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池 作者:余酲
第32节
虽然杯水车薪，总归能贴补一点家用，不至于用别人的钱打自己的脸。/br> 刚到二楼住院部下电梯，碰到脚步匆匆的冯阿姨：“小池，快，你外公外婆来了。”/br> 还没到病房门口，程非池就听到里头的吵闹声。/br> 外公正到处找武器要揍叶锦祥：“当年我就提醒你别招惹我们家欣欣，好好的的孩子就被你们几个带坏了！”/br> 叶锦祥怕得要命，又不好意思走，做出防备状：“老师您冷静，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只是来看看欣……”/br> 外公怒骂道：“早干什么去了？当初她一意孤行的时候，你们没一个拦她，说不定还在边上煽风点火。现在可好，背上个外室的恶名，被人戳了二十年脊梁骨，身体也垮了，就为了生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到时候走在我们前头，还得我们俩老的给她送终！”/br> 程非池定住脚步，立在门口没迈进去。坐在床沿脸色苍白的程欣率先看到他，向他挥了下手，示意他先出去。/br> “当时我劝过她，她不听啊……”/br> 叶锦祥还在辩解，外婆拉着程非池到外面，走到听不见人声的地方才停下，斟酌再三，开口道：“你外公生起气来嘴巴就没把门，话有些难听了，你别往心里去。”/br> 程非池还没能从刚才的一番话里脱离出来，低低“嗯”了一声。/br> 外婆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劝服老伴一块儿来看看女儿，结果又弄成这样的局面。老爷子心里不知道多疼女儿、多想见外孙，可他保守传统了一辈子，把脸面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再加上这炮仗性格一点就炸，看到叶锦祥在这儿登时怒火中烧，任谁都劝不住。/br> 程欣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早习惯了父亲的嘴硬心软。可程非池还年轻，吃过苦的孩子最是敏感多疑，外婆怕他受到影响，同他讲了许多。/br> “别听你外公胡说八道，他就是心情不好，逮着人就撒火。你看里头那个叶叔叔，是我们俩都教过的学生，上大学之后追你妈追到家里来，你外公问你妈‘欣欣你喜欢这小伙子吗’，你妈也是实诚，直接说‘不喜欢’，结果这个小叶啊，被你外公追着打了几条街。”/br> 说这番话旨在活跃气氛，让程非池放宽心，谁知说着说着，外婆自己先感伤起来：“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又联系上了。当初哪怕跟了小叶，也比弄成现在这样好啊。”/br> 程非池并不这么认为。/br> 就算没有对比过，他也知道自己性格受母亲影响居多，程欣的执拗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她认定的事，哪怕周围所有的人都说这是错的，她也能顶住压力独自逆流前行，用沉默对抗一切。/br> 临走前，外婆悄悄在床头放了一沓钱，程欣发现后拿着钱追了出去，叶锦祥和冯阿姨紧随其后。/br> 程非池留在病房里收拾东西，隔壁床的老婆婆这些天跟他们母子俩混熟了，下床帮他一块儿收拾，嘴上闲话家常：“当父母长辈的呀，始终是疼自己的下一代的，其实嘴上骂得越凶，心里越难受，跟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是一个道理。”/br> 老婆婆为人通透，观察敏锐，程非池知道她说这话的目的跟外婆一样，以“口不择言”来淡化那句“来路不明”造成的伤害。/br> 可他本就没资格因此记恨外公。/br> 他就是来路不明，若不是有点利用价值，或许早该被丢弃了。/br> 把程欣送回家安顿好，赶到嘉园小区已经下午六点。