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鸮 作者:颜凉雨

    第25节

    四月的雨,总是格外多。

    吴笙翻身下床,去到走廊角落,拿手机拨通了徐望的号码。

    学校不让带手机,但同学总有千百种应对法。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吴笙再打。

    打到第三遍,电话终于被接起,没等他说话,那头已经抢先控诉:“有你这样的班长吗?大半夜不睡觉,s_ao扰同学!”

    控诉得情真意切,就是嗓子哑得厉害,还有一丝鼻音。

    吴笙不准备装傻:“声音怎么了?”

    “你试试睡得正香呢被吵醒。”电话那头说着,大大打了个哈欠,真事儿似的。

    吴笙眯起眼,问:“在哪儿呢?”

    听筒里顿了一下:“我爸这儿啊。”

    轰隆隆——

    电话两端,响起同一道雷。

    “我再问你一遍,”吴笙声音冷下来,“哪儿呢?”

    电话那头没动静了。

    “你要敢挂我电话,我现在就去找值班老师,说同学丢了,发动全校住宿生去找。”

    “用不用这么狠……”

    “对手太狡猾。”

    “你能不能不管我?”

    “能,你回来把宿舍换了,换一个不影响室友睡眠休息的好同学过来。”

    “我都不在怎么影响你?!”

    “下铺没人挡风,凉。”

    “……”

    五分钟后,吴笙穿好衣服,溜出宿舍,化作雨夜里的一道黑影,向教学楼潜行。

    如果在初三的时候,有人和他说——

    吴笙,你到高中之后会交到一个特别不靠谱的哥们儿,一天到晚被冲动的魔鬼附身,路见不平就想吼一吼,一片祥和里还想挑挑事儿,并且听不进去劝,你怼他一句,他必须回你一句,你扔他个纸团,他绝逼丢你一个笔帽,就这样,你还是特宝贝这个朋友,换谁都不行,就非得是他,一天看不见,心里都别扭。

    他会觉得这是诅咒,而且还诅咒得特别不走心,因为每一句都槽点满满,实在想不出实现可能。

    现在,他高三了。

    已经彻底认清了世界的本质——“绝对”是不存在的。

    他小学总搬家,没长久朋友,初中醉心于学习,没深交的朋友,高中当了班长,在同学眼中的意义,就是“移动习题库”,找他“讲题”的比找他“闲聊”的多得多,在宿舍里也是,嬉戏打闹,默认屏蔽他,偶尔撞着床了,还要为耽误他学习,不好意思一下。

    他虽然对幼稚打闹没什么向往,但他参与不参与是一回事,别人带不带他玩是另外一回事。

    徐望是晚一个月搬进来的,高一上学期的十月,吴笙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也下雨,下得极大,窗缝灌进水,流了一窗台,宿舍里谁都没在乎,就徐望,拿抹布擦半天,末了巡视全宿舍,目光定在了他脸上:“还有多余抹布吗?”

    吴笙当时正在听英语,摘下耳机问:“什么?”

    “还有多余抹布吗?”徐望又大声重复一遍,并进一步解释,“放窗台上吸水。不然一会儿又流一地。”

    吴笙茫然摇头。

    打扫卫生这件事,在他们宿舍,一直属于幽灵般的存在——徐望用的这块抹布,还是某同学没来得及扔的旧毛巾。

    徐望皱眉,一脸失望地叹息:“白长了一张热爱劳动的脸。”

    吴笙:“……”

    不止吴笙无语,其他室友也不乐意了:“我们长得差哪儿了!”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长得合格,室友们齐心协力,把窗台连同地面,收拾得亮亮堂堂,第二天还找宿管,报修了窗台漏雨的情况。

    当然,劳动大军里也有吴笙。

    这是徐望的初登场。

    再次“交心”,是后来的一个周末,宿舍里就剩他俩,他在上铺做题,徐望在下铺看闲书,气氛正温馨,徐望冷不丁一脚,踹上他床板:“你总这么做题,迟早有一天做傻了。”

    吴笙也是闲得慌,就放下笔,探出头问下铺同学:“你在和我说话?”

