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 作者:西境

    并没有自己那么在意,或者说,在意的方式完全不同,一个是出于警察的职责,一个是出于小说家的兴趣。

    于是他抬头看了看钟。

    谢宇会意:“那先到这吧。”

    丁隶起身送客:“有什么进展随时联系。”

    翌日,天辉大厦门前的小广场,一辆极不显眼的黑色轿车倒进停车位。

    接近九点,上班的人愈加多了,卫远扬隔着贴了单向膜的车窗盯着门口。为了不引起注意,谢宇没有发动车子,此时觉得有些闷,打开了头顶的天窗。

    “来了。”卫远扬说。

    谢宇远远看去,丁隶混在人群中进了大堂。

    “安全起见,他要是一个小时不出来,我就上去看看。”卫远扬打定主意。

    谢宇不置可否,继续盯着门口,仅仅过去十分钟旁边的人就坐不住了。

    “你去吧,我留在这。”谢宇看了看表,“十分钟之后打你电话,如果没人接我就报警。”

    卫远扬说声好立刻追上去,很快见到丁隶正站在归心静坊的前台,于是远远地咳了一声。

    丁隶若无其事地四下看看,假装接电话,向电梯厅走了过来。

    卫远扬望着窗外,压低声音:“怎么说。”

    丁隶在耳边捂着手机:“我说新房装修想找他们齐先生看看风水,接待打个了电话,就说他不在。”

    “那你什么打算?这么等下去?”

    丁隶还没回答,却听身后高跟鞋走近,一个女人不徐不疾地迎了过来。

    “这不是卫警官吗?有什么事?”钱助理一弯朱唇,明知故问。

    卫远扬刚要开口,却见丁隶笃定主意一个转身,径直走进归心静坊,门也不敲推开一间办公室,看进去,关上,迅速走向第二间。

    不出十秒,整个公司骚动起来。

    卫远扬正想着是该原地控场还是帮忙找人,前台的侧门砰地开了,几个保镖似的男人窜出来,二话没说就往里冲,却被钱助理一手拦住。

    “没关系,让他找。”她似乎成竹在胸,抱着胳膊乐道。

    丁隶推开最后一扇门,除了一张空桌子什么都没有。身后的走廊站满了围观者,看着他松开门把手,转身,慢慢走回去,走到钱助理面前,直视她,一字一顿:“你们把他关在哪了。”

    “他?”钱助理一笑,“不知道这位先生问的是谁呢?”

    “齐谐。”

    “呵呵,先生你真爱说笑,那是我们老总,我们怎么会关他?”

    “他现在在哪。”

    “齐先生出门办事了。”

    “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我帮你问一下。”她回手拿起前台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你等着,他说他已经在楼下了,这就上来。”

    卫远扬的手机响了,他退开两步。

    “怎么样。”谢宇问。

    “还没死。”卫远扬说。

    “那我十分钟再打过去,老规矩,没人接就报警。”

    “哟。”钱助理忽地抬头,“齐先生您来啦,有人找您呢。”

    丁隶回头。

    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挺着啤酒肚:“我就是这的老板,姓齐,你有何贵干?”

    丁隶一愣,笑了:“不好意思,找错人了。”

    ☆、单刀直入

    一小时之后,两只手机同时响起。

    一通电话来自医大附院,说三位病患联名举报丁隶收受贿赂,涉嫌数额较大,院方责令停职检查,一经查实,即刻吊销执业证书。

    另一通来自刑警大队,称某公司投诉卫远扬滥用职权,扰乱其正常运营,据查属实,记处分一次。

    嘟一声,两通电话同时挂断。

    丁隶处变不惊,关了手机放回口袋,卫远扬将手机一撂,骂了几句脏话。

    谢宇看着自己的手机,二者都没什么动静。

    “抱歉。”坐在车后座的丁隶捏了捏太阳穴,“是我欠考虑了。”

    “你道什么歉!”卫远扬一捶大腿,“这破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黑白通吃老少咸宜的!连警察局都能横插一杠!那么快就据查属实了?效率够特么高啊!我看干脆直接把我开除算了!老子权当放大假回家歇着去!”

    “开除不至于,她的意思不在赶尽杀绝,而是威胁。”谢宇说着,心中那个疑问又浮了上来。

    齐谐对于自己,究竟是敌是友。

    卫远扬也有同样的疑问,那答案在脑中迟迟盘桓,终于落地:“那助理有那种催眠的能力,连谭启功都能轻易除掉,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丁隶此时明白他的处境和自己一样,于是说出那个几乎笃定的猜测:“因为她要以我们的人身安全作为筹码,好让他加入归心静坊,老实为她们卖命。”

    “这下就清楚了。”谢宇看向卫远扬,“你和齐谐原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你自己不记得。”

    “那敢情好啊!”卫远扬一拍大腿,“老子直接跟她们死磕到底,不用想别的了!”

