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池 作者:余酲
第2节
周封来了兴趣：“在哪里，下次我跟你一起去，万一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br> 叶钦想起收到的汇报内容，说那女人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不禁嗤笑自己亲爹品味清奇：“能出什么事儿。”/br> 周封盘问这么许久也没从他嘴里撬出话，觉得无趣，也把书打开立起来，躲在后面玩psv。/br> 晚自习第一节 课下，廖逸方捧了一沓a4纸进教室，请在教室里的同学帮忙装订。/br> 叶钦还没醒透，闭着眼一通乱按，廖逸方喊道：“叶同学，你把字给订上了！”/br> 眼睛艰难地睁开两条缝，叶钦瞅了瞅上头的字，一笔一划端正漂亮，倒是一手好字。再下手时便不由得仔细了些，边按订书机边翻回首页，念右下角的名字：“程……非……池？”/br> 第一个字就让他心中不悦。那个女人也姓程，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的姓氏，可是叶钦还是觉得膈应。/br> “对，就是我跟你说的程同学，以前是师大附中的，这学期刚转到隔壁班。”廖逸方科普道，“去年全国物理竞赛的一等奖就是他，我跟他在竞赛会场交换过姓名，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借笔记给我复印。”/br> 旁边有同学问：“这不是化学笔记吗？”/br> 廖逸方与有荣焉：“他化学成绩也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学霸。”/br> 叶钦偷偷撇嘴，又想到班长今天给他放的水，觉得不好拂了他面子，假笑捧场道：“班长的朋友都好厉害。”/br> 上课不睡觉，下课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周封后知后觉捕捉到敏感词，猛地抬头，瞪着眼睛问：“什么池？隔壁班那个学霸？”/br> 叶钦把笔记本扔给他，他看了名字，跳起来要去隔壁找人打架， 袖子道：“跑到老子的地盘笼络人心，胆子真他妈大！”/br> 廖逸方生怕周封惹事，拽着他不让走。前排的孙怡然循声而来，惊喜收获程同学的笔记本，扔下一句“班长我去帮你还”就美滋滋地要出教室，周封气急败坏，使大劲儿把廖逸方踹倒在地，转脸面对孙怡然时又变作一副狗熊样，为了夺下她手里的笔记本，“宝贝儿”、“姑奶奶”叫个不停。/br> 场面混乱不堪，叶钦看不下去，把捂着小腿的廖逸方扶起来，劈手拿过孙怡然背在身后的笔记本，举高不让他们抢，无奈道：“你们各回各位，我去还。”/br> 说是隔壁班，其实不仅不在同一层，还不在同一栋。从叶钦所在的理科二班过去，要经过一个男厕所，两截楼梯，再走过两栋楼之间十来米长的过道，方可抵达。/br> 理科一班是尖子生班，气氛跟其他班截然不同，门口没有人追逐吵闹，走近了都是静悄悄的，偶有沙沙的翻页声，衬得夏末的风声也变得静谧冷清。/br> 叶钦在过道的小卖部里买了根木奉木奉糖叼在嘴里，敲窗时教室里有几个同学抬头看，见是无关人等，又低头继续学习。/br> 叶钦把笔记本从窗缝里塞进去，含糊道：“还给你们班的程……程……”/br> 他对人名不敏感，尤其是不知道长相的。靠窗口的女生几乎没思考：“程非池？”/br> 叶钦点头：“对，麻烦传给他。”/br> 理科一班的气氛并未因为叶钦的到来发生变化，他们传物的方式都是悄无声息的，笔记本沿着距离最短的一条对角线，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往教室西南角传递。/br> 本子抵达终点时叶钦还没走，他有点好奇学霸的长相，毕竟好友周封在学习上已经落了下风，只能对比下颜值，看看他的胜算有多少。/br> 没成想这位程姓学霸居然在睡觉，脸朝里趴在桌上，只露一个黑黢黢的发顶。同桌拿到笔记本，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也只是随手接过来，把本子往桌肚里一塞，然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臂弯里继续睡。