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乔湘君只是瘫软在地低低地哭着。不再是用眼泪来掩盖眼里的愤怒和杀意,她就是单纯地想要哭。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它既不能帮她缓解疼痛,也不能帮它逃脱困境。她试过一段时间,疼到麻木也绝不掉一滴泪。
    但不掉泪,也缓解不了她的困境。
    不如痛痛快快的哭好了。
    你、你别哭啊,要差点被杀的可是我欸陆汾糖抓抓头发,苦恼极了。
    乔湘君却是不管,她要哭,她就是要哭,她哭一下怎么了?!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陆汾糖和徐思羽对视一眼,上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背,见她没有杀人的意思,才慢吞吞地蹲下身来:他们都死啦,你、你开心一点呀。
    两人僵硬地安慰着乔湘君,又是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小心点被呛到,又是倒水让她缓一缓。
    步升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恐惧和同情并没有矛盾。她们害怕厉鬼的乔湘君,但同时也同情着身为人的乔湘君。
    乔湘君已经废了,没有力量的她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尤其她们目前可以说得上是合作伙伴。
    人的情绪很能影响身体状态,大悲之下,很容易就撑不住晕过去了,仇博依想说,她早就不是人了,但在两个姑娘愤怒的瞪视中,他很识相地把嘴闭上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乔湘君没了力气,她倒在地上,只是流着泪,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
    如果她的那两个孩子没死的话,也该有这么大了
    乔湘君缓了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嗓子开口说道:我也曾经学乖过一段时间,乖乖听话,乖乖养胎,让他们以为我真的学乖了学好了。我自己都那么认为了,不逃了,不跑了,我的后半辈子只能这样了。但那一胎,我生的是女孩。
    她凄惨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女孩男孩,我都不在意,我不会喜欢他们的,死都不会喜欢。那些不是我的孩子,他们是魔鬼,是魔鬼你知道吗?!
    乔湘君好不容易稳定一点情绪又崩了,陆汾糖和徐思羽泪眼婆娑地想要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她们的安慰苍白且无力,但除了这些,他们也无法再说其他的安慰。
    怎么会没事呢?乔湘君喃喃地说道,我以为,她死了,我会高兴的。怀孕的时候,我天天诅咒着她快点死,死快点,再死快点!但一晃眼的功夫,我就睡了一下,再睁眼的时候,她就没了。
    她没了你知道吗?!乔湘君尖叫道,她没了!她没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我找不到她了!
    她凄厉地尖叫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喃喃地道:我恨她,恨她为什么要让我怀上,然后又可怜她,她还那么小,什么都还没看过,连一口奶都没喝过,什么是甜的滋味都没尝过,她就死了
    陆汾糖和徐思羽已经哭崩了,步召三个大男人也全部红了眼睛,咬着牙,一副极力忍耐的样子。
    女人都是赔钱货,女娃都是赔本买卖,有人贩子来的时候,女娃就会被卖给人贩子,人贩子没来,女娃就要扔到山神碑里活埋。我的孩子,成型的、未成型的、出生的女娃,都被送给山神的。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乔湘君轻声地说:我们都认命啦
    骗人。斐垣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只有一盏不太亮,还是钨丝灯泡的室内阴沉沉的。斐垣的身影隐在这片黑暗里,几乎要与黑色的阴影融为一体。
    斐垣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步升和林邵恒十分自觉地远远退开为他让出路来。
    你认命了吗?斐垣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
    乔湘君煞白着一张脸看着他,听着他带笑的声音如诅咒似的传了过来:你认命了的话,小衫村就不会成了死村。
    你心里清楚,你一直都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早就死绝了,对吧?
    乔湘君的脸色白了下去,她的脸色本就不好,是就差把死刻在脑门上的灰青色,这会儿听到斐垣毫不留情地揭底,她的脸色更像死人了。
    像已经死掉有一段时间,内部已经腐烂的死人。
    你吸收了那些煞气,你把这个村子几百年积攒下来的煞气都吸收了,对吗?斐垣温柔地走到她的面前,含笑的双眼像是有一股巨大的磁力,让对上他视线的乔湘君连逃开的间隙都没有。
    告诉我,你是怎么弄的,嗯?
