挽起袖子朝他走去:“我没有钱。”

    那说话的女人看见他细细白白,瘦得跟柴禾似的手腕,急忙抬手拦住,又被保安队长耍赖的话语气到,急喘了好几口。

    她丈夫立刻关切地握住她肩膀,女人拍拍丈夫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又对卫西道:“你不用出去。”

    卫西疑惑地看着她,不是打一架就能走了吗?

    女人却对保安队长说:“罚款我替他交总可以吧?”

    保安队长打量她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和手腕上的钻表,脸色变了变,不情不愿地回答:“你愿意给钱有什么不可以的?”

    女人就冷着脸掏出钱包,抽出三张纸币拍在扶手上,推了卫西一把:“走吧。”

    卫西此时终于明白对方是在帮助自己了,后背贴上对方的手,他竟也没有本能地生出警惕,只是疑惑地看着对方似有怒色的面孔。

    这女人气质清贵,双耳带珠,乐善好施,但细一看,竟是个愁绪缠生的面相。

    对上她温和的目光,卫西想要打斗的兴致不知为什么就减弱许多,因此沉默片刻后,只是回头朝拿了钱后神色讪讪的中年男人道:“你要妻离子散,倒大霉了。”

    这人眼尾的夫妻宫黯淡得即将熄灭,一路牵连到额头的子嗣缘,只些许变动,y鸷暴躁的眉眼就变成了孤苦终老,无人赡养的面相。

    保安队长听到后登时双眉倒竖,女人赶紧将卫西给拽走,离开景区后才没好气地教训道:“你还挑事,就你这小身板,上去不够人家一棍子打的。”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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