/br> 从轮廓上看与中午在正门超市看到的确是同一人，个子很高，长腿蜷在桌子下面憋屈地伸不直，身上穿的也是中午的那件短袖，胳膊露在外面，好像完全不怕冷。/br> 木奉木奉糖唆完都没等到他抬头。夜风吹得人四肢发凉，叶钦缩着脖子，兴致缺缺地散步回去，在楼梯上接到来自父亲的电话。/br> “在上晚自习？”叶锦祥开门见山地问。/br> 叶钦把口中的木奉木奉糖木奉子吐掉，准确落进面前的垃圾桶里，对着电话道：“嗯，课间p;gt; 叶锦祥似乎习惯了儿子的不着调，教训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改口说：“今天你妈过生日，下了课早点回去。”/br> “晚自习九点半下课，学校不让早退。”叶钦的话里带着点讥诮，像在嘲讽当爹的连儿子几时放学都不知道。/br>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叶锦祥再度开嗓时，不同于往日端着上位者的架子给人压迫，声音里居然有了一丝软化：“有时间多陪陪你妈。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就告诉爸爸，爸爸给你买。”/br> 因着这句话，叶钦的后槽牙一直咬到下晚自习，腮帮子都咬僵了。/br> 本想借题发挥，好好发泄一通，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一肚子火撒不出来，憋得他胃疼。/br> 回到家母亲罗秋绫还没睡，见儿子脸色发白，亲自去厨房给他温了一碗木瓜排骨汤。/br> 叶钦没胃口，蔫巴巴地用勺子在碗里搅和，罗秋绫晓得他嗜甜如命，劝他道：“你从小脾胃就不好，先喝点清淡的，要是病了，妈妈会心疼的。”/br> 这才是有效的关怀。叶钦不想让母亲担心，就着勺子喝了几口，喝完送母亲上楼休息，看见主卧里摆在显眼处的那两捧鲜花，忍了又忍，才没把那捧艳俗至极的玫瑰花拿出来扔掉。/br> 老头子百年如一日的无长进，讨好都摸不准方向，妈妈从来就不喜欢颜色鲜艳的花。/br> 躺在床上，叶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眼前挥之不去的尽是破败楼房的阳台上飘荡的衣服，还有父亲离家前说自己要出差一周的坦然模样。/br> 他有点后悔了，当时应该上楼去看看的，哪怕路人爷爷并不知道姓程的女人住在哪一间。/br> 他运气一向不错，能在楼道里遇到叶锦祥也说不定。/br> 可是遇到了又能说什么呢？骂他，揍他？/br> 万一让妈妈知道了怎么办？/br> 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放在床边的手机突然震动。/br> 叶钦拿起手机翻看，短信来自一个未存储的号码，里面短短一行字：【304，户主程欣，有一个儿子】/br>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还没等它落回原地，叶钦的手指就动了起来，飞快地打字：【姓名，年龄】/br> 对方回复很快，显然已经调查清楚，连叶钦没问的也一并回答了：【程非池，18岁，六中高二（1）班】/br> 作者有话说：/br> 这里的时间大概在2012年 程同学下章正式出场/br>第三章 /br> “看什么呢？”/br> 体育课上，周封抬手在叶钦眼前挥了挥，没唤回他的魂，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对面瞧。/br> 六中只有一个大c,ao场，经常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周封辨认半天，面目逐渐狰狞：“c,ao，一班，怪不得怡然刚才在教室里化妆，我还当为了跟我出去玩做准备呢。”/br> 叶钦心不在焉，慢悠悠道：“又不是跟你一个人出去，瞎激动什么。”/br> 周封受到打击，垮着脸闷了半晌，顺着跑道溜达一圈回来又好了，没心没肺地问叶钦：“晚上你来不来啊，大伙儿都在呢。”/br> 叶钦没再往那边看，脚尖在草坪上又踩又碾，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扔给周封：“你们玩儿吧。”