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装的?你根本没失忆?

    什么?时槿之疑惑问道。

    呼

    傅柏秋暗暗吐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病人,不能对病人动粗。

    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这样了。看出她的窘迫,时槿之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低下头认错,对不起。

    她猜错了,若真是恋人,接个吻,对方怎么会如此大反应?

    失忆的确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在目前的世界里她只认识毛毛,且无法信任其他自称是家人的陌生人,尽管那些人外貌上多少与她有点相似之处。

    她不能惹毛毛生气,不能让毛毛难堪,这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傅柏秋见她低垂着脑袋,委屈失落的模样,突然产生了报复的kuai|感,良久,淡淡道:没有,只是太突然了。

    嗯。

    时槿之闷闷地应了声。

    傅柏秋目光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心知睡觉是绝不可能睡出鸡窝来的,大概有了猜测,许是刚醒过来时面对陌生的家人,害怕,焦虑,狂躁,把头发挠乱了。

    以前她便是这样,遇到过最不安的事情是毛毛生气了,如果不能马上把人哄好,她一着急就会弄乱自己的头发,然后又自己梳好。

    有梳子吗?她四处张望,边说着边起身往独立小厕所里走。

    高端私人医院的病房配置齐全,厕所洗手台上摆着一个木质托盘,里面有一次性洗漱用品,傅柏秋拿起梳子,用水冲了下,回到病床边坐下。

    过来,我给你梳一下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

    好。时槿之非常听话地靠过去。

    她头发长到腰间,发丝握在手里又细又软,茶色尾梢卷曲着温柔的弧度,发量和厚度恰到好处,着实让那些掉发严重的人嫉羡。

    傅柏秋先用手将碎发抚平理顺,而后梳子沿头顶轻轻梳下来,停在肩膀的位置,余下卷曲的部分再用手随意抓松。

    没有卷发梳,只能这样将就些,视觉上不那么乱了。

    时槿之感觉头皮痒痒的,不是想挠,而是一种舒服的颤|栗,整个脑袋都紧绷起来。

    笃笃笃。

    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时恒之探头进来:傅小姐,能出来一下吗?

    傅柏秋点头,放下梳子,正要起身,时槿之突然抓紧了她的手。她一愣,拍拍她手背,安慰:我很快就回来。

    五分钟。

    好。

    傅柏秋出去带上了门,一抬眼,对上时家人探究焦急的目光,不等他们问,她主动说:药吃了,还有一个注射针剂是什么时候打?

    谢谢你了。那个现在就可以,但是时恒之沉吟片刻道,傅小姐吃过饭了吗?

    说到吃饭,傅柏秋才想起自己从下班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肚子里空空如也,一提起,倒真觉得饿了。

    她摇了摇头。

    那正好,我请傅小姐吃饭吧,针可以等一会儿再打。时恒之背对着家人,给她使了个眼色。

    他有话想跟傅柏秋单独说。

    傅柏秋当即会意,点头道:我去和槿之说一声。

    好的。

    她重回病房,门虚掩着,时恒之转过身来,看着父亲和后妈,爸,你们带惜之先回去,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时清远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病房门,明早我们再过来。

    我留下吧,恒之一个人照应不过来何茹插了句嘴。

    不用。始终沉默的时榕之开口了,扫她一眼,看向时恒之,哥,你带傅小姐去吃饭,我在这里守着。

    时榕之是长女,兄妹六个里面排行第二,前两年她拿到了法学博士学位,目前在美国当律师,已经移民拿了绿卡,明年就要跟男朋友结婚。

    听到妹妹出事的消息,她丢下工作和爱人,第一时间飞了回来。

    她们亲兄妹三个,槿之是最优秀的,完全遗传了母亲的音乐天赋,她和哥哥从小就宝贝得不得了,谁料噩耗突如其来,毫无防备。

    何茹被她噎了一下,悻悻闭嘴。

    行了,回去吧。时老爷子牵着小女儿往电梯走,何茹默然跟上。

    等他们进了电梯,关上门,时恒之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要吃什么吗,我给你带上来。

    随便喝点粥吧。时榕之也叹气,眉心紧拧。

    那晚上我在这边,你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你也累了,那边还有案子要忙,到时候身体吃不消。

    你都守了两个晚上了,今晚我在这,你回去陪嫂子和晚晚。

    榕之

    就这么决定了。

    时榕之强势惯了,认真起来能有理有据怼得人讲不出话。

    话音刚落,傅柏秋拉门出来,看了兄妹俩一眼:走吧。

    .

