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乐死 作者:风溯君
第65节
刘志伟在前面好几排频频回头。他们本来定的是商务舱，可商务舱满了，又不好放刘书迎一个人在经济舱，于是所有人都挪到了经济舱里。刘志伟看着后方嘀咕着说：“我觉得我妈好像挺开心的……”
“他们只是突然意识到了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乔恩说着挪动了一下屁股，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腿。
刘志伟看了看他帮他摆正腿姿说：“抱歉，你可以坐前面的。”
“我当然要跟我的爱人坐在一起，”乔恩理所当然地说，“偶尔体验一下经济舱也挺好的。”
刘志伟：“……”
乔恩想了想说：“我觉得我可以开始策划去美国的行程了。”
“乔恩，”刘志伟瞪着他，“我们才刚刚结束一个假期。”
“urr……所有人都喜欢假期，”乔恩皱着眉头向上看了看，“要我说，你才是异类。”
刘志伟将眼罩蒙到眼睛上：“不，我不是。”
乔恩忽然亲了他的脸颊一下：“你是，所以我才喜欢你”
刘志伟红着脸猛地摘下了眼罩压低声音向他吼道：“乔恩！”
乔恩若无其事地戴上了自己的大黄鸭眼罩：“我睡着了honey——”
刘志伟立刻向四面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才愤愤地转过身来捏住了乔恩的鼻子。
第206章
刘志伟回去的前一天，有一家新闻媒体独家深入报道了柳意的这件事。接受采访的警方公开了一部分视频，视频当中的外国女人正带着一帮孩子买吃的，一辆车在视频的角落里急刹，柳意下了车，步速越来越快，最后是跑着冲向了女人。
从监控里已经看够看到他的一直手被包扎了，他冲过来的样子很骇人，女人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先将自己身后的男孩拦到身后，这同时也让她往后摔倒下去，而她手里牵着的一条大狗猛地扑向了近在眼前的柳意。大狗的冲击力很强，直接将柳意扑倒在地，画面就截止到有人从草地那头冲过来制服柳意为止。
这个视频一播出，直接将先前挺柳意的人打傻了。许多第一波被打脸的人冲出来，将之前挺柳意的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呵呵呵，我就说嘛，一个孕妇没事干什么来招惹柳意？”
“柳意发疯了吧？那个女的还把小孩儿往后拦呢，没有狗柳意这架势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太可怕了……”
“刚反转一波又来一波……现在的新闻真的一点都不能相信……不知道还会不会反转了。”
“有毛病吧你们！柳意又没打中人家，是这女的狗先跳出来的！”
“我他妈……刚刚才跑出去给柳意说话……这视频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出来？？非要舆论升级？？”
“这也太过分了……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所以这次是真的了？”
“作弊、打孕妇、用替身……柳意那张脸下面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祝福柳意全家不得好死：）”
“作弊的人下地狱吧。”
“我志伟哥让这么个玩意儿压了多少年！”
“现在看到他就恶心……要实力没实力，要人品没人品。”
“真的是大开眼界……”
“……”
视频一出，星耀再一次陷入了焦头烂额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骂柳意，而紧跟着也开始骂星耀。如果不是星耀那误导人的声明发出，他们怎么会错跑去支持柳意？！当年拍摄的《破式》，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公司一乱，每个人都恨不得长个三头六臂。蒋修杰一边应付朱阳文，一边还问自己的助理：“柳意最近离开过医院没有？”
“没有。”助理立刻回答。
蒋修杰还没说话，朱阳文的秘书又来了：“修杰，朱总让你过去一趟。”
“什么事？”蒋修杰“嗨”了一声，“忙着公关呢！”
“还能什么事啊……”秘书拉了他一把，“那视频怎么就给公开了！”
蒋修杰心里咯噔了一下。都已经说好了藏起来的监控，怎么一个媒体深入发掘就给公开了？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对手在局子里也有人。可他们的对手到底是谁？是刘志伟所在的威廉姆斯工作室？还是那对外国夫妇？还是金光里的裴泽？
金光这么大个公司，跟孙硕鹏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没有理由干这事儿，威廉姆斯才刚刚站起来的一个小公司，外资企业，哪里来的这方面的人脉，还恰好就能搭上手的？而那对外国夫妇就更不可能了……
蒋修杰想到这里，突然楞了一下，对一旁的助理说：“你去查查那对夫妇到底是谁。”
许庭的办公室里，常驻人口许愿捏着魔方已经拼出了一个面。
他对坐在房间另一头的闫明说：“稀奇了，他知道你加入了我们公司，居然没有问你话？”
闫明咬着自己的指甲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是他没有问你话，还是你不能说？”许愿将魔方随手放在了一边，看着闫明。
闫明瞥了他一眼。许愿也不急，就等着闫明开口。闫明先前去见了孙硕鹏，他带去了一部分信息，许愿也需要他带回一部分信息。
好一会儿闫明才说道：“你们对‘维纳斯’俱乐部了解多少？”
听到这个词，许愿和一旁的许庭都停下了手头干的事。闫明看到他们的反应就明白了，他盯着许愿的眼睛说：“我不想掺和到这里头去，所以我现在没有话说。”
许庭皱起了眉，正要说什么，被许愿一伸手拦住了。
许愿撇了撇嘴角：“强j,i,an幼童，人口贩卖，是不是？”
闫明的眉头皱了起来，放下搁在凳子上的脚就要出门。
“面对我们你能往外走，面对孙硕鹏你还能这么撂挑子跑了？”许愿一句话把闫明叫停了。
闫明扭回了头来看着许愿。
“你是个聪明人，你放心，只要他们没让你干，你就还没有涉入他们的核心圈子，”许愿冷冷地说，“孙硕鹏怀疑上了你。他现在在给你敲警钟。”
许愿知道闫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对他有利他就往哪头走。孙硕鹏同样也知道闫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给闫明透露出他们团队的冰山一角，把闫明镇住了，接着恩威并施，就能轻易控制对方。
闫明一声不吭地瞥了一眼许愿，径自走向了门口，可刚拧下把手，他又停住了，转过身来问道：“钱有前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
许愿也没有答话，他只是冲闫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算是对闫明“没有话说”的回应。
得到许愿无声的回应，闫明的放下了手来：“如果是，那么钱有前现在很危险。”
许愿皱起了眉，就看到闫明拉开了门走了出去。许愿立刻冷声说：“给他打电话。”
陆易几天没有出去工作，这一天实在因为急事必须赶出去一趟，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珊娜正坐在阳台上用pad看网上的消息。她对中文知道的不多，因此她用了一个飓风的软件将所有的信息都自动翻译成了英文。
陆易走向她，将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问道：“别看这些。”
珊娜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那个男人还在医院吗？”
“谁？”陆易愣了一下接着反应了过来，“柳意？我不知……”
“告诉我他还在不在医院。”珊娜说。
陆易觉得珊娜的表情有些不寻常。他皱起眉起身打了个电话。柳意所在的医院不是保密的，当时有几家媒体特意前去采访“身受重伤”的柳意，暴露了他的所在地，但是医院的安保情况好，没有许可不得进入住院区，更不能轻易进入他的间，因此粉丝也不容易去探班。但只要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就能很轻松地获知他目前人还在不在那儿。
陆易等了没有多久，回复的电话来了：“没有退住。”
可珊娜并不满意他所得到的：“他现在，在不在医院？”珊娜强调了“现在”，陆易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想着对方不在医院还能在哪，可他还是找人去问了。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陆易凑过去看珊娜在看什么。