/br> 下午课间，跑到后排玩的孙怡然看出叶钦ji,ng神不济，从包里拿了瓶酸奶给他：“待会儿你真不去啊？听说刘扬帆弄了两瓶好酒，等你亲自开封。”/br> 叶钦提不起劲，一手托脑袋，一手抠酸奶包装：“这可是在学校，你也不怕被老孙抓到。”/br> 孙怡然猛一个激灵，扭头四处张望，转回来嗔怪地拍了叶钦肩膀一下：“吓死我了。”/br> 他们几个从初中就玩在一起，见证了彼此从幼稚的小屁孩变成叛逆少年，性格南辕北辙、各自发展，谈不上多合拍，争吵矛盾也时常有，能玩到现在也算一场缘分。/br> 作为小团体中唯一的女孩，孙怡然颇得大家照顾，即便叶钦不喜与人近距离接触，面对她亲昵的动作也没显出讨厌或者不耐。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话说你那个学霸男朋友，追得怎么样了？”/br> 提到这个孙怡然就脸红，露出与他们相处时截然不同的怀春娇态：“哎呀什么男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br> “晚上把他也叫出来啊，大家互相认识一下。”/br> 叶钦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把程非池叫过来干什么？生怕大家不知道他们家那些破事？/br> 幸而孙怡然也没打算答应，娇羞道：“他晚上很忙的，没空参加这些浪费时间的聚会。”/br> 孙怡然跟他那个当化学老师的爹一样，说话直来直去，挖苦人也很拿手。星期五没有晚自习，周封坐上驾驶座预备大显身手，被孙怡然连打带踹地推下车：“没有驾照还敢往这儿坐，想带着我们跟你一起送命啊？”/br> 车子就停在学校拐弯口的绿化带边上，叶钦本打算把车交给他们就走，谁知廖逸方恰巧骑着自行车路过，听见他们的争论，当即便下车停稳，隔着人行道的围栏劝道：“周同学你还没成年，不可以开机动车。”/br> 周封看见他就烦：“这会儿不是在学校，你他妈少管闲事。”/br> 廖逸方不说话了，掏出手机拨号。周封叼着烟，吊儿郎当问他是不是又要报告老师，廖逸方按了拨通，掷地有声地说：“报警。”/br> 周封家里祖上三代从军，对他管教极严，因此周封在这帮人当中叛逆心最重，不过他是个怂的，迫于家里 y 威，平时小打小闹都畏首畏尾，违法犯罪要是让家里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br> 但凡遇到班长准没好事，周封火冒三丈，差点爬围栏过去揍人。最后实在没法，叶钦在孙怡然的央求下做了他们的司机，到了刘扬帆家的会所门口，又被几个朋友硬拖了进去，不情不愿地加入这场聚会。/br> 从前他挺喜欢跟他们一起闹，就像孙怡然说的，横竖都是浪费时间，开开心心玩一场，总好过一个人闷在家里。/br> 可今天不同，或者说这阵子都不太一样，他心里揣着事，整个人坐立不安，周封他们几个撺掇他开酒瓶，他也没什兴致，开瓶器往下随便一按，拔出来的时候洒了旁边的刘扬帆一身。/br> 刘扬帆浑不在意，当场便脱了衣服耍，只穿一件背心，脏了的衬衫团起来扔进垃圾桶。孙怡然问他干嘛不带回家洗洗继续穿，刘扬帆不屑道：“这是我小妈给买的，穿它是给我爸面子，面子脏了，还留着它干什么？”/br> 刘扬帆家里搞房地产，他们这一脉人丁兴旺，支系庞杂，外表看着和睦安宁，里头的腌臜事关起门来也只有自己知道。不过刘扬帆从不避讳，他们几个也就跟着听一耳朵。/br> 话题顺势跑偏。周封家里父慈子孝，对别人家的秘辛格外好奇，和孙怡然一块儿缠着刘扬帆问这问那，诸如“你的小后妈漂亮吗”“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不怕他来跟你抢家产吗”之类。/br> 平时叶钦能把这些当故事听，如今却做不到了。/br> 他想起妈妈罗秋绫，自打他记事起，妈妈就没离过家，做饭、浇花、安顿好家里的一切，每天都面带微笑在门口等待他们父子俩回来，温婉贤惠四个字仿佛为她量身定做。/br> 如若她是被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叶锦祥做出这种事或许在旁人眼里还稍稍站得住脚，可是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叶氏从前姓罗，罗家老爷子做中草药发家，膝下无子，把招进门的女婿当自己人，将毕生经验倾囊相授，到头来却没有享清福的命，四十来岁罹患癌症，不出两年便丢下女儿撒手人寰。