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实在是太过惊天动地, 唐见微挺着肚子到处奔走,童少悬怎么可能不着急!
    唐见微敲了敲她的脑门说:看你这心急的模样, 这般心疼我?我没事, 壮得很, 是阿姿受伤了。刚才大夫过来将家里的伤员都看了一遍,该包扎的包扎该吃药的吃药, 阿姿和大嫂伤得较重,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大嫂已经睡下了, 不便打扰。听到吴显容受伤的消息, 童少悬立即跟着唐见微一块儿进屋去看她。
    此时吴明砚正在床边陪着吴显容, 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 正在想方设法让吴显容喝下去。
    但吴显容昏昏沉沉, 意识涣散,偶尔能够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哼上几声谁也听不懂的话,但跟她说话又得不到回答。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可怜的阿姿,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
    吴明砚在一旁端着药碗,拼命擦眼泪,看上去是真的担心吴显容。
    吴显容这一路也都是她背回来的,一个文弱书生背着个大活人背得气喘吁吁,这会儿坐在这儿腿都在抖。
    唐见微想着说好好感谢她一下,让她先去休息,阿姿由她来照看便好。
    吴明砚却不回去,说不见着阿姿清醒,她不可能放心离开。
    唐见微见吴明砚对阿姿这般深情,也不好直接赶人。
    而且吴明砚这会儿正着急,阿姿神志不清,无法喝药,可是将吴明砚急得额头冒汗。
    吴明砚急道:刚才大夫说这解毒的药汤必须立即让阿姿喝下去,否则在一个时辰之内残留在她身体中的毒素会进一步扩散,到时候只怕又要遭罪!可是阿姿根本没法吞咽,这可如何是好?
    吴明砚抬头看向唐见微,有了主意:你和阿姿是手帕交,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对不对?
    唐见微莫名:对啊。
    既然如此,你来用嘴渡药给阿姿吧,强迫她喝下。
    唐见微脸色一变:也不是不行,可
    她和阿姿的感情的确很好,小时候两人一块儿吃一块点心,喝一杯冰饮都没问题,但现在她俩长大了,她夫人还在这儿虎视眈眈呢!
    唐见微下不了这嘴。
    吴明砚:那我来喂了?
    唐见微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阿姿还没出嫁,你不可胡来!
    童少悬赶紧解围:也不用以嘴渡之。将药汁沾在阿姿的唇里,她此时并未完全昏迷,应该会有一些吞咽的动作,药水就能通过她的吞咽动作和唾沫一块儿被吞下去,份量小也不怕她呛着。如此一来,尽管速度慢些,但毕竟也能让她喝下药,不是吗?
    吴明砚立即瞧见了一条光明大道,夸赞道:还是神童厉害!
    唐见微也松了口气,将脑子里那些姐姐妹妹恩爱的画面挥去,摸摸童少悬的小脸蛋:我去拿个汤匙沾药汁。
    唐见微拿了汤匙回来,三个人围在床边,唐见微慢慢地将汤汁抹进吴显容的嘴里。
    药入口之后过了一会儿,先前还有些燥热的吴显容,慢慢脸上恢复了平静,逐渐安稳地睡去了。
    童少悬观察到吴显容手背上有两个清晰的血点,看上去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伤的,估计毒素就是从这伤口进入的。
    童少悬还在纳闷:这大夫可真是厉害啊,不仅知道一时欢,还能给解毒,这解药这般见效!
    唐见微说:阿姿身上的毒并不是这药给解的,那大夫说了,要不是之前阿姿已经服下过解药,这会估计早就没命了。刚才那副药只是帮她稳固中气,清除残余的毒素罢了。
    已经喝过解药了?
    对,这事儿有点奇怪。唐见微跟她说,柴房之中还有一人,我想解药之事应该和那人有关。
    童少悬一凛:走,咱们去看看!
    吴明砚道:我也去!
    三人到了柴房,憧舟腿上的木桩已经被大夫取了出来,包扎好且上了药。
    命是保住了,至于这腿能不能保住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为了防止她逃跑,唐见微刚才使唤吴明砚将她没受伤的左腿和柴房的柱子在一块儿,双手反绑在后。
    这小贼便是那想将胡国质子救走之人,必定是澜吴沈三家的爪牙,留她一条命下来,希望能从她的嘴里撬出些有用的线索。
    憧舟听到有人进屋,强撑着精神睁开眼问道:吴娘子可还好
    唐见微:托你的福,还没死。你是谁?想要将那胡国质子带到何处?
