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下山 作者:缘何故

    第20节

    况志明:“……我觉得应该是不行的。”

    卫西立马愁了起来,想不通山外头怎么就这么多规矩,立个宗门还这证那证的。

    说话间病床边的玉道长尝试了几次后终于请来了一位冥差,对方手拿锁链,y气森森地出现在了病房里,穿着一身长袍,态度似乎有些不耐,但在看清玉道长和玉道长焚烧来的冥钞后表情就变了,似乎对玉道长颇为熟悉:“是你啊,玉道长,我正准备来医院勾魂呢,唤我来有什么事情?”

    玉道长烧完了冥钞之后才客气地朝他解释了一下病床上小女孩魂魄不见的事儿,那鬼差毫不客气地将烧来的纸钞收下后,才取过玉道长提供的生辰八字和事故地址,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离开了。

    片刻后他再度出现,牵回了一条神情浑浑噩噩的小魂魄:“你看看,丢的是不是她?在名北路重大车祸事故专案组里呆了好几天,我就说呢,怎么勾魂簿上找不到资料。”

    玉道长看清之后大喜回答:“多谢了,就是她没错!”

    那冥差无语地抱怨道:“你说这熊孩子,车祸现场跑什么跑,这次重大车祸事故一共锁回来三十多条魂,你们上面忙,我们下面也够忙的了。”

    说着把那浑浑噩噩的魂魄朝床上一丢:“走走走!”

    况志明惊诧地朝卫西道:“竟然还真是勾错了魂?”

    诧异之后又庆幸地感叹道:“幸好玉道长跟冥差的关系好。否则再拖延下去,万一这孩子的家人放弃治疗,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卫西盯着那冥差的样子:“这就是黑白无常?”

    看起来不太像啊。

    身后传来二徒弟的解释:“冥府的普通的勾魂使而已,应该隶属于神仙宫附近的土地提司衙门,所以跟神仙宫的关系好。”

    简而言之,就是黑白无常手底下跑腿的手下,国土那么大,职能部门也是划分得很细致的,各地城隍司土地庙里大多都有类似的岗位,勾魂使也跟片警一样要划分区域工作。

    哦——

    卫西点头,恰好对上鬼差扫过来的目光,就见对方猛然一愣。

    “咦。”那拎着锁链的鬼差凑近过来,上下打量他的模样,“这位可是太仓宗的卫道长?”

    卫西丝毫不惧,甚至觉得他y气浓郁,应该挺好吃的:“你认识我?”

    朔宗盯着那冥差的目光立刻就锋利了起来,屋内其他人也被这变故吓得惶惶,各种交换眼神——居然被冥差认出来,难不成卫道友是阳寿到了?

    就见那长袍冥差闻言一拍脑袋,大笑起来:“还真是您啊,巧了巧了,我正准备过几日去找您,不成想居然在这碰到。”

    包括卫西在内的所有人:“???”

    况志明也吓到了:“过几日?是卫道长的阳寿……?”

    “哪里哪里!”长袍冥差收了手上的锁链,笑眯眯地从袍子里掏出本证书来,“是这样的,我们本地城隍司衙门最近做了次暂居鬼口普查,查到了几处群居地,结果发现太仓宗居然在阳间为七百多口鬼提供了工作岗位,就把这个事情上报了上去。y曹衙门听说之后非常高兴,特别划批下了这本证书,让我们送到太仓宗。”

    众人:“…………”

    卫西:“???”

    那冥差将证书塞到卫西手上,笑道:“最近忙得要命一直没来得及去,今天刚好碰见,卫道长就先收下吧,改日再去补上授证仪式。您不知道,这些年下头鬼口爆炸,住宅面积不够,工作岗位又有限,导致很多等待投胎的鬼魂无所事事,难以管理。贵宗门在这样的前提下能为这些鬼魂提供合适的工作岗位,实在是为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考虑到贵公司鬼员工数量众多,又不能按照阳间法律约束,我们本地鬼政部门特别批准你们作为试点投诉合作单位,享受正处级待遇,以后要是遇到暂居鬼怪违法乱纪的行为,卫道长可以随时凭借这本证书投诉到我们城隍司,我们一定会进行严肃处理。”