    徐望一下子坐起来,抓到证据似的:“你看,屋里就咱俩,你还问我这话,不是学傻了是什么,悬崖勒马啊班长!”

    “行,”吴笙难得听人劝,“我不学习了,该干点什么?”

    “什么都行啊,”徐望语重心长,“生活要丰富多彩。”

    吴笙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小学学的钢琴和奥数,初中学的围棋和滑冰,高中时间少,自学绘画发现没天分,现在改成计算机方向,课外阅读量是有些少,一周也就一到两本书。这么一看,我的生活的确挺苍白,关于丰富多彩,你能不能给些具体的建议?”

    徐望:“……我要和你绝交!”

    吴笙到现在都记得,徐望说这话时,瞪大的眼睛,还有气鼓鼓的表情,像个披着小老虎皮的喵星人,比最难的数学题都可爱。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哦,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三年七班。

    吴笙站在教室后门口,头发被雨打shi,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

    徐望歪头趴在课桌上,看见他,像是笑了下,可没有月光,一切都在y影里。

    “你没带伞?”他特别认真地问。

    吴笙磨磨牙,走进来,坐进他同桌:“再给你一次机会。”

    徐望直起身,一本正经:“这么大雨,你不带伞,我们怎么回宿舍?”

    吴笙看了他两秒,忽然伸手,拿起了徐望放在课桌上的手机。

    徐望莫名其妙:“你干嘛?”

    “给你妈打电话,”吴笙翻通讯录,“说你夜不归宿,在教室里瞎闹。”

    “你有病吧!”徐望疯了似的去抢手机,“我妈死了,死了——”

    沙哑的声音里,哭腔再藏不住。

    吴笙一把抱住他,牢牢的。

    徐望拼了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从来不知道,吴笙有这么大的力气。

    雨更大了,雷声和雨声混在一起,铺天盖地。

    徐望终于哭了出来,抱着吴笙,嚎啕大哭,像个被欺负狠了的孩子。

    “他俩离婚的时候……我妈和我说……是她把我从我爸那边抢过来的……”

    “其实我爸根本就不想要我……”

    “我高一的时候要住宿舍……她不让,我就和她闹……”

    “那时候她就已经病了,可她不告诉我,我还那么气她……”

    “我一点都不想在我爸那边住……可我也不敢回家……”

    “我总觉得我妈还在家里,等着训我考试没考好呢,我怕一回去,梦就醒了……”

    “吴笙,为什么坏人都活得好好的,好人就这么苦呢……”

    徐望把一切悲伤、后悔、愤怒,毫无保留地宣泄。

    吴笙不说话,只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安静陪着。

    雨愈下愈大,雷声也愈来愈响,不太像四月的雨了,恍惚,总让人以为是暴风雨的盛夏。

    徐望哭累了,嗓子也彻底哑了,奇异地,心里平静了许多。悲伤仍在,但不会疼得,一张嘴,就想哭。

    吴笙的整个校服上衣,都shi了,徐望也分不清,哪里是雨浇的,哪里是自己的成就。

    悄悄抬脸,吴笙也在低头看他。

    或者,徐望想,对方从始至终,都这样低头看着自己,安静,温柔,都不像吴笙了。

    夜很黑,没一丝月光,但徐望发誓,他在那目光里,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鬼迷,心窍。

    徐望轻轻凑上去。

    近一点,再近一点,他甚至已经看清了,吴笙眼底,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影子。

    忽然,那眼睛眨了一下,涌起的慌乱,侵蚀了所有。

    徐望没底了,再不管不顾,猛地亲了上去!

    吴笙却更快,几乎是本能地把人推开,情急之下,根本一点力气没留。

    “咣当——”

    徐望被直接推到了地上。

    后背撞斜桌椅,屁股摔在硬地,可他一点没觉得疼。前半分钟都是懵逼的,茫然呆愣,大脑一片空白。

    吴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心如擂鼓,要不是雨,恐怕就能听见“咚咚”声。

    他想说对不起,却说不出口,他想拉人起来,却不敢伸手。

    他怕徐望问为什么,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害怕被人提问!

