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太多,按时吃药,积极配合治疗,会好起来的。

    怪傅柏秋这张脸,天生好脾气相,平时正常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而此刻薄唇向上掀腾着,一副亲切大姐姐的样子,叫人心生依赖。

    时槿之止住抽泣,对她笑了一下。

    嗯,我会配合的,医生说我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可以生活自理,今天就能出院了。

    今天?

    既然今天出院,那自己还跑这趟做什么?傅柏秋有点懵,下意识看了眼房门,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沙发上空无一人,病房里也只有姐姐在,其他家属呢?

    不把人接回家去?

    时槿之读懂了她变换不断的神情,自然也明白她的疑惑,想解释又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太鲁莽,纠结的功夫,全然没了昨天那理所当然的气势。

    她是真的很怕毛毛嫌弃她。

    医生上午说的。时槿之咬了下嘴唇,视死如归,可是我想见你,等你晚上来过了,明天再出院。

    你生气了?

    没有。傅柏秋连忙否认,无意识做了一个将她搂进怀里的动作,只是才揽住肩,脑子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就停在那里。

    她习惯了,哄人的时候要抱着,还要亲亲。

    现在算什么?

    时槿之倒是非常识趣,一刻也没犹豫,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规规矩矩坐好。

    傅柏秋手臂僵了僵,心底无端涌起惆怅,空落落的,遂转移话题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一起去吃吧。

    不用,我买,带上来我们一起吃。傅柏秋瞧着她脸上有了些血色,可精神状态仍不是很好的样子,不放心让她出门。

    时槿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略有些失落,垂下了眼皮,点头。

    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了。

    这很好。

    傅柏秋勾了下唇,拍拍她肩膀,起身出去。

    .

    时榕之坐在沙发上,面朝病房门,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双手飞快地敲着键盘,看起来像在办公。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撞个正着。

    我去给槿之买点吃的,她还没有吃饭。傅柏秋对她颔首,主动开口,语气中控制不住地有那么一丝责怪。

    仿佛在说这么晚了病人还饿着肚子,你当家属的由着她胡闹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她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

    时榕之微微一笑,放下电脑起身:我去吧,你陪槿之说说话,她等你一天了。

    傅柏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别有深意。

    语气也自然而然,似乎本来就该这个样子。再反观昨天的哥哥,那叫一个恭敬有礼。

    印象中她常听时槿之提起自己的姐姐,言语间抑制不住的骄傲自豪,但是去对方家里玩的时候却很少见到,因为年龄差的缘故,她们上高中的时候,姐姐已经在国外念大学了,反倒是哥哥,更年长些,学成归来后在本地打理着家族产业,常能见到。

    傅小姐?时榕之挑了下眉。

    傅柏秋回过神,再次撞进她深长的目光,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只得点头应道:好的。

    这一家子社会精英,她招架不住。

    傅小姐喜欢吃什么?还有口味偏好?时榕之轻易察觉到她的情绪,嘴角笑痕更深。

    傅柏秋客气道:清淡的素菜就好,麻烦了。

    .

    早餐和午餐都由家里大厨做好了让佣人送过来,时槿之吃着觉得味道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吃过。

    晚餐她坚持要等毛毛一起吃,便饿着肚子等到现在。

    这次她没有让毛毛喂,自己坐在圆桌一头,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着,吃得很慢。

    你是要数饭粒吗?

    冷不丁一声讥讽,时槿之怔愣,不解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傅柏秋放下筷子,用纸巾压了压嘴角,视线扫过她几乎没怎么动的晚餐,按照你这个速度,吃不到一半就凉了。

    时槿之低头看了一眼,抿嘴偷笑。

    她吃得越慢,毛毛陪她的时间就越长。等过了今晚,自己就没有理由再让毛毛来了。

    如果这一刻,时间能静止。

    医生说我不能吃太急,要慢慢嚼。时槿之一本正经地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傅柏秋挑眉:哦,慢到半勺饭嚼一分钟?