网络上现在都是柳意的消息，各种各样的谩骂，各种各样的语言攻击。一直以来形象完美的明星只要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所有人都会瞬间对他充满了大量恶评，将人否定得一无是处，可当一个一直做坏事的恶人干了一件好事，大部分人却都会原谅或看淡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柳意当了那么多年圣人，现在掉下了神坛，所有人都在为撕下他的伪装而欢欣鼓舞，不加掩饰的恶意通过文字毫无遮拦地放出，粉过他的人曾经有多么喜欢他，现在就有多么厌恶他。不管当年的《破式》有没有实锤，观众们都更加相信现在风传的消息，因为柳意和星耀已经欺骗了他们太多次了。一次次的反转将所有人对柳意和星耀的印象都拉到了最底端。层出不穷的没有事实的黑料小报道一个接一个将他早年的事迹“揭发”出来，整个网络像是一场黑子们的狂欢。
陆易看到珊娜摘出了很多热评，将它们一个个贴出来，放在了一旁的剪贴板上。评论触目惊心。
“这种抄袭狗怎么不去死啊！”
“这个辣ji公司真的恶心，之前碰过的好几个艺人都是没有料只有脸，综艺也只捧有背景的，谁都能看出来就是个花瓶。”
“希望这种打女人的男人原地爆炸！”
“一个作弊婊天天装白莲花，之前综艺里就没停下过作弊，要不是节目组曝光出来，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他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
“《破式》这个真的太让我心寒了，我小时候看到大的一个片子，每年都会拿出来重温一下，真的想不到……”
“呵呵，人设炸了[再见]。”
“组团打柳意的来人！”
《破式》的这件事，在裴泽站出来正面gang后，像是打破了一个秘密或者僵局，哪怕不愿意这个秘密被揭露的人、站在柳意这边的明星也一个个都噤了声。他们都在观望，都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导谁演谁策划的一出，怎么这时候一个七八线小艺人突然就出来爆了料？怎么风头就一路转到了李江手里？为什么李江至今还没有回复？
粉丝网民们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渐渐接受再到愤怒，哪怕李江一直在装死，《破式》原剧组成员踢的那几次皮球也足以说明了一个默认的事实。
做替身的刘志伟反倒不重要了，现在谁最能黑，当然使劲黑谁！
所有被珊娜摘出的评论里，陆易看到了一条被珊娜放在了最高的地方：
“组团打柳意的来人！”
这条评论下面积攒了不少的点赞和回复：
“让他打女人，来啊！”
“一个孕妇还带着那么多小孩子，真亏他能这么干！”
“打人需要众筹吗？加我一个。”
“加一。”
“这种人渣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陆易皱起眉头，忍不住说：“这只是网络上的发泄。”
“对他们来说只是发泄。”珊娜话说了一半，看向了陆易忽然响起的手机。
陆易接起的同时被珊娜一把抢了过去。那头的保罗说：“他之前拿着病例离开了住院部我想——等等。”保罗似乎在同什么人说话，“他已经离开了医院。”
“多久了？”珊娜问道。
保罗听到珊娜的声音楞了一下，接着他飞快地说道：“二十分钟左右。”
“告诉我他去哪儿了。”珊娜猛地放下手里的手机穿着毛绒拖鞋就冲了出去。
“珊娜？珊娜！”陆易吓了一跳，拎起门口珊娜的外套和她的鞋就往外追。
与此同时，在公司接到电话的蒋修杰叫了起来：“什么？柳意又跑出去了？！”蒋修杰气得脑子疼，他按着额头来回走了两圈，说道：“把人找回来……现在！”
宽阔的大桥上，柳意坐在栏杆上，吹着江风望着远处的江面上的船帆。他吐出一口气，说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里这么好看呢。”
老江站在车子旁边，忧虑地看着柳意。“柳先生，上面风多大啊，下来看吧。”
柳意之前挨了陆易狠狠的一拳，右脸还有点肿。他好几天没打理过自己了，整个形象很邋遢。
柳意对老江的话置若罔闻。
“我也花了十几年在表演上，毕业后也蹉跎了不少时间才拍上好片子。知道我能拍李江的片子的时候，我可真高兴啊。”柳意坐在那里晃了两下腿，“可高兴了。”
老江接不上话。
“我武打戏不成熟，找人替身打嘛，应该的，导演都这么说了，为什么我不同意？”柳意说，“他答应了星耀让我做主角，那肯定也得我也入得了他的眼啊。《破式》我也拍了，脸也露了，我跟刘志伟有什么区别？怎么就那么多人说我的不是呢？难道就因为他弱，没戏拍，别人发现了，就都站在他的那边了？”
“柳先生……很多网民是不知道他们看到的东西是真还是假的。”
“所以他们就能轻轻松松点个赞，评论一下，骂两句话，让我去死。”柳意面无表情地说。
老江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星耀将柳意包裹塑造成一个巨星，一路上他也没犯过什么致命的大错，星耀帮忙控制一下评论，就都过去了。柳意那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刻这么脆弱，当然更没有公司或个人非要跟星耀和柳意对着干，把他们掩盖平息的事情一再反转。
柳意说：“我受够了。”
他握紧了攥着栏杆的拳头。手背上青筋都起来了。他的眼眶和脖子都因为压抑激动而变得通红。
“他们那么想我去死，我就让他们看。”
第207章
老江听到柳意的话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叫道：“柳先生！”
而比他更快叫出声的却是一个女人：“wait（等等）！”珊娜拖着拖鞋冲向柳意，身后跟着拿着她的鞋子和外套的陆易。
柳意看到珊娜的一瞬间，胃里翻滚起来，几乎是生理性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恶。
珊娜没有靠他太近，说话前先重重地喘息了两口气，接着反胃起来，似乎要吐了。陆易连忙追上来扶住她的肩膀。珊娜最终也只是反胃了两下没有吐出来。
“hey……”珊娜说道，“你还有选择……”珊娜刚说出来，陆易就立刻帮她翻译。可她没能说完，腹部的反应让她脸色都发白了。
“选择？”柳意笑了一下，“我哪里来的选择。我没有路了。活着太累了。”
“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珊娜喘着气说，“听着，你有你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别人只是不理解你。我知道你被迫做了很多你自己一开始也不认同的事，可是你应该回头看看，哪怕你现在坐在那儿，你依旧有人在关心你。”
陆易很快翻译了珊娜的话。
柳意看向了神情紧张的老江。
“他们需要你！”珊娜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语言大喊道，“你可以怪罪任何人，但是你必须知道你有你独特的价值，你是独特的！你有很多依旧在支持你的影迷，你给他们带来的东西并不只是一部最初的电影能够涵盖的，你明白吗？你的人生带给了很多别人他们人生的意义！”
柳意吐出一口气，望向了天空。最初的那种激动的想要一了百了的心情渐渐降了下去。
他低下头看向老江，可视线随即向前延伸过去，看到了他非常熟悉的蒋修杰的车。蒋修杰停在了最近却依旧有几步距离的一个停车位上，跟他同时下来的还有几个星耀的“保安”。
柳意的神经猛地绷紧了。他捏紧拳头又松开，冷汗不断从毛孔里往外冒。随着蒋修杰越来越近，他紧抿的嘴唇忽然放开了。他在那段长时间的沉默后，突然说：“得了吧。没人需要我。他们只会说我自作自受。”
“而且——”柳意看向了替珊娜翻译却脸色冰冷的陆易，又移向了他们身后向他快步走来的蒋修杰等人。他的嘴唇苍白，目光直勾勾的，“就算我现在不死，总有一天也会生不如死。”
老江猛地一下子抓住了柳意的手腕。
“老江，活着真没意思。”柳意用非常大的力气，将老江的手指猛地掰开，身体向前一倾，翻越了安全围栏，猛地向下砸进了几十米下的江水里。
“不！”珊娜几乎瞬间向前扑了过去，陆易猛地将她搂住，接着看到她慢慢地滑了下来。
“珊娜？！珊娜！”
珊娜脸色发白，浑身冒着冷汗，用力按着自己的腹部，可她的目光还往桥外望着：“fuck！”
老江马上冲进了一旁的汽车里，向桥下开去，陆易一把抱起珊娜，对围过来的路人怒吼道：“报警叫救护车！”
半个小时后，陆易坐在医院里，扶着自己的额头用完全冷静下来的情绪回想了好一会儿整件事的发展过程。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背后全被汗水shi透了。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陆易拿出来一看，显示的是乔恩。
他接通了电话。
“hey，兄弟，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们给你带来了来自西班牙的礼物！”乔恩在那头心情很好。
陆易叹了一口气，说道：“抱歉，乔恩，你一回来就得听到糟糕的消息了。”
“怎么了？”乔恩在那头敏感地察觉到了陆易的情绪。
“柳意自杀了。”陆易说。
乔恩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在哪儿？”
“医院，”陆易用手撑着额头，“珊娜流产了。”
“你说什么？！”
陆易沉默着没有说话。