    徐望渐渐缓过神,知道疼了。

    后背疼,屁股疼,眼睛疼,哪儿哪儿都疼得厉害,心里更要命,又疼又酸楚,憋闷得厉害。

    他试着深呼吸。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里,他成功了,就像千辛万苦爬上岸的人,总算求到了一口氧气。

    吴笙还傻愣着,这比温柔的吴笙还罕见。

    徐望好整以暇地看了他半天,“噗”地乐了,靠住桌子腿儿,懒洋洋地朝他伸手,天经地义似的:“别自个儿忏悔了,赶紧给我扶起来。”

    吴笙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赶忙起身。

    徐望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微凉,潮shi,都是汗。

    雨,下疯了。

    走在走廊里,看着雨打在玻璃上的水花,甚至会生出被水珠jian到的错觉。

    吴笙和徐望,一前一后,安静走着。

    从离开教室,两个人就再没说过话。

    长长的走廊,仿佛看不见尽头,时间一久,吴笙开始没底,总担心人已经不在身后了。

    脚步一顿,他毫无预警回头。

    徐望似乎吓了一跳,猛地看向窗外,坚定,执着,持之以恒,就像那哗哗淌雨的玻璃,能看出花儿来。

    吴笙呼吸一滞。

    即便只是侧脸,也看得清楚,徐望脸上挂着泪。

    先前嚎啕的眼泪,都在自己校服上呢,吴笙能确定,直到离开教室,徐望都没再哭。

    敛下眸子,吴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前行,可心里已经彻底乱了。

    哭得安静的徐望,比先前更让人心疼。

    但他不敢问,为什么。

    就像教室里,徐望半开玩笑说的“忏悔”。

    忏悔什么?

    一个语焉不详,一个不敢深究,似乎心照不宣,却又模棱两可。

    闪电在窗外划过,近得就像贴着玻璃,刹那间,将走廊映得恍如白昼。

    许是太近,雷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轰隆一声,震得人耳朵疼。

    吴笙在强光中眯了眼,好不容易等到雷声过去,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便回头道:“这么频繁打雷太危险,要不我们再等……”

    话没说完,便停住了。

    身后哪里还有徐望的影子。

    只剩空旷走廊,幽深,y冷,像能通到黑暗尽头。

    ……

    徐望发誓,他紧跟在吴笙身后的。

    可走着走着,周围就开始变得模糊,两边墙壁上挂着的名人画像,在电闪雷鸣里,开始变形,就像老电视信号不稳时的图像,闪得人眼花,头疼。

    他害怕起来。

    吴笙恰好在这时回头,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和他说……打雷?还是别的什么。

    他想问清楚,加上心里发慌,于是特别大声地喊:“我听不清——”

    吴笙像没听见一样。

    而且目光也和他对不上,就像……就像看不见他。

    又一道闪电而过,连吴笙的身影,都开始虚化了。

    徐望看过无数恐怖电影,都不及这一刻的万分之一。

    他拼命向吴笙身上扑过去,既然说的不行,看的不行,他就实实在在抱住!

    可最终,他只抱住了自己。

    雨停了。

    整个世界,重新清晰。

    却不再是徐望认得的那个世界。

    没有走廊,没有学校,没有吴笙。

    依然是夜,但晴空万里,月明星稀。

    他站在一座医院的大门前,茫然抬眼,“中心医院”四个大字,红得像血。

    第57章 随行

    幽蓝色的夜空下, 穿校服的少年,呆立在一片死寂的医院大门口。他脸上泪痕未干, 似乎上一秒还哭着, 可现在, 未知的恐惧,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心。

    哭得太累, ji,ng神恍惚,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跟在吴笙身后, 走着走着,体力不支,晕了,于是开始做梦?