    显然这理由站不住脚,那点小心思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反倒有几分可爱。

    傅柏秋嘴唇微微向上一掀,觉出几分彻骨心酸,有股激烈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骨与肉撕扯着,闷闷地疼。

    我喂你。她夺走时槿之手里的勺子,像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说:不然凉了就不能吃了。

    时槿之还没反应过来,勺子已经碰到唇边,她脸颊蓦地发热,讷讷张嘴吃一口,这下嚼得快了些。

    她吃不下太多,吃了一半就饱了。

    傅柏秋又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起身去饮水机边倒了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回去好好休养,以后我就不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家里人帮忙。

    那你呢?她想问能不能找你。

    我,什么?

    时槿之抿了下唇,鼓起勇气问:我是说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夜,自然一夜未眠。

    家人告诉她,她叫时槿之,生于1988年4月16日,今年二十九岁,从小学钢琴,颇有音乐天赋,是一位享誉世界的钢琴家难怪她从醒来到现在,脑海里总跳过一些很熟悉的曲调,手指还能跟着打节拍。

    她父亲曾是军人,带过兵打过仗,现在经商。母亲是小提琴演奏家,极富盛名,但已经去世多年。

    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后妈,两个异母弟弟,一个异母妹妹,全家八口人,住在城南半山庄园里。

    她至今单身。

    手机里藏着很多秘密,很多关于毛毛的秘密,如果她没有看到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的话,断然不会对两人的关系生出怀疑。

    傅柏秋心头一震,没想到她依然执着于此,可这次没办法再踢皮球、敷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想听一句实话。时槿之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

    傅柏秋避开她目光,无形中感受到莫大的压迫,手腕挣扎不掉,便有些恼了,放手!

    你先告诉我。

    普通朋友罢了,真话还是假话很重要吗?傅柏秋声音高了几个度,终于挣脱她的手。

    若非看在这个女人失忆的份上,她绝不会如此耐心好脾气。

    一个薄情虚伪的骗子。

    时槿之淡然看着她过于激烈的反应,长睫颤了颤,而后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晚安。怒意翻腾上来了,傅柏秋一秒钟都不想多呆,怕自己会情绪失控,起身想走。

    时槿之喊住她:等等!

    脚步僵在原地,她看到时槿之抬起头,把手机举到了自己眼前。

    屏幕上的照片里,傅柏秋慵懒地靠着沙发,怀里抱了一只橘白相间的小奶猫,唇角轻弯,眉眼间笑意温和。

    背景是她家客厅。

    我相册里有很多你的照片,拍摄时间都是这个月。时槿之说着用指尖往左滑屏幕。

    穿睡衣喝水的,穿围裙做饭的;低头的,抬头的,侧脸的,背影的。

    有的很清晰,有的略模糊,角度无一例外是偷拍。

    每一张都是她。

    第27章

    相册有一个专属名字:时光如你。

    总共不到三十张照片,全部是同一个人, 而这人近在眼前。

    翻过近一个月拍摄的, 后面有两张穿校服的女孩照片,清晰度更高, 是她的锁屏壁纸和内页壁纸。一张背影, 一张低头, 从身形、发型来看, 也是同一个人。

    当然不可能是两个人。时槿之想着, 自己应该不会把两个人同时放在一个有专属名称的相册里。

    所以,只可能是同一个人,不同时期的样子。

    穿校服,扎马尾, 趴课桌,这标准的学生打扮和行为,她完全可以肯定, 她和毛毛至少在学生时代就认识。

    时光如你。

    如果只是普通同学、朋友, 她会把对方不同时期的照片, 存在名字如此暧昧的相册里吗?

    时槿之举着手机的胳膊微微发抖,轻轻一眨眼, 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为什么要骗我?

    又哭。

    这女人就是个哭包。

    傅柏秋撇开视线,心里烦躁不已,又很虚,诸多情绪涌上来, 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没想到时槿之偷拍了自己那么多照片,不同角度,不同神态,似要一帧一帧捕捉她身上所有的细节。继而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它藏在心底最深处,不碰不想,不疼不痒,一动,就浑身发酸,满腔惆怅。

    她心里还念着她么?

    不是装出来的?不是因为不甘心?

    一点苗头冒出来,很快就被傅柏秋掐灭了,而后嘲讽一笑。

    几张照片,什么也不能说明。

    我骗你什么了?傅柏秋暗自深呼吸,平复下情绪,用冷漠的语气反问她。

    哭包很争气,抹干净了眼泪才开口,鼻音浓重:你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难道不是?