    卫西迷茫地摊开那本证书,果然下盖着红彤彤的公章——y曹衙门办。

    冥差有些向往地看着这印代表了y曹最高行政机构的公章。试点投诉合作单位,正处级待遇,衙门为了鼓励岗位荒和闲散鬼口的就业问题真是下了血本,居然把这样实用的奖励都给了出来,不说正处级待遇了,他一个跑腿勾魂了那么多年的冥差,累死累活,工作表现优秀,也才是本地城隍司的一个小科长。单只那个试点投诉合作单位,就可以说是牢牢扼住了所有暂居阳间的y魂的命脉。

    y曹衙门一直以来都对因为y宅住不下偷偷躲在阳间的鬼魂们采取民不举官不究的态度,不过话虽如此,由于阳间很少有人知道可以去城隍司投诉y魂,他们这些冥差日常其实很少很少接到举报,有时候问题不太严重的收点好处也就糊弄过去了。

    结果太仓宗这下直接拥有了举报权,上达天听,往后犯在他们手里的y魂鬼怪,谁还能逃得过去?

    冥差想得口干舌燥,态度于是十分地客气,上级领导可是专程提点过的,要跟这个能提供就业岗位的公司保持良好合作关系。

    然而任凭他如何的胡思乱想,卫西此时脑子里却只有一件事儿。

    他翻来覆去地看那本证书,觉得这证书的制式似乎有着不亚于自家公司营业执照的正规感,于是立刻想到了目前最为困扰的问题。

    他把证书递到况志明眼下,试探着询问:“况道长,道教协会不认可营业执照的话,加上这本证书能不能通过?”

    况志明:“……”

    况志明一脸懵逼地盯着这本摊开在自己眼前的文件,太仓宗这是几个意思?本地城隍司的合作单位是几个意思?这就变成事业单位了?还是政府机构?

    等一下,这好像也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机构啊,y曹衙门办批的机构应该算做什么来着?

    他想象着自己将这本文件递交到协会管理处,然后对管理处的道友们介绍这个太仓宗虽然没有审批文件也没有道士证件但他其实真的很正规,而且还是y曹衙门公务员的画面。

    况志明一时陷入进了自己诡异想象的恍惚里,喃喃自语道:“应该……应该可以叭。”

    作者有话要说:  拿到证书的本地道教协会:“?????????????”

    第六十二章 我去找你师兄

    况志明其实也很不确定, 他当道士十多年了, 加上自家爹妈祖辈一起, 都是头一遭碰上这样奇妙的同行。

    好像从认识太仓宗开始,他的人生观就总是在被刷新着。

    卫西得到况志明的回答,却立刻觉得自己手上的这本证书非常有用。

    他态度如此慎重是有原因的, 从下山到现在,设立太仓宗开始,他在逐渐的接触中慢慢了解到了山外头的世界, 真的比他原本想象的要难混很多。前后左右, 处处规矩,开个公司都要交税要办营业执照要给员工五险一金。团结义说了, 这些手续都是普通人白手起家必须感受的经历,谁让太仓宗没有后台呢?

    后台哇……

    卫西得知之后认真思索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后来才发现,这不就是官方的支持么。

    好比野猪ji,ng那群旧日的口粮, 如今不过顶了一个“国家保护动物”的名头就不能随便乱吃了,随便抓捕还得罚款。

    再比自家宗门,因为证件不足, 连加入一个道教协会都困难重重。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卫西开始还以为重振宗门有多容易呢,现在看看自家信众的数量,又对比过在场其他道长的宫观,也认清现实了,想名震天下且有得走呢。

    于是仔细地将证书合拢后塞给二徒弟:“快收好, 别弄丢了。”

    刚才还在满眼警惕地盯着冥差的二徒弟因为后续突如其来的神展开表情显得非常复杂,沉默地把证书摊开看了一会儿后才收拢进手里。

    屋内的其他道长已然陷入了跟况志明同样的困境——什么情况啊现在是。

    便听那边继续传来了谈话声音。

    团结义震惊地问师弟:“师弟,咱们师父这是当官儿了吗?!”

    朔宗:“……嗯。”

    团结义:“我去,还是处长,官儿是不是挺大的?有编制吗?”

    朔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冥差cha嘴道:“编制肯定有,隶属我们本地城隍提司,这都是正规手续。”

    团结义抓住重点:“有工资吗?”

    冥差道:“那肯定有哇,会发放到位的。”

    “哗!”团结义赶忙追问,“一个月多少啊?”