“等着我，现在就来。”乔恩的语气几乎是愤怒的，他很快挂了电话。
乔恩和刘志伟四十分钟后到了。他是在离开机场的同时给陆易打电话的，从机场来这里的路不短，可他们生生加快了速度，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达了医院。
乔恩找到陆易时，陆易正在珊娜的病房里坐着，神色很疲惫。看到乔恩和刘志伟，他将两人带出了病房。
“出了什么事？”刘志伟一回国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好心情一扫而空，他匆匆让朱玉丽他们自己打车回家，就赶来了这边。
“我们亲眼看到柳意自杀。”陆易疲惫地说，“珊娜试图将他拉回来……我们没有成功。”
乔恩一拳头打在了墙上。
“她跑得太急了……情绪起伏太大了。”陆易说，“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她出门。”
侧躺在病房里的珊娜睁着眼睛听着门口的说话声，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进了枕头里。她听到乔恩试图进来，立刻说道：“站在那儿，别进来。我不想你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她伸手抹掉了自己睫毛上的水珠，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的乔恩。可乔恩根本没有听她的，他径直走进来，跪在珊娜的面前，伸手抱住了她。
“我很抱歉……”
珊娜搂紧了乔恩，搂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没事，我很好。”
她抱着乔恩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成功了。”
“你说什么？”乔恩问道。
“我能感觉有一刻他放弃了自杀的想法，”珊娜眯起了眼睛，“但是紧跟着他再次受到了某种刺激。他的两次自杀的动力——不一样。”
乔恩慢慢拉开了他和珊娜的距离。
“那个时候他认识的人来了，”珊娜说，“我觉得那对他来说看上去是一种很强的威胁。我更倾向于将他的第二次自杀动力……定义为他杀。”
刘志伟几乎是立刻拿起了手机，搜出了一张图片，放在珊娜和陆易面前：“是这个人吗？”
“没错。”珊娜比陆易更快开口。
“是柳意的经纪人。”刘志伟说，“一定是星耀对他做了什么……”
“也有可能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珊娜咬住了自己的指甲。
乔恩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要去阻止他？！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吗？”
刘志伟搭不上话，只能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我知道，”珊娜吐出一口气，“可当你得知一个人要自杀的时候，你会选择坐在家里吗？”
“我会！”乔恩愤怒地说。
“可我不会！”珊娜瞪着乔恩说道。
乔恩正要反驳，突然有什么一瞬间闪过了他的脑海。珊娜的确阻止了她所知道的周围所有的想要“自杀”的人——包括乔恩。
“我做不到看着别人在非客观的冲动下做出任何结束生命的抉择，”珊娜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恩，“但是如果在第二次选择里你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乔恩一时陷入了沉默。
珊娜向后倒向床头，说道：“至少情况不是最坏，我没有失去所有的孩子。”
“……你说什么？”乔恩和刘志伟都愣了一下。
“陆易没有告诉你吗？我怀的是双胞胎。我失去了其中一个，还有一个还算安全。”珊娜说道。
即使这么说，她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面孔上没有一丝明亮的色彩。
警方封锁了现场。大规模的搜救行动在现场报警后不久就被组织起来，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来了。
新的消息和报道每时每刻都在往外发送，大桥上的监控画面由于距离太远不够清晰，只能看到有人从桥上跳了下去，看不清到底是谁。
可查出自杀者的身份不会太久。
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对于水性好的人来说都是九死一生，别说水性不好的柳意。
尽管没有人能够确凿地表明自杀者是柳意，可网络上关于这位“死者”可能是柳意的小道消息已经蔓延了开来，目前的社交媒体内容可谓一片灾难。
蒋修杰从桥上一头冷汗的回来之后，就坐在公司的一个角落里陷入了呆滞。他静音了手机，因此无论多么疯狂的电话和短信涌入手机，他都没有理会。
近距离看到一个人自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就算柳意没有死在他的眼前，可当柳意跳下去的那一瞬间，蒋修杰的心跳都停了。柳意看他的最后那个眼神，带着深深的恐惧和解脱的快意。
柳意跳江之后，蒋修杰一时之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朱阳文让他带来的几个“保安”有条不紊地飞快离开去联系搜索工作，就像例行公事一样，行动快速麻利。
蒋修杰不知道柳意到底害怕什么……又或许他知道一点。
他带了柳意将近十年，接手柳意后，就像许愿和华骁互相成就了对方，柳意的成功也成就了蒋修杰。他在整个星耀的经纪人资历里都是最高的人之一。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认识了近十年的人会在他面前从几十米高的大桥上一跃而下。
他出发的时候还打算好了怎么教训柳意，怎么应付对方对于六月份的款项的问题，还有怎么隔离他跟老江——这些都是朱阳文需要他做的。
他没料到柳意就这么以这样一种最轻松也最困难的方式摆脱了一切。
蒋修杰浑身发冷，一个人在角落里坐了很久。一旁的手机亮了十几次，他都没有接，直到有人突然打开了他这个隔间的门。
“蒋哥？你怎么在这儿呢？！”拉开门的助理惊讶地叫道，“老板都快找你找疯了！”
蒋修杰捡起手机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双腿发软，背后都shi透了。
他在助理面前缓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冲对方点了点头。他发不出声音，因为一发声音，就会被对方察觉到自己嗓音的颤抖。
他镇定地走出了小小的隔间。
可当他走出隔间、穿过办公桌椅、走进电梯后，电梯没有上升，反而一路下降到了一楼。电梯的门一开，蒋修杰突然猛地冲出电梯，蹿过整个大堂，一头扎进了室外的热空气里。
他在街道上狂奔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第208章
事情过去了两天，媒体确认了落水的正是目前话题度正火的柳意，关于柳意的讨论再一次升级了。
两天了搜救工作还没有找到人，网络上各种各样的报道、各种各样的猜测沸沸扬扬，而星耀这一方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当时在现场看到柳意跳江的一幕的目击者几乎个个都被采访了个遍，他们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个消息——当时柳意跳江的现场，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在先前众人所吃的瓜里的那对外国夫妇。
这条消息再一次引爆了媒体和网民的关注点。
为什么那对“无辜”的夫妇会出现在柳意自杀的现场？为什么柳意会自杀？那对外国夫妇和柳意到底是什么关系！
各色各样的解释和猜测随即出现，三分之一的人在不敢置信，三分之一的人在痛哭流涕，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怒骂网络暴力。而随着事情的发展，所有人都开始疑惑柳意和那对夫妇的关系。
没有多久，那对夫妇的身份被曝光了。
陆易——乔恩·威廉姆斯的好友，手头拥有多家公司股权，也是现在威廉姆斯工作室的法人代表。
事情一牵涉到威廉姆斯工作室，一切仿佛都被串联了起来——刘志伟、威廉姆斯工作室、柳意、破式。
一切y谋论者开始欢欣鼓舞，为了证实自己理论的正确，将所有的细节都串联了起来——刘志伟为了扳倒柳意，设计了一整套令人叹为观止的巧妙c,ao作，在陆易的帮助下让柳意的黑料一步步升级，并借张成骞之前的成功营造出一个荒唐又让人逐渐相信的“事实”——他是当年《破式》的替身！而柳意在社会和对手的双重压力下最终走投无路选择了自杀。
其中刘志伟凭借公司的背景，串通好了当年的多个剧组成员，让柳意逼上了绝路。
不得不说整个流程太合理贴切又完美了。
所有人恍然大悟。
“我c,ao，刘志伟也太牛逼了吧……十年的老影星，说薅就薅。”
“强无敌……威廉姆斯工作室能做到这种地步也太牛逼了。”