    他试图给这惊悚异像, 一个合理解释, 却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也冷静不下来,去深入分析这些,他就想回学校, 想见到熟悉的一切。

    “吴笙……”他轻喊了一声,带着最后一丝期待。

    无人回应。

    陌生的夜空底下,只有这座医院, 他,和树影深处的窸窸窣窣。

    那窸窣声有些诡异, 不像鸟叫虫鸣,也不像风吹树叶,倒像某种小动物, 在y影深处窜。

    路的尽头,一辆汽车正缓缓开来。

    徐望听见声音,本能回头。

    月色下的马路,行驶中的汽车没开晃眼的车灯,反而让车身隐约可见。

    一辆五颜六色的出租车。

    徐望还从没见过这么花哨的出租车,像被人用各色颜料泼了个遍,艳红,明黄,碧蓝,翠绿,亮紫,斑斓色彩在车身上纵横交错,乍看乱花眼,看久了,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与活泼。

    唯一能确定它出租车身份的,是车顶灯上的“taxi”。

    一瞬的视觉冲击后,便是接踵而来的慌乱。

    躲起来?还是呼救?车上是好人?还是坏人?

    无数个念头,在徐望心中同时涌起,却又难以抉择。

    这一犹豫,车已到了医院门前。

    然而司机却完全没有刹车的意思!

    徐望浑身一激灵,连忙往旁边躲,结果动作太猛,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朝路边扑了过去。

    万幸,这一扑,倒让开了路。

    汽车徐徐而过,开进医院大门,就像根本没看见,曾有这么个挡路者。

    徐望狼狈爬起来,狂跳的心快蹦出胸膛。和死神擦肩的极度恐惧,反倒把先前置身陌生之地的恐惧,冲得不成形状。

    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车,进院之后,却停下了,停在了一块立板旁。

    车上下来三个男人,背着包,来到立板面前,像在研究什么。

    很快,其中一个男人低沉开口:“感染科楼。”

    另外两个人“嗯”了声,显然并无异议。

    像是听见他们已达成一致,出租车里飘出第四人声音,催促:“上车。”

    三人立刻转身,回归出租车。

    眼看他们要走,徐望急了,豁出去,怯怯地喊了声:“你好——”

    一人已经灵巧进了车后座,另外两人也在弯腰进车门,没人对他的呼唤有反应。

    徐望一怔,直接从树后面跑出来,朝对方喊了第二遍,更大声:“你好——”

    这回就是隔着几十米,也该听见了。

    然而还是没有。

    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他?

    突如其来的恐慌,让徐望手脚冰凉。

    他再管不了那么多,几个箭步冲到彩色出租车后面,用力一拍后备箱盖!

    “咣——”

    脆弱的后备箱盖,在重击下,发出巨大声响。

    徐望手都拍麻了。

    唯一还没上车的人,身形一顿,目光警惕起来。

    徐望大喜,立刻又“咣咣”拍了两下后备箱盖。

    可那人毫无反应,仍防备地四下环顾。

    徐望直接绕到车旁,用力一拍他的后背!

    手,拍了个空。

    确切地说,从对方身体里,穿过去了。

    徐望愣住,不可置信地又试了几次,自己的手真的就像幽灵一样,根本碰不到对方身体。

    可他明明拍得到车啊!

    徐望要疯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看见他,听见他,知道他的存在!

    忽然有风,从背后袭来。

    徐望条件反s,he地回头,一个满脸污血的“人”朝他冲过来!

    徐望吓傻了,别说反应,连尖叫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砰——”地一声,他和“血人”撞了个实实在在。

    失去平衡的他,穿过那唯一没上车的人的身体,扑倒在地,摔得生疼。

    然而“血人”没有一起扑下来,他撞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抬手“扑”“扑”两下,“血人”便从他身上滑了下去,瘫倒在地。

    徐望忽然明白过来,他刚刚的警惕不是因为自己拍车,而是因为听见了“血人”靠近的动静。

    “怎么了?”见杀掉“血人”的男人不上车,出租车里传来询问,“有问题?”

