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玉理了理自己的领子,喘了几口气,接着问道:那搞什么呢?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许人跟着。
    也没什么,就是只想和你单独待会儿,说说体己话。若有旁人在,规矩就多些,怪不自在的!
    贤枢拉着他在廊上坐下,接着将手中的玉笛递给了他,林琅玉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笛,一边听他说道:皇后前儿得了一块儿上好的蓝田紫玉,本打算做成一柄玉如意送给太后,然太后那儿这些劳什子多得怕是一个仓都装不下了!恐可惜了这玉,因而就将玉留了下来,没让人雕。
    我见了,只觉得喜欢。又听人说,以蓝田紫玉做笛,可唤彩蝶纷飞。故而便工匠将其做成了一支玉笛,想唤来彩蝶逗你高兴。谁知,我在这儿吹了半天,别说蝶了,就连采蜜的蜂都没见到一只。 说着,贤枢不觉有些委屈,本来是想给小玉儿一个惊喜的。
    林琅玉将玉笛拿在手里把玩着,说来林家也是清贵人家,只是这样好的玉除了他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这块儿,他还真未在其他地方见过。
    他心里不由得想着这皇家不愧是皇家!随随便便拿出一两样东西,比他们的传家宝都强!
    于寻常百姓而言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的生活已是不可想象,而与他们而言宫中规矩、物什,皇家排场又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投胎是门技术活这话,还真是任何年代都可用。
    林琅玉由衷赞道:这么好的玉,被你做成笛子来玩儿,万一那日磕着、碰着了,岂不暴殄天物?
    见林琅玉喜欢,贤枢笑道:纵然再好,它也是死物,你才是天物!
    这种话,从前他二人相处时小王爷也常说,林琅玉有时觉得这种事儿挺玄。贾宝玉因是神瑛侍者留住了他妹妹,又因那块儿通灵宝玉困住了宝钗,与北静王交好。
    现如今,他莫名其妙的穿到了书里也有了这么一块儿玉,又因这玉与忠顺王爷成了至交。
    难不成这就是他穿越进来的金手指?只是伴君如伴虎,万一小王爷哪日厌弃了他,那时整个林家岂不要跟他遭殃?红楼本就是一场梦,他不求靠着王爷飞黄腾达,只求父母、妹妹平安喜乐。
    罢、罢、罢!这有大腿抱总比没大腿抱的强!先抱紧了再说!但愿他这场梦,到头来不是一场空。
    只是林琅玉有所不知,就如同黛玉是为了宝玉而生的一样,他林琅玉亦是为了贤枢而生的,不仅这辈子如此,上辈子亦然
    第十章
    日光和煦、篁竹幽幽、雀莺偶啼,林琅玉并坐在廊下,廊前的海棠被风吹落了一地。
    林琅玉见那花,不由得想到了黛玉葬花的典故,心里又开始想妹妹了。
    见琅玉突然闷闷的,贤枢关切道:怎么了?突然就闷着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林琅玉叹了口气道:我同你讲过,我妹妹去京中外祖家了。她自幼就没离过我,这你是知道的。如今她一人在京中,我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闻言,贤枢一哂,笑道:我道是何事?原来是想妹妹了!
    说着,他十分自然的揽过林琅玉的肩,将其王怀里搂,接着道:你且放宽心!你妹妹去京中是去走亲戚做客的,又不是去当丫鬟服侍人的,你爹如今圣眷正浓,谁还敢为难她不曾?再说,那时你亲外祖家,那家的老太太是你亲娘的亲娘!旁人且先不说,她还能让你妹妹被人欺负了去?
    这话说得有理。林琅玉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只是我外祖母肯定是疼我妹妹的,只是我那舅母就难说了,我娘在闺中时便与她不睦
    那她也犯不着同一个孩子计较!顶多照顾的不那么周全就是了,有你外祖母看着,谁管她照顾得周不周全!贤枢宽慰道,我的小祖宗!这且还只是个妹妹,万一日后你娘再给你添个弟弟,还不知你要操心成什么样!
    林琅玉笑道:弟弟哪有妹妹好?
    贤枢笑笑没再接话,他只当林琅玉是觉得弟弟日后会同自己瓜分家财,所以不喜弟弟,这毕竟也是人知常情。只是贤枢不知道,林琅玉只是觉得弟弟淘气、麻烦,没有妹妹听话懂事,故而不喜欢弟弟。
    贤枢伸手抚了抚林琅玉乌云般的鬓角,说道:好了!前病的那样险,太医都说你心事太重。我那时还想这么小小的人儿、这么小小的年纪,哪来的什么心事儿?瞧你现在!这病刚好没多久,就开始给自己找事儿想了!