    冥差:“我们提司里正处级领导的话,不算奖金,月基本工资标准大概是八十万……”

    团结义被这个数字惊得瞪大眼睛,就听冥差加上了后半句:“……冥宝吧。”

    团结义:“……………………”

    团结义平静地哦了一声,八十万冥钞有个卵用。

    冥差明显也对薪资标准心怀不满,提到这个话题颇多感慨:“这几年阳间的冥钞越印越大,下头通货膨胀得厉害,衙门体制内的工资标准却十多年没变动过,这点钱能干他个什么哦。”

    处级干部都这样,像他这样的基层员工过得就更加艰难了,因此城隍土地司里负责阳间勾魂的小勾魂使们大多都像他这样会想办法捞点外快。这次神仙宫玉道长做法请他来还魂就是外快的一种了,烧来的冥钞不走公账,就是他个鬼的灰色收入,其他同事也各有自己的方式捞钱,做的好的也能收入颇丰,不过那些路子多少有些不干净,就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了。

    他这么想着,一时又有些好奇:“卫处长,你们宗门给七百多口鬼提供的岗位,待遇是怎么来的?”

    卫西照实说了个数字,那冥差顿时露出了羡慕的表情:“阳间果然是市场经济时代,进体制不如当个体啊。”

    听到这里的在场道长们:“……”

    团结义开玩笑道:“我们公司长期招聘的,冥差大人也有兴趣来?”

    他本来是说着玩的,谁知那冥差听完之后竟然真的蠢蠢欲动,犹豫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最近阳间好几处大事故,我有些忙不过来,等年节后稍微空闲一点了,再带几个同僚去看看吧。辞职肯定是不现实,下头国考竞争难度不比你们上面小,都是很卖力才考到现在的岗位的。不过倘若能做兼职,我们挂靠一下也不是不行。”

    这话题官商勾结,简直充满了腐败。

    听完全程的道长们全都不好了。

    床上回魂的小女孩身体忽然弹动了一下,发出了猫叫一般的声音,神仙宫的玉道长才猛然回神,上前查看。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明显对自己这些天模糊的经历难以消化,盯着病房里这群穿着道袍的陌生人面露恐惧。玉道长倒是早有准备,给她额头贴上了一张符,确定她睡去后,就率领众人离开了房间。

    不过他的状态比刚刚苏醒的小女孩好不到哪儿去,表情在卫西带来的冲击下显得很空白。

    可怜他魂不守舍,罪魁祸首太仓宗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造成的伤害,唯一有些常识的二弟子也没有安抚他们的意思,揣着那张被卫西慎重以待的证书径自冷漠着。

    不过一群特殊穿着的道士们出现在医院里的画面还是非常吸引人眼球的,走廊上的众多家属病患乃至医护人员都投来了打量的视线。

    卫西在众多瞩目里状态如常,见那冥差出来之后似乎想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对方:“等等。”

    冥差对他颇为客气,立刻停下:“卫处长,怎么了?”

    卫西掏出张纸张,写下了卫得道的生辰八字和名字,递过去问:“你在下头办公时,可有见到这个八字的主人?”

    一旁的况志明问:“卫道长也要找魂魄么?”

    卫西点了点头:“他消失了很久,不知道去了哪里。”

    况志明问:“也是最近在京城消失的?是魂魄丢了么?或许我们也可以帮着做法找回来。”

    卫西摇了摇头:“他阳寿到了,死在凤阳,应该是去投胎了,我只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

    这情况跟玉道长碰到的明显不同啊,况志明立刻觉得不太好办了:“凤阳离京城少说上千公里,又是自然逝世,本地的城隍土地司恐怕……”

    他话未说完,就见冥差毫无压力地接下了那张轻飘飘的纸:“没事没事,y曹司这些年借鉴了阳间的先进经验,提倡各地方城隍之间信息共享公开透明,又刚做完鬼口普查,查个鬼而已嘛。”

    况志明:“……”

    冥差说罢抬手变出了一本书,照着八字开始翻看,翻着翻着却咦了一声:“卫处长,您查的这个八字没有留下记录啊,是不是写错了。”

    卫西沉默下来,对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一旁的二徒弟此时靠近了两步,无声地站在了他的身边,卫西回过神,也没有解释什么,收回那张纸后想了想,又写了另外一串八字:“那这个呢?他也死在凤阳。”

    这是被他超度掉的小倒霉蛋的八字,卫西自己被迫进了他的身体,却不知道他被超度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冥差这次终于查到了信息,看着书页道:“咦?是我们京城本地的户口对吧?上头显示他死后被凤阳城隍司移交回我们本地衙门了,正在排队投胎。他死得晚,估计有得排呢,不过最近刚刚提交了城隍司的地区省考申请,还挺上进。唉?他这报考后台怎么显示没通过申请?学历挺好的啊,我看看原因……”

    半晌后他长长地哦了一声:“死亡原因是自杀,估计就是这一条被卡住了,现在省考要求比较多,自杀的考生很难通过初选的,报考机会很渺茫了。怎么卫处长您认识他?”

