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淮之前让我给你送的东西,我今天刚好路过, 就来看看。
    麻烦柏叔了。
    后天竞赛结束,今天才送, 也算及时。
    简松意衣着单薄地站在宿舍门口,吹过一阵冷风,袖口和下摆空荡荡的,寒冷瞬间从脊椎蔓延到血液,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柏寒穿着挺括的西装,外面罩着质感厚重的大衣,Alpha的体型看上去很高大,显得只穿了一件宽松线衣的简松意更加单薄。
    不过简松意虽然都快被冻死了,却愣是撑着没打一个寒颤,始终挺直脊背,不露出一点儿怯意。
    他从小就对柏寒有敌意,几乎是使命一般地认为自己得对抗柏寒,好像只要自己气势汹汹地挡住柏寒,柏寒就没法儿欺负柏淮了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在北城落着雪的冬夜里,无声地对峙着。
    半晌,柏寒才低声道:除了这次,之眠走了后,柏淮一共就向我服过两次软,一次要转学去北城,一次要留在南城。
    简松意沉默。
    他知道,柏寒肯定看出来了,但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躲避,只是直直迎上了柏寒的视线。
    柏寒看着眼前这个倔强骄傲的Omega少年,打量了半晌,缓缓说道:不用紧张,我不反对你们交往。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说,我可能会适时地阻止柏淮过度地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种无谓的事上。
    什么叫无谓的事。
    创造不了价值的事,就是无谓的事。
    那很抱歉,我觉得我和柏淮互相喜欢这件事,很有价值。
    简松意坦然面对,不卑不亢,您是长辈,很多话我不方便说,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说一句,我和柏淮互相喜欢的价值,或许远远超过了您这个父亲带给他的价值,所以我希望您明白,对于柏淮来说,到底什么才是真的无谓的事。
    柏寒眯了眯眼,垂眸打量着简松意,带着上位者的威压,然而简松意只是淡淡地回看着他,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无所畏惧。
    柏寒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年轻。行了,回去吧。
    说完,转身离开。
    似乎简松意所坚持的事情,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幼稚且脆弱,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简松意也不恼怒,也不暴躁,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开了口:那在冬天空运一束桔梗花放在故去爱人的墓前,这算是无谓的事吗。
    一片静谧,只有雪簌簌落下。
    那个高大冷漠的背影,毫无动容,径直上车,离开。
    可是简松意觉得,如果真的毫无动容,空气里又怎么会缓缓升腾起一片热气,像是从心底的叹息。
    柏寒的态度,实在难以捉摸。
    不过这不重要,他和柏淮想在一起,就谁都拦不了。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向那个袋子,草草翻了几下,全是他最近用得上的东西,而购物小票的日期是12.18。
    所以应该是柏淮在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柏寒让他送东西,只是柏寒这种人,大抵不会专门把这种无谓的事放在心上,所以才拖到了今天,正好路过。
    可是也没有办法,毕竟除了柏寒,在北城也没有其他的人,能轻松地查到自己具体住哪儿,并且畅通无阻地进入封闭集训营。
    只是简松意实在没想到,柏淮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去找柏寒,毕竟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有多恶劣,简松意再清楚不过。
    简松意心里暖暖的,却也酸酸的。
    柏淮做了太多了,多得让简松意觉得自己有些不配。
    在柏淮旁边的时候,习惯了他的好,直到离开了,才发现,原来那些好原来那么难得。
    又一阵冷风吹过,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着东西,回了宿舍。
    一进门,平头哥就蹭过来,一脸震惊:你和柏淮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他爸还能给你送东西?
    简松意挑眉:你认识他爸?
    卧槽,北城但凡有点知识文化水平的,谁不认识他爸?!简直是我男神!
    哦,还行吧。简松意懒恹恹地打开袋子。
    平头哥真的很八卦,摁住袋子:你别打岔儿,你今天必须给我说实话,你和柏淮到底是什么关系。
    简松意差点脱口而出,情侣关系,但是又想到平头哥还以为自己是个A,如果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和一个Omega共处一室这么久,那他可能会猝死过去。
    于是换了个角度:出生就认识了,现在是同桌,算竹马竹马吧。
    嗷等等同桌?!
    嗯。
    你不是理科生吗?