    说着他捧起林琅玉的脸,道:咱们看戏去如何?据说城北杏园有个叫琪官儿的乾旦,扮相可标志了,嗓子也好,咱们去瞅瞅?
    琪官儿?似乎槐枝也同他提过。不只如此,他总觉得这人名儿耳熟,此人应该在原著里还是占了些笔墨的。
    好!林琅玉笑道,接着他又问道,说来他们戏子的名字如何总是这个官儿、那个官儿的?
    嗐!主要是好称呼呗!戏子罢了,谁还在乎他本名儿叫什么?
    贤枢拉着林琅玉起身,二人顺着回廊往院儿外走,贤枢道:不过这个琪官儿的俗名儿我恰巧还就知道!
    哦?叫什么?林琅玉随口问了句。
    蒋玉菡。
    蒋玉菡?
    蒋玉菡。
    怪道是耳熟了!这不就是和贾宝玉有点儿基里基气的,最后成了贾宝玉挨他爹那顿板子的的导火线的蒋玉菡吗?!
    他记得蒋玉菡貌似的确是哪个王府里的戏子来着?所以是忠顺王府吗?
    林琅玉里顿时涌起一股随手捡了个瓶盖儿,却发现上头写了再来一瓶的兴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个啥劲儿,估计是为贾宝玉多年后要挨的那顿打而幸灾乐祸吧!
    教案林琅玉兴奋的神色,贤枢有些不悦:怎么?你还认识他?
    略有耳闻。林琅玉答道。
    我如何不知道?说着贤枢握着林琅玉的手,不禁多用了几分力。
    这人生下来便是他看着长大的,那脖子上挂玉的那个赤金螭项圈儿还是自己送的,他连这人何时会爬、会走,何时能吃饭说话,他都一清二楚!
    可现如今,他的小玉儿大了!新认识了什么人,都不告诉自己了
    这般想着,贤枢心里不由得反感起那蒋玉菡来,他开始装模作样的教训林琅玉道:是何人在面前提过他?又或是我不在扬州时,你们学堂里有什么混账人物领着你见过他?
    我
    不待林琅玉答话,他自顾自的说道:你如今还小,不知这世道凶险,可知那戏子没一个是好缠的!一群下九流的种子居心叵测的接近你,就是为了将你往坏处带!
    不
    说着,贤枢有说道:如今你也大了,是该将你接到京中教养了,免得在这儿让那些人给带累坏了你!我这一不留神,他们就引着你去见那些下九流之人,将来还不知道会带你去什么腌臜之地呢!
    贤枢似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步,接着转身看向林琅玉道:上回你嚷着要去窑子,可是那些人挑唆的?!最后害你病了那么一场不成!是哪个混账王八羔子?!你且说来,本王今非扒他一层皮下来不可!
    你且给我一个开口的机会可好?林琅玉无奈的看着面前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的贤枢。
    要说这小王爷平日里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可每每一牵扯到自己的事儿他沉不下来了!
    这不,自己一句话没说,这人便脑补出了一大堆这有的没的,还不给自己分辨的机会,偏偏这人又是为了他好,这令林琅玉有些哭笑不得。
    你快说!贤枢气极了,这天下谁还不知盐科林大人家的公子是他的人?哪个不要命的敢背着他勾搭他的小玉儿!
    琳琅玉只觉的好笑,见小王爷是真动了气,又不好直接笑出来,他想了想,只得撒个谎现将蒋玉菡这事儿推脱过去。
    于是他道:那日让你带我去秦楼时槐枝不是提了句城北杏园子里有个琪官儿吗?
    那你又是如何晓得他俗名儿的?
    林琅玉想了想,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来这事儿也怪!我病时,其实一直在做梦。
    贤枢立马想到了林琅玉在病中说得那些胡话,于是忙问道:做梦?做了什么梦?
    梦里就同现世别无二致。林琅玉转过身看着园子里在风中簌簌的残花,接着说道,所以我才一直没有醒。直到有一日我去听戏,那戏正巧是这个琪官儿唱的,他唱了一出南柯梦后,我给了他赏钱,他笑着不收。
    不收?贤枢从林琅玉身后搂住他的腰,将他整个而抱在怀里。
    现如今他都在对林琅玉的那场病心有余悸,太医都说救不会来了!看见林家都将棺椁备下之时,他当时就想着他要和他的小玉儿一块儿睡进去,就是死这人也是他的!索性他的小玉儿命大福大,又神仙庇佑,方才渡过了那一劫。
    微风徐徐,却吹得贤枢心口发凉,他不由得将林琅玉搂得更紧了些。这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经此一劫后,他的小玉儿定能平安顺遂一辈子。
    林琅玉任由他抱着,接着编道:没错,他不收。接着我便问他为何不收,他却不答,只告诉我他俗名儿叫蒋玉菡。当时我就奇怪了,我又没问他,他跟我说他俗名儿作甚?还等不及我问出口,我便感觉有人拽着我的领子将我往上托,我只觉的头晕目眩,接着便醒过来了。
    说是醒过来,这意识却也是模模糊糊的,时有时无,浑身还疼得很!这么模糊了半个月,那梦也忘得差不多了,你方才提了一句蒋玉菡我才想起来,原来是梦见过他!想来这也算是有缘。林琅玉不由得在心中为自己张口说瞎话的能力点了个赞。
    听到这儿,贤枢的气便消了一大半,只是在心里莫名的泛酸:你见都不曾见过他,你便梦见了他?那我呢?你可梦见过我?