    时恒之想请傅柏秋去外面酒店吃饭,她委婉拒绝,而后两人只得去了医院食堂。

    吃个便饭,不必太折腾。傅柏秋是这么想的,重点也不在吃饭,而是要说的话。

    食堂里环境十分整洁,自助餐的形式,人不多,很安静,进来只能听见轻微的餐具碰撞声。时恒之先结账,二人随意拿了点食物,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今天实在是麻烦傅小姐了,还有上一次,也非常感谢。

    举手之劳。

    傅柏秋喝了一口汤,通体舒畅,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只要我知道的。

    嗯,是想向你了解一点情况。

    她点头,示意他讲。

    上次我把槿之带回去,她情绪不是很好,我跟她聊了一下,她说和你住在一起一个月了,之前我只知道她回国后租房子,没想到是跟朋友住,我想知道她这一个月有没有表现出异常情况?

    偶尔会头疼,发呆,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傅柏秋如实说道。

    就这一个月?

    对。

    时恒之脸色有点难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着急,作为亲哥哥竟然对妹妹的病情一无所知,刚才差点就质问傅柏秋为什么没有告知家属,转念又克制住冲动,这毕竟不关外人的事。

    傅柏秋见他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问:槿之回去没有跟你说其他的什么吗?

    什么?

    事情突然变得棘手。

    傅柏秋垂下眼眸,暗暗无奈,看这样子就知道,时槿之对家人隐瞒了实情。

    她犹豫要不要说出对方服用过禁|药的事,但一切都只是从医生嘴里得知的,她完全不清楚时槿之这七年里经历了什么,服药服了多久,如果鲁莽说出来

    脑子里像缠了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其实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傅柏秋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汤,快速梳理着思路,我住的房子空了一层,挂在网上出租,很巧上个月被她看到,就住一起了,至于她在这之前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以前她就能看出来,时槿之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张口闭口不是哥哥就是姐姐,很少提父母。在她印象里,那座大庄园虽然风景别致,但是气氛冷冰冰的,而时清远又是个常年板着脸的严肃父亲,思想作风老一套,在他身边生活非常压抑。

    那会儿时槿之羽翼未丰,还需要倚靠家里,所以不敢表明自己的性取向。

    等到她有能力了,敢与父亲对抗了,她们却已经分手了。

    后面的事情,傅柏秋不得而知,今日面对时槿之的亲哥哥,她绝不能说出两人曾经的关系,更不能暴露时槿之的性取向。

    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没必要再拉一个麻烦。

    槿之这几年很少回家,每次回来也只是匆忙吃个饭,前年我跟她姐姐去伦敦看她,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时恒之说完吃了两口饭,好像没有力气嚼似的。

    傅柏秋敏感地捕捉到关键信息,重复问道:很少回家么?

    嗯。

    关于家事,时恒之并不想多说,只应了一声。

    傅柏秋捏着勺子的手倏然松开,勺柄与碗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重重地敲在她心上,有股难以言说的酸楚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很少回家,就意味着很少回国,有多少?一次,两次,一只手能数过来吧。

    当初是自己不声不响提了分手,虽然时槿之答应得干脆,回了她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但其实她每天都在抱有幻想,每天都在给对方找理由。

    因为不这么做,她会崩溃。

    她不愿相信两人六年的感情经不起一场天灾的考验,她幻想那人会回国来找她,而她故意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及住址,若真心想找,一定能找到。

    她竟然到今天还在幻想。

    只是失望积攒够了,心就冷了,剩下那么一点点不甘在蠢蠢欲动。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这些年的情况?傅柏秋重新捏起勺子,喂了自己一口汤,许是久了,微烫变成温热。

    时恒之摇头,面色惭愧。

    短暂的沉默,两人各自吃饭。

    医生是怎么说的?药物中毒,有确认是什么药吗?傅柏秋突然抬起头。

    说是一种很罕见的慢性精神类药物,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被列为禁|药,具体服用多久要问槿之,可是她都不记得了。所以他才迫切想知道妹妹在国外这几年究竟怎么了。

    我记得你当时跟槿之一起去了英国

    傅柏秋快速打断道:那时候她还很正常。近十年前的事情,遥远到模糊,是她最不愿回忆的过往。

    后来毕业我就回国了,没再跟她联系过。

    说完,傅柏秋眨了眨眼睛,低头吃饭。

    唉那只能等槿之自己想起来了。时恒之叹气,心知这话是安慰自己,能控制住毒素扩散便是万幸,哪里还能奢望妹妹恢复记忆,一切都是赌。

    .