这边尸体还没凉透，那边女婿就把公司改姓了叶。/br> 叶锦祥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得归功于他的老丈人，叶钦有时候都觉得丢人，甚至会为妈妈的温顺服从感到不平。/br> 大概只有叶锦祥本人志得意满，厚着脸皮忽略那些风言风语，不仅有闲情在外面养花养草，还弄出个比叶钦年纪还大的私生子。/br> 手上半空的啤酒瓶被捏成一团，周封听见动静转过来，以为叶钦被冷落了不高兴，笑嘻嘻地给他端了一杯红酒：“咱们阿钦的生日也在下个月吧？要不要哥们儿帮你c,ao办？到时候也叫扬帆贡献几瓶好酒……”/br> 叶钦没听下去，思维就像潮水，一旦发散就收不回来。他明面上是这帮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其实也不过18虚岁，身份证上的生日被叶锦祥提前一年，为的是让他提前上小学，省得整天在家调皮捣蛋，无事生非。/br> 这番良苦用心叶钦从前不懂，这会儿却是不想懂也被迫懂了——婚生子比私生子年纪小，传出去像什么话？/br> 波尔多酒杯拍在桌子上，杯脚咔嚓一声断裂。/br> 叶钦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他不懂酒，也不稀罕品酒，面对周封和孙怡然的大呼小叫，一点都不觉得心疼。/br> 晚上不到十点，先送有门禁的孙怡然回家，接着刘扬帆提议去赵跃家里打游戏，叶钦刚发了顿疯，心情暂且平静，手握方向盘，冷眼目视前方，车子在路上开得平稳顺当。/br> 刘扬帆和赵跃在国际高中念书，家都住在城东，经过玉林路附近，远远看见一家24小时便利店，后座的周封拍驾驶座椅背：“阿钦停一下，咱们买点吃的，通宵打游戏最容易饿了。”/br> 叶钦依言把车停在路边，三个醉鬼把车里弄得乌烟瘴气，他也下车跟他们一起进便利店，准备买点甜食换换心情，顺便呼吸新鲜空气。/br> 他所有的爽快干脆都是给别人看的，实际上暗自踌躇了整整一个星期，还心怀侥幸地想着，首都这么大，在他完全准备好之前，没道理让他随便碰上一个在小小的六中里都碰不到的人。/br> 然而在这天的午夜十一点，叶钦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和程非池正式打了个照面。/br> 先认出人的是周封，他抱着几瓶啤酒，探头问收银台方向：“请问哪里有购物篮？”/br> 还没等到收银员回答，他就“c,ao”了一声，回到货架后面，压低声音凶狠骂道：“冤家路窄。”/br> 叶钦在靠近收银台的货架前看糕饼甜食，便利店食品种类少，更没有他平时吃惯的国外品牌，挑挑拣拣半天，只拿了一包看上去还凑合的果酱软糖。/br> 周封平时就聒噪，他懒得理会，等到周封跑到他跟前来让他回头看，他才注意到收银员是何许人。/br> “正想收拾他，他就自个儿撞枪口上来了。”周封有些急躁，还有点兴奋，“这是上天的安排，可怨不得我。”/br> 几个人当中属赵跃心思最为活络，初中时就带着一帮中二少年在违反校纪校规的边缘来回试探，能全须全尾活到今天都是个奇迹。他听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周封的情敌，把孙怡然弄得五迷三道不说，还不承认是她的男朋友，于是本着哥们儿义气，当即眼珠一转，计从心起。/br> 叶钦没怎么细听他们所谓的“部署”，心里说着不在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隔着几个货架的收银台那边集中。/br> 近距离看，程非池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头顶几乎碰到货架的最顶层，拿东西都不需要踮脚或者抬高胳膊的从容高度。除了身材，相貌也不像许多同龄人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年纪里长得五官模糊，既有大人的影子又脱不开小孩的稚气，程非池的脸部轮廓立体，眉骨和鼻梁制造出的y影深邃流畅，加上线条分明的薄唇，看着确实是会让孙怡然心动的类型。/br>/br>
