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去睡吧,阿多由我来喂就好。
    行大娘子你也早些休息。
    季雪和紫檀退了出来,看路繁终于回来了,她俩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最近府中上下都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们也全都看在眼里。
    童少临和路繁更是消失了好几日。
    如今虽然受了伤,但好歹回来了,看上去两个人的感情也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轨之上,紫檀格外欣慰。
    哎,有人疼爱,长相厮守的感觉真好。紫檀对着刺眼的朝阳感叹了一声。
    季雪问她:紫檀想恋爱了?
    紫檀脸上一热,却说:不想,我只想一辈子在三娘身边照顾她。而且我相信等我以后老了病了,三娘也一定会照顾好我的。
    季雪知道紫檀对唐见微忠心耿耿,主仆关系情若姐妹,就像她和四娘一模一样。
    嗯,会的。季雪说,我也是想这一生都跟在四娘身边照顾她的起居。
    两人说完之后,都沉默了。
    也就是说,唐见微和童少悬白头相守,那她俩也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似乎想到了很奇怪的事
    .
    轻轻地唤醒路繁让她喝药时,童少临想起很早以前发生的事儿。
    那时她俩还未成亲,童少临跟着路繁一块儿去送路家的亲戚离开,没想到半道上被山匪围困。
    路繁当时虽说身怀武艺,却未像现在这般精湛。她被六个人围困,童少临帮她解围之时肩膀被划了一刀。
    路繁见她被伤,怒意大盛,瞬间荡平所有匪徒。
    帮童少临上药包扎之时,方才还以寡敌众的高手却是红了眼睛。
    大伙儿都没事了,阿多怎么还哭了?身手这般凌厉,却是个爱哭鬼。
    童少临实在不忍看她哭泣的模样,即便肩头火辣辣地痛,童少临依旧撑起了笑容,带着戏谑的语调笑话她。
    你为保护我受伤了,本该是我的事,如今是你替我承了下来
    路繁细致地帮童少临处理伤口,童少临似乎不太想她哭,她便咬着唇努力忍着眼泪,但声音里的内疚之意是忍不住的。
    为什么本该是你的事?童少临不解,就因为你习武,所以所有的伤都必须由你承担吗?这是哪来的道理?
    我习武受伤多了,皮糙肉厚的也就不怕疼了。但你不一样
    童少临的身子路繁已经见过了,柔软无暇,玲珑美艳,是她见过最美的事物。
    可如今这雪白的肩头突然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就像是精美的瓷器突然有了一道裂缝,还是为了搭救路繁而留下的,她心里不可能不内疚。
    童少临看着真心实意为她担忧的路繁,确定眼前这个人爱自己胜过世间的一切。
    童少临单手捧着她的脸,吻她柔软而滚烫的唇。
    那,如果咱们成亲了,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如此一来,你是不是就不再跟我分彼此了?
    路繁的脸还在童少临的掌心里,眼泪珠子也还挂在眼眶上,听童少临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成,成亲?
    对啊,嫁给我,阿多。当我的妻子吧。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一体,我再保护你的时候你可以不用哭了。我再也不想让你哭了。
    当时的童少临真心以为那是最后一次见路繁哭,往后的她一定能够护好妻子,不再令她伤心难过,不落一滴眼泪。
    可惜,她没能做到。
    嗯?
    童少临一唤她就醒了,犹如一只刚刚降世的小鹿,带着懵懂的睡意,看向面前的童少临,我睡了多久了?
    才睡一会儿。童少临轻语,本来不想打扰你休息,可是大夫交代了这个药得现在喝下去,对你的伤势有好处,特别是腿上的伤。等喝完之后再好好睡吧?
    路繁也不娇气,自己起身,将药碗拿过来一口气喝完。
    苦吗?