/br> 程非池做了一个糖醋小排和腰果虾仁，趁锅底有油又炒了个笋片，天热吃这个最是清热降火。叶钦偏甜口，每道菜他都留意改掉之前爱放干辣椒的习惯，多放了几勺糖。/br> 做完看手机，还是没有未读消息，心想叶钦也许去哪里玩没留意看手机。/br> 他把菜用保鲜膜封好放在桌上，眼看天快要黑了，还是给叶钦打了个电话。/br> 第一遍没接，第二遍等到快忙音才接起来，慵懒的一声“喂”，似乎刚睡醒。/br> 周围有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程非池问了好几遍“你在哪里”，那头才听清楚，扯着嗓门说：“你猜啊。”/br> 有人在边上起哄：“钦哥家那位查岗了？快快快把他叫来一起玩。”/br> 看来是跟朋友在一起。程非池听得断断续续，以为信号有问题，走到阳台上：“要不要我过去接你？”/br> “来啊，快点来，就等你呢学霸！”电话里传来周封的声音，“还上次那个会所啊，到门口报我名直接上三楼。”/br> 程非池沉默片刻，说：“让叶钦听电话。”/br> 不知道是谁在哈哈哈地笑，说：“人家只听阿钦的话，你凑什么热闹。”/br> 接着????一串响声，叶钦凑到手机话筒跟前：“来呗，今天我朋友过生日。”/br> 程非池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只犹豫两秒，答应道：“好。”/br> 另一边，南国公馆的某个包厢里，刘扬帆晃着二郎腿，挑眉道：“这次说好让哥几个会会他，可别再心软了哦。”/br> 叶钦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脸色y沉：“谁心软谁跟你姓。”/br>第三十六章 /br> 一个小时后接到楼下通知，说人到了。/br> 赵跃拿了个广口杯，往里面咕嘟咕嘟倒了半杯酒，又开了瓶雪碧接着倒满，最后往杯里扔了几个冰块，冒着气泡的液体从杯口溢出，在茶几上洒了一滩白沫。/br> 刘扬帆喊服务生再开两瓶酒送进来。/br> 缩在角落里的廖逸方意识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程同学来了吗？”/br> 周封靠在沙发上，一条胳膊圈着他，斜着眼道：“是啊，开不开心？”/br> 廖逸方摇摇头，扭头看了叶钦一眼，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br> 程非池被服务生带进门的时候，受到了除叶钦以外所有人的“欢迎”。/br> “看看看看，我就说学霸会给面子来，你们还不信，是不信我的判断还是不信咱们钦哥的魅力啊？”周封把程非池往里屋带，一把将他推坐在歪着脑袋打瞌睡的叶钦身边，“钦哥醒一醒，人来了。”/br> 叶钦眼珠往右转，瞥了程非池一眼，连一声“哦”都懒得给，阖上眼睛继续睡。/br> 室内空调温度打得低，程非池看他只穿一件短袖，怕他着凉，碰了碰他的胳膊：“回去再睡。”/br> 这举动不知戳了一屋子少爷们的哪处笑点，刘扬帆嗤嗤地笑：“好不容易来一趟，别刚来就想着回去啊。”/br> 赵跃也嬉皮笑脸，捧着盛满酒的杯子晃到程非池跟前：“可不是嘛，哥几个跟这位程……程什么来着？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先干了这杯，咱们一笑泯恩仇。”/br> 程非池目光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扫过，随即礼貌地站了起来，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br> 白兰地混着碳酸饮料，酒ji,ng度被大大稀释，然而气泡的挥发还是冲得人喉咙火辣，食道仿佛要燃烧起来。程非池深吸几口气，将头晕作呕的感觉排遣几分，把手上的空杯子稳当当地放在茶几上。/br> 刘扬帆带头漫不经心地鼓掌：“学霸牛逼。