第2节
恋耽美
第2节
周封来了兴趣：“在哪里，下次我跟你一起去，万一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br> 叶钦想起收到的汇报内容，说那女人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不禁嗤笑自己亲爹品味清奇：“能出什么事儿。”/br> 周封盘问这么许久也没从他嘴里撬出话，觉得无趣，也把书打开立起来，躲在后面玩psv。/br> 晚自习第一节 课下，廖逸方捧了一沓a4纸进教室，请在教室里的同学帮忙装订。/br> 叶钦还没醒透，闭着眼一通乱按，廖逸方喊道：“叶同学，你把字给订上了！”/br> 眼睛艰难地睁开两条缝，叶钦瞅了瞅上头的字，一笔一划端正漂亮，倒是一手好字。再下手时便不由得仔细了些，边按订书机边翻回首页，念右下角的名字：“程……非……池？”/br> 第一个字就让他心中不悦。那个女人也姓程，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的姓氏，可是叶钦还是觉得膈应。/br> “对，就是我跟你说的程同学，以前是师大附中的，这学期刚转到隔壁班。”廖逸方科普道，“去年全国物理竞赛的一等奖就是他，我跟他在竞赛会场交换过姓名，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借笔记给我复印。”/br> 旁边有同学问：“这不是化学笔记吗？”/br> 廖逸方与有荣焉：“他化学成绩也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学霸。”/br> 叶钦偷偷撇嘴，又想到班长今天给他放的水，觉得不好拂了他面子，假笑捧场道：“班长的朋友都好厉害。”/br> 上课不睡觉，下课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周封后知后觉捕捉到敏感词，猛地抬头，瞪着眼睛问：“什么池？隔壁班那个学霸？”/br> 叶钦把笔记本扔给他，他看了名字，跳起来要去隔壁找人打架， 袖子道：“跑到老子的地盘笼络人心，胆子真他妈大！”/br> 廖逸方生怕周封惹事，拽着他不让走。前排的孙怡然循声而来，惊喜收获程同学的笔记本，扔下一句“班长我去帮你还”就美滋滋地要出教室，周封气急败坏，使大劲儿把廖逸方踹倒在地，转脸面对孙怡然时又变作一副狗熊样，为了夺下她手里的笔记本，“宝贝儿”、“姑奶奶”叫个不停。/br> 场面混乱不堪，叶钦看不下去，把捂着小腿的廖逸方扶起来，劈手拿过孙怡然背在身后的笔记本，举高不让他们抢，无奈道：“你们各回各位，我去还。”/br> 说是隔壁班，其实不仅不在同一层，还不在同一栋。从叶钦所在的理科二班过去，要经过一个男厕所，两截楼梯，再走过两栋楼之间十来米长的过道，方可抵达。/br> 理科一班是尖子生班，气氛跟其他班截然不同，门口没有人追逐吵闹，走近了都是静悄悄的，偶有沙沙的翻页声，衬得夏末的风声也变得静谧冷清。/br> 叶钦在过道的小卖部里买了根木奉木奉糖叼在嘴里，敲窗时教室里有几个同学抬头看，见是无关人等，又低头继续学习。/br> 叶钦把笔记本从窗缝里塞进去，含糊道：“还给你们班的程……程……”/br> 他对人名不敏感，尤其是不知道长相的。靠窗口的女生几乎没思考：“程非池？”/br> 叶钦点头：“对，麻烦传给他。”/br> 理科一班的气氛并未因为叶钦的到来发生变化，他们传物的方式都是悄无声息的，笔记本沿着距离最短的一条对角线，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往教室西南角传递。/br> 本子抵达终点时叶钦还没走，他有点好奇学霸的长相，毕竟好友周封在学习上已经落了下风，只能对比下颜值，看看他的胜算有多少。/br> 没成想这位程姓学霸居然在睡觉，脸朝里趴在桌上，只露一个黑黢黢的发顶。同桌拿到笔记本，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也只是随手接过来，把本子往桌肚里一塞，然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臂弯里继续睡。