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升几人心惊胆战地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只是普通人水准的心理素质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在被鬼杀死前,先把自己给吓死。
    斐垣沉着脸,几乎要将竹生娘的脑袋踩爆,他不喜欢放狠话,因为从来只会说事实:想要在体验一次绝望的滋味吗?比竹生娘更为霸道浓郁的煞气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只一个照面,便将竹生娘疯癫的无能狂怒地镇压了下来。
    竹生娘张着嘴,被鬼气侵染得血红的眼睛在瞬间褪色成了黑色,她开始颤抖,发自厉鬼本能的颤抖。
    厉鬼也是会恐惧的。被恐惧、愤怒、绝望缠绕无法解脱的厉鬼们,对同类的气息更为敏.感。上位对下位的压制几乎是绝对的。
    乔湘君?你是叫乔湘君,对吗?季淙茗蹲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斐垣看着到现在还觉得这只鬼是可以沟通的季淙茗,冷笑。但周身暴虐的煞气却乖顺了起来,威压收走,被压制的厉鬼又恢复了自由。
    灰白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竹生娘、不,挣扎着几乎要被煞气吞没的乔湘君突然安静了下来,灰白凸出的眼珠子僵硬地动了动,忐忑,又不敢置信地喃喃着:湘君湘君乔湘君,我叫乔湘君
    三十年没被喊过的名字,三十年,被焚毁在偏僻村子的名字
    乔湘君,我叫乔湘君
    三十年前,她被关在了这里,没有在乎她叫什么,没有人会在意她是谁,她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家人、以后想干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
    乔湘君陷入了魔怔一般的自我世界里,斐垣知道,目前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已经不可能了,抬起脚,无趣地回了房间。
    季淙茗将她从坑里扶起来,拍去她头发和衣服上的泥土。
    季淙茗,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呢?陆汾糖愣愣地问。
    看到的。季淙茗刚才杀的那些人里,有竹生的爹、二叔和三叔。
    鲜血涌出的那一瞬间,属于他们的记忆涌入了季淙茗的脑海。
    季淙茗看到,有一个人在围着火堆烧了些什么。跳跃的火光中,一张有着温柔安静女人照片的身份证很快被火光吞噬了,什么也不剩下。
    和那张身份证上长得很像但是憔悴得多,满脸淤青且衣服破烂不堪的女人,脖子上系着手腕那么粗的草绳,倒在地上,眼睛空洞而无神地映着跳动的红色火焰,两个男人趴在她的身上。
    画面一闪而过,季淙茗有些恍惚,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竹生娘,但直觉告诉他,是的。
    乔湘君湘君乔湘君乔湘君还在那喃喃着,似乎要将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再也没办法忘记才好。
    她的神情满足,眼里涌着泪花,整个人看着也平静了许多,只是痴痴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怎么也不肯停止。
    斐垣没了兴趣,更没耐心看着她在这里疯疯癫癫,抬脚便走开了。
    季淙茗看看乔湘君,又看看斐垣,还是留了下来。
    乔湘君虽然可怜,但她是厉鬼。
    想要杀了他们的厉鬼。
    他得保护好同伴才可以。
    那些折磨着她的痛苦回忆在折磨着她,它们在她的脑海里翻滚着,却已经没有威力。
    我叫乔湘君,我是乔湘君
    这个村子里的人,没把她当做人看待过,养条狗,还会喂喂的叫两下,她连狗也不如。比用来养着吃养着换钱的鸡鸭猪更不如。
    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发.泄一个用来生育的工具。
    不听话,那就打一顿,关起来,饿几顿。逃跑,那就打几顿,关起来,饿几顿。
    疼痛、寒冷、饥饿、黑暗、寂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是谁,每年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家里人的名字,以为这样,就能多少给自己一点安慰。
    但时间太长了,太长太长了,她记不得自己是谁,记不清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直到,不知道几次的流产后,竹生出生了,她被大发慈悲地赐予了竹生娘的称呼。
    她又有了名字,但这分明和她没关系。
    分明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才是
    她、她应该和
    和谁?她应该和谁结婚生子的呢?她记不起来了。好像有那么一个人,好像又没那么一个人。
    连朝夕相处二十年的父母亲人的脸,也再那漫长的黑暗里模糊去了面容。
    乔湘君乔湘君乔湘君你在哪里啊!!!!乔湘君痛苦地抠着自己的脸,陆汾糖看得惊心胆战,连忙上去拉住她的手。
    别抠了别抠了,等一下把眼珠子戳瞎了怎么办?!陆汾糖觉得自己再慢一点的话,地板上肯定就要多上两个圆滚滚血淋淋的眼球了。
    林邵恒想要缓解一下气氛:不一定是圆滚滚的,抠碎的可能性更大吧?