    谢宇泼他冷水:“那你就真的会被警局开除了,还有丁医生的执业执照。”

    “吊销也好,一直觉得医院太累,想换个工作。”丁隶没做半点迟疑,“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怎么找到他。”

    “这不是重点。”卫远扬不以为然,“我觉得找他挺容易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解决案子总得抛头露面吧,最大的问题是找到也没法把他弄出来,因为我们还在这当远程肉票呢,想想就窝火。”

    “远程?”丁隶重复了一句。

    “怎么。”谢宇问。

    “没有。”丁隶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打入一下敌人内部。”

    “什么办法!”卫远扬问。

    丁隶笑笑:“是个馊主意,你们就不要尝试了。”

    下午四时,卷土重来。

    28层,丁隶拧灭一根烟头扔进垃圾桶,提了提右肩的背包,一改七小时前的急躁,双手插兜站在助理办公室的门口。

    “这位先生,还有什么指教吗?”钱助理坐在桌子后面。

    丁隶放下背包,在她对面坐下,气定神闲。

    “早上那位老板不是我要找的齐先生,这点你我都明白。”他思路清晰,单刀直入,“请先别反驳,我是带着百分之百的诚意来和你说话,你也没有必要再绕圈子。目前的局面很清楚,你们把他软禁起来,以我的人身安全胁迫他为公司做事。但是挺凑巧的,早上医院出了一些小状况,从今天开始我被停职检查,想着没有事可做,不如送上门来,万一有什么情况也省去你们远程操作的麻烦。”

    钱助理眼睛一扬:“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确吗,陪他一起被软禁啊。”丁隶指着身后的背包,“我可是连行李都带来了。”

    钱助理挑了挑眉毛:“我们这儿可不是给人饭后散步的小公园,当心有来无回。”

    “既然来了自然没打算回去。”丁隶语气轻快,“不用考虑了,我不是来征求同意的。”

    “是吗?我要是不同意又怎样?”

    丁隶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手术刀。

    “你觉得我会怕这个?”她满不在乎。

    “当然不会。”丁隶摇头,“可如果死在这里的是我,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钱助理终于皱了一下眉头。

    丁隶微笑闪了闪刀片:“鱼死网破?还是愉快共识?”

    钱助理一言不发,这是某种博弈,赌的是他会不会当真对着自己的颈动脉划下去。她调动全部的直觉观察着对手,那人的笑意和口吻十分温和,眼睛里却有着某种笃定甚至疯狂,过激起来可能真会豁出性命。

    最终她站起身来:“把所有电子设备都交出来吧,软禁就该有个软禁的样子。”

    丁隶知道自己赢了第一局。

    被保镖羁押着,进电梯,下车库,坐上一辆黑色奔驰,他望着繁华的街景和自由一起倒退远去,未知的危险迎面而来。

    蓝景轩里,丁隶推开门。

    客厅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背影相对,身着素衣,负手握一把折扇。听闻门声,他回过头,掩盖住一刹那的惊讶,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睛。

    一双丁隶曾以为只需要对视一秒,就能解开全部疑惑的眼睛。

    “不欢迎吗。”丁隶耸肩。

    “欢迎你自投罗网么。”他走过来,泪痣衬着弯起的眼角。

    小桃送来晚饭,带上门出去了。

    丁隶看看满桌的珍馐,这才感到饿了:“阿静,难怪你一来就不想走,又是豪车又是豪宅,还有漂亮姑娘送饭上门,光一顿就这么一大桌。”

    齐谐递去碗筷:“所以你嫉妒了,要来抢夺资源?”

    “对。”丁隶点头。

    “那你这顿尽管吃吧,我会叫钱助理撤掉医院的举报,明天送你回去。”

    “想都别想,只要你一天被困在归心堂,我就陪你在这呆一天。”

    齐谐叹口气:“我现在有些后悔,如果那晚我不回斋子里,你一定还在好好地当你的医生。”

    “你那天回去到底是干嘛的。”

    “你不知道吗?”

    “模模糊糊。”

    “那就好。”

    “好什么好。”丁隶盯住他,“我不信你就是给我送药的顺便还洗了个衣服。”

    “为什么。”齐谐夹起一团饭。

    “那点小事不值得你冒风险回去。”

    “谁说是小事了,你每次一发烧就好不了,如果不尽早吃药压下去,谁知道要病多久。”

    丁隶感动得一时无话,又觉得不对:“以我对你人品的掌握,真是这样的话你才不会承认。”

    齐谐嗤笑:“你记得我多少事,就掌握我人品了。”

    “一件也不记得,但是我知道。”丁隶信誓旦旦,“就像你可以不记得一加一是谁教的,但永远知道它等于二。”

    “这倒有意思,我还没想过这一层。”齐谐停了筷子,“我那天回斋子里,是因为你把我衣柜里的东西翻出来了。”

    “我只拿了你一件衣服穿,不记得翻出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柜子里有种叫衣鱼的虫,总是蛀坏衣服,我不想直接打死它们,所以放了一只东西在里面。”

    “樟脑丸吗。”

    “是,这个‘樟脑丸’在你翻衣服的时候跑出去了,如果不及时把它抓起来,一见阳光就会晒死。”

    “是一种妖怪?”

    “若‘妖怪’是指妖异诡怪之事物,那就是。”

    “我为什么看不见它。”

    “你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怎可能看见。”

    “它叫什么?”

    “不想告诉你。”

    丁隶自己盛了碗汤,却看他半天不动筷子:“你不吃了?”

    “你管我。”齐谐斜他。

    “对了。”丁隶伸手,“把我的记忆还回来。”

    “我没有删掉你的记忆,它好好存在你脑子里,只是你没法读取罢了。”齐谐将筷子架在空碗上,“天底下每天都有怪事发生,人们却能活得如此正统,就因为他们会自动忽视那些无法理解的东西,或者把它扭曲成可理解的样子。而我写下的字有一种力量,能让那些被人们忽视的东西,作为一种客观存在被强行正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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