    不苦。路繁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伤口还是很痛,但是精神状态已经比方才好了许多。
    看见身边的童少临,便没那么困倦了。
    身上穿着童少临为她换好寝袍,柔软又温暖,对伤口没有任何的负担,这是童少临特意为总是受伤的路繁挑选的。
    夫人可以抱着我吗?路繁问她。
    童少临穿着和她同款寝袍,很快躺下来,张开手臂邀请夫人到自己的怀里来。
    路繁在她怀中安心地卧好之后,将童少临的腰环住,贴着她的胸口说:
    好了,我抱牢你了,关于你藏在心里的事也可以跟我说了。无论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放你走的。
    通过童少临单薄的胸膛,路繁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以及说话的声音。
    你现在就想知道吗?我不会走的,等你睡醒之后再听也一样啊小君。
    路繁摇头:不,我要现在就知道,我没法再等下去了。阿照,无论你要跟我说什么,我要让你知道,你只爱我一个人,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和你相恋、成亲这些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甚至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一直藏在你心里的不过是早已经腐烂的记忆。那是一种毒,继续一个人消化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将它剖出来或许会有点痛,但你要相信,我会全然接纳它。我爱的是你,是全部的你。我与你一起拆开这段回忆,要是你还不喜欢的话,咱们一同将它埋葬。
    路繁的话给了童少临绝对坚固的后盾,童少临摸着她的脑袋,闭上眼睛,慢慢顺着回忆往回走
    临沅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小时候很顽皮,六岁那年出门玩耍时躲着我耶娘,想要折返回去买糖给我二妹吃,结果被绊了一下,差点从桥上掉下去。是路过的临沅拉住了我,这才幸免于难。那年临沅也就比我大一岁,她很勇敢也很机灵。耶娘上门感谢互通姓名之后,我们就回家去了。直到我到阑县读书之时,才再与她重逢。
    临沅是个多愁善感之人,童少临比她开朗,也记得曾经的救命恩情,所以时常陪着她、开导她,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好友。
    那时阿泖跟她们是同窗,一心想要与她俩交好,不过临沅并不太喜欢这个人。
    我有阿照就好了啊,根本不需要别的朋友。临沅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未经世事的童少临越是听临沅这么说,就越是有一种要将她照顾好的责任。
    毕竟她是救命恩人,童少临对自己说,就算有一天将这条命还给临沅,也是合情合理的。
    临沅情感偏执,对童少临很依赖,同时也容易陷入各种各样极端的情绪之中。
    她时常和家人闹别扭,一时爱他们一时又恨他们,爱的时候掏心掏肺,恨的时候又颇为极端。
    一次和阿娘吵架之后她甚至想要纵火,将家里的宅子给烧了,幸好被童少临拦了下来。
    临沅就是这样一个情绪化的人,所以在见到路繁的时候,对路繁一见钟情且深陷其中,没日没夜地拉着童少临讲那些关于这个陌生人细微末节的小事,童少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换成别人,或许有些轻浮。
    但临沅么,童少临是可以理解的。
    自从临沅喜欢上路繁之后,她的口中除了路繁还是路繁。
    童少临对这个从来都没有正面有过接触的人每日穿什么衣衫,喝什么饮品,吃了多少水果又笑了几回,了如指掌。
    这位帮派少主家里的事临沅也没少打听。知道她女扮男装就是为了能够支撑家业,成日以一张冷脸示人,其实对待受伤的小动物都非常温柔,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童少临听完这些后,心道,这小娘子年纪不大,倒是很有担当嘛。
    你想提亲去吗?童少临问临沅。
    现在还不是时候。临沅说,我家现在的家境窘迫,即便将她娶回来她也只能跟着我吃苦罢了,何必呢。待我到了年龄去博陵应考,登科及第之时再来与她求亲!
    路繁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吧。童少临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临沅却如临大敌:你为什么知道她的事?
    童少临:不都是你跟我说的吗?
    临沅:你喜欢她吗?
    童少临:
    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连句话都没说过的人?