“妈的，我想骂人。我还一直以为刘志伟真的是个盛世白莲小白菜！亏我还粉了他一段时间！”
“我终于见识到了娱乐圈的黑暗（手动拜拜），逼死一个人这么简单。”
“要让一个人死太容易了[拜拜]。”
“这种人怎么还不判死刑？？？这算是杀人了吧？？？”
“胡说八道！要实锤没实锤，我志伟哥到底招惹你什么了？他在西班牙拍了一个星期的广告神他妈逼死柳意！”
“我真的觉得是网络暴力的锅……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下去，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请他去死的。”
“哦，刘志伟找人逼死柳意，他反倒去西班牙快活了？甩锅技巧一流啊。”
“我草他妈，实名恶心刘志伟！凭什么柳意十年的辛苦给你作嫁衣裳？？？想红想疯了吧！”
“天哪……太心疼我柳哥了……暴哭！”
“一路走好，周郎。”
“我的周郎就这么死了……真的消失在人间了……”
“搜救队还在努力！大家不要放弃！”
“我他妈真的想举报刘志伟，那些警察不管管吗？吃干饭的吗？!之前就会误导群众，现在都开始装死了？？”
在这当头，有人信有人不信的时候，一段新的视频被披露了。同样的公园内的监控探头，只是视频没有截止到陆易冲出草坪，而是一直播放下去。在警察来之前，陆易还拎起地上情绪崩溃的柳意给了他狠狠的一拳！
“我c,ao！这就过分了吧！”
“妈的这种人还能当上ceo？？”
“这完全是柳意单方面被挨打啊！”
“我本来不太相信这件事跟刘志伟有关系的……现在……我真的恶心刘志伟和威廉姆斯工作室。崇洋媚外的叛国贼！”
“这他妈……没人管管？？”
“这人也太嚣张了吧？！”
“这个世界对我们柳哥到底有多大的恶意……”
“我现在很怀疑那个孕妇到底有没有真的怀孕。很可能这一切也都是刘志伟设计套路好的。”
“舆论真的太容易受引导了。”
“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刘志伟。”
“我现在真想知道刘志伟的电话，他妈实名辱骂他！”
“气死我了！！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等一下，但是之前在综艺里柳意确实作弊了吧？”
“那谁知道刘志伟有没有作弊呢！他人脉那么广，都能把柳意逼死，还不能做什么！”
“综艺都是为了效果录制的，综艺的导演一看就跟柳意不对付，是刘志伟那边的人，不然最后怎么光曝柳意的黑料没有刘志伟的？”
威廉姆斯工作室的外线陷入了瘫痪。这几天送来的威胁信堆满了邮箱，而许庭和刘志伟的手机也几乎被打爆了。
刘志伟没想到刚回国就迎头送来这么个大锤，一锤把他锤蒙了，可他第一个担心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的珊娜。
网络对她的描述不堪入目并充满恶意，他们将导致柳意自杀的直接原因推到了陆易和珊娜身上，可珊娜却曾为了挽救柳意的生命而失去了一个自己的孩子。
“别担心，”乔恩说，“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刘志伟看着自己的的手机，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她为了让球队获得胜利，能够穿一身几乎无法遮住任何东西的比基尼站在球场上。”
刘志伟看向了乔恩，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敢于做任何事——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世俗的眼光。”乔恩说。
夜已经深了，陆易被一个噩梦惊醒，伸手一摸身旁——珊娜不在。
陆易猛地坐了起来，只看到房间靠窗的角落里，珊娜抱着一条腿坐在一张高高的单人沙发上，望着外面的月色。
陆易从床上下来，走向了珊娜，跪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说道：“你还好吗？”
珊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嗨，听我说，babe，”陆易捧住了她的脸，“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现在更重要的是，你和我都安全而相爱。”
珊娜闭上眼睛，额头顶着陆易的额头。
“有很多人很容易受到蒙蔽和煽动，他们应当针对我而不是你。”陆易抱住了珊娜，“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受到伤害。”
珊娜感受了一会儿陆易的拥抱，说道：“谢谢。”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但是你知道，别人对我的偏见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只是觉得，有些现状必须被改变了。”
陆易有些茫然地看向了珊娜。珊娜脱离他的怀抱站起来，就像她和陆易在一起以前那样独立而自我。她拿起玄关的外套打开了房门。
陆易立刻冲了出来：“嘿！你要去哪儿？！”
“清理一下大脑。”珊娜说。
在柳意之死事件发酵后的第五日，柳意的尸体被搜救队在遥远的江水下游打捞了上来。
人从三倍身高处跳水已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死亡，别说从几十米高的大桥上。柳意被捞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原来那俊秀的五官，四肢面部泡得浮肿，就连新闻的图片都必须为他打上厚码才使得画面看上去不那么触目惊心。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
抱有一丝希望的粉丝们一瞬间全炸了开来，柳意死亡的确认席卷了整个网络媒体，那些惨不忍睹的带有马赛克的照片遍布全网。
他死后依旧被当做娱乐新闻上了热门头条。所有人猎奇、好奇、八卦地搜寻他的现场打捞照片，搜索他的尸体无码照。他自己选择了结束这一切，可他身后的最后一丝尊严也被打上了标签贴在各大网站上吸引眼球，被榨取得一无所有。
柳意的尸体捞起的当天，蒋修杰坐在家中的电脑面前，编写完了辞呈的最后一个字。他粘腻的手放在鼠标上，始终无法点下发送的按钮。
他在星耀工作了那么多年，所有的荣誉、成绩、机会成本，都会瞬间灰飞烟灭。可他现在更担心的却是另一些他完全预料不到的后果。
蒋修杰用纸巾擦了一把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他再度打开网络，病态地疯狂查看网上关于柳意的消息。
那些图片像是一种震慑，又像是一种恐惧的放大。
他在段时间内不可控制地不断刷新，一直到一条最新的完全不同的消息跳入了他的屏幕。
【事发当时：“那位女士是来阻止柳意自杀的。”现场另一位直接目击者口述事实经过。】
报道里的人是被打了马赛克的老江。蒋修杰认得出来。
他反复地看着这篇报道，几乎将每个字眼都抠了出来。然后他带着布满鼻尖的汗，返回到辞呈的界面，用发白的手指在持续犹豫了又二十分钟之后，闭上眼睛摁下了“发送”。
与此同时，珊娜将一箱足有她半个人身高的书重重地放在了陆易的——现在也是她的书桌上。
刚回到家的陆易看到的瞬间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
“中文教材。”珊娜拍了拍手掌，“三个月内我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赌每周两次遛狗时间。”
陆易的嘴变成了“o”形，他不假思索地说：“我赌你无法成功，赌任何你想要的。”
第209章
威廉姆斯工作室的对外部门已经陷入了超负荷，可与之相对的是，先前涨起的向刘志伟伸来的橄榄枝数量直线下降，甚至还有许多先前找刘志伟拍的片子，直接发了信息忙不迭地告诉他他们已经找到了人选，十分不好意思不再需要刘志伟了。
许多好事的媒体在此时发布报道称威廉姆斯公司刚鸣响开门炮就惨遭滑铁卢，刘志伟这根唯一的独苗是扶不起来了，而威廉姆斯公司的声誉也直接滑到了底端。
许庭本来已经替刘志伟看好了几个片子，现在都吹了。
刘志伟拍拍许庭的肩膀说：“没事许哥，现在手头还有事做就行。”
与许庭的忧虑相反的是，刘志伟虽然在目前的舆论风向中处于十分不利的位置，他本人却没有多担心这件事。换做以前，刘志伟得消沉上好一阵，可他现在却完全没有为自己担心的想法。就连被许庭关心的刘志伟自己都因此而懵了一下。
——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关注过他微博下的评论了，而看到许庭发给他的消息时，他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消息，没有一丝愤怒或者抑郁的情绪。