    没有!我没乔湘君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突然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乔湘君傻愣愣地看着斐垣,混乱的记忆似乎被谁理清了思绪,一丝清明滑过她混沌的大脑
    她想起来了。
    我是这个世界的管理员,我制定了这些规则
    乖孩子。斐垣轻轻的呢喃似乎就在耳边,但又像是远在天边。
    斐垣从一开始,就发现乔湘君的不对劲,从拖拉机上下来后,在一群冲过来揽客的人群外,佝偻着身子背着竹篓沉默又不起眼的身影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个鬼,很特别。
    斐垣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这个副本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npc,大家全是鬼,全是被拴上绳子,被人肆意摆弄的工具。
    无一例外。
    但那个老太太是不同的。
    她的身上没有绳子。她是自由的。
    而且,她的煞气让斐垣惊喜。
    那种与众不同的煞气,带着生气。属于活人的生气。
    但她又是只鬼,真真切切的亡灵。
    于是斐垣便猜测,这只鬼和他一样,在生前就抢夺过煞气,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准确无误的失败例子。
    但并不妨碍斐垣对她产生兴趣。
    尤其是在观测到这个副本带着几丝不寻常的氛围时,他对她的兴趣越发的浓厚了。
    不同于煞气,不同于怨气,这个副本里,有他完全陌生的妖气。
    妖和鬼的组合
    斐垣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带着十二分的惊喜和期待。
    吞噬了煞气、吞噬了怨气,再加上妖气的话,会发生什么奇妙的反应呢?
    人类本该可以使用的灵气在现实和副本里面,已经找不到任何踪迹了,斐垣不强求,但是对送到嘴边的东西,他哪怕不吃,都不会让它溜走。
    斐垣早已习惯了等待。
    他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每天看似无所事事,但实际上,他已经将这个副本翻来覆去地查了很多遍。
    但可惜的是,妖气对他好是完全陌生的领域,斐垣对它的感知不仅有限,且吃力。
    于是斐垣便将抓住妖力的关键放到了那只格外独特的厉鬼身上。
    古有为虎抓人的伥,现在怎么就不能有为妖抓人的鬼呢?
    来,要告诉,你是怎么和它认识的?
    斐垣很贪心,不管是人与怨气的相适性还是妖力的来源,他全部都要查个清楚。
    【共感】发动,滚滚扣下去的积分不对他的余额造成任何的撼动。
    第70章
    斐垣顺着乔湘君的执念,勾起了她的记忆,再控制她对曾经的过往进行回忆,让她保持冷静和理智,最后,窥探她的记忆就可以了。
    乔湘君一声充斥着命运弄人四个字。她普通的工人家庭,算不上富裕,但过得也不差,上面一个哥哥,比他打十岁,是个略微懂事的年纪。等她到了记事的年纪时,哥哥已经过了叛逆期,兄妹俩的感情很不错。
    她长得漂亮,性子虽然掐尖要强,但也不难相处,很普通很常见的小姑娘。
    平平稳稳地长大、上学、毕业、处对象、找工作。但就因为一次晚班,和对象吵完架赌气地在公园里乱逛,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就到了这个地狱。她拼尽全力地想要逃,结果不外乎是被抓回来,打短腿,然后关起来。
    慢慢的,她的性子被磨平了,她害怕了。她开始装乖,开始妥协。
    但想要逃跑的心还在。
    不管那家人这么打她、骂她、关她、作践她,她都没想过要放弃。
    从青年,到中年,然后到了老年。
    她像是学不乖的傻子一样,一次次地逃跑,一次次地挨打,一次次地绝望。
    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报仇,我还没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我怎么能死呢?!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呢?!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她已经没有人生可言的。绝对不能!绝对不可以让那些人好过!
    那一天,和往常一样,老实了有一年的乔湘君再一次让那些人放松了警惕,什么也不想干的老虔婆让她去洗衣服,就着那个机会,她跑了,跑得远远的。
    什么地方都行,只要能让她逃走都行。有野兽也没关系,会摔死、饿死、渴死也无所谓。
    她跑啊,逃啊,跌跌撞撞地往最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跑去。
    小衫村四面环山,连绵不断地山,让这个村子陷入了奇怪的贫困潦倒。她跑了三十年,逃了三十年,也没能逃出这片山。
    她努力地往没人去过的深山里逃去,坠在远处的是女人告状似的叫喊声:竹生他奶!你家儿媳妇又跑啦!!!