    憧舟听到吴显容没有性命之忧,便安下心,并没有回答唐见微的问题,重新躺了回去。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这小贼似乎对阿姿格外惦记。
    唐见微也不想再和她多费唇舌,等阿姿醒来之后让阿姿来审她,必定事半功倍。
    从柴房出来时,吴明砚自告奋勇留下照顾阿姿,此时唐见微和童少悬都倦得要命,紫檀刚和季雪从大姐和大嫂的院子里一块儿回来,一人手里端着盆热水,热水里荡着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布,此时水和布都已经染成了鲜红色。
    童少悬问她们:大姐和大嫂如何了?
    也是一夜没睡的紫檀连打好几个呵欠,眼泪花不住地往外翻,根本说不出话,还是季雪沉稳地回答:
    大夫看过之后,伤口都处理好,大夫人已经睡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大娘子还醒着,说是要等药煎好了喂大夫人服药了再睡。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四娘子,少夫人,你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唐见微的确难受得要命,说话这会儿工夫她眼皮都睁不开了,腰酸得浑身不舒服,下巴抵在童少悬的肩头,几乎站在她身边睡着了。
    童少悬一只手从唐见微的后腰穿过,将她稳稳地抱住,另一只手环在她胸前,她即便真的睡着,童少悬也能好好地护着她,不让她摔着。
    童少悬道:辛苦你们了,那我先带阿慎回房休息去了。
    季雪说:快去吧,明天等少夫人醒来我来送碗安胎药,之前那大夫特意嘱咐的。
    好。
    童少悬护着唐见微回房去了,唐见微眼睛已经睁不开,赖在童少悬的身上,衣服也没力气脱,让童少悬帮她脱。
    童少悬好脾气地照顾着她,也没来得及说天子已经升了她的官,让她回去等赏的好事儿,怕一说阿慎又激动起来,睡不着了。
    阿念唐见微被童少悬扶到了床上,已经躺下了,伸了手臂要来抱童少悬,发现童少悬没在自个儿身边,这就哼呢起来了。
    我去洗个澡,很快回来。童少悬今天这一夜地上滚过马上飞过,浑身都是灰土,还沾着花椒弹的余味,不去沐浴一番自己都该嫌弃了。
    嗯,我等你。唐见微睁开一只眼睛说。
    童少悬见娇妻独自卧在床上,竟有些可怜和孤独感,她速速去淋浴一番,清爽地回到床上时,唐见微已经睡着了。
    即便唐见微已经入睡,但当童少悬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妻子的气息,钻进了童少悬的怀里,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
    方才还被卷入噩梦之中变得慌乱的梦境,因为嗅到了熟悉的香味,而渐渐平息。
    童少悬亲了亲唐见微的额头,见熟睡的妻子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回想这一夜惊心动魄和千钧一发,童少悬如今多少有些后怕。
    原来一直以为被世家环伺分权的天子,其实并不孱弱,她是个深藏不露,正在步步谋划的明主。
    童少悬将天子与她所说的线索在脑海中整理着,想象自己若是那背后的三家势力,此事该如何剥离关系甚至是翻盘。
    想着想着,被倦意裹挟,抱着娇软的妻子,幽然陷入了梦境之中
    .
    清晨的吴府万籁俱寂,回廊尽头的屋子还有光亮。
    一阵凉风吹入素雅的屋内,烛火摇曳,正对镜画眉的澜以微听见了隔壁屋子的动静。
    她将眉黛放下,拢了披帛走到屋门口,见穿着夜行衣的吴显意依着门,聚了好一会儿的力气,才将屋门推开,跌了进去。
    澜以微轻唤了一声,费劲地想要将倒在地上的吴显意扶起来,但她劲儿小,只是拽起吴显意的胳膊,却没法抬动她。
    皇子没走成?澜以微没将她扶起来,反而沾了自己一身的血。
    她知道吴显意自小习武武力卓绝,即便是整个博陵的武者拉出来拍一个高下,她也绝对在极为顶尖的那一拨人中。
    是谁能将她伤得这么重?
    吴显意还是自己撑着起来了,捂着腹部瘫坐在案几前,从案边的箱子里翻出药剂、白布条:
    死了。
    澜以微将沾了吴显意血的披帛和外衫脱去的时候,听她这么说,神色一凝:死了?他死了?