不过好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得细细品才行，像你这么喝，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你们学霸肯定知道，暴……暴……”/br> 周封cha话：“暴殄天物？”/br> “欸，对。”刘扬帆过来人似的指点道，“以后不管到哪儿，可别像刚刚那样一口闷了。怎么说也是来过我们南国公馆的朋友，到时候别人当着面不敢讲，背地里肯定得议论我失职不上道。”/br> 待到众人都坐下，赵跃才起头让大家互相通个姓名。/br> 程非池报了自己的名字，刘扬帆若有所思道：“非池……是不是‘非池中之物’的意思啊？”/br> 程非池没做声，赵跃一拍大腿：“那肯定啊，这名字一听就跟咱们凡夫俗子不一样，跟那些什么成才啊成龙啊差不多，是被寄予厚望的。”/br> 乍耳听着像是恭维，实际上任谁都能察觉到满满的戏谑。/br> 就跟刚才喝酒借题发挥一样，傻子都听得出来话里话外都在嘲笑他没见过世面。/br> 廖逸方想不通刚才还好好的几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尖酸刻薄，用自己的方式给程非池解围道：“程同学各方面都很优秀，假以时日必成人中龙凤，配得上这个名字的。”/br> 一派正经的模样把大家都逗笑了，赵跃也接了杯酒递给他，问周封：“你这是哪儿找来的开心果，能不能借我带回去玩两天？”/br> 廖逸方肩膀一抖，紧张地往后缩。好在周封虽贪玩还不至于没谱没边，搂紧怀里的人说：“滚蛋，圆圆是我的，你们都别打他主意啊。”/br> 包厢里放着轻缓柔和的音乐，程非池从廖逸方那边接过毯子，给身边的叶钦盖上，把他搁在一旁的胳膊也塞进去。叶钦的睫毛细微颤抖，上眼睑因为过分用力浮现出起伏褶皱，还是没睁开眼睛。/br> 经过起初没事找事的一阵挑衅，几人面对程非池的淡定的态度都渐渐失了兴致，各自倒酒，开始随性地喝酒聊天。/br> “话说你们家圆圆本名就叫圆圆吗？男生叫这个怪别致的。”刘扬帆道。/br> 廖逸方刚要解释，就被周封抢了话：“圆圆也是你们叫的？换个称呼。”/br> 赵跃笑道：“那就叫阿圆吧，来了这儿就是自己人。”说着又把话锋转向程非池，“说起来程学霸可能不知道，咱们刘少爷家祖籍g省，刚认识的时候，叫谁的名都爱在前头加个‘阿’，头一回叫小阿钦，就得了个大耳刮子。”/br> “哈哈哈哈我记得这事。”周封道，“钦哥觉得自己名字听着娘，最讨厌被人加个‘小’或者叠字地叫，除了他妈。”/br> 程非池闻言偏头看扭着脖子装睡的叶钦，回想起他听到“叶小软”三个字羞得面颊通红、回头还要他继续这么喊的小模样，进包厢后就沉静无波的眼神中不自觉添了一抹笑意。/br> 坐了会儿，刘扬帆拿了牌撺掇程非池一块玩。/br> 程非池说不会，周封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教他，德州扑克规则简单，只讲一遍，他就将基本牌型记住了。/br> 筹码也是周封分给他的，横竖随便玩玩。谁知刘、赵二人挺上心，收了平时那股莽劲，出牌时犹豫再三，谨慎小心，当真想赢他的样子。/br> 即便这样，还是在后面几局中让渐渐吃透规则和技巧的程非池连赢几局。筹码越滚越多，想给他点颜色看看的二人脸色越发难看。反观第一次玩这个的程非池，始终如一的沉着冷静，让惯于从动作表情判断对手牌的强弱的刘扬帆赵跃等人摸不着头绪，因而心浮气躁，频繁出错。/br> 又是一局满盘皆输，赵跃摔了手上的牌，没好气道：“不玩了不玩了。”/br> 刘扬帆比他沉得住气：“欸多大点事，喝两杯消消火。”接着也把牌放下，皮笑r_ou_不笑地对程非池道，“咱们技不如人，甘拜下风。”/br> 程非池不懂牌桌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当这是玩游戏，赢的那几局也有侥幸成分，没料到会惹得他们不高兴。把手中的牌合拢放好，准备起身离席，刘扬帆阻止了他，接着冲一旁的荷官招手：“来，算一下程少爷赢了多少。”