    卫西嗯了一声。

    那冥差得到回答后,却立刻露出个笑脸:“这样啊,那我回去跟衙门里提一下吧,看看能不能破例给他个报考机会。这人学历挺出色的,刷下去太可惜了。”

    反正也只是给个报考机会而已,城隍司省考难度那么高,个人能力太差早晚会被刷下去。

    卫西不怎么在意地点了点头,这身体本也不是他想进来的,他并不觉得自己跟小倒霉蛋有什么因果亏欠,不过如今小倒霉蛋的家人既都成了他太仓宗的门人,那顺手帮上一把也没什么不可。

    一人一鬼正说着,周围关注着这边一群道士的人里终于有人憋不住了。

    卫西听到一声冷哼,抬头看去,就见前方大敞房门的病房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人正靠坐在病床上。

    四目相对,那男人神情越发厌恶,眉头深深地皱起着:“神经病!装神弄鬼!”

    卫西转念一想,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没开y阳眼的普通人是看不见跟他交谈的冥差的,因此看到的大概就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画面,再加上他身边这么多的道士……

    一旁的况志明见卫西盯着那无故骂人的病号,想起他暴躁的脾气,赶忙上前劝说:“卫道友,你别朝心里去,做咱们这一行,早晚要习惯的,不信的人永远都不会信……”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卫西身边的冥差呀了一声,举起手上的名单对照起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掏出锁链道:“原来在这里,巧了!”

    况志明:“……”

    众人:“……”

    片刻之后,病房里兵荒马乱,医护人员往来络绎。

    病房门外——

    况志明:“……”

    众人:“……”

    被锁在冥差锁链上的中年病号的魂魄:“……”

    卫西想了想,觉得是笔生意,问它道:“要请我们太仓宗做法事吗?”

    中年病号的魂魄神情呆滞地对上他的目光,半晌之后气弱地开口:“……麻烦您了。”

    这中年男人是常年酗酒导致的突发脑梗,照例难以接受地恍惚了一阵,便泪蒙蒙地在家人的哭喊声中被冥差带走了。

    临走前那冥差说忙完这段有空再去拜访太仓宗,卫西跟他告别之后,就揣着新来的证书,带着两个徒弟开始找可以做神塑的店。

    第一次有信众提出要请小相回家供奉,事关太仓宗,卫西态度比较严谨,挑了好几家才选中其中一家,进店之后,那老板就迎上来询问:“您需要点什么啊?”

    卫西:“定几尊神塑。”

    老板一听就明白了,这些年很多小型的道观庙宇都会在外定做神佛塑像,然后拉回自己观里开光之后再行使用,于是非常懂行地翻出了一本册子:“请问您要定的是哪个神像?三清?王重阳?全真七子?真武大帝?我们做这一行很多年了,您想做的都有。”

    团结义上前翻看了一下老板给的册子,从头翻到尾都没翻到自家供奉:“老板,怎么没看到得道天尊的例图啊?”

    老板:“……得道天尊?”

    他立刻翻找记忆苦思冥想,想了半天却都没想起哪有这么一个天尊,面对团结义一副“我去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现,神情不由有些尴尬。

    卫西环顾着周围的成品神像,半点没有解释的意思,最后还是朔宗忍无可忍地开口:“不用例图,直接按着我们的要求定做就行。”

    老板如蒙大赦地擦着汗连连答应起来,他开店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遇上过类似要求的客人,做就做呗。

    于是赶紧拿出纸和笔:“那就麻烦您说一下您要的神像的外貌和动作了,我照着您的要求画下来。”

    卫西听到他的要求,却微微一怔:“外貌?动作?”

    老板道:“您定做新塑像,肯定跟我们现有老塑像有区别嘛,也不用特别多,您把外貌上比较特殊的地方形容一下就可以了。鼻子是多高?眉毛是多高?嘴唇什么形状?穿的什么衣服?”

    卫西看着他手上的纸笔,发了会儿愣,目光瞥到了身边一组面貌清晰各有不同的三清相,忽然道:“陆阙,结义,我们改天再来。”

    团结义正兴致勃勃地想象着自家得道天尊的威风,听到他忽然要离开,立刻傻了。

    朔宗忽略他的懵逼,皱起眉头迅速地跟了上去,追上脚步飞快的卫西:“你怎么了?”