反倒是柳意死亡的消息给了他远比这些他的负面影响多得多的情绪冲击。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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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刘志伟在前面好几排频频回头。他们本来定的是商务舱，可商务舱满了，又不好放刘书迎一个人在经济舱，于是所有人都挪到了经济舱里。刘志伟看着后方嘀咕着说：“我觉得我妈好像挺开心的……”
“他们只是突然意识到了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乔恩说着挪动了一下屁股，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腿。
刘志伟看了看他帮他摆正腿姿说：“抱歉，你可以坐前面的。”
“我当然要跟我的爱人坐在一起，”乔恩理所当然地说，“偶尔体验一下经济舱也挺好的。”
刘志伟：“……”
乔恩想了想说：“我觉得我可以开始策划去美国的行程了。”
“乔恩，”刘志伟瞪着他，“我们才刚刚结束一个假期。”
“urr……所有人都喜欢假期，”乔恩皱着眉头向上看了看，“要我说，你才是异类。”
刘志伟将眼罩蒙到眼睛上：“不，我不是。”
乔恩忽然亲了他的脸颊一下：“你是，所以我才喜欢你”
刘志伟红着脸猛地摘下了眼罩压低声音向他吼道：“乔恩！”
乔恩若无其事地戴上了自己的大黄鸭眼罩：“我睡着了honey——”
刘志伟立刻向四面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才愤愤地转过身来捏住了乔恩的鼻子。
第206章
刘志伟回去的前一天，有一家新闻媒体独家深入报道了柳意的这件事。接受采访的警方公开了一部分视频，视频当中的外国女人正带着一帮孩子买吃的，一辆车在视频的角落里急刹，柳意下了车，步速越来越快，最后是跑着冲向了女人。
从监控里已经看够看到他的一直手被包扎了，他冲过来的样子很骇人，女人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先将自己身后的男孩拦到身后，这同时也让她往后摔倒下去，而她手里牵着的一条大狗猛地扑向了近在眼前的柳意。大狗的冲击力很强，直接将柳意扑倒在地，画面就截止到有人从草地那头冲过来制服柳意为止。
这个视频一播出，直接将先前挺柳意的人打傻了。许多第一波被打脸的人冲出来，将之前挺柳意的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呵呵呵，我就说嘛，一个孕妇没事干什么来招惹柳意？”
“柳意发疯了吧？那个女的还把小孩儿往后拦呢，没有狗柳意这架势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太可怕了……”
“刚反转一波又来一波……现在的新闻真的一点都不能相信……不知道还会不会反转了。”
“有毛病吧你们！柳意又没打中人家，是这女的狗先跳出来的！”
“我他妈……刚刚才跑出去给柳意说话……这视频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出来？？非要舆论升级？？”
“这也太过分了……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所以这次是真的了？”
“作弊、打孕妇、用替身……柳意那张脸下面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祝福柳意全家不得好死：）”
“作弊的人下地狱吧。”
“我志伟哥让这么个玩意儿压了多少年！”
“现在看到他就恶心……要实力没实力，要人品没人品。”
“真的是大开眼界……”
“……”
视频一出，星耀再一次陷入了焦头烂额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骂柳意，而紧跟着也开始骂星耀。如果不是星耀那误导人的声明发出，他们怎么会错跑去支持柳意？！当年拍摄的《破式》，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公司一乱，每个人都恨不得长个三头六臂。蒋修杰一边应付朱阳文，一边还问自己的助理：“柳意最近离开过医院没有？”
“没有。”助理立刻回答。
蒋修杰还没说话，朱阳文的秘书又来了：“修杰，朱总让你过去一趟。”
“什么事？”蒋修杰“嗨”了一声，“忙着公关呢！”
“还能什么事啊……”秘书拉了他一把，“那视频怎么就给公开了！”
蒋修杰心里咯噔了一下。都已经说好了藏起来的监控，怎么一个媒体深入发掘就给公开了？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对手在局子里也有人。可他们的对手到底是谁？是刘志伟所在的威廉姆斯工作室？还是那对外国夫妇？还是金光里的裴泽？
金光这么大个公司，跟孙硕鹏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没有理由干这事儿，威廉姆斯才刚刚站起来的一个小公司，外资企业，哪里来的这方面的人脉，还恰好就能搭上手的？而那对外国夫妇就更不可能了……
蒋修杰想到这里，突然楞了一下，对一旁的助理说：“你去查查那对夫妇到底是谁。”
许庭的办公室里，常驻人口许愿捏着魔方已经拼出了一个面。
他对坐在房间另一头的闫明说：“稀奇了，他知道你加入了我们公司，居然没有问你话？”
闫明咬着自己的指甲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是他没有问你话，还是你不能说？”许愿将魔方随手放在了一边，看着闫明。
闫明瞥了他一眼。许愿也不急，就等着闫明开口。闫明先前去见了孙硕鹏，他带去了一部分信息，许愿也需要他带回一部分信息。
好一会儿闫明才说道：“你们对‘维纳斯’俱乐部了解多少？”
听到这个词，许愿和一旁的许庭都停下了手头干的事。闫明看到他们的反应就明白了，他盯着许愿的眼睛说：“我不想掺和到这里头去，所以我现在没有话说。”
许庭皱起了眉，正要说什么，被许愿一伸手拦住了。
许愿撇了撇嘴角：“强j,i,an幼童，人口贩卖，是不是？”
闫明的眉头皱了起来，放下搁在凳子上的脚就要出门。
“面对我们你能往外走，面对孙硕鹏你还能这么撂挑子跑了？”许愿一句话把闫明叫停了。
闫明扭回了头来看着许愿。
“你是个聪明人，你放心，只要他们没让你干，你就还没有涉入他们的核心圈子，”许愿冷冷地说，“孙硕鹏怀疑上了你。他现在在给你敲警钟。”
许愿知道闫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对他有利他就往哪头走。孙硕鹏同样也知道闫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给闫明透露出他们团队的冰山一角，把闫明镇住了，接着恩威并施，就能轻易控制对方。
闫明一声不吭地瞥了一眼许愿，径自走向了门口，可刚拧下把手，他又停住了，转过身来问道：“钱有前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
许愿也没有答话，他只是冲闫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算是对闫明“没有话说”的回应。
得到许愿无声的回应，闫明的放下了手来：“如果是，那么钱有前现在很危险。”
许愿皱起了眉，就看到闫明拉开了门走了出去。许愿立刻冷声说：“给他打电话。”
陆易几天没有出去工作，这一天实在因为急事必须赶出去一趟，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珊娜正坐在阳台上用pad看网上的消息。她对中文知道的不多，因此她用了一个飓风的软件将所有的信息都自动翻译成了英文。
陆易走向她，将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问道：“别看这些。”
珊娜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那个男人还在医院吗？”
“谁？”陆易愣了一下接着反应了过来，“柳意？我不知……”
“告诉我他还在不在医院。”珊娜说。
陆易觉得珊娜的表情有些不寻常。他皱起眉起身打了个电话。柳意所在的医院不是保密的，当时有几家媒体特意前去采访“身受重伤”的柳意，暴露了他的所在地，但是医院的安保情况好，没有许可不得进入住院区，更不能轻易进入他的间，因此粉丝也不容易去探班。但只要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就能很轻松地获知他目前人还在不在那儿。
陆易等了没有多久，回复的电话来了：“没有退住。”
可珊娜并不满意他所得到的：“他现在，在不在医院？”珊娜强调了“现在”，陆易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想着对方不在医院还能在哪，可他还是找人去问了。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陆易凑过去看珊娜在看什么。