    男人盯着地上的“尸体”,喃喃自语:“丧尸扑过来的时候,好像撞着了什么东西……”

    丧尸两个字,让徐望心里一颤。

    车内人没听清:“什么?”

    “没事。”男人摇摇头,坐进车里。

    出租车重新发动,继续前行,逐渐消失在医院楼群的深处。

    徐望低头,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了“血人”。

    “死不瞑目”的尸体,满脸狰狞,大张的眼睛里,没有黑色眼瞳,只一片蒙着淡红的白。

    他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只在电视里见过的丧尸,成真了。

    猛地一阵反胃,他扶着立板弯下腰,干呕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很庆幸,午饭之后再没吃任何东西。

    陌生的地方,看不见、听不见他的人,幽灵般的自己,凶残的丧尸……被吴笙推开的时候,他以为这一天不可能更糟了。

    现在,他宁愿让吴笙再推自己一次。

    至少,他还能拉他起来。

    “嗷——”

    医院深处,不知哪栋楼,隐约传来凄厉嚎叫。

    不甚清晰的嘶哑嚎叫,却扯得人头皮发麻。

    同一时间,四周的窸窣声更响,没等徐望反应过来,无数黑影竟如平地冒出来般,鬼魅而出,潮水一样,向着嚎叫传来的方向狂奔!

    徐望躲闪不及,被好几个擦肩而过的丧尸撞得踉跄!

    但是撞归撞,那些丧尸连一眼都不多看他,仿佛撞的只是一堵透明墙,撞完继续跑就好了。

    持续不断的冲撞,让恐惧感变得麻木,淡薄,与之相对,诡异感却愈发浓重。

    随着尸群跑远,夜,重新安静下来。

    徐望抬头,第一次,认真看立板,那是医院的平面图,从门诊,到急诊,到专科楼和住院部,一目了然。

    感染科楼。

    徐望认真记住它的位置,转身,也朝医院深处,快步而去。

    丧尸属于这个诡异世界,但那四个人,无论从样貌还是说话,都与常人无异。

    跟上他们——徐望直觉,这是自己回家的唯一希望。

    ……

    感染科楼,一层。

    密密麻麻的丧尸,几乎挤满大半个走廊,他们一往无前地狂奔,就像被摘了蜂巢的蜂群,穷凶极恶地追逐着,罪魁祸首。

    “我都说了别动他——”

    “他扑过来了难道我还温柔接着吗——”

    “现在怎么办?!”

    “找地方躲啊——”

    徐望一进楼,看见的就是这壮观景象。

    没了出租车遮挡的四人,慌不择路地往前逃,愤怒的丧尸大军,在后面山呼海啸般地追。

    他正好站在走廊仅剩的、四分之一段空荡处,逃命的四人迎面而来,他毫不费劲混入其中,和他们一起跑。

    终于在即将穷途末路之际,四人寻到一处杂物间,仓皇躲入。

    徐望也同他们一起冲进去,生怕慢了,被关在门外——赶过来这一路上,他已经无数次验证过了,他不能穿墙,不能过门,不能飞天遁地,明确地说,除了眼前的四个人,可以任他随意穿过之外,这个诡异世界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实体,即便丧尸对他没有反应,他们之间还是会相撞,阻挡。

    “柜子快点——”

    他们想用杂物柜挡门,于是两个人抵门,两个人去推柜子。奈何柜子很重,两个人连推带搬,弄得柜子东倒西歪,里面的杂物噼里啪啦往下掉。

    徐望左闪右躲,还是让一个东西,不偏不倚,正砸在脑袋上。

    好在那东西不太重,砸完他,落到地上,卷轴骨碌碌向前滚,摊开全貌。

    一面锦旗。

    红绒底,明黄色的两列字——悬壶济世医苍生,妙手回春解疾疼。

    “火焰山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龙王庙。”

    “确定?”

    “发水了还能游,着火了怎么跑!”

    电光石火间,那四人似已做了什么决定。

    其中一个人抬起手臂,坚定点了下去。

    徐望想凑过去看看他手臂上有什么东西,刚动一步,就听见了水声。

    水?