/br> 从轮廓上看与中午在正门超市看到的确是同一人，个子很高，长腿蜷在桌子下面憋屈地伸不直，身上穿的也是中午的那件短袖，胳膊露在外面，好像完全不怕冷。/br> 木奉木奉糖唆完都没等到他抬头。夜风吹得人四肢发凉，叶钦缩着脖子，兴致缺缺地散步回去，在楼梯上接到来自父亲的电话。/br> “在上晚自习？”叶锦祥开门见山地问。/br> 叶钦把口中的木奉木奉糖木奉子吐掉，准确落进面前的垃圾桶里，对着电话道：“嗯，课间p;gt; 叶锦祥似乎习惯了儿子的不着调，教训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改口说：“今天你妈过生日，下了课早点回去。”/br> “晚自习九点半下课，学校不让早退。”叶钦的话里带着点讥诮，像在嘲讽当爹的连儿子几时放学都不知道。/br>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叶锦祥再度开嗓时，不同于往日端着上位者的架子给人压迫，声音里居然有了一丝软化：“有时间多陪陪你妈。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就告诉爸爸，爸爸给你买。”/br> 因着这句话，叶钦的后槽牙一直咬到下晚自习，腮帮子都咬僵了。/br> 本想借题发挥，好好发泄一通，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一肚子火撒不出来，憋得他胃疼。/br> 回到家母亲罗秋绫还没睡，见儿子脸色发白，亲自去厨房给他温了一碗木瓜排骨汤。/br> 叶钦没胃口，蔫巴巴地用勺子在碗里搅和，罗秋绫晓得他嗜甜如命，劝他道：“你从小脾胃就不好，先喝点清淡的，要是病了，妈妈会心疼的。”/br> 这才是有效的关怀。叶钦不想让母亲担心，就着勺子喝了几口，喝完送母亲上楼休息，看见主卧里摆在显眼处的那两捧鲜花，忍了又忍，才没把那捧艳俗至极的玫瑰花拿出来扔掉。/br> 老头子百年如一日的无长进，讨好都摸不准方向，妈妈从来就不喜欢颜色鲜艳的花。/br> 躺在床上，叶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眼前挥之不去的尽是破败楼房的阳台上飘荡的衣服，还有父亲离家前说自己要出差一周的坦然模样。/br> 他有点后悔了，当时应该上楼去看看的，哪怕路人爷爷并不知道姓程的女人住在哪一间。/br> 他运气一向不错，能在楼道里遇到叶锦祥也说不定。/br> 可是遇到了又能说什么呢？骂他，揍他？/br> 万一让妈妈知道了怎么办？/br> 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放在床边的手机突然震动。/br> 叶钦拿起手机翻看，短信来自一个未存储的号码，里面短短一行字：【304，户主程欣，有一个儿子】/br>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还没等它落回原地，叶钦的手指就动了起来，飞快地打字：【姓名，年龄】/br> 对方回复很快，显然已经调查清楚，连叶钦没问的也一并回答了：【程非池，18岁，六中高二（1）班】/br> 作者有话说：/br> 这里的时间大概在2012年 程同学下章正式出场/br>第三章 /br> “看什么呢？”/br> 体育课上，周封抬手在叶钦眼前挥了挥，没唤回他的魂，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对面瞧。/br> 六中只有一个大c,ao场，经常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周封辨认半天，面目逐渐狰狞：“c,ao，一班，怪不得怡然刚才在教室里化妆，我还当为了跟我出去玩做准备呢。”/br> 叶钦心不在焉，慢悠悠道：“又不是跟你一个人出去，瞎激动什么。”/br> 周封受到打击，垮着脸闷了半晌，顺着跑道溜达一圈回来又好了，没心没肺地问叶钦：“晚上你来不来啊，大伙儿都在呢。”/br> 叶钦没再往那边看，脚尖在草坪上又踩又碾，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扔给周封：“你们玩儿吧。”/br> 下午课间，跑到后排玩的孙怡然看出叶钦ji,ng神不济，从包里拿了瓶酸奶给他：“待会儿你真不去啊？