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太阳 作者:初禾

    ,“怎么不是人家要用小拳拳捶你胸口?”

    何辛洋听得清楚,却没往心里去。他一向不爱琢磨别人的私事,也没工夫了解转瞬即逝的网络流行语,听前座的两人贫嘴,只当刮过一阵聒噪的耳边风。

    车没多久就到了岁荣苑,他下车跟昭凡道谢,对方笑嘻嘻地挥手,中途打了个毫无形象的哈欠。

    奥迪掉了个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何辛洋刷卡进小区,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黑哥还在睡,屋里也无任何异常。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出神。

    夜里的遭遇太过惊心动魄,生平头一次被人用刀抵着脖子,头一次亲眼看到罪犯被当场击毙,头一次坐警车,头一次“录口供”,还稀里糊涂给别人当了小弟……

    安静下来一想,后怕就像潮水一般,由脚底呼啦啦地涌至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握着水杯的手指泛出苍白的骨节,手腕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快速喝掉大半杯水,顺手抓过沙发上的抱枕紧紧摁在怀里。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心跳稍微平缓下去。

    客厅开着一盏昏黄的灯,翻涌的情绪归于平静后,倦意又排山倒海地袭来,他眼皮打颤,身子歪了歪,头一挨上靠枕,就沉沉睡去。

    醒来时黑哥正窝在他怀里,不吵不闹,嘴角淌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他。

    已是中午,奶汪饿得都快蔫了,却似乎很懂得察言观色,不敢冲着他耳朵汪汪直叫,生怕因为太调皮而被丢出去。

    动物长记性,被抛弃过一次后,就会格外珍惜温暖的庇护所。

    人也差不多,好不容易有个关心自己的人,心底便会尤其在乎。

    何辛洋连忙坐起来,给黑哥喂狗粮喂牛奶,伺候周到了才从冰箱里拿出除夕夜里剩下的饭菜,准备热一热就吃。

    等待加热时,他靠在厨房门上划开手机的锁,没有来自程洲桓的新信息,也没有未接电话。

    无意识地撇下唇角,心中空荡荡的,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他有点矛盾,既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程洲桓昨晚的事,又怕对方担心。

    如果程洲桓刚好发信息或者打电话问他晚上睡没睡好,他可能就会顺道说起遇到马仔的事。然而程洲桓什么也没问,他没法主动发一条微信过去,说――程哥,我昨天有事回工人村,遇到窝藏在那里的毒贩马仔了。

    男人不能这么矫情,这么爱倾述,否则跟担惊受怕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

    过夜饭菜没了前一晚的新鲜,火锅底料煮过再煮显得更辣更咸,何辛洋不介意味道,但也没多少食欲,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看着剩下的菜觉得倒了可惜,于是放在一边凉着,准备晚上再吃一顿。

    打开化学辅导书时,他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信息,索性不再考虑向程洲桓“汇报”夜里的遭遇,拿过草稿纸,专心致志地扎入方程式里。

    程洲桓除夕夜忙得脚不沾地,不是陪着长辈嗑叨,就是被熊孩子围着转,半夜还得客串一回专职司机,送酩酊大醉的平辈各回各家。

    终于觅得一口喘气的机会时已经是凌晨4点多,就算再想念家里的小朋友,也没理由在那个点儿发去一条“洋洋,在干嘛呢”。

    暧昧过头。

    天亮后程大律师也不得安生,忙着走亲访友,忙着面带微笑听无聊的东家长李家短,扮演一年仅一次的“优质儿子”。

    直到晚上10点多,亲朋尽数散去,他才放飞自我地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划开锁屏。

    桌面是偷拍的何辛洋,侧面,正目光专注,奋笔疾书。

    那天在机场分别后,他就将桌面换成了何辛洋,回家母亲再次旁敲侧击问有没有对象,他笑着递上手机,直截了当地介绍道:“妈,他就是我对象。”

    那声线啊,温柔得一旁偷听的父亲不由得高声咳嗽。

    程母拿着手机端详片刻,眉头一蹙。程洲桓本以为她觉得何辛洋看着太小,人家却摇着头道:“这孩子还不是你对象吧?”

    “……”

    “一看就是偷拍。”

    “妈……”

    程洲桓面子绷不住,伸手想拿回手机,母亲捏着不放,又说:“不然这孩子干嘛不让你拍正脸?”

    程父附和道:“有道理。”

    程洲桓本想找出何辛洋裹在新被子里的正面照,又想起自己曾经就着那张照片自渎过,只好作罢,赔笑道:“这不正在追吗?”

    程母又盯着照片仔细瞅了瞅,“桌上的是数学题?”

    “嗯。高中数学。”

    “他……还是高中生?十六七岁?”

    “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程洲桓简单说了说何辛洋的情况,程母听完沉默了好一阵,捉住他的手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我不管你,也管不了你。但这孩子小,听你的意思是个单纯、上进的年轻人。你别一时头脑发热对人家好,新奇劲儿过了又扔一边不顾。你得想清楚,千万不能糟蹋人家。”

    “妈。”程洲桓声音低沉,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想清楚了。”

    何辛洋晚上被几道物理题折腾得头昏脑涨,实在解不出来,只好做上记号,打算假期结束后向程洲桓讨教讨教。

    缩在被子里跟着app背单词时,程洲桓的微信终于来了。他立即退出app,戳开对话框时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唇角正欢快地上扬。

    程洲桓问他初一是怎么过的,山城冷不冷,有没开空调,出去玩了吗。他一一回答,还拍了一张黑哥发过去。

    但程洲桓似乎并不关心黑哥。

    两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一阵,归结起来全是没营养的闲扯。末了程洲桓说初四就回来,何辛洋一怔,问:“程哥你不是初七晚上的飞机吗?”

