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鲜钰抿了一口茶,听见芳心道:不过奴婢来时听说尚食司闹鬼了。
    厉青凝:
    这都闹的什么事。
    芳心又道:陛下今日不是让人捞了两条鱼么,不知怎的,尚食司里的鱼竟不见了,一看油盐还少了一些,可那捞鱼的宫人走后,就没有人进过厨屋了。
    莫不是哪个宫里跑出来的狸奴偷吃了,陛下可有听说此事?厉青凝甚是头疼。
    芳心摇头:不知,听宫女说未曾见过有猫儿的身影,不过后来又有人送两条鱼过去,被看守得好好的,未被盗走。
    这又跟闹鬼有何关联。厉青凝对宫里的传闻已经木然了。
    芳心低声道:听说先前有个宫女偷鱼被杖打,后来常常被别的宫女羞辱,最后上吊自尽了,此番尚食司的鱼不见,说是她的魂魄回来偷鱼吃了。
    厉青凝只觉得一言难尽,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枉你一身修为,竟信了这些鬼话?
    芳心抿起唇,久久才挤出声音道:奴婢只是想将听到的原话说给殿下听。
    不过,今日陛下才说了要吃鱼,结果这鱼就不见了,若是让陛下知道,怕是尚食司会被怪罪一番。厉青凝淡淡道。
    芳心颔首:那送鱼的太监确实十分害怕。
    厉青凝摇头:此事与我们无关,无须担忧。
    鲜钰在屏风后认真听着,越听越是觉得,那偷鱼的人她约莫认识。
    不过也算不上是人,顶多算是兔子。
    芳心蹙着眉微微点了头,心下却仍是有些担心,毕竟陛下让捞鱼的时候,她家主子可是在陛下边上坐着的。
    虽说厉青凝在边上坐着,一举一动皆看在陛下眼里,可陛下疑心这么重,若是知道了,不免又会怀疑是不是厉青凝想捉弄他。
    芳心心下叹了一声,着实放不下心。
    此事不用理会,倒是二皇子那边,仍要盯紧一些。厉青凝想了想又道:在春华池时,陛下询问了本宫,心中有无救灾的人选,本宫倒是提了一个人。
    屏风后,鲜钰将抵在唇边的茶盏拿远了一些,沾了茶水的唇微微抿了起来,此事她忘了问厉青凝,不曾想皇帝找厉青凝过去,问的竟然是救灾的事?
    她偏过头,心忽地一紧,万分认真地听起厉青凝的话。
    厉青凝道:本宫举荐了二皇子厉无垠。
    鲜钰心沉了下去,眼眸缓缓闭起,舒出了一口气来。
    她唇角微微一勾,想不到厉青凝竟提了厉无垠,这可真是剑走蜻蛉了。
    二皇子那边仍要紧盯着,想必陛下不日便会召他过去。厉青凝说道。
    芳心应声:是。
    待芳心走了后,鲜钰才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厉青凝垂下头,握起狼毫在纸上写了救灾二字。
    她右手已然僵住,只得用左手来握笔,可惜左手不常用来写字,写的救灾二字有些无力,好几个比划接是虚虚软软的。
    鲜钰看着心疼,一时忘了尚食司的事,在一旁径自坐下缩了缩肩膀道:殿下可是又痛得厉害了。
    厉青凝微微摇头。
    鲜钰抿了一下唇,小心翼翼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共生咒,能让一人身上的五感分担到另一人身上,这样殿下也不必那么痛了。
    厉青凝放下狼毫,回头皱着眉看她,想也别想。
    鲜钰只好抿唇不语。
    可她心下又十分纠结,过了会又小声说:那不如殿下做些别的事,也好将这痛一时忘却。
    厉青凝摇头。
    鲜钰闷声道:我来就好了,殿下无须费心。
    这话说得隐蔽,可厉青凝还是听出了些端倪。
    厉青凝咬牙切齿,差点撕碎了手里的书卷,你就不能矜持些,别总想
    鲜钰两眼瞟向了另一侧,刻意压低的声音柔弱如丝,叫人心生怜爱。
    她道:殿下这段时日劳心费神了,我只是想找个乐子讨殿下开心,好让殿下得些趣儿。
    厉青凝手一抖,又将字写错了。
    鲜钰闷声又说:再说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殿下想让我不去想那些事儿,实在很难。
    哗啦一声,厉青凝手下压着的薄纸还是裂开了。
    正文 第 69 章
    69
    话音刚落, 鲜钰就被厉青凝给瞪了, 这一瞪就瞪了许久。
    鲜钰先行败下阵来,缓缓将眸光移开,望到了别处去。
    约莫又过了半晌,厉青凝才拿起狼毫想要抄书, 可一看砚台, 砚台里的墨汁早就干涸了,她想了想又将笔放了下去。
    此时她手伤着了,着实不方便研墨, 而芳心又在外边, 若是让芳心进来看见她与鲜钰两人沉默无言, 定又会胡思乱想。
    鲜钰看她拿了狼毫又放下, 便窸窸窣窣靠近了一些,主动给厉青凝磨起了墨来。
    厉青凝眼眸微微一偏,抿起唇面无表情地重新拾起狼毫往砚台上蘸。
    过了一会, 鲜钰看厉青凝面色缓和了不少,也不像是在暗暗气着的模样, 这才想起了尚食司的事,说道:我看尚食司的鱼不是无缘无故不见的。
    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见。厉青凝道。
    但也不是闹鬼了。鲜钰又说。
    厉青凝见身边那研墨的人欲言又止, 分明是知道什么却又不好说出口,何意?