    转眼间,那四人已悉数上了窗台,牢牢抓着窗把手,如临大敌。

    徐望心里一紧,连忙也跟着跳上去,和其中一个人抓住了同样的把手。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他和对方可以抓住同一个东西,却像重叠在两个不同空间。

    洪水冲开了杂物室大门,泡了他们十几秒,又慢慢退去,大约两分钟,彻底退了干净。

    四人跳下窗台,探头出去瞭望,末了一片惊讶。

    “都没了?”

    “别是这一层丧尸都怕水吧……”

    聊没两句,四人便敏捷而出,徐望连忙跟上,随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一个丧尸,来回走动,像护着中间楼梯似的。

    四人商量之后,其中一个,再次点了胳膊。

    这回徐望看清楚了,他胳膊上是一个猫头鹰的图案,点开之后还有选项,十分神奇。

    随着再次点击,一个竹蜻蜓飞入二楼走廊。推着车的女护士停下脚步,走近竹蜻蜓,歪头欣赏,四人趁机从她身后,上了三楼。

    三楼和一二楼一样,仍是许多间办公室,分布在走廊两侧,四人言语间,似要找什么防疫研究室。徐望听不懂,但越看,越觉得他们像在玩一个真人游戏,抵达指定地点,完成对应任务,还有道具可以使用。

    可他们的表情,又认真得可怕,仿佛这是一场生死战。

    最终,他们圈定了两间“可疑办公室”,两个都是厚厚铁门,门口都有红色按铃。

    “50概率。”

    “选对,我们交卷,选错,我们回家。”

    “抛硬币?”

    “别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三人不解地看向最后发言者,徐望也凑到他身边,就见他抬起胳膊,点掉文具盒里一个图标——≈lt[幻]灵魂画手≈gt

    顷刻间,四人面前出现一只三花小奶猫,目测也就两个月大,小脸白净,黑色和橘色均匀分布在额头,像两片小刘海,眼睛一个蓝,一个绿,美极了。

    徐望情不自禁想伸手摸摸它,刚碰到耳朵,小奶猫就敏捷转身,一溜烟,钻进了二选一的其中一个铁门。

    那铁门密不透风,根本没一丝缝隙,可三花小奶猫就这样穿过去了!

    不消一分钟,小三花返回,小爪子在地上啪啪拍了好几下,拍出一堆灰突突的爪印。

    四人聚到一起,研究得全神贯注,仿佛一个科研攻关小组。

    最后,还是那个使用者先放弃,闭上眼,再次冥想。

    灵魂画手小三花,立刻尾巴一晃,又钻进了另外一个铁门。

    这一次它回来的更快,顶多十几秒,而且连灵魂画作都没了,就歪头,一眨不眨地看四个人,小模样又美又萌。

    四人一喵对视半晌,使用者心领神会:“第一个办公室。”

    另外三人,不是很有底:“你确定看出来了?”

    “不用看它画了什么,就看它画了哪个。”使用者说,“第一间办公室里有东西,所以它可以画出看到的内部图,第二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可能第二间办公室就不存在,所以它才什么都没画。”

    三人恍然大悟。

    小三花似乎看出难题解决了,歪头轻轻蹭了下使用者的腿,撒娇讨奖励似的。

    可惜它太小了,动作又轻,使用者毫无察觉,已和伙伴一同起身,大步来到第一间办公室前,按下红色按钮。

    铁门应声而开。

    四人立刻进入,小三花耷拉下脑袋,乖巧跟上。

    徐望自然也跟了进去。

    这就是四人要找的防疫研究室,里面一位老医生,一位年轻的男医生,见他们到来,眼圈泛红。

    研究室里还有许多设备,摆放的位置,和小三花先前拍的那些爪印,倒十分吻合。

    四人拿出金属箱,交给老医生。

    听完双方对话,徐望才清楚,原来他们是在护送疫苗。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年轻男医生,忽然扑倒了距离最近的一个人。

    第25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子夜鸮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颜凉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颜凉雨并收藏子夜鸮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