    见没人顺着他的冷笑话笑,林邵恒便干笑了两声,低头不说话了。
    湘君阿姨?陆汾糖有些拿不准主意地试探开口,你是想下山吗?我们老大需要山神的信息,我们做个交换好吗?等我们找到了山神后,就带你下山。
    陆汾糖心里很同情乔湘君,她已经不能说是可不可怜了,而是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沉重。
    陆汾糖简直不能想象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再联想到那天他们收拾屋子时看到的绳子
    上面黑色的污渍也有了解释,那根本就是血吧?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想要逃出去而挣扎留下的血污。
    陆汾糖看着因为挣扎而露出的皮肤,坑坑洼洼,恐怖得让她不敢再看第二眼。
    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害怕,觉得疼。
    湘君阿姨陆汾糖摸着她花白的头发,眼里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帮帮我吧帮帮我吧杀掉他们,全部杀掉乔湘君笑嘻嘻地看着陆汾糖,从地上拔出来的脑袋因为用力过猛,猛地两百七十度地后脑勺触背。
    陆汾糖吓了一大跳,正想问她有没有事,季淙茗却一把拉过了她,黑色的剑鞘围着陆汾糖转悠。
    咔、咔、咔咔咔咔竹生娘的骨头开始扭曲了起来,那颗苍老得满是皱纹和白发的脑袋前摇后倒左摇右摆,像是什么故障的娃娃一样。
    帮帮我吧帮帮我吧竹生娘直勾勾地看着陆汾糖和季淙茗,脸上裂开的笑容划到了耳朵根,苍白的嘴唇一撇,密密麻麻如刺猬一般的牙齿便露了出来。
    她的脚是跛的,那是不知道多少次逃跑后,被和她一样拐来的人抓到,然后被她的男人打断的。村里只有生病发烧断腿吐血都只会用那么一种的药的医生,也是她的命大,腿被打折了,大概是粉碎性骨折之类的,棍子一绑,随便抹上点草药,往屋子里一扔,竟然也好了。
    只是骨头歪了,落下了跛脚的毛病。只是天气冷了,整条腿都酸疼得走不动路。只是天气热了,随便一走动,腿里的碎骨头就扎得她疼得走不动路。
    帮帮我吧乔湘君哀求地看着他们,山神大人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你们帮帮我吧死亡怎么能是终点呢?死亡怎么可以让那些折磨过我、欺辱过我、不把我当人看的渣滓就此安宁呢?
    还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啊!!!
    干瘪皱缩得如同干果似的手臂在咔咔咔的一阵骨头碎裂声响过后,猛地伸长,尖利的黑色指甲没有半点留情地刺向了季淙茗的眉心。
    别怕,别怕乔湘君温柔而感激地看着他,就只会疼一下,一下下就好,之后什么感觉也不会有了。
    他们是群善良的好孩子,她很感激他们。
    但也到此为止了。
    虽然很抱歉,但还是请你们去死吧。
    我的山神大人
    亢亢两声金属碰撞时产生的铿锵声让乔湘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季淙茗却不理会她的带来,脚下用力,身形鬼魅地向前冲去,只一瞬,乔湘君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前多了一个人影。
    不好!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击,卸去伪装后的她毫无疑问是所有厉鬼加起来也比不过的强大,她见识过很多厉害的玩家,见识过很多奇怪的招式,也见过许多功能各异的道具。有的让她栽过跟头,但也只是这样罢了。
    我的胜利,不会有意外。
    她这样想着,便下意识地以攻为守向着季淙茗的脖子攻去,但季淙茗比她更快,在她零点几秒微不足道的愣神中,已经闪身到了她的身后。
    嗤
    黑色的无风刺进了她的后心,季淙茗拔出剑,红色的血液在空中洒出了一场阵雨。
    乔湘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就会输了。
    怎么可能只是受伤,她的力量
    扭曲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乔湘君茫然地看着季淙茗,力量迅速流失的身体上,尖牙褪去,大嘴缩小,扭曲的手臂也转了回来,凶恶的鬼样渐渐恢复那副人类的老态。
    乔湘君不过五十,但看着却比她婆婆八十多的人来得更年老。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闯鬼门关,小衫村的条件落后,到了现在都是稳婆接生,更别说,她不仅生个六个孩子,更流过好几个。
    有都的未成形,有的却是已经成了形。
    年复一年的折磨,一次又一次的生育,日复一日的劳作,让她的身体亏损得很厉害。
    这个村里,有很多像我这样被卖过来的、被关起来的女人,她们很乖的,很乖。乔湘君撑着松弛的眼皮,她吃力地抬眼看向陆汾糖,用嘶哑难听的声音问,你怎么为什么她们很乖吗?