网络上现在都是柳意的消息，各种各样的谩骂，各种各样的语言攻击。一直以来形象完美的明星只要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所有人都会瞬间对他充满了大量恶评，将人否定得一无是处，可当一个一直做坏事的恶人干了一件好事，大部分人却都会原谅或看淡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柳意当了那么多年圣人，现在掉下了神坛，所有人都在为撕下他的伪装而欢欣鼓舞，不加掩饰的恶意通过文字毫无遮拦地放出，粉过他的人曾经有多么喜欢他，现在就有多么厌恶他。不管当年的《破式》有没有实锤，观众们都更加相信现在风传的消息，因为柳意和星耀已经欺骗了他们太多次了。一次次的反转将所有人对柳意和星耀的印象都拉到了最底端。层出不穷的没有事实的黑料小报道一个接一个将他早年的事迹“揭发”出来，整个网络像是一场黑子们的狂欢。
陆易看到珊娜摘出了很多热评，将它们一个个贴出来，放在了一旁的剪贴板上。评论触目惊心。
“这种抄袭狗怎么不去死啊！”
“这个辣ji公司真的恶心，之前碰过的好几个艺人都是没有料只有脸，综艺也只捧有背景的，谁都能看出来就是个花瓶。”
“希望这种打女人的男人原地爆炸！”
“一个作弊婊天天装白莲花，之前综艺里就没停下过作弊，要不是节目组曝光出来，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他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
“《破式》这个真的太让我心寒了，我小时候看到大的一个片子，每年都会拿出来重温一下，真的想不到……”
“呵呵，人设炸了[再见]。”
“组团打柳意的来人！”
《破式》的这件事，在裴泽站出来正面gang后，像是打破了一个秘密或者僵局，哪怕不愿意这个秘密被揭露的人、站在柳意这边的明星也一个个都噤了声。他们都在观望，都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导谁演谁策划的一出，怎么这时候一个七八线小艺人突然就出来爆了料？怎么风头就一路转到了李江手里？为什么李江至今还没有回复？
粉丝网民们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渐渐接受再到愤怒，哪怕李江一直在装死，《破式》原剧组成员踢的那几次皮球也足以说明了一个默认的事实。
做替身的刘志伟反倒不重要了，现在谁最能黑，当然使劲黑谁！
所有被珊娜摘出的评论里，陆易看到了一条被珊娜放在了最高的地方：
“组团打柳意的来人！”
这条评论下面积攒了不少的点赞和回复：
“让他打女人，来啊！”
“一个孕妇还带着那么多小孩子，真亏他能这么干！”
“打人需要众筹吗？加我一个。”
“加一。”
“这种人渣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陆易皱起眉头，忍不住说：“这只是网络上的发泄。”
“对他们来说只是发泄。”珊娜话说了一半，看向了陆易忽然响起的手机。
陆易接起的同时被珊娜一把抢了过去。那头的保罗说：“他之前拿着病例离开了住院部我想——等等。”保罗似乎在同什么人说话，“他已经离开了医院。”
“多久了？”珊娜问道。
保罗听到珊娜的声音楞了一下，接着他飞快地说道：“二十分钟左右。”
“告诉我他去哪儿了。”珊娜猛地放下手里的手机穿着毛绒拖鞋就冲了出去。
“珊娜？珊娜！”陆易吓了一跳，拎起门口珊娜的外套和她的鞋就往外追。
与此同时，在公司接到电话的蒋修杰叫了起来：“什么？柳意又跑出去了？！”蒋修杰气得脑子疼，他按着额头来回走了两圈，说道：“把人找回来……现在！”
宽阔的大桥上，柳意坐在栏杆上，吹着江风望着远处的江面上的船帆。他吐出一口气，说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里这么好看呢。”
老江站在车子旁边，忧虑地看着柳意。“柳先生，上面风多大啊，下来看吧。”
柳意之前挨了陆易狠狠的一拳，右脸还有点肿。他好几天没打理过自己了，整个形象很邋遢。
柳意对老江的话置若罔闻。
“我也花了十几年在表演上，毕业后也蹉跎了不少时间才拍上好片子。知道我能拍李江的片子的时候，我可真高兴啊。”柳意坐在那里晃了两下腿，“可高兴了。”
老江接不上话。
“我武打戏不成熟，找人替身打嘛，应该的，导演都这么说了，为什么我不同意？”柳意说，“他答应了星耀让我做主角，那肯定也得我也入得了他的眼啊。《破式》我也拍了，脸也露了，我跟刘志伟有什么区别？怎么就那么多人说我的不是呢？难道就因为他弱，没戏拍，别人发现了，就都站在他的那边了？”
“柳先生……很多网民是不知道他们看到的东西是真还是假的。”
“所以他们就能轻轻松松点个赞，评论一下，骂两句话，让我去死。”柳意面无表情地说。
老江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星耀将柳意包裹塑造成一个巨星，一路上他也没犯过什么致命的大错，星耀帮忙控制一下评论，就都过去了。柳意那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刻这么脆弱，当然更没有公司或个人非要跟星耀和柳意对着干，把他们掩盖平息的事情一再反转。
柳意说：“我受够了。”
他握紧了攥着栏杆的拳头。手背上青筋都起来了。他的眼眶和脖子都因为压抑激动而变得通红。
“他们那么想我去死，我就让他们看。”
第207章
老江听到柳意的话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叫道：“柳先生！”
而比他更快叫出声的却是一个女人：“wait（等等）！”珊娜拖着拖鞋冲向柳意，身后跟着拿着她的鞋子和外套的陆易。
柳意看到珊娜的一瞬间，胃里翻滚起来，几乎是生理性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恶。
珊娜没有靠他太近，说话前先重重地喘息了两口气，接着反胃起来，似乎要吐了。陆易连忙追上来扶住她的肩膀。珊娜最终也只是反胃了两下没有吐出来。
“hey……”珊娜说道，“你还有选择……”珊娜刚说出来，陆易就立刻帮她翻译。可她没能说完，腹部的反应让她脸色都发白了。
“选择？”柳意笑了一下，“我哪里来的选择。我没有路了。活着太累了。”
“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珊娜喘着气说，“听着，你有你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别人只是不理解你。我知道你被迫做了很多你自己一开始也不认同的事，可是你应该回头看看，哪怕你现在坐在那儿，你依旧有人在关心你。”
陆易很快翻译了珊娜的话。
柳意看向了神情紧张的老江。
“他们需要你！”珊娜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语言大喊道，“你可以怪罪任何人，但是你必须知道你有你独特的价值，你是独特的！你有很多依旧在支持你的影迷，你给他们带来的东西并不只是一部最初的电影能够涵盖的，你明白吗？你的人生带给了很多别人他们人生的意义！”
柳意吐出一口气，望向了天空。最初的那种激动的想要一了百了的心情渐渐降了下去。
他低下头看向老江，可视线随即向前延伸过去，看到了他非常熟悉的蒋修杰的车。蒋修杰停在了最近却依旧有几步距离的一个停车位上，跟他同时下来的还有几个星耀的“保安”。
柳意的神经猛地绷紧了。他捏紧拳头又松开，冷汗不断从毛孔里往外冒。随着蒋修杰越来越近，他紧抿的嘴唇忽然放开了。他在那段长时间的沉默后，突然说：“得了吧。没人需要我。他们只会说我自作自受。”
“而且——”柳意看向了替珊娜翻译却脸色冰冷的陆易，又移向了他们身后向他快步走来的蒋修杰等人。他的嘴唇苍白，目光直勾勾的，“就算我现在不死，总有一天也会生不如死。”
老江猛地一下子抓住了柳意的手腕。
“老江，活着真没意思。”柳意用非常大的力气，将老江的手指猛地掰开，身体向前一倾，翻越了安全围栏，猛地向下砸进了几十米下的江水里。
“不！”珊娜几乎瞬间向前扑了过去，陆易猛地将她搂住，接着看到她慢慢地滑了下来。
“珊娜？！珊娜！”
珊娜脸色发白，浑身冒着冷汗，用力按着自己的腹部，可她的目光还往桥外望着：“fuck！”
老江马上冲进了一旁的汽车里，向桥下开去，陆易一把抱起珊娜，对围过来的路人怒吼道：“报警叫救护车！”
半个小时后，陆易坐在医院里，扶着自己的额头用完全冷静下来的情绪回想了好一会儿整件事的发展过程。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背后全被汗水shi透了。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陆易拿出来一看，显示的是乔恩。
他接通了电话。
“hey，兄弟，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们给你带来了来自西班牙的礼物！”乔恩在那头心情很好。
陆易叹了一口气，说道：“抱歉，乔恩，你一回来就得听到糟糕的消息了。”
“怎么了？”乔恩在那头敏感地察觉到了陆易的情绪。
“柳意自杀了。”陆易说。
乔恩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在哪儿？”
“医院，”陆易用手撑着额头，“珊娜流产了。”
“你说什么？！”
陆易沉默着没有说话。
“等着我，现在就来。”乔恩的语气几乎是愤怒的，他很快挂了电话。