/br> 程非池楞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与真金白银挂钩，开局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他。/br> 幸而他是赢的那一方，刚要说不用结了，他不要这些钱，那边经验丰富的荷官就点完筹码的数量，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刚满五位数。/br> 刘扬帆捏着一块筹码，在桌上敲出哒哒的声响，转而冲周封扬了扬下巴：“我记得，开局前的筹码是你借给咱们程少爷的吧？”/br> 周封愣愣的：“是啊。”/br> 刘扬帆目光朝下，慢悠悠地把面前堆得整整齐齐的筹码推开，在桌上打乱，边攥着几个在掌心里揉弄边说：“牌桌有牌桌的规矩，这筹码既然是借的，那就理应还上。不巧的是我这儿没有现金，只有支票，还都是整数的，没有零头。这借来的筹码钱，还请程少爷先付一下，咱们好把这账算清。”/br> 即便程非池对于这几人的针对早有察觉，也没想到还留着这一招在这儿等着他。/br> 气氛一时凝固，周封有点看不下去，打圆场道：“算了吧，千把块钱的筹码，要来做什么。”/br> “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也说了，就千把块钱而已。”刘扬帆右肘支在桌面上，用意外的眼神打量程非池，“程少爷不会是拿不出来吧？还是怕拿出来了我赖账不给支票？”/br> 大部分人遇到这种状况都会乱了阵脚，或者为这不加掩饰的鄙夷恼羞成怒。程非池却处变不惊，直直回望着他，眼中既没有慌乱也没有窘迫。/br> 他抿了抿唇，开口道：“没带这么多钱，可以回家拿吗？”/br> 刚才还在发火的赵跃噗嗤一声笑了：“千把块钱叫多？你刚喝下去的那杯酒都不止这个数。”/br> 一旁围观的廖逸方也听不下去了。明摆着他们几个合起来整人，哪怕有点害怕，他也实在没法继续装傻，站起来磕巴着说：“要要要多少，我帮他出。”/br> 刘扬帆摆了摆手，继续面向程非池：“程少爷可能不知道，赌桌上的恩怨向来都是当场结清，没有改日再谈的道理，也没有原因你大概也能猜得到。”说完托着下巴思考状，“要不这样吧，听阿钦说你会做饭？咱们会所正缺一个做中餐的厨子，不如你屈就几天……”/br>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沙发边的一张椅子倒了。在沙发上躺了几个小时的叶钦踹完椅子翻身坐起，把身上的毛毯狠狠甩在地上，忍无可忍地道：“玩够了吧？还没玩够你们继续，我先走了。”/br> 晚十一点，嘉园小区。/br> 叶钦走在前面，程非池不远不近地跟着。电梯门打开，叶钦先进去，楼层也不按就拼命按关门键，程非池上来时被正在关闭的电梯门夹了个正着。/br> 到门口掏钥匙开门，后面的人还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似乎自己不起个头，他今天晚上就不打算开口说话了。/br> 叶钦心乱如麻，各种情绪交织纠缠在一起，能清晰感知到的就只有生气。最气的当属叶锦祥没脸没皮，一次又一次对不起罗秋绫，瞒着所有人在外面藏着一个家，还回来道貌岸然地装好丈夫、好爸爸。/br> 也气程非池跟个傻子一样被刘扬帆他们几个耍来耍去。/br> 不是脑子很聪明，样样都是第一吗？不是到哪里都受欢迎，被叶锦祥青眼有加吗？就站在那儿由着他们羞辱，一声也不吭？/br> 浑然忘了把人喊来的正是他自己。/br> 开门进屋，听见身后跟进来的脚步声，叶钦心中的怒火顿时飙到临界值，他转过身去，不由分说推了程非池一下：“跟着我干什么？”/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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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杯水车薪，总归能贴补一点家用，不至于用别人的钱打自己的脸。