    陆汾糖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连声音都是颤抖且破碎的。
    害怕、恐惧、不可置信、劫后余生什么样的情绪都有。
    乔湘君只是笑,她那种鼻青脸肿松弛得歪了五官的脸,因为笑变得十分狰狞。
    力量快速地流失,她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没有往力量的去处斐垣那里看上一眼,她只是慢慢地站起了身,走过步升的身边时,步升因为吃惊和恐惧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手里的狼牙棒被拿走。
    季淙茗没有阻止,连她接近步升都没有阻拦。
    乔湘君一步步走向她的婆婆,然后在她惊恐的扭曲中,将狼牙棒举得高高的,然后轻轻砸了下去。
    唔!!!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的碰撞声让人听得心里止不住地发寒,乔湘君却十分享受着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身上、手上的感觉。
    她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将老婆婆砸成了歪七扭八的奇怪艺术品才笑嘻嘻地转过头对他们说:还有竹生、水生、土生和木生,你们去杀掉他们,去帮我杀掉他们,我就告诉你们,我就带你们去山神哪里,好不好?
    林邵恒僵直着身体,好半晌才问:他们不是你的孩子吗?
    闭嘴乔湘君却是突然暴起,残破的身体却有着出奇强大的力道,掐住林邵恒脖子的爪子瘦骨嶙峋,但丝毫不会让人有她能不能把脖子捏扁的疑问。
    闭嘴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啊!
    只一瞬间,林邵恒差点以为自己要因为窒息而翻白眼昏死了过去。
    林邵恒识时务地先一步翻起了白眼,但预想中的窒息并未到来。
    他茫然地看看,然后发现是季淙茗御着剑鞘,在林邵恒的脊椎被挤成压缩饼干前,黑色的剑鞘赶来得及时,一下精准地打在乔湘君的手臂上。因为疼痛,乔湘君的手臂突然的麻木无力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林邵恒后怕地连忙退开,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大喘气。
    差点、差点就要死了。
    林邵恒嘴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说那话没什么恶意,更不是什么道德绑架,他就是下意识那么一说,谁知道乔湘君突然就暴起了。
    劫后余生的后怕让林邵恒一下就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晃了一下,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大部分人都没预料到还有这样的发展,步升愣怔着,但因为他是里林邵恒最近的那个,状态虽然没有,但身体下意识地去接了一下,好险没让林邵恒再往后脑勺多加一个包。
    陆汾糖和徐思羽骂道:直男癌,活该!
    林邵恒委屈极了,他就只是这么顺嘴一问啊!
    像林邵恒这样的男人可能无法理解,但同为女性的陆汾糖和徐思羽只会更加心疼乔湘君。
    凭什么就因为是孩子,就该对他们好呢?
    其他的什么都不说,不管是竹生水生土生还是木生这四个孩子。没一个是对乔湘君好的,呼来喝去都是轻的,有时候乔湘君手脚慢了一点,让他们不耐烦多喊了两遍都能动手打她。
    这样的孩子,拿来有什么用的?
    更何况,他们都是罪恶的产物。
    如果可以,乔湘君宁愿不想有过他们。
    杀了他们吧求求你了!
    乔湘君的腿瘫软了下去,跟滩烂泥似的滑坐到了地上,大脑发僵,胃里反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涨且痒,眼眶一阵阵地泛着酸,红着红,像是血泪一样的液体汩汩地涌了出来。
    黑色的剑鞘在空中转了了圈,回到了季淙茗的身边,他怜悯地看着那个年老且可怜的女人,轻轻答应她:我会的。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了。
    但我把他们杀了之后,你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会将你一起杀了的。丢下这句话,季淙茗伸手轻轻地将门带上了。
    你、你没事吧?陆汾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乔湘君,伸着手,用长长的剑鞘捅了一下,心惊胆战地随时准备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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