听说刘扬帆弄了两瓶好酒，等你亲自开封。”/br> 叶钦提不起劲，一手托脑袋，一手抠酸奶包装：“这可是在学校，你也不怕被老孙抓到。”/br> 孙怡然猛一个激灵，扭头四处张望，转回来嗔怪地拍了叶钦肩膀一下：“吓死我了。”/br> 他们几个从初中就玩在一起，见证了彼此从幼稚的小屁孩变成叛逆少年，性格南辕北辙、各自发展，谈不上多合拍，争吵矛盾也时常有，能玩到现在也算一场缘分。/br> 作为小团体中唯一的女孩，孙怡然颇得大家照顾，即便叶钦不喜与人近距离接触，面对她亲昵的动作也没显出讨厌或者不耐。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话说你那个学霸男朋友，追得怎么样了？”/br> 提到这个孙怡然就脸红，露出与他们相处时截然不同的怀春娇态：“哎呀什么男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br> “晚上把他也叫出来啊，大家互相认识一下。”/br> 叶钦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把程非池叫过来干什么？生怕大家不知道他们家那些破事？/br> 幸而孙怡然也没打算答应，娇羞道：“他晚上很忙的，没空参加这些浪费时间的聚会。”/br> 孙怡然跟他那个当化学老师的爹一样，说话直来直去，挖苦人也很拿手。星期五没有晚自习，周封坐上驾驶座预备大显身手，被孙怡然连打带踹地推下车：“没有驾照还敢往这儿坐，想带着我们跟你一起送命啊？”/br> 车子就停在学校拐弯口的绿化带边上，叶钦本打算把车交给他们就走，谁知廖逸方恰巧骑着自行车路过，听见他们的争论，当即便下车停稳，隔着人行道的围栏劝道：“周同学你还没成年，不可以开机动车。”/br> 周封看见他就烦：“这会儿不是在学校，你他妈少管闲事。”/br> 廖逸方不说话了，掏出手机拨号。周封叼着烟，吊儿郎当问他是不是又要报告老师，廖逸方按了拨通，掷地有声地说：“报警。”/br> 周封家里祖上三代从军，对他管教极严，因此周封在这帮人当中叛逆心最重，不过他是个怂的，迫于家里 y 威，平时小打小闹都畏首畏尾，违法犯罪要是让家里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br> 但凡遇到班长准没好事，周封火冒三丈，差点爬围栏过去揍人。最后实在没法，叶钦在孙怡然的央求下做了他们的司机，到了刘扬帆家的会所门口，又被几个朋友硬拖了进去，不情不愿地加入这场聚会。/br> 从前他挺喜欢跟他们一起闹，就像孙怡然说的，横竖都是浪费时间，开开心心玩一场，总好过一个人闷在家里。/br> 可今天不同，或者说这阵子都不太一样，他心里揣着事，整个人坐立不安，周封他们几个撺掇他开酒瓶，他也没什兴致，开瓶器往下随便一按，拔出来的时候洒了旁边的刘扬帆一身。/br> 刘扬帆浑不在意，当场便脱了衣服耍，只穿一件背心，脏了的衬衫团起来扔进垃圾桶。孙怡然问他干嘛不带回家洗洗继续穿，刘扬帆不屑道：“这是我小妈给买的，穿它是给我爸面子，面子脏了，还留着它干什么？”/br> 刘扬帆家里搞房地产，他们这一脉人丁兴旺，支系庞杂，外表看着和睦安宁，里头的腌臜事关起门来也只有自己知道。不过刘扬帆从不避讳，他们几个也就跟着听一耳朵。/br> 话题顺势跑偏。周封家里父慈子孝，对别人家的秘辛格外好奇，和孙怡然一块儿缠着刘扬帆问这问那，诸如“你的小后妈漂亮吗”“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不怕他来跟你抢家产吗”之类。/br> 平时叶钦能把这些当故事听，如今却做不到了。/br> 他想起妈妈罗秋绫，自打他记事起，妈妈就没离过家，做饭、浇花、安顿好家里的一切，每天都面带微笑在门口等待他们父子俩回来，温婉贤惠四个字仿佛为她量身定做。/br> 如若她是被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叶锦祥做出这种事或许在旁人眼里还稍稍站得住脚，可是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叶氏从前姓罗，罗家老爷子做中草药发家，膝下无子，把招进门的女婿当自己人，将毕生经验倾囊相授，到头来却没有享清福的命，四十来岁罹患癌症，不出两年便丢下女儿撒手人寰。