/br> 刚到二楼住院部下电梯，碰到脚步匆匆的冯阿姨：“小池，快，你外公外婆来了。”/br> 还没到病房门口，程非池就听到里头的吵闹声。/br> 外公正到处找武器要揍叶锦祥：“当年我就提醒你别招惹我们家欣欣，好好的的孩子就被你们几个带坏了！”/br> 叶锦祥怕得要命，又不好意思走，做出防备状：“老师您冷静，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只是来看看欣……”/br> 外公怒骂道：“早干什么去了？当初她一意孤行的时候，你们没一个拦她，说不定还在边上煽风点火。现在可好，背上个外室的恶名，被人戳了二十年脊梁骨，身体也垮了，就为了生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到时候走在我们前头，还得我们俩老的给她送终！”/br> 程非池定住脚步，立在门口没迈进去。坐在床沿脸色苍白的程欣率先看到他，向他挥了下手，示意他先出去。/br> “当时我劝过她，她不听啊……”/br> 叶锦祥还在辩解，外婆拉着程非池到外面，走到听不见人声的地方才停下，斟酌再三，开口道：“你外公生起气来嘴巴就没把门，话有些难听了，你别往心里去。”/br> 程非池还没能从刚才的一番话里脱离出来，低低“嗯”了一声。/br> 外婆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劝服老伴一块儿来看看女儿，结果又弄成这样的局面。老爷子心里不知道多疼女儿、多想见外孙，可他保守传统了一辈子，把脸面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再加上这炮仗性格一点就炸，看到叶锦祥在这儿登时怒火中烧，任谁都劝不住。/br> 程欣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早习惯了父亲的嘴硬心软。可程非池还年轻，吃过苦的孩子最是敏感多疑，外婆怕他受到影响，同他讲了许多。/br> “别听你外公胡说八道，他就是心情不好，逮着人就撒火。你看里头那个叶叔叔，是我们俩都教过的学生，上大学之后追你妈追到家里来，你外公问你妈‘欣欣你喜欢这小伙子吗’，你妈也是实诚，直接说‘不喜欢’，结果这个小叶啊，被你外公追着打了几条街。”/br> 说这番话旨在活跃气氛，让程非池放宽心，谁知说着说着，外婆自己先感伤起来：“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又联系上了。当初哪怕跟了小叶，也比弄成现在这样好啊。”/br> 程非池并不这么认为。/br> 就算没有对比过，他也知道自己性格受母亲影响居多，程欣的执拗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她认定的事，哪怕周围所有的人都说这是错的，她也能顶住压力独自逆流前行，用沉默对抗一切。/br> 临走前，外婆悄悄在床头放了一沓钱，程欣发现后拿着钱追了出去，叶锦祥和冯阿姨紧随其后。/br> 程非池留在病房里收拾东西，隔壁床的老婆婆这些天跟他们母子俩混熟了，下床帮他一块儿收拾，嘴上闲话家常：“当父母长辈的呀，始终是疼自己的下一代的，其实嘴上骂得越凶，心里越难受，跟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是一个道理。”/br> 老婆婆为人通透，观察敏锐，程非池知道她说这话的目的跟外婆一样，以“口不择言”来淡化那句“来路不明”造成的伤害。/br> 可他本就没资格因此记恨外公。/br> 他就是来路不明，若不是有点利用价值，或许早该被丢弃了。/br> 把程欣送回家安顿好，赶到嘉园小区已经下午六点。