    鲜钰道:殿下可还记得我提过的那只兔子。
    白涂。厉青凝确实记得。
    兴许是他入宫来了。鲜钰慢慢说道。
    厉青凝哽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兔子竟还吃鱼,再一想,那兔子也不真真是只兔子, 可厨房里的油盐为何会少,难不成还是只兔子自己动手煎了鱼?
    鲜钰见她面目疑惑,这才道:兴许还真是白涂吃的,毕竟前世他也极爱吃鱼。
    顿了一下,鲜钰又难以启齿地道:兔子吃鱼,是有些不可思议。
    吃的还是尚食司的鱼,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厉青凝睨了她一眼,那眼神有点责怪的意味。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心道白涂会这么做可不是她教的。
    她想了想,讪讪开口:那殿下,我今儿能出阳宁宫了么。
    厉青凝早知这人犹犹豫豫,话又说得不清不楚的,分明是想做些不如她意的事来,她当即就道:不能。
    绝会让人看见。鲜钰眼眸亮得很,一双桃花般的眸子里似藏了星。
    也不可。厉青凝回绝。
    可白涂怎么办。鲜钰小声道。
    厉青凝又觉得头疼了,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就在这等着,我命人将那兔子送来。
    鲜钰这才点头,更卖力地研起了墨来。
    约莫是傍晚的时候,一个宫女才将饭菜和装着兔子的笼子一块送了过来。
    那宫女在外边同芳心说:掌厨十分欢欣,便做了许多菜样,他说殿下已许久不曾吃他掌勺的菜了。
    芳心将食盒接了过去,颔首道:这几年除了在大宴上尝过几次外,殿下确实许久未曾尝过掌厨的菜了,也不知今日怎忽然就念着了。
    那小宫女说话柔柔弱弱,笑得弯了眼,掌厨也十分疑惑,但很是欣喜。
    这回多谢了。芳心从袖口里掏出了一颗玉珠,不着痕迹地塞到那宫女手里去。
    小宫女的手冷不丁被这珠子冻了一下,连忙低声道:姐姐使不得。
    掌厨如今只负责宫内大小宴席,未经陛下允许便让掌厨做了菜,这是不合礼法的。芳心说道。
    小宫女仍是不愿接,硬是将那玉珠推回了芳心手里,抿了一下唇道:姐姐,你可别折煞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接不得,再说掌厨高兴,我们自然也十分欣喜,如此便够了。
    芳心见她执意不收,只好将玉珠收了回去,想了想问道:掌厨可有问些什么?
    小宫女想了想道:未曾问及什么,不过倒是问了咱们,长公主殿下现今可有什么不爱吃的菜,他说这么些年过去,殿下的口味兴许变了。
    芳心微微软了心,说道:今日一事,可莫要向旁人提起。
    自然不会提。小宫女连忙道。
    芳心这才微微点头,看着那小宫女沿着来路走了回去。
    待人走远,她才垂眸看向了自己左右手提着的东西,更是疑惑了。
    厉青凝让她叫尚食司的人做些菜,再抓几只不好动的兔子过来,想吃掌厨做的菜还情有可原,但抓几只兔子却是何意?
    手里那兔笼沉甸甸的,里边装着三只长得极其相似的兔子,三只皆是雪白的,看着甚是可爱。
    芳心满脸不解地提着东西走了回去,心道,莫不是怕那仙子在阳宁宫里无聊,便想用兔子来逗她开心?
    罢了,她忍不住又揣摩起了主子的心思,却忘了主子的心思越来越难懂了。
    屋里,鲜钰放下了墨条,在察觉到门外有人走近时微微转头,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响起了叩门声。
    殿下,尚食司的人将东西送来了。芳心在门外道。
    进来。厉青凝放下了狼毫,垂头细看了一番,只觉得气都不顺了,怎又抄错了?
    芳心闻声便推门进来,将食盒放在了远处的桌上,而兔笼被她放在门外,她道:殿下,尚食司的人将兔子送来了,但奴婢闻着觉得有些气味,就将笼子放在了门外,殿下可要看看?
    厉青凝回头看了鲜钰一眼,可要看看?
    鲜钰眼眸一弯,要看的。
    听了这话,芳心算是确定了,这兔子就是长公主用来讨美人开心的。
    她在心底长叹了一声,着实为都城那一些向长公主示过好的人感到惋惜,不曾想,这些人之所以会被拒绝,竟然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了性别。
    鲜钰站起身,朝门外走了去,低头果真看见门槛外放着个笼子,笼子里关了三只大小相近的兔子。
    笼子里其中两只虽也不好动,但至少还是睁着眼的,而另一只却双眸紧闭着,动也不动,似是睡着了一般。
    她也顾不得那笼子有多脏,弯腰便要将插梢给拔出。
    还未碰到那插梢,她便听见芳心在后边说道:姑娘,让奴婢来。
    芳心蹲下身,将笼子给打开了,仰头又问:姑娘要哪一只。
    鲜钰道:那只睡着的。
    芳心伸手拎起了兔耳,将那兔子提了出来。
    被拎起的那一瞬,那紧闭了许久的兔眼登时睁开了,眼眸红通通的,还挺像打磨圆润的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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