    程洲桓说:“公司有事,改签到初四早上了。”

    归心似箭,却偏要推锅给公司。

    互道晚安后,何辛洋关掉床头灯,心头泛起道不明的欣喜,闭上双眼,睡得格外踏实。

    次日,他很早就起来做题,上午11点多时门铃却突兀地响起。

    程洲桓没说过会有什么人来,他自然不敢贸然开门。

    门铃又响了一阵,黑哥冲去门口又叫又跳,他试探着问了句“谁啊”,一个总觉得在哪里听过的男声回应道:“送快递。”

    他头皮一麻,往后退了两步。

    他自己就是快递小哥,明白这年头根本没有正经快递员会在不打电话的情况下直接将包裹送到收件人门口。

    而且春节前一周,山城的所有快递公司就放假了,哪会有快递小哥在大年初二还赶着送货?

    想起除夕夜的遭遇,他背脊上生出一层冷汗。

    莫非是毒贩寻仇来了?

    敲门声取代了门铃声,外面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开门开门,送完你家我们还得去别家,别耽误时间。”

    这次换了个人说话,何辛洋觉得这声音也有些熟悉。

    程洲桓前阵子用纸团将猫眼堵了起来,何辛洋轻手轻脚走至门口,犹豫几秒,小心翼翼地扯出裹着灰的纸团,凑近一看,竟是一个奇大无比的眼睛。

    心跳顿时加快。

    那杵在猫眼上往里偷窥的人又捶着门喊:“开门啊,我们送快递,又不查你家水表!”

    何辛洋终于想起这声音是谁了――昭凡。

    昭凡退到一边,猫眼里没了眨巴眨巴的眼睛。何辛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未来得及细想昭凡怎么跑来了,就下意识地又贴着猫眼看了看。

    只见昭凡和他那位朋友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身上穿着有些滑稽的韵达快递员工制服。

    何辛洋放在门把上的手一僵,脑子里有像萤火虫一般的幽光一闪而过。

    隐约记得当时在车上,昭凡的朋友说过一句话――

    “这孙子把他那小朋友哄家里住去了……让我当快递员送些吃的去。”

    昭凡说正好有几套韵达快递员的制服,到时穿着制服去。

    此时门外就站着两个“韵达快递员”。

    何辛洋手心出了汗,愣愣地盯着房门,耳边嗡嗡直响。黑哥好奇地围着他转,还调皮地咬他的拖鞋跟玩,他却像被定住一样浑然不觉,指尖还有些发麻。

    脑海里各种色彩呈螺旋状搅在一起,又被拉扯成一条无限长的线,程洲桓的身影模模糊糊,何辛洋咬了咬下嘴唇,似乎听见他温柔的声音。

    “洋洋来了?”

    每次来这里,程洲桓都会一边开门,一边对他说这句话。

    然后拿出又厚又软的拖鞋,接过他手上的什物,端出特别好喝的果汁。

    可如今他站在门里,看着门外的两人,心情却复杂得连自己都难以摸清。

    孙子,小朋友,快递员……

    将昭凡二人的对话放在现下的情形中,“孙子”自然指的程洲桓,昭凡朋友的发小儿指的也是程洲桓。

    而他,是那个“小朋友”。

    一股异样的情绪渗入跳动着的血液,辗转奔流之际,竟生出一股柔软而热切的温暖。

    心跳又快了几分,胸膛与脸颊似乎也灼热起来。他思维有些混乱,分明嗅到那句话中嚣张的暧昧,却不敢放任自己往深处想,只好将一腔算不上气的气撒在“小朋友”这无辜的名词上,还主观臆断地将“他那”改成“他的”,把“哄”改成“请”,最后顺便将“孙子”也改成名字,重新造句一番,原句顿时伤筋动骨,成了“程洲桓将他的朋友请家里住去了”。

    令人心痒的暧昧作鸟兽散。

    他稍稍心安,门外的昭凡却耐不下性子了,捶门道:“开门开门,警察叔叔来了!”

    他略一舒气,手腕一转,门刚刚拉开一条缝,黑哥就拼死挤了出去,像卫士一般警惕地嚎叫。

    昭凡眼前一亮,刚蹲下蹂躏奶汪,就听严啸发出一声尴尬又意外的:“你……”

    他抬起头,目光与何辛洋相触时,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顿时成了一对溜溜圆的二筒。

    “小,小弟?怎么是你?”

    何辛洋抱起虎视眈眈的黑哥,尴尬地笑了笑,拘谨地问:“你们是程哥的朋友?”

    严啸一听这声“程哥”,立时啥都明白了。

    当初他偷看程洲桓的手机,“洋洋”发来的短信前俩字儿就是“程哥”。

    他嘴角抽搐,眼皮也跳起来,心中感叹世界真小,面上却保持着一贯的平静,轻轻踢了踢昭凡的小腿,示意市局一哥赶快起来,又冲何辛洋正色道:“原来你是洲桓的朋友,太巧了。”

    昭凡跳起来,瞪眼咧嘴,眉头拧成麻花,英挺的鼻梁上皱出一排小褶子,张口想说话,一瞄严啸人模狗样的表情,立即住了嘴,往旁边挪去一步,安安静静地当围观群众。

    何辛洋拿出拖鞋,请二人进屋,关上门后说了句“随便坐,我去倒开水”,说完心口一热,责怪自己明明也是客,却在程哥的朋友面前端起了主人架子,显得不伦不类,像跳梁小丑。

    严啸将食物袋放在桌上,自我介绍一番,假装不知道程洲桓是条大尾巴狼,客气地寒暄。昭凡则蹲在狗房子边逗黑哥,嘴上对汪弹琴,耳朵却尖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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