/br> 程非池做了一个糖醋小排和腰果虾仁，趁锅底有油又炒了个笋片，天热吃这个最是清热降火。叶钦偏甜口，每道菜他都留意改掉之前爱放干辣椒的习惯，多放了几勺糖。/br> 做完看手机，还是没有未读消息，心想叶钦也许去哪里玩没留意看手机。/br> 他把菜用保鲜膜封好放在桌上，眼看天快要黑了，还是给叶钦打了个电话。/br> 第一遍没接，第二遍等到快忙音才接起来，慵懒的一声“喂”，似乎刚睡醒。/br> 周围有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程非池问了好几遍“你在哪里”，那头才听清楚，扯着嗓门说：“你猜啊。”/br> 有人在边上起哄：“钦哥家那位查岗了？快快快把他叫来一起玩。”/br> 看来是跟朋友在一起。程非池听得断断续续，以为信号有问题，走到阳台上：“要不要我过去接你？”/br> “来啊，快点来，就等你呢学霸！”电话里传来周封的声音，“还上次那个会所啊，到门口报我名直接上三楼。”/br> 程非池沉默片刻，说：“让叶钦听电话。”/br> 不知道是谁在哈哈哈地笑，说：“人家只听阿钦的话，你凑什么热闹。”/br> 接着????一串响声，叶钦凑到手机话筒跟前：“来呗，今天我朋友过生日。”/br> 程非池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只犹豫两秒，答应道：“好。”/br> 另一边，南国公馆的某个包厢里，刘扬帆晃着二郎腿，挑眉道：“这次说好让哥几个会会他，可别再心软了哦。”/br> 叶钦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脸色y沉：“谁心软谁跟你姓。”/br>第三十六章 /br> 一个小时后接到楼下通知，说人到了。/br> 赵跃拿了个广口杯，往里面咕嘟咕嘟倒了半杯酒，又开了瓶雪碧接着倒满，最后往杯里扔了几个冰块，冒着气泡的液体从杯口溢出，在茶几上洒了一滩白沫。/br> 刘扬帆喊服务生再开两瓶酒送进来。/br> 缩在角落里的廖逸方意识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程同学来了吗？”/br> 周封靠在沙发上，一条胳膊圈着他，斜着眼道：“是啊，开不开心？”/br> 廖逸方摇摇头，扭头看了叶钦一眼，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br> 程非池被服务生带进门的时候，受到了除叶钦以外所有人的“欢迎”。/br> “看看看看，我就说学霸会给面子来，你们还不信，是不信我的判断还是不信咱们钦哥的魅力啊？”周封把程非池往里屋带，一把将他推坐在歪着脑袋打瞌睡的叶钦身边，“钦哥醒一醒，人来了。”/br> 叶钦眼珠往右转，瞥了程非池一眼，连一声“哦”都懒得给，阖上眼睛继续睡。/br> 室内空调温度打得低，程非池看他只穿一件短袖，怕他着凉，碰了碰他的胳膊：“回去再睡。”/br> 这举动不知戳了一屋子少爷们的哪处笑点，刘扬帆嗤嗤地笑：“好不容易来一趟，别刚来就想着回去啊。”/br> 赵跃也嬉皮笑脸，捧着盛满酒的杯子晃到程非池跟前：“可不是嘛，哥几个跟这位程……程什么来着？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先干了这杯，咱们一笑泯恩仇。”/br> 程非池目光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扫过，随即礼貌地站了起来，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br> 白兰地混着碳酸饮料，酒ji,ng度被大大稀释，然而气泡的挥发还是冲得人喉咙火辣，食道仿佛要燃烧起来。程非池深吸几口气，将头晕作呕的感觉排遣几分，把手上的空杯子稳当当地放在茶几上。/br> 刘扬帆带头漫不经心地鼓掌：“学霸牛逼。