    谁会把普通朋友放在专门的相册里

    你啊。傅柏秋顺着她的话认真说下去,你就是这么奇葩,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吗?

    时槿之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唬住了,噎得说不出话。

    她低头滑着手机屏幕,一张一张看过去,每看一张,心就痛一分。她也不知道疼痛的源头来自何处,只在面对着这张脸时,身体就做出了本能反应。

    该是多么重要的人,才会融进本能里。

    她才不相信傅柏秋说的。

    当面质问必定问不出什么线索,只能通过旁人隐晦地打听,目前她失忆,家人朋友都不记得了,手机通讯录和社交软件成了她唯一的线索来源。

    傅柏秋见她情绪低迷,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纵使心有不忍,但也不可能再依着她做什么。

    就让她们之间纠缠不清的羁绊到此为止吧。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晚安。

    耳边拂过一阵风,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槿之抱着手机无力地跌坐到沙发上,眼神空洞。

    .

    进门听不到奶猫叫,傅柏秋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想起布丁已经被送走了。

    她披着满身寒凉的空气,行尸走肉般开灯、换鞋,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长叹了一口气。

    空旷冷寂的屋子,滴答滴答走动的钟表指针,孤独的人。

    傅柏秋疲倦地揉着眉心,目光透过指缝瞥见茶几上摆着的全家福,放下手,拿起了相框,指尖缓缓擦过每张脸。

    傅家人,上到老,下到小,常年笑容挂在脸上,见人都乐呵呵的,因为父母说过,和气生财,但也要有自己的底线。久而久之,她和弟弟都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温柔面相,说话不紧不慢,走路不疾不徐,待人接物不卑不亢。

    她的家庭原本很幸福,很美满。

    而天灾打破了这一切,人祸只是加重了她心上伤口的疼痛。

    这些年她常常把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时槿之联系起来,毫无疑问这是不公平的,无形中也将自己拖入了仇恨的深渊。

    在殡仪馆工作的日子,磨掉了些她身上的戾气,也让她想开了很多事情。

    她想,她也该走出来了。

    指针快到十点,傅柏秋打了个呵欠,放下相框,准备上楼洗澡睡觉。

    路过那架钢琴,她脚步顿了顿。

    一秒,两秒,三秒

    傅柏秋转身去了阳台,拎来一块半干的软布,走到钢琴面前,粗略地擦了擦灰,再把布放回去。

    然后她掏出手机,给昨天留了号码的时恒之打了个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接了。

    傅小姐?

    时先生,能找个方便的时间来我家一趟吗?你妹妹的行李还在我这里,麻烦你替她拿回去吧。

    那头连声应好,约了个时间,挂了电话。

    这次,她是真的清净了。

    .

    翌日出院,时槿之被哥哥姐姐像护小鸡似的护在中间,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上了一辆房车。

    那种感觉像是要把她送到监|狱里去。

    因着跟家里人不熟,时槿之一路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半躺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偶尔她会睁眼看一看窗外,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市,什么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心。

    车子开进一处半山庄园,有湖泊、树林、花圃、喷泉,还有黑瓦白墙连在一起的大房子。

    房子采用大面积落地窗设计,远远望去像全透明的玻璃房。

    她不喜欢。

    没有安全感。

    车停下,两个佣人上前来开门,时槿之正要起身,被坐在旁边的姐姐拉住了,而后硬是被搀扶了下去。

    榕之,你带槿之回房间,我去跟爸说一声。

    好。

    时恒之先一步进了屋,右拐穿过长廊,上楼,他的身影一直在时槿之眼睛里晃动,清晰鲜明,折射着冬日里软弱无力的阳光。

    全是这玻璃窗子的功劳。

    时槿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生抵触。

    然后她被姐姐搀扶着进屋,往左拐,又是一条长廊,上楼。

    站在二楼围栏边往下看,一楼中间是个圆形露天庭院,摆放着秋千、沙发、遮阳伞,只是此刻空无一人,起了风,秋千在风中寂寞地摇晃着,发出吱呀声响。

    在她身后是一个大客厅,四通八达,能去往不同的房间,尽头处则是上到三楼的楼梯,很长的螺旋式楼梯,旁边还有一个观光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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