这边尸体还没凉透，那边女婿就把公司改姓了叶。/br> 叶锦祥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得归功于他的老丈人，叶钦有时候都觉得丢人，甚至会为妈妈的温顺服从感到不平。/br> 大概只有叶锦祥本人志得意满，厚着脸皮忽略那些风言风语，不仅有闲情在外面养花养草，还弄出个比叶钦年纪还大的私生子。/br> 手上半空的啤酒瓶被捏成一团，周封听见动静转过来，以为叶钦被冷落了不高兴，笑嘻嘻地给他端了一杯红酒：“咱们阿钦的生日也在下个月吧？要不要哥们儿帮你c,ao办？到时候也叫扬帆贡献几瓶好酒……”/br> 叶钦没听下去，思维就像潮水，一旦发散就收不回来。他明面上是这帮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其实也不过18虚岁，身份证上的生日被叶锦祥提前一年，为的是让他提前上小学，省得整天在家调皮捣蛋，无事生非。/br> 这番良苦用心叶钦从前不懂，这会儿却是不想懂也被迫懂了——婚生子比私生子年纪小，传出去像什么话？/br> 波尔多酒杯拍在桌子上，杯脚咔嚓一声断裂。/br> 叶钦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他不懂酒，也不稀罕品酒，面对周封和孙怡然的大呼小叫，一点都不觉得心疼。/br> 晚上不到十点，先送有门禁的孙怡然回家，接着刘扬帆提议去赵跃家里打游戏，叶钦刚发了顿疯，心情暂且平静，手握方向盘，冷眼目视前方，车子在路上开得平稳顺当。/br> 刘扬帆和赵跃在国际高中念书，家都住在城东，经过玉林路附近，远远看见一家24小时便利店，后座的周封拍驾驶座椅背：“阿钦停一下，咱们买点吃的，通宵打游戏最容易饿了。”/br> 叶钦依言把车停在路边，三个醉鬼把车里弄得乌烟瘴气，他也下车跟他们一起进便利店，准备买点甜食换换心情，顺便呼吸新鲜空气。/br> 他所有的爽快干脆都是给别人看的，实际上暗自踌躇了整整一个星期，还心怀侥幸地想着，首都这么大，在他完全准备好之前，没道理让他随便碰上一个在小小的六中里都碰不到的人。/br> 然而在这天的午夜十一点，叶钦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和程非池正式打了个照面。/br> 先认出人的是周封，他抱着几瓶啤酒，探头问收银台方向：“请问哪里有购物篮？”/br> 还没等到收银员回答，他就“c,ao”了一声，回到货架后面，压低声音凶狠骂道：“冤家路窄。”/br> 叶钦在靠近收银台的货架前看糕饼甜食，便利店食品种类少，更没有他平时吃惯的国外品牌，挑挑拣拣半天，只拿了一包看上去还凑合的果酱软糖。/br> 周封平时就聒噪，他懒得理会，等到周封跑到他跟前来让他回头看，他才注意到收银员是何许人。/br> “正想收拾他，他就自个儿撞枪口上来了。”周封有些急躁，还有点兴奋，“这是上天的安排，可怨不得我。”/br> 几个人当中属赵跃心思最为活络，初中时就带着一帮中二少年在违反校纪校规的边缘来回试探，能全须全尾活到今天都是个奇迹。他听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周封的情敌，把孙怡然弄得五迷三道不说，还不承认是她的男朋友，于是本着哥们儿义气，当即眼珠一转，计从心起。/br> 叶钦没怎么细听他们所谓的“部署”，心里说着不在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隔着几个货架的收银台那边集中。/br> 近距离看，程非池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头顶几乎碰到货架的最顶层，拿东西都不需要踮脚或者抬高胳膊的从容高度。除了身材，相貌也不像许多同龄人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年纪里长得五官模糊，既有大人的影子又脱不开小孩的稚气，程非池的脸部轮廓立体，眉骨和鼻梁制造出的y影深邃流畅，加上线条分明的薄唇，看着确实是会让孙怡然心动的类型。/br>/br>
第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