    她充耳不闻,只是跑,努力地跑。
    五十多岁的满是暗伤的身子骨比不过那些好吃懒做只会使唤人的男人,她被抓到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没有关系的。
    她现在还没被抓到。
    这一刻我是自由的!
    乔湘君拼了命的跑,白天在逃,晚上也在逃,不敢有任何的停顿。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将会逃到哪里去,但她不想死在那个腐烂得连蛆都不愿意待的村子里。
    我要逃出去,我想回家。我要报仇,我要报警,我要让他们受到惩罚。
    正常的五十岁老人身体都比不过年轻人,更不说她这个满是洞怎么也补不上的竹篮子了。不眠不休不喝不吃,她已经没了力气,身体一软,咕咚咚地就滚到了山下,滚到了一个山洞里。
    她无知无觉地躺在满是青苔、落叶的地上,生死不知。
    这个是人吗?啊是人呀瓮声瓮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是,一股庞大的煞气奔向斐垣,像是要将他赶出去似的。斐垣理也不理,那些凶狠的煞气刚一扑来,就被护在他周身的力量蚕食了个干净。
    就,白送!
    半透明的身体动了动,斐垣不耐烦地走上前,伸脚在她的身上踢了一下:喂,快进了!
    记忆幻境里的乔湘君并不会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透进来的阳光从一个角落转到了另一个角落,任何消失不见。
    被厚厚藤蔓遮挡了个完全的洞口因为乔湘君的误入,断了一些藤条,丝丝微风从外面吹进来,再加上洞内本身阴暗潮湿得厉害,乔湘君被冻了个激动。
    松弛的眼皮动了动,乔湘君被一阵陌生但似乎又透着熟悉的声音叫醒。
    她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哥哥,马上就要去扯结婚证的对象。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她迎来了新生。
    湘君,你发什么呆啊?
    滚烫的热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出来,她呆呆地看着那几个面容模糊连五官也消失不见的亲人。
    我
    美梦只是那么一瞬,她再一看,哪来什么父亲母亲兄长恋人啊!
    喜欢那个未来吗?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着。像人的声音,但又不是。
    不等她回答,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睡吧,把自己交给我吧,我会让你一直幸福下去的。一个浑浊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她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家了。
    眼前的幸福有多美好,黑暗的现实就有多么残酷。
    喜欢吗?当然是喜欢的,高兴吗?当然是高兴的。幸福吗?当然是幸福的。
    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他们毁了我!他们毁了我!他们毁了我本该幸福圆满的人生!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是山神吗?乔湘君想到了村里的山神碑,颤抖地试探道。
    你可以当我是。那个声音大概是许久许久没有说过话了,它对这个闯进来的老太太多了几分耐心。
    乔湘君掐住了自己的指尖,因为兴奋,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期许地问:山神大人,你要吃了我吗?
    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您要吃了我对吗?!
    山神却以为她是在害怕,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终于要尝到人的滋味了,连耐心也多了起来。
    对的,我要血,要肉,你给我血吧,给我肉吧,我给你一场幸福的梦。山神大人几乎是诱.哄着说道。
    乔湘君哭了,她哭得很厉害,一个无法让她按捺住喜悦激动的计划很快成型,她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给山神大人磕头:山神大人,帮帮我吧,帮帮我吧,我会给你血和肉的,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很多的血和肉,求你了,帮帮我吧她浑身颤抖着,一下又一下地将头砰砰砰磕在地上,像不要命了一样。
    她磕得又快又用力,只一下就把额头上只剩一层皮的额头给磕破了,鲜红的血从薄薄的皮肤里透出来,将地上的青苔染成了红色。
    山神大人以为她又是要求饶,有些不耐烦。这里很偏,位置很刁钻,它又无法移动,只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到在有什么食物傻乎乎地摔进来。
    可惜这么几千年下来,也就少少地有动物进来,这个老太太是它准备要吃的第一个人类。因为是第一个,所以它的耐心便多了些。因为听别的前辈说过,人类是最补的食物,尤其是洋溢着幸福快乐的人类,那滋味是最好的!
    掉下的食物太少,以后也可能不会有人了,所以它想要尽可能地尝尝美味的人,这才用了它为数不多的妖力替她编织梦境。
    谁知道这人类这么麻烦!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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