    对。
    等等,这个信息量有点大,你让我缓缓。平头哥揉了揉脑壳,所以,柏淮是放着北城大的文科保送不要,回去读了理科?
    是。
    那他跟得上吗?
    年级第一。
    打扰了。不过他这是图啥啊?
    简松意也想知道图啥,他已经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柏淮这么做了,他总觉得,柏淮喜欢自己,喜欢得太辛苦了些。
    不图啥,他乐意就行,别人管不着。
    简松意把已经凉掉的感冒冲剂一口气喝下去,淡淡道,所以也别问了。
    嗷,行。平头哥感觉到简松意明显心情有些低落,自觉地没再说话了。
    而简松意只觉得刚才下楼那一会儿,头被风吹得生疼,浑身发冷,昏昏涨涨的,于是也不想动,直接缩回床上躺着了。
    他讨厌冬天,讨厌北方,讨厌柏寒。
    他想柏淮了,可是柏淮不在,柏淮也不可能来,他只能一个人待在北方的冬天。
    但都是他自找的,是他矫情,是他仗着柏淮的喜欢而矫情。
    简松意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想喝一杯水,刚下床,就一个头重脚轻,栽倒了。
    动静之大,惊得平头立马从床上滚下来,凑到他跟前,伸手一摸,烫得惊人,二话没说背起简松意就往宿管处跑去。
    完了完了,简松意这回真的要烧傻了。
    送到医院一量体温,39.8摄氏度,直接被送去挂水。
    简松意倒也还乖巧,任人摆弄,只是烧得迷迷糊糊的,嘴唇一直嗫嚅着,似乎在叫谁,但嗓子太哑,发音太含糊,平头听了半天,愣是没听明白。
    什么?简松意你说大声点?什么哥哥?什么?坏哥哥?你怎么发烧了还骂人呢?诶不对我去
    平头哥一拍脑袋,大彻大悟,立马问刚刚赶过来的辅导员要了手机,东问西问问了一圈,终于问到柏淮电话号码。
    打了过去:喂,柏淮,我是祝宫。我是谁?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简松意现在睡我边上唉,你别生气!不是那个意思!是他发烧了,躺这儿的,一直叫你名字,你要不电话里跟他说两句?
    简松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床边只有一个辅导员,平头哥应该是赶回去上课了。
    他还是很感谢平头哥的,觉得得请人好好吃顿饭。
    就是还是有些失望,他昨天晚上做梦梦到柏淮了来着,特别真,结果醒来发现是空欢喜一场。
    头疼,捏了一下眉心,突然感到一阵湿凉,把手放到跟前一看,发现小手指的那个冻疮,已经被细细涂上了药膏。
    他疑惑地看向辅导员,辅导员只是冷漠道:给你请了一天假,现在烧退了,下午就回宿舍自己复习吧,好好准备明天竞赛。
    哦。
    简松意倒也不娇气,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哪里暖暖的,特别暖,嘴巴味道也不对劲,感觉吃了唇膏一样。
    晚上平头回宿舍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他每次想问,平头就慌慌张张躲过去,弄得简松意莫名其妙,一脑门官司。
    然而也没太在意,只是一门心思准备明天竞赛。
    既然来了,那就要拿一等奖,辛苦这么久,不能在关键时刻分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简松意总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没那么僵了,第二天考试的时候,写题也顺畅了许多。
    题是他前所未见的难,做完后却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交完卷,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走出教室,发现又下雪了,抬头,大雪纷纷扬扬地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他在南方长大,鲜少见过这么大的雪,总有些期许。
    到了现在,却发现,大雪原来也没有那么浪漫。
    低下头,双手揣进衣兜,快步往宿舍走去。
    突然被人从后面搂住了肩,平头大口大口喘着气:总算跟上你了,你走那么快干嘛?
    你跟着我干嘛?
    终于考完了,我憋不住了,必须来问你了,你说,你和柏淮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告诉你了吗。简松意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扒拉开,不急不缓地往宿舍楼走着。
    平头哥却有些疯狂:不对!不对!绝对不对!你们肯定不是纯洁的AA关系!普通朋友会千里奔袭只为了早两天见到你吗!
    简松意顿住脚,回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哦,对。平头突然反应过来,我还没告诉你,前天晚上你发烧,是柏淮来照顾了你一夜,但是怕你竞赛分心,就没让我说,现在考完了我才敢说。
    简松意心里一紧,缓了缓,才问道:是你打电话叫他来的?