    卫西望着店外车水马龙的路面,一直没有说话。

    于是晚间朔宗照例在卫家的院子里找到了他。

    院子的植被已经长得很茂盛了,卫西盘膝坐在足可以淹没掉他的植丛里,抬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月亮。

    他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无事可做的空茫,仿佛没人打搅,就能永远这么坐下去不动弹。

    朔宗为他这样的表现皱起眉头,走上前去,如同上次一样坐在了他的身边。

    卫西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瞳孔里映进了满天星辰,对上了二徒弟俯瞰下来黑白分明的一双眼。

    没有人说话,夜里的空气冰凉凉的,周围的视线被过高的植被遮挡,好像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俩。

    卫西从以前在结界里起,就时常一个人坐在屋外看天空,他也不知道天空有什么好看的,但无事可做时,除了看天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消遣了。

    这仿佛是一种本能,因此卫西有时会想,或许自己在那些想不起记忆的过去里,也都是这样无所事事地生活着吧。

    他一直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现在二徒弟坐在身边,他却忽然觉得不太好受。

    二徒弟也没说话,像平常一样的平静着。

    卫西随便揪了颗草叼到嘴里咀嚼的时候,他才皱着眉毛转过头来,抬手将他嘴里那棵草拔走丢掉。

    卫西被管习惯了,也没有抵抗,半晌后才垂着眼睛开口:“……我好像忘记你师祖的样子了。”

    他的语气平平静静地,听不出太多情绪:“他的鼻子有多高,眉毛有多高,我全都不记得。他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死了以后是我把他抱进坟里的,他闭着眼睛,被我亲手用土盖住,我就只记得他这个样子。”

    二徒弟抬手安静地给他拢了下头发。

    卫西皱着眉头看他:“今天在医院里,那个被冥差勾走的魂魄的家人哭得很伤心。可是阙儿,你师祖死的时候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为什么我会一点也不难过?”

    二徒弟低声道:“你难过了。”

    卫西想了想,很确定地回答:“我没有。”

    就见二徒弟徐徐地叹了口气,上身倾靠过来,用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眼睛里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卫西。”

    卫西:“嗯?”

    嘴角一热,被轻轻地碰了碰,二徒弟平静地看着他:“你有。”

    有吗?

    卫西沉默了一阵,不太愿意想这个问题,伸手挽住他的后颈,想把自己的嘴唇贴过去。

    徒弟却向后躲了躲,抵着他的鼻尖问他:“你又饿了?”

    饿?卫西被问得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在试图吸徒弟的阳气,这让他有点疑惑。晚餐时他照例在卫天颐的黑脸下吃空了卫家的餐桌,饭后还吃了不少零食水果,虽然终年到头不管吃多少肚子都会觉得有点饿,可眼下的饥饿似乎还没有强烈到要去吸阳气的地步。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会想去吸阳气呢?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想去吸了。

    卫西有点想不通,不过在并不是很饿的情况下还去吸徒弟的阳气,似乎确实是不太好。

    毕竟是自己徒弟,卫西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还好。”

    徒弟得到回答,似乎怔了怔。

    卫西看着他,心想算了,反正也不太饿,徒弟不愿意那就不吸了吧。

    然而他正想离开,后脑却忽然被一把盖住了,徒弟躲开嘴唇带着炽热的温度重新覆了回来,冲天的阳气与唇舌一起势不可挡地裹住了他。

    滚烫的鼻息铺撒下来,烫得他情不自禁轻轻哼了一声。

    困固了自己一个下午的奇妙情绪忽然就这么不见了,他迟疑不到两秒,就遵循本能地陷入了食欲里。

    月朗星稀,周围没有声音,唯独他俩安静地亲吻着,唇齿交缠间非常微弱的水声回荡在耳边。

    可能吃得太投入了,俩人最终分开的时候,卫西才舔着嘴唇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坐到了徒弟身上。

    腿上好像硌到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晃了一下,还没琢磨明白,就忽然被徒弟掐着腰强迫站起:“好了,回去休息。”

    “……”卫西迟疑地看着似乎正在经历自己经历过的磨难的徒弟,“……阙儿,你不难受吗?”

    面无表情的徒弟额角似乎有青筋跳了跳:“不。”

    卫西吃饱喝足,贴心地跟了上去:“师父帮你。”

    朔宗:“……不用,赶紧回去。”

    卫西见他这样倔强,越发担忧了,还以为徒弟是不愿意自己来帮忙,换了个提议:“你要是不愿意让师父来,也可以叫你师兄。”

    朔宗:“……???”