    吃完饭,傅柏秋想着给病房里的人带点吃的,时恒之说妹妹这三天挂着葡萄糖,医生叮嘱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她斟酌考虑,打包了一份时槿之从前最喜欢的紫薯粥。

    回到病房前,门里面传来时槿之的尖叫。

    别碰我!

    哐当!是金属物品掉落的声音。

    傅柏秋心一紧,推门而入,就看到地上躺着托盘和注射器,时槿之满眼警惕地看着站在床边的护士和姐姐。

    怎么了?她快步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挤开姐姐。

    时槿之脸色发白,见她如见救星,抱着她委屈控诉道:毛毛,她们想给我打针。

    别怕,这也是药。视线触及她眸中深刻的恐惧,傅柏秋心揪了起来,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你乖乖打针,就有很大几率恢复记忆了,难道不想记起我是谁吗?

    她嗓音温柔如春水,淌过冰雪覆盖的溪流,暖进心窝子里,眼神充满了疼惜和诱宠,引人遐想。

    时榕之敏锐察觉到一丝怪异,说不出来的感觉。

    方才还极其不配合、打翻了东西的人,此刻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傅柏秋,眼中犹有情丝万缕,自然而然流露出痴意。

    她炽热的眸光,几乎让人以为她想起来了什么。

    曾经她们这样看着彼此。

    傅柏秋指尖颤了颤,胸口泛起酸意,移开视线,对那兄妹俩说:你们在外面等一下吧。

    两人应声出去,小护士蹲下身收拾满地狼藉,去换了新的注射器和药来。

    每天都要打针?时槿之问。

    傅柏秋将目光投向护士,后者拆了新注射器的塑封,摇头:一个月一针。

    原以为时槿之是害怕每天打针,毕竟高中那会儿她发烧吊针,也是实在扛不住了才去的,傅柏秋全程陪在她身边,才能缓解一点她的恐惧。

    谁料她小声嘟囔:一个月才能亲一次毛毛。

    离得近,傅柏秋听得一清二楚,眼角微微抽搐了下,忍住想敲她脑门的冲动,而后哭笑不得。

    这人,真是

    该让她说什么好。深情吗?当初答应分手那么利索,不带一点犹豫。薄情吗?一下子忘记了所有人,唯独只记得她。

    她有点害怕,如果每天都这样,自己早晚会再度陷入过往的泥淖里。

    她也愤懑,觉得不公,凭什么这人可以一忘了之,自己却要在煎熬中苦苦挣扎。

    毛毛。时槿之突然凑近,嘴唇轻轻擦|过她耳|廓,打完针再让我亲一下。

    好吗?

    傅柏秋轻咳一声,压低嗓音:只许亲脸。

    哦。

    针打在手臂上,像小时候注射疫苗一样,很快,但时槿之非常讨厌皮肤上沾着不明液体,总想用手去擦那黄不拉几的碘伏消毒液,又不能擦,难受得忘了亲亲这回事。

    傅柏秋这次不主动,替她按了会儿棉签,把带回来的粥提到她跟前,喝点粥。

    时槿之突然凑过来,飞快在她脸上亲了大大一口。

    啵唧!

    很响,很响。

    傅柏秋:

    你喂我吃。得逞的时槿之狡黠一笑,妖异的桃花眸里水光潋滟。

    被吻过的那块皮肤迅速烫起来,傅柏秋心猛然一颤,皱眉道:你是脑子坏了,又不是胳膊断了,自己吃。

    你喂不喂?

    不喂也行,再让我亲一下。时槿之往她耳里吹了口气,舌|尖扫过嘴角。

    傅柏秋浑身颤|栗,捏紧了拳头。

    她忍。

    然而,她低估了时槿之得寸进尺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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