不过好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得细细品才行，像你这么喝，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你们学霸肯定知道，暴……暴……”/br> 周封cha话：“暴殄天物？”/br> “欸，对。”刘扬帆过来人似的指点道，“以后不管到哪儿，可别像刚刚那样一口闷了。怎么说也是来过我们南国公馆的朋友，到时候别人当着面不敢讲，背地里肯定得议论我失职不上道。”/br> 待到众人都坐下，赵跃才起头让大家互相通个姓名。/br> 程非池报了自己的名字，刘扬帆若有所思道：“非池……是不是‘非池中之物’的意思啊？”/br> 程非池没做声，赵跃一拍大腿：“那肯定啊，这名字一听就跟咱们凡夫俗子不一样，跟那些什么成才啊成龙啊差不多，是被寄予厚望的。”/br> 乍耳听着像是恭维，实际上任谁都能察觉到满满的戏谑。/br> 就跟刚才喝酒借题发挥一样，傻子都听得出来话里话外都在嘲笑他没见过世面。/br> 廖逸方想不通刚才还好好的几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尖酸刻薄，用自己的方式给程非池解围道：“程同学各方面都很优秀，假以时日必成人中龙凤，配得上这个名字的。”/br> 一派正经的模样把大家都逗笑了，赵跃也接了杯酒递给他，问周封：“你这是哪儿找来的开心果，能不能借我带回去玩两天？”/br> 廖逸方肩膀一抖，紧张地往后缩。好在周封虽贪玩还不至于没谱没边，搂紧怀里的人说：“滚蛋，圆圆是我的，你们都别打他主意啊。”/br> 包厢里放着轻缓柔和的音乐，程非池从廖逸方那边接过毯子，给身边的叶钦盖上，把他搁在一旁的胳膊也塞进去。叶钦的睫毛细微颤抖，上眼睑因为过分用力浮现出起伏褶皱，还是没睁开眼睛。/br> 经过起初没事找事的一阵挑衅，几人面对程非池的淡定的态度都渐渐失了兴致，各自倒酒，开始随性地喝酒聊天。/br> “话说你们家圆圆本名就叫圆圆吗？男生叫这个怪别致的。”刘扬帆道。/br> 廖逸方刚要解释，就被周封抢了话：“圆圆也是你们叫的？换个称呼。”/br> 赵跃笑道：“那就叫阿圆吧，来了这儿就是自己人。”说着又把话锋转向程非池，“说起来程学霸可能不知道，咱们刘少爷家祖籍g省，刚认识的时候，叫谁的名都爱在前头加个‘阿’，头一回叫小阿钦，就得了个大耳刮子。”/br> “哈哈哈哈我记得这事。”周封道，“钦哥觉得自己名字听着娘，最讨厌被人加个‘小’或者叠字地叫，除了他妈。”/br> 程非池闻言偏头看扭着脖子装睡的叶钦，回想起他听到“叶小软”三个字羞得面颊通红、回头还要他继续这么喊的小模样，进包厢后就沉静无波的眼神中不自觉添了一抹笑意。/br> 坐了会儿，刘扬帆拿了牌撺掇程非池一块玩。/br> 程非池说不会，周封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教他，德州扑克规则简单，只讲一遍，他就将基本牌型记住了。/br> 筹码也是周封分给他的，横竖随便玩玩。谁知刘、赵二人挺上心，收了平时那股莽劲，出牌时犹豫再三，谨慎小心，当真想赢他的样子。/br> 即便这样，还是在后面几局中让渐渐吃透规则和技巧的程非池连赢几局。筹码越滚越多，想给他点颜色看看的二人脸色越发难看。反观第一次玩这个的程非池，始终如一的沉着冷静，让惯于从动作表情判断对手牌的强弱的刘扬帆赵跃等人摸不着头绪，因而心浮气躁，频繁出错。/br> 又是一局满盘皆输，赵跃摔了手上的牌，没好气道：“不玩了不玩了。”/br> 刘扬帆比他沉得住气：“欸多大点事，喝两杯消消火。”接着也把牌放下，皮笑r_ou_不笑地对程非池道，“咱们技不如人，甘拜下风。”/br> 程非池不懂牌桌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当这是玩游戏，赢的那几局也有侥幸成分，没料到会惹得他们不高兴。把手中的牌合拢放好，准备起身离席，刘扬帆阻止了他，接着冲一旁的荷官招手：“来，算一下程少爷赢了多少。”