    卫西说完之后看见徒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漆黑的脸色,怔了怔,发现其实自己其实也莫名的不乐意。

    不过徒弟看起来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想让人帮忙啊,拒绝得那么彻底。

    眼看徒弟自顾自打开了房门,他其实身体也有点难受,只好扯了扯裤子道:“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结果他一扯裤子,徒弟要关门的动作就忽然停下了,目光锐利地落在他的身上:“……你去哪里!”

    身体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感觉没有上次那么强烈,徒弟都能忍受,卫西就也打算跟着忍一忍。不过回房睡觉之前他还打算去找一下大徒弟,让大徒弟把今天从冥差那收到的证明找个东西跟公司的营业执照挂在一起。

    卫西于是非常自然地回答:“我去找你师兄。”

    徒弟:“…………”

    卫西回答之后,便迈步准备离开。

    谁知腿刚刚抬起,胳膊就被一把抓住了。

    卫西莫名被徒弟拖进了房间:“????”

    自家二徒弟怎么总是那么善变?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评论里抽一百个送红包

    朔宗:“团结义死了!!!”

    团结义:“忽然被cue????”

    第六十三章

    卫西进门之后才发现自家二徒弟好像是生气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

    他猜测徒弟可能是身上太难受的关系, 毕竟之前在山上那酒店里时,他也难受得浑身都像是要爆炸过。

    卫西问站定后询问:“身上很不舒服么?”

    二徒弟没回答,砰地一声关上门, 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像两道测不见底的深渊,随后靠近两步, 贴了过来。

    他个头略高一些, 明明是很年轻漂亮的面孔,没有表情的时候浑身却莫名充满了压迫。卫西被他这么盯着, 心跳不知怎么的就变快了些许,也下意识退了两步, 后背贴上了房门。

    炽热的阳气从对方身上散发过来,带着同样熟悉的气味。

    卫西微微仰头, 他看着徒弟的眼睛。屋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使得空气里的温度格外温暖,这和刚才在室外的时候很不一样, 室外的空气是寒冷的, 凛冽的,唯一散发出热量的……

    卫西目光下垂,落在徒弟形状漂亮的薄唇上。

    那张嘴唇也被灯光照出了十分美味的色泽……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具有存在感,下一秒,徒弟缓缓地抬起胳膊——耳边一声轻微的声响, 灯光随即消失,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没能全部拉拢的窗帘之外有月光照进来,卫西看着眼前一只手撑到自己耳边按掉了开关的徒弟,对方的眼睛似乎在黑暗里变得越发明显了,深黑的瞳孔里倒映进了自己的轮廓。

    卫西不确定他想干嘛,但依旧提不起戒备,只是下意识放轻声音喊了一声:“陆阙?”

    徒弟没有回答,但垂首盯着自己的面更近了些许。

    从一步的距离,缩短到一个拳头,然后慢慢的。

    卫西想说我现在不是很饿,但嘴唇被覆住的那瞬间,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打开了。

    脑海在混沌下来的前一瞬,闪过卫西脑海里最后的念头变成了——

    徒弟最近对自己的喂食似乎真的比以前要主动啊。

    没有灯光的房间给人莫名的安全感,仿佛在这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发现。

    唇齿纠缠,空寂的房间似乎瞬间就灼烧起了高温,卫西环着徒弟修长而有力的颈项,只觉得对方吮吸自己的力度里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怒意,啃咬的力气比以往大上许多。

    舌尖和嘴唇上轻微的疼痛并不难以忍受,反倒叫感受到的人头皮止不住地发麻。卫西腰酸腿软,莫名于自己身体的变化,沉沦在无法抵抗的亲密的同时,另一个地方难受的感觉好像比刚才更加明显了。

    后脊似乎燃起了一把火焰,烧得他浑身难受,汗意蒸腾,他忍不住收紧胳膊,紧贴上去,喉咙里发出长长的闷哼声。

    紧接着身体忽然一轻,双脚离地,再落下的时候,他迷茫地摊开四肢,后背已经陷进了柔软的枕被里。

    纯洁的灯

    耳畔响彻着沉重的呼吸,如同在山里时一样的颤抖,卫西像坐了一场欢畅的过山车,睁开眼睛,头脑有点空茫,但难受的感觉果然好多了。

    明明没怎么动却累的厉害,他懒洋洋地舒了下腰,看向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徒弟,对方支着胳膊撑在上方,依旧垂眸沉默地注视着自己。

    这是结束了吧?

    卫西正这么想着,忽然双腿一轻,被曲扣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卫西下意识回神,虽然不明所以,却依旧没做抵抗,只是询问了一声跪坐起来的徒弟:“陆阙?”