    不是,是你发烧的时候一直叫柏淮,我寻思着我女朋友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叫我,我当时哄她,她就乖了,我就想让柏淮哄你几句,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到北城了,问了我地址后十分钟就到医院了。
    那其实,柏淮来了,一考完试就来了。
    像个傻子一样,只为了早两天见到自己,这么折腾。
    简松意呼吸一滞,加快速度往宿舍楼走去,想立马找辅导员要到手机,问柏淮现在在哪儿。
    而平头跟在他后面,一路絮絮叨叨:你不知道,昨天柏淮到的时候,正好是雪下得最大的时候,满头满身都是雪,头发都结冰碴儿了,真成冰块儿面瘫了,结果一看到你,眼睛就红了。
    简松意只想象了一下,心尖儿就泛起疼。
    这就算了,你知道他怎么照顾你的不?平头继续掰着手指跟简松意叨叨,你发烧,嘴巴干,又张不开嘴,没力气喝水,柏淮就拿棉签,一点一点蘸,一点一点给你涂,给你润着,就这么一点一点儿德给你润了满满两杯水,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耐性。
    而且你知不知道,你这人特别烦,一会儿喊人,一会儿喊人,喊了后,如果没人不答应你你就皱眉头发脾气,害得柏淮一整夜一直没睡,一直在那儿应你,我中间睡了醒醒了睡,他还搁那儿守着,真的是脾气好。
    还有,你手上不是长冻疮了吗?他就找小盆子,一盆温水,一盆热水,来来回回给你泡,给你搓,又给你涂冻疮膏,给你换热水袋,别提多麻烦了,我瞅着他也是个大少爷,怎么就这么会照顾人呢?
    照顾了你一晚上,早上我走的时候,他都还没合眼,还让我考完试之前别告诉你他已经来了,就怕你分心,考试考不好。
    就这样,你给我说你们是发小儿?你骗鬼呢?
    所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他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你?就差把你捧脑袋顶上了!
    简松意一直没说话,就默默听着,从平头的描述里,一点一点地想象那个画面,就像一把一把钝刀,割着他的心,心口拧着疼,从心尖尖儿上到眼角鼻尖,都泛着酸,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恨不得立马飞到柏淮身边。
    柏淮怎么会这么好。
    怎么可以这么好。
    好到自己觉得自己太不好,觉得自己不值得,担心柏淮会像平头说的那样,因为太喜欢,却得不到回应,所以觉得累了,跑了。
    那自己,怕是会疯。
    他想到这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平头已经快跟不上了。
    他费力地在后面跟着,拼命地喘着气,喘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喊道:你走慢点,我刚想起来,他说他今天在校门口等你,让你考完试去找他,现在估计还在等着呢,诶你干嘛,别跑那么快!别摔了!
    简松意都要气死了,这人怎么不早说最关键的,这么冷的天,下着这么大的雪,柏淮冻着了怎么办,他拔腿就跑,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又停下来问平头:哪个校门口?
    北城大学有四个校门口。
    没问。
    简松意也懒得气闷,二话不说,先往最近的东门跑去。
    没有。
    北门。
    没有。
    西门。
    没有。
    下着大雪的北方的冬日,每跑一步,寒风都呼啦啦地灌着,撕扯着脸,跟刀锋似的,划掠过每寸肌肤和骨骼。
    脸也疼,胸腔也疼,心也疼。
    眼角被寒冷的空气磋磨出红晕。
    可是简松意却一刻都没停下,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三千米比赛都没有。
    等看见西门没人,一点都没迟疑,立马往南门跑去。
    过了东门,北门,西门,就只有南门了。
    虽然走了很多弯路,但是也没有关系,因为他知道,剩下的那条路的尽头,柏淮一定在等他。
    他们总会相见。
    他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路上的头,穿过漫天风雪,远远的,看见了柏淮。
    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衣兜,侧身微低着头,修长挺拔,淡漠从容。
    柏淮就站在那里,简松意就看了一眼,突然心就静了,眼角就酸了。
    他的柏淮来了,从北城到南城,再从南城到北城,兜兜转转,走过风雪的夜,来了。
    他这一路,一定很辛苦。
    那剩下这一点,就自己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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