乔恩和刘志伟四十分钟后到了。他是在离开机场的同时给陆易打电话的，从机场来这里的路不短，可他们生生加快了速度，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达了医院。
乔恩找到陆易时，陆易正在珊娜的病房里坐着，神色很疲惫。看到乔恩和刘志伟，他将两人带出了病房。
“出了什么事？”刘志伟一回国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好心情一扫而空，他匆匆让朱玉丽他们自己打车回家，就赶来了这边。
“我们亲眼看到柳意自杀。”陆易疲惫地说，“珊娜试图将他拉回来……我们没有成功。”
乔恩一拳头打在了墙上。
“她跑得太急了……情绪起伏太大了。”陆易说，“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她出门。”
侧躺在病房里的珊娜睁着眼睛听着门口的说话声，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进了枕头里。她听到乔恩试图进来，立刻说道：“站在那儿，别进来。我不想你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她伸手抹掉了自己睫毛上的水珠，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的乔恩。可乔恩根本没有听她的，他径直走进来，跪在珊娜的面前，伸手抱住了她。
“我很抱歉……”
珊娜搂紧了乔恩，搂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没事，我很好。”
她抱着乔恩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成功了。”
“你说什么？”乔恩问道。
“我能感觉有一刻他放弃了自杀的想法，”珊娜眯起了眼睛，“但是紧跟着他再次受到了某种刺激。他的两次自杀的动力——不一样。”
乔恩慢慢拉开了他和珊娜的距离。
“那个时候他认识的人来了，”珊娜说，“我觉得那对他来说看上去是一种很强的威胁。我更倾向于将他的第二次自杀动力……定义为他杀。”
刘志伟几乎是立刻拿起了手机，搜出了一张图片，放在珊娜和陆易面前：“是这个人吗？”
“没错。”珊娜比陆易更快开口。
“是柳意的经纪人。”刘志伟说，“一定是星耀对他做了什么……”
“也有可能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珊娜咬住了自己的指甲。
乔恩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要去阻止他？！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吗？”
刘志伟搭不上话，只能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我知道，”珊娜吐出一口气，“可当你得知一个人要自杀的时候，你会选择坐在家里吗？”
“我会！”乔恩愤怒地说。
“可我不会！”珊娜瞪着乔恩说道。
乔恩正要反驳，突然有什么一瞬间闪过了他的脑海。珊娜的确阻止了她所知道的周围所有的想要“自杀”的人——包括乔恩。
“我做不到看着别人在非客观的冲动下做出任何结束生命的抉择，”珊娜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恩，“但是如果在第二次选择里你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乔恩一时陷入了沉默。
珊娜向后倒向床头，说道：“至少情况不是最坏，我没有失去所有的孩子。”
“……你说什么？”乔恩和刘志伟都愣了一下。
“陆易没有告诉你吗？我怀的是双胞胎。我失去了其中一个，还有一个还算安全。”珊娜说道。
即使这么说，她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面孔上没有一丝明亮的色彩。
警方封锁了现场。大规模的搜救行动在现场报警后不久就被组织起来，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来了。
新的消息和报道每时每刻都在往外发送，大桥上的监控画面由于距离太远不够清晰，只能看到有人从桥上跳了下去，看不清到底是谁。
可查出自杀者的身份不会太久。
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对于水性好的人来说都是九死一生，别说水性不好的柳意。
尽管没有人能够确凿地表明自杀者是柳意，可网络上关于这位“死者”可能是柳意的小道消息已经蔓延了开来，目前的社交媒体内容可谓一片灾难。
蒋修杰从桥上一头冷汗的回来之后，就坐在公司的一个角落里陷入了呆滞。他静音了手机，因此无论多么疯狂的电话和短信涌入手机，他都没有理会。
近距离看到一个人自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就算柳意没有死在他的眼前，可当柳意跳下去的那一瞬间，蒋修杰的心跳都停了。柳意看他的最后那个眼神，带着深深的恐惧和解脱的快意。
柳意跳江之后，蒋修杰一时之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朱阳文让他带来的几个“保安”有条不紊地飞快离开去联系搜索工作，就像例行公事一样，行动快速麻利。
蒋修杰不知道柳意到底害怕什么……又或许他知道一点。
他带了柳意将近十年，接手柳意后，就像许愿和华骁互相成就了对方，柳意的成功也成就了蒋修杰。他在整个星耀的经纪人资历里都是最高的人之一。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认识了近十年的人会在他面前从几十米高的大桥上一跃而下。
他出发的时候还打算好了怎么教训柳意，怎么应付对方对于六月份的款项的问题，还有怎么隔离他跟老江——这些都是朱阳文需要他做的。
他没料到柳意就这么以这样一种最轻松也最困难的方式摆脱了一切。
蒋修杰浑身发冷，一个人在角落里坐了很久。一旁的手机亮了十几次，他都没有接，直到有人突然打开了他这个隔间的门。
“蒋哥？你怎么在这儿呢？！”拉开门的助理惊讶地叫道，“老板都快找你找疯了！”
蒋修杰捡起手机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双腿发软，背后都shi透了。
他在助理面前缓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冲对方点了点头。他发不出声音，因为一发声音，就会被对方察觉到自己嗓音的颤抖。
他镇定地走出了小小的隔间。
可当他走出隔间、穿过办公桌椅、走进电梯后，电梯没有上升，反而一路下降到了一楼。电梯的门一开，蒋修杰突然猛地冲出电梯，蹿过整个大堂，一头扎进了室外的热空气里。
他在街道上狂奔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第208章
事情过去了两天，媒体确认了落水的正是目前话题度正火的柳意，关于柳意的讨论再一次升级了。
两天了搜救工作还没有找到人，网络上各种各样的报道、各种各样的猜测沸沸扬扬，而星耀这一方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当时在现场看到柳意跳江的一幕的目击者几乎个个都被采访了个遍，他们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个消息——当时柳意跳江的现场，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在先前众人所吃的瓜里的那对外国夫妇。
这条消息再一次引爆了媒体和网民的关注点。
为什么那对“无辜”的夫妇会出现在柳意自杀的现场？为什么柳意会自杀？那对外国夫妇和柳意到底是什么关系！
各色各样的解释和猜测随即出现，三分之一的人在不敢置信，三分之一的人在痛哭流涕，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怒骂网络暴力。而随着事情的发展，所有人都开始疑惑柳意和那对夫妇的关系。
没有多久，那对夫妇的身份被曝光了。
陆易——乔恩·威廉姆斯的好友，手头拥有多家公司股权，也是现在威廉姆斯工作室的法人代表。
事情一牵涉到威廉姆斯工作室，一切仿佛都被串联了起来——刘志伟、威廉姆斯工作室、柳意、破式。
一切y谋论者开始欢欣鼓舞，为了证实自己理论的正确，将所有的细节都串联了起来——刘志伟为了扳倒柳意，设计了一整套令人叹为观止的巧妙c,ao作，在陆易的帮助下让柳意的黑料一步步升级，并借张成骞之前的成功营造出一个荒唐又让人逐渐相信的“事实”——他是当年《破式》的替身！而柳意在社会和对手的双重压力下最终走投无路选择了自杀。
其中刘志伟凭借公司的背景，串通好了当年的多个剧组成员，让柳意逼上了绝路。
不得不说整个流程太合理贴切又完美了。
所有人恍然大悟。
“我c,ao，刘志伟也太牛逼了吧……十年的老影星，说薅就薅。”
“强无敌……威廉姆斯工作室能做到这种地步也太牛逼了。”