    徒弟听到果然停下了动作,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看着他。卫西此时与他对视,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没读懂过他的眼神,这个二弟子一直和什么东西都挂在嘴边的大徒弟很不一样,那两颗深黑的眼眸里时刻充盈着无数的情绪。就像现在一样,卫西甚至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悲伤。

    卫西曲着腿问他:“你要做什么?”

    对方明明听到了,却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终于开口,飘进耳朵的声音格外的低哑:“卫西,你到底有心吗?”

    卫西咦了一声,这怎么能没有呢?他过去虽是个孤魂野鬼,可现在没心不就死了吗?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支着身子爬起来想要看看徒弟到底怎么了,肩膀却又重新被按住倒了回去。

    “陆阙。”卫西抓住徒弟瘦削却格外有力的胳膊,他自己力气也很大,其实是可以挣扎的,但又担心太用力会伤到对方,只能用声音借着询问,“你还在不舒服?”

    徒弟的身体压低了,一声不吭地盖回上方,盯下来的双眼好像篝火那样滚烫。

    卫西被他盯得无所适从:“陆阙?”

    但徒弟并不回答。

    卫西一时想深了,二徒弟身体本来就不好,上次踢了个头盔腿都连痛了好些天,他记到这里,终于彻底坐不住。

    这么固执可不行。可自己又没有大徒弟那么能言善辩,明显劝不住他。

    卫西想到这里,当即换了个思路:“你等等,我去找你师兄来——”劝劝你。

    但不等他这话说完,徒弟就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似的,手上的力道变得凶狠了很多:“你还要找他?!”

    卫西:“什么?”

    徒弟那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气无处发散似的,憋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还不够吗?现在你还要去找他?”

    卫西本来已经好了,却又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袭击得双腿一蹬,头皮一阵一阵地发着麻:“什么?”

    徒弟声音冷冷的:“你想找他干什么?像现在这样吗?”

    卫西已经说不了利索话了,抖着腰回忆了半天也搞不清他在讲什么,不过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己遗忘的要务:“对、你师兄……一会儿弄完了,我得去让他……”

    徒弟盯下来的眼神里似乎已经弥漫上杀意了。

    卫西眯着眼睛,摇晃着脑袋,终于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让他把咱们今天收到的证书找东西挂上。”

    话音落地,徒弟的动作忽然一顿,身体似乎也僵了僵。

    卫西已经不做抵抗了,他现在身体很疲倦,也没多想:“刚才我就想去,被你一弄差点忘了。”

    徒弟:“…………………………”

    徒弟忽然没了动静,卫西等了一会儿,懒散地睁开眼睛:“阙儿?”

    便听床身吱呀一声,身上忽然一重。

    卫西等得难受,睁开眼睛去看他怎么了。

    黑暗中二徒弟结结实实地压着自己,头埋在耳侧的枕头里看不清表情,看起来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但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清晰,半晌后一只手慢吞吞抬起盖在了他的脸上:“睡觉。”

    啊?这会儿睡什么觉?怎么可能睡得着?

    卫西给他瞬息万变捉摸不定的态度搞得摸不着头脑,身上还不舒服:“阙儿?”

    徒弟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压在他身上头也不抬,从枕头里闷闷地传来一声:“忍着!”

    他听起来还挺生气,卫西有点不爽了,你有什么可气的?我刚开始都已经好了,现在非被你弄成这样,现在又叫我忍?怎么有这么任性的。

    不过二徒弟任性这也不是一两天了,卫西早已经习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好歹舒坦了一回,徒弟却一直……

    他到底是有些不忍心,被捂住眼睛口鼻,只好抬手去扒拉盖在脸上的障碍:“阙儿,你身上可还难受?”

    还埋在枕头里的徒弟不肯动弹,只顺势捏住他的手,抓在手心里捏了捏,闷闷地嗯了一声。

    手指慢慢地钻进指缝里,卫西被扣得停下动作,掌心相贴,热乎乎的,他忽然就不太想挣脱,轻声问:“真的不用师父帮你?”

    朔宗埋在枕头里的脑袋没有动,牵着他的手,怒火像是忽然消散了,转而变成了浓浓的泄气:“不用。”

    看他声音那么变得没ji,ng打采,卫西试着挪了挪身体想看看他,结果刚有动作,就被隔着被子一把抱了住。徒弟看着高瘦,却很有些沉,胳膊细细长长,紧紧地钳着他的腰,他被压得动不了,又惦记对方的身体,只能歪头用脸颊磨蹭对方没能全部埋进枕头的耳朵。

    朔宗闷哼了一声,牵着他的手晃了下,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别乱动。”

    他声音有些低哑,卫西耳朵发痒,心里还惦记着证书的事儿:“你师兄……”

    “……”二徒弟掷地有声地打断他,“死了!”