    贤枢此言一出,林琅玉赶紧拍马道:那时自然!我就是梦见您带我去看的戏!
    当真?你就哄我罢!
    这种事儿我哄你作甚?本来就是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的事儿!
    贤枢一听,气也消完了、心里不仅不泛酸了,反而还觉得甜滋滋的。
    这时,林琅玉转过身,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打趣道:话说王爷您怎么老爱在我身上较劲儿?您方才那样子,不知道的不说是您因有人带坏了您的朋友而生气,到像是有谁将您的媳妇勾搭去了似的!
    此言一出,贤枢心跳骤然加快,耳根肉眼可见的由粉红、变得通红,最后变成胀红,一直蔓延到脖子根。
    他忙松开搂住林琅玉腰的手,奈何林琅玉还将他搂的死死的,他有不能将自己这心尖尖上的人儿甩开,只得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面前的人。
    说什么呢?这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害臊贤枢嘟囔道。
    林琅玉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想来这小王爷也该知人事儿了!想来昼寝入梦时,那梦中必然会多一抹春色,也是他年纪还不大、脸皮薄,所以经不得自己言语撩拨。
    思及此处,林琅玉存心想要逗逗小王爷,于是接着说道:呀!王爷脸红了,可是想要媳妇儿了?
    胡、胡说什么呢!你别箍着我,咱、咱们不是要看戏去吗?
    不急!林琅玉将贤枢的腰搂得更紧了,怎么?王爷送禁书与我、带我去秦楼时都不曾羞过,这会子脸皮薄起来了?想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已在梦里同她成了夫妻
    不待林琅玉把话说完,贤枢忙从林琅玉怀里挣脱出来,接着逃似的往外走:我去让小连子备车轿!
    林琅玉站在原地,看着贤枢仓皇而逃的背影不觉好笑!
    想这古人也真是有趣!断袖、分桃之事都不介意,却怕谈论春梦。每至夜间,那烟花巷里莺莺燕燕的笑声能笑得人骨酥,这一出来青天白日下,又要开始讲什么世俗伦理、非礼勿言之类的话!
    微风轻抚过贤枢的鬓角,说来也怪!方才还觉着这风吹得心口冷,如今怎么又感觉这风吹得燥得慌?
    第十一章
    小院儿外,月洞门前瓜子皮落了一地。
    槐枝站得有些累了,便蹲在地上,而一旁的连翘还弯着腰站着。
    见槐枝蹲在一旁,连翘嘴里嘲讽道:这才站多久?在宫里奴才也是要有体面的!就是腿折了也没有当差时蹲着的理儿!像你们这等人,若是放在宫里可是得被打残了丢出去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自家王爷逃似的出来了,身后也没见林小爷跟着,见他家王爷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额间还微微冒汗,连翘吓得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忙问道:这这这,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见此,槐枝吓的立马跪在了地上!
    只听贤枢喘了几口气而道:没事儿,就是林小爷要去城北杏园看戏,你快去叫人准备车轿。
    就这个?这也不是什么事儿呀!就他家王爷这慌慌张张的样子,下一秒喊出有刺客他都能接受,结果就是林小爷想去城北杏园看戏?林小爷想看个戏用得着慌成这样吗?
    贤枢立马拉下脸来:怎么?你还开始质疑起我的话来了?
    见此,连翘连忙跪地磕了个头: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说罢,他火速起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
    待连翘走后,槐枝连忙跟着磕了个头,问道:那个王爷,我家爷呢?
    这呢!只听月洞门内一人答道。
    紧接着就见着林琅玉慢悠悠的从门里出来,眉宇间还带着些笑意,与王爷纳慌里慌张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他家爷出来了,槐枝忙起身迎了上去。见二人神色各异,他心里虽觉得奇怪,却又不敢多问。生怕一个不受规矩让王爷摘了脑袋去!虽说他还未曾见过王爷为难过他们做奴才的,但这又如何说的清呢?这凡事儿还是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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