“妈的，我想骂人。我还一直以为刘志伟真的是个盛世白莲小白菜！亏我还粉了他一段时间！”
“我终于见识到了娱乐圈的黑暗（手动拜拜），逼死一个人这么简单。”
“要让一个人死太容易了[拜拜]。”
“这种人怎么还不判死刑？？？这算是杀人了吧？？？”
“胡说八道！要实锤没实锤，我志伟哥到底招惹你什么了？他在西班牙拍了一个星期的广告神他妈逼死柳意！”
“我真的觉得是网络暴力的锅……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下去，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请他去死的。”
“哦，刘志伟找人逼死柳意，他反倒去西班牙快活了？甩锅技巧一流啊。”
“我草他妈，实名恶心刘志伟！凭什么柳意十年的辛苦给你作嫁衣裳？？？想红想疯了吧！”
“天哪……太心疼我柳哥了……暴哭！”
“一路走好，周郎。”
“我的周郎就这么死了……真的消失在人间了……”
“搜救队还在努力！大家不要放弃！”
“我他妈真的想举报刘志伟，那些警察不管管吗？吃干饭的吗？!之前就会误导群众，现在都开始装死了？？”
在这当头，有人信有人不信的时候，一段新的视频被披露了。同样的公园内的监控探头，只是视频没有截止到陆易冲出草坪，而是一直播放下去。在警察来之前，陆易还拎起地上情绪崩溃的柳意给了他狠狠的一拳！
“我c,ao！这就过分了吧！”
“妈的这种人还能当上ceo？？”
“这完全是柳意单方面被挨打啊！”
“我本来不太相信这件事跟刘志伟有关系的……现在……我真的恶心刘志伟和威廉姆斯工作室。崇洋媚外的叛国贼！”
“这他妈……没人管管？？”
“这人也太嚣张了吧？！”
“这个世界对我们柳哥到底有多大的恶意……”
“我现在很怀疑那个孕妇到底有没有真的怀孕。很可能这一切也都是刘志伟设计套路好的。”
“舆论真的太容易受引导了。”
“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刘志伟。”
“我现在真想知道刘志伟的电话，他妈实名辱骂他！”
“气死我了！！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等一下，但是之前在综艺里柳意确实作弊了吧？”
“那谁知道刘志伟有没有作弊呢！他人脉那么广，都能把柳意逼死，还不能做什么！”
“综艺都是为了效果录制的，综艺的导演一看就跟柳意不对付，是刘志伟那边的人，不然最后怎么光曝柳意的黑料没有刘志伟的？”
威廉姆斯工作室的外线陷入了瘫痪。这几天送来的威胁信堆满了邮箱，而许庭和刘志伟的手机也几乎被打爆了。
刘志伟没想到刚回国就迎头送来这么个大锤，一锤把他锤蒙了，可他第一个担心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的珊娜。
网络对她的描述不堪入目并充满恶意，他们将导致柳意自杀的直接原因推到了陆易和珊娜身上，可珊娜却曾为了挽救柳意的生命而失去了一个自己的孩子。
“别担心，”乔恩说，“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刘志伟看着自己的的手机，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她为了让球队获得胜利，能够穿一身几乎无法遮住任何东西的比基尼站在球场上。”
刘志伟看向了乔恩，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敢于做任何事——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世俗的眼光。”乔恩说。
夜已经深了，陆易被一个噩梦惊醒，伸手一摸身旁——珊娜不在。
陆易猛地坐了起来，只看到房间靠窗的角落里，珊娜抱着一条腿坐在一张高高的单人沙发上，望着外面的月色。
陆易从床上下来，走向了珊娜，跪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说道：“你还好吗？”
珊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嗨，听我说，babe，”陆易捧住了她的脸，“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现在更重要的是，你和我都安全而相爱。”
珊娜闭上眼睛，额头顶着陆易的额头。
“有很多人很容易受到蒙蔽和煽动，他们应当针对我而不是你。”陆易抱住了珊娜，“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受到伤害。”
珊娜感受了一会儿陆易的拥抱，说道：“谢谢。”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但是你知道，别人对我的偏见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只是觉得，有些现状必须被改变了。”
陆易有些茫然地看向了珊娜。珊娜脱离他的怀抱站起来，就像她和陆易在一起以前那样独立而自我。她拿起玄关的外套打开了房门。
陆易立刻冲了出来：“嘿！你要去哪儿？！”
“清理一下大脑。”珊娜说。
在柳意之死事件发酵后的第五日，柳意的尸体被搜救队在遥远的江水下游打捞了上来。
人从三倍身高处跳水已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死亡，别说从几十米高的大桥上。柳意被捞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原来那俊秀的五官，四肢面部泡得浮肿，就连新闻的图片都必须为他打上厚码才使得画面看上去不那么触目惊心。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
抱有一丝希望的粉丝们一瞬间全炸了开来，柳意死亡的确认席卷了整个网络媒体，那些惨不忍睹的带有马赛克的照片遍布全网。
他死后依旧被当做娱乐新闻上了热门头条。所有人猎奇、好奇、八卦地搜寻他的现场打捞照片，搜索他的尸体无码照。他自己选择了结束这一切，可他身后的最后一丝尊严也被打上了标签贴在各大网站上吸引眼球，被榨取得一无所有。
柳意的尸体捞起的当天，蒋修杰坐在家中的电脑面前，编写完了辞呈的最后一个字。他粘腻的手放在鼠标上，始终无法点下发送的按钮。
他在星耀工作了那么多年，所有的荣誉、成绩、机会成本，都会瞬间灰飞烟灭。可他现在更担心的却是另一些他完全预料不到的后果。
蒋修杰用纸巾擦了一把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他再度打开网络，病态地疯狂查看网上关于柳意的消息。
那些图片像是一种震慑，又像是一种恐惧的放大。
他在段时间内不可控制地不断刷新，一直到一条最新的完全不同的消息跳入了他的屏幕。
【事发当时：“那位女士是来阻止柳意自杀的。”现场另一位直接目击者口述事实经过。】
报道里的人是被打了马赛克的老江。蒋修杰认得出来。
他反复地看着这篇报道，几乎将每个字眼都抠了出来。然后他带着布满鼻尖的汗，返回到辞呈的界面，用发白的手指在持续犹豫了又二十分钟之后，闭上眼睛摁下了“发送”。
与此同时，珊娜将一箱足有她半个人身高的书重重地放在了陆易的——现在也是她的书桌上。
刚回到家的陆易看到的瞬间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
“中文教材。”珊娜拍了拍手掌，“三个月内我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赌每周两次遛狗时间。”
陆易的嘴变成了“o”形，他不假思索地说：“我赌你无法成功，赌任何你想要的。”
第209章
威廉姆斯工作室的对外部门已经陷入了超负荷，可与之相对的是，先前涨起的向刘志伟伸来的橄榄枝数量直线下降，甚至还有许多先前找刘志伟拍的片子，直接发了信息忙不迭地告诉他他们已经找到了人选，十分不好意思不再需要刘志伟了。
许多好事的媒体在此时发布报道称威廉姆斯公司刚鸣响开门炮就惨遭滑铁卢，刘志伟这根唯一的独苗是扶不起来了，而威廉姆斯公司的声誉也直接滑到了底端。
许庭本来已经替刘志伟看好了几个片子，现在都吹了。
刘志伟拍拍许庭的肩膀说：“没事许哥，现在手头还有事做就行。”
与许庭的忧虑相反的是，刘志伟虽然在目前的舆论风向中处于十分不利的位置，他本人却没有多担心这件事。换做以前，刘志伟得消沉上好一阵，可他现在却完全没有为自己担心的想法。就连被许庭关心的刘志伟自己都因此而懵了一下。
——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关注过他微博下的评论了，而看到许庭发给他的消息时，他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消息，没有一丝愤怒或者抑郁的情绪。
反倒是柳意死亡的消息给了他远比这些他的负面影响多得多的情绪冲击。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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