    卫西本来安安静静躺着,听到这话立马挣扎,差点把好好趴着的二徒弟掀下去:“什么?!”

    朔宗:“……”

    朔宗沉默了大概五分钟,才用力按回这个似乎信以为真的蠢货,脸陷进枕头里看着卫西跟智商水平不成正比的面孔,更加泄气了:“……没死,我瞎说的。”

    卫西被按得倒回原处,终于侧首就能看清徒弟的眼睛了,四目相对,他心里原本因为徒弟的话生出的慌张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意乱,床上那双仿佛有话要说的眼睛里倒映进窗外璀璨的月光,让他看得无端痴怔了半晌。

    他想做,于是就这么做了,凑上面孔,在对方的右眼上轻轻地碰了碰。

    徒弟在他接近的瞬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他收回脑袋的时候,那双眼又再度睁开了,带着些许迷惑,怔怔地望着他。

    卫西侧过身体,枕着枕头,与他正面相对,就这么凝望了半晌。

    侧躺着的视野里世界似乎是颠倒的,唯一正确的反而是那个同样侧躺着的人。

    好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屋里才响起徒弟低沉的声音:“……卫西。”

    卫西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声音也比以往要轻,抬起一只手,缓慢地落在了对方颈项上抚摸着:“嗯?”

    徒弟摁住他的手背,捏住他的纤细的手指磋磨,声音放得很慢:“你刚才在干什么?”

    那低哑的声音钻进耳廓,卫西觉得自己好像魔障了,没有回答,而是凑上去轻轻舔咬起徒弟的嘴唇来,小口小口地厮磨着。

    徒弟张开嘴唇,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舌头跟他不分你我地交缠了一会儿。

    嘴唇终于分开时,屋里响起了一声格外粘稠,依依不舍的水声。

    徒弟爬起身,轻喘着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眼神变得如同两团黑色的焰火:“你真的想帮我?”

    卫西搂着他的后颈,轻舔他嘴角潮shi的水迹:“嗯。”

    舌尖碰上的那一秒,徒弟的呼吸骤然粗重。

    卫西的脖颈紧接着就被咬住了,利齿游移朝上,最后一口叼住了他的耳垂。

    “那不用师兄。”徒弟看不清表情,只有shi漉漉的潮热话语低哑地涌进耳廓里,“有你就够了。”

    第六十四章 太仓宗集体活动

    卫西累得手疼腿疼, 枕着徒弟的胳膊, 鼻息里满是徒弟的气味, 听着耳畔有序的心跳,坠入梦境前才忽然想起,自己今天似乎忘记了要摘下胸口的玉佩。

    实在是今天这玉佩的表现太过安静, 明明以往吸徒弟阳气的时候它总是烫得人难受,可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温和异常,卫西紧贴着它的皮肤只觉察出了并不炽烈的微热, 偶尔似乎升高了一些, 又立刻迅速地降了回去,仿佛刻意地不想烫到他似的, 因此自然而然地就被忽略掉了。

    不过它明明只是个玉佩而已,自己又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觉得它不想烫到自己呢?

    这念头只在他的头脑中一闪而过, 伴随昏沉的睡意,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朔宗睡到一半, 隐隐约约又听到闹人的吵意,他心念微动,但还不等转醒, 怀里的卫西就因为贴睡得太紧, 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动静。

    卫西发出被打搅清梦的闷哼,那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声响瞬间停止,一片死寂。

    朔宗半梦半醒地松开原本跟卫西交握的手,抱着怀里被惊动到的人拍了拍,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手臂忽然碰到个温热的东西。他下意识摸去,才发现卫西今天入睡前忘记了摘玉佩。

    他把那玉佩从卫西胸口捞起来,借着月光端详了两眼,还没看出什么,但忽然觉得手心的温度在极速地上升着!

    同一时间,到底被吵到了的卫西迷瞪瞪地看了过来,大概是察觉到入睡前跟徒弟交握的手松开了,本能地一把抓住。

    倘若有声音的话,那大概是胀满的气球被排干空气发出的咻声。

    几乎在卫西手掌伸过来的一瞬间那玉佩的温度就恢复了正常,炽烈的高温宛如昙花一现,朔宗还来不及琢磨,手掌就被卫西给赖住了,这人明明没全醒,动作却多得很,细长的手指朝指缝钻啊钻的,非要跟徒弟十指交扣的架势。

    第20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古董下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缘何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缘何故并收藏古董下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