    吴显意浑身是伤,已经有些干涸的血粘在伤口上,脱下之时犹如将皮肉分离,又是一番摧心剖肝的剧痛。
    吴显意全部的气力都集中在脱去衣服上,终于将外面的夜行衣脱去时,澜以微透过她贴身的中衣,能够清晰地知道她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原本洁白的中衣此刻几乎被鲜血浸透,腹部和腰背上被开了很深的口。
    吴显意脸色纯白如雪,看上去奄奄一息,满脸是汗,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向自己求助。
    吴显意脱衣的动作极为困难,看上去不止是外伤。
    澜以微上前来,帮她解中衣。
    不必了澜娘子。吴显意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澜以微嫣然一笑:我不是什么澜娘子,我是你夫人。你伤得这般重,没个人照顾怎么能行?要是再不好好处理伤口,将血止住的话,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澜以微语气轻快又温柔,吴显意发现她的眉形很熟悉。
    和唐见微的远山眉一模一样。
    就算你不为你自己,也得想想吴家吧?吴家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澜以微一笑,水盈盈的眼睛里尽是温情和心疼,而且你这个样子,我看着都为你疼了
    安静的卧房内,油灯暖暖的光亮铺在澜以微姣美的脸庞上,吴显意目光渐渐发沉。
    就在澜以微要脱她中衣之时,吴显意嗅到了她身上陌生的冷香,忽然回神,浑身一颤,抬手将澜以微拨开了。
    澜娘子去睡吧,已经不早了。今夜动荡恐怕会伤及三家利益,我得于清静之处想些补救之法。
    吴显意隐有烦绪,将澜以微挥开的动作也相当真心,即便她深受重伤,一推一拒之间还是让娇弱的澜以微差点扑在地上。
    澜以微上身晃荡了一番,眼里揪起了火气,但很快就被强行压了下去。
    澜以微看着吴显意冷淡的脸,明白她刚才那话的意思便是自己打扰到她的清静。
    心中讪笑一声,澜以微的面容恢复了柔美,她对吴显意说:夫人害羞,我就在外面等着夫人好了。等你换好中衣再叫我。
    吴显意眉心拧出的小山越来越明显。
    澜以微依旧不愠不火地说:无论多久,我等着夫人。
    门合上了,吴显意抽来一条手绢,咬着,不拖泥带水地将中衣扒了下来。
    缓了好半天之后,开始给自己上药。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吴显意将房门打开,澜以微果然还在这儿。
    已经换了一身宽松寝衣的吴显意说:澜娘子回去睡吧。
    澜以微摇了摇头,忧心忡忡:此事牵扯到我们澜家,天亮之后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故,我心里担忧,无法入睡。
    吴显意想了想,问澜以微:澜娘子可有什么计策?
    澜以微抱着自己的胳膊,只穿着单薄纱裙的她被秋风冻得有点瑟瑟发抖:我能进去说吗
    吴显意在原地缄默片刻后,让开了门。
    澜以微走进了屋子里,坐下,微笑着等待吴显意进来。
    ※※※※※※※※※※※※※※※※※※※※
    第204章
    季雪和紫檀一块儿去庖厨等着药煎好。
    熬了一夜的季雪眼睛酸胀难受, 时不时揉揉眼睛,而坐在她身边的紫檀更是倦意一波一波地往上涌。
    看着灶台里噼里啪啦往上升的火星子,紫檀眼皮一个劲往下掉, 坐着就睡着了。
    就要进入梦境时, 紫檀脑袋猛地往前一点, 咣地一声撞在灶台上。
    哎哟喂!这一下不仅将她自个儿的睡意给撞没了九成,连季雪也被她叫得彻底精神了。
    紫檀捂着发红的脑门,眼里一包泪,直叫唤着疼死了。
    季雪看她这倒霉样,忍不住笑出声。
    紫檀:你还是人吗!我磕成这样你还笑!
    季雪:那我帮你揉揉?
    不用!我自己有手。紫檀没让她碰。
    季雪见紫檀似乎对自己依旧挺讨厌的, 心里也明白她为什么讨厌。
    毕竟她曾经对唐家人做过什么事情, 自己心里明白。
    紫檀对她有意见, 每每见着她就气鼓鼓的,季雪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之前就让你先去睡了,这药看着还要等一会儿才好, 你偏不听,磕着了吧?季雪也不生气,抱着膝盖说,你快去睡吧,这儿有我看着就行了。
    紫檀揉着脑门说:都是府上的事儿,我为什么要推给你?放心吧,我磕的这下已经精神了, 不会再睡着, 也不会再让你嘲笑了。
    紫檀说完哼了一声, 放下揉摁的手, 额头上好大一块包, 都鼓起来了。
    季雪瞟了一眼, 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是哪儿来的寿星公下凡?
    紫檀:季雪?!你疯了!你笑话我!
    好了好了别闹了,好好看火。
    你自己闹完就让别人别闹了?!你的脸呢!
    两人好一阵唇枪舌战之后,也算是彻底不困了,这会儿药也煎好了。
    将药端去东院的卧房,童少临还没睡,就等着药。
    她脚踝伤得严重,回来的时候还能抱着路繁进屋,这会儿就连她自己单独走动都走不了了。
    大娘子你别动了,我给大夫人喂药吧。季雪主动请缨,被童少临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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