/br> 程非池楞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与真金白银挂钩，开局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他。/br> 幸而他是赢的那一方，刚要说不用结了，他不要这些钱，那边经验丰富的荷官就点完筹码的数量，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刚满五位数。/br> 刘扬帆捏着一块筹码，在桌上敲出哒哒的声响，转而冲周封扬了扬下巴：“我记得，开局前的筹码是你借给咱们程少爷的吧？”/br> 周封愣愣的：“是啊。”/br> 刘扬帆目光朝下，慢悠悠地把面前堆得整整齐齐的筹码推开，在桌上打乱，边攥着几个在掌心里揉弄边说：“牌桌有牌桌的规矩，这筹码既然是借的，那就理应还上。不巧的是我这儿没有现金，只有支票，还都是整数的，没有零头。这借来的筹码钱，还请程少爷先付一下，咱们好把这账算清。”/br> 即便程非池对于这几人的针对早有察觉，也没想到还留着这一招在这儿等着他。/br> 气氛一时凝固，周封有点看不下去，打圆场道：“算了吧，千把块钱的筹码，要来做什么。”/br> “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也说了，就千把块钱而已。”刘扬帆右肘支在桌面上，用意外的眼神打量程非池，“程少爷不会是拿不出来吧？还是怕拿出来了我赖账不给支票？”/br> 大部分人遇到这种状况都会乱了阵脚，或者为这不加掩饰的鄙夷恼羞成怒。程非池却处变不惊，直直回望着他，眼中既没有慌乱也没有窘迫。/br> 他抿了抿唇，开口道：“没带这么多钱，可以回家拿吗？”/br> 刚才还在发火的赵跃噗嗤一声笑了：“千把块钱叫多？你刚喝下去的那杯酒都不止这个数。”/br> 一旁围观的廖逸方也听不下去了。明摆着他们几个合起来整人，哪怕有点害怕，他也实在没法继续装傻，站起来磕巴着说：“要要要多少，我帮他出。”/br> 刘扬帆摆了摆手，继续面向程非池：“程少爷可能不知道，赌桌上的恩怨向来都是当场结清，没有改日再谈的道理，也没有原因你大概也能猜得到。”说完托着下巴思考状，“要不这样吧，听阿钦说你会做饭？咱们会所正缺一个做中餐的厨子，不如你屈就几天……”/br>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沙发边的一张椅子倒了。在沙发上躺了几个小时的叶钦踹完椅子翻身坐起，把身上的毛毯狠狠甩在地上，忍无可忍地道：“玩够了吧？还没玩够你们继续，我先走了。”/br> 晚十一点，嘉园小区。/br> 叶钦走在前面，程非池不远不近地跟着。电梯门打开，叶钦先进去，楼层也不按就拼命按关门键，程非池上来时被正在关闭的电梯门夹了个正着。/br> 到门口掏钥匙开门，后面的人还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似乎自己不起个头，他今天晚上就不打算开口说话了。/br> 叶钦心乱如麻，各种情绪交织纠缠在一起，能清晰感知到的就只有生气。最气的当属叶锦祥没脸没皮，一次又一次对不起罗秋绫，瞒着所有人在外面藏着一个家，还回来道貌岸然地装好丈夫、好爸爸。/br> 也气程非池跟个傻子一样被刘扬帆他们几个耍来耍去。/br> 不是脑子很聪明，样样都是第一吗？不是到哪里都受欢迎，被叶锦祥青眼有加吗？就站在那儿由着他们羞辱，一声也不吭？/br> 浑然忘了把人喊来的正是他自己。/br> 开门进屋，听见身后跟进来的脚步声，叶钦心中的怒火顿时飙到临界值，他转过身去，不由分说推了程非池一下：“跟着我干什么？”/br>/br>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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