    童少临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
    临沅的问话却如同一句魔咒,自从她这么问了之后,童少临还真的开始留意路繁。
    因为路繁那时候常常会帮书商往童少临所在的书院运送书卷,而童少临正好坐在窗边,每日都能看见路繁和她的帮派兄弟们驾马车来的情景。
    童少临对读书之类的事情其实没多大的兴趣,书卷在手最容易犯困,便时常往窗外看。
    看路繁能不拉拽也不踩脚蹬,就这样轻飘飘地飞上马背。
    的确有点厉害。
    路繁很少笑,但那日有只胖胖的小麻雀居然飞到她肩头,路繁低头看了一眼,小麻雀双翅背在身后,张开短短的腿,也在看她。
    路繁便对那小麻雀笑了。
    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好看。
    童少临渐渐发现了路繁更多的优点,这个每天都会见到的人,在童少临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逐渐于她的心里扎了根。
    而路繁也注意到了那个坐在距离她最近的窗口,非常漂亮明艳的女子。
    在路繁根本不知道谁是临沅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童少临。
    记下了她的一颦一笑,她执笔的神韵,她百无聊赖捂着嘴打呵欠的可爱,以及,偶尔会转过来,与路繁对视的某个眼神。
    每当收到这个眼神时,路繁就会慌忙避开。
    年纪尚轻的路繁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对这位学堂里的姐姐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让路繁鼓起勇气去认识童少临的,是一件乌龙事件。
    路繁收到了临沅托人给她送去的午膳,那是临沅花费了一早上的时间做成的,打开食盒,里面有菜有肉颇为精致。
    路繁纳闷,便问帮派兄弟,是谁送来的。
    就是那个学堂里的一个女学生。帮派兄弟指向学堂时,路繁正好与童少临对视。
    童少临见路繁呆呆地看着自己,便对她莞尔一笑。
    路繁心中确定了,这是童少临为她准备的午餐。
    虽然这份午餐被帮派兄弟抢夺一空,她一口都没捞着,而负责给她送这礼物的兄弟当日就回了老家,因此,没有尝到这份午膳滋味的路繁,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份情意并非来自童少临。
    而童少临也不知道,路繁将这份好意错按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当时你吃到的话,和之后我的手艺做对比,应该就能发现当时的食盒不是我的送的吧?童少临说到这儿,捏了捏路繁的耳朵。
    路繁噗呲一声笑了:说不定当时吃了,会觉得难吃无比,可能之后的好感也堆积不起来了。
    童少临:
    想了想,笑了起来。
    她俩的缘分,可真是说不清。
    第205章
    除了食盒之外, 之后送路繁冷饮和樱桃之人,也都是临沅,并不是童少临。
    但临沅腼腆, 一直没有露面, 便让童少临带为转交。
    童少临跟路繁那些帮派兄弟们说了这是琴台书院临娘子的礼物, 而此时路繁已经打听到了童少临的名字,心里还想着,这临娘子可真特别,不称姓而称名,倒是有种自然的亲近感。
    路繁也因为童少临的主动示好, 更加确定了童少临对自己是有意的。
    这一系列的乌龙事件临沅和童少临都不知道, 当时的路繁也不知道。
    全然没感受到天意作弄,路繁当面回赠给了童少临一件手绢, 这是她前段时日去采县时买回来的, 绣的是一对鸳鸯。
    童少临看见这手绢, 问她:这是给临娘子的?
    正是。
    童少临心里略有些酸意,那时她已经对路繁颇有好感, 但很快压抑下去了。
    这是她救命恩人的心上人,她不可痴心妄想童少临在心里对自己说。
    谁知路繁接了一句:正是给你的。
    童少临:给我的?这是何意?
    路繁有点不解, 临娘子这也听不懂吗?
    就是, 赠予你的礼物,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惦记。我我很开心。
    说完这番表露心迹的话, 路繁的脸上一片绯红,就等着心上人回应。
    关于临娘子这个误会是如何产生的, 是在她俩成亲之后的一年, 路繁偶尔提到曾经的事时, 童少临才知道, 原来当年竟有这样的阴差阳错。
    那时的童少临不明白是什么契机让路繁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送意味着定情的手绢。
    这些日子惦记她的明明是临沅啊。
    难道每日偷偷瞧她的那些情愫,那些被压抑在心里的感情,路繁也能察觉到吗?
    童少临一时有些慌乱。
    无论如何,她不可以对救命恩人喜欢的人动情。
    绝对不能。
    童少临将手绢还给了路繁,路繁捏着手绢的手有些颤抖。
    你不喜欢吗?路繁忐忑地问她。
    童少临笑着说:夏娘子不是已经定亲了吗?你这礼物我可不敢收。
    夏娘子?我,我不姓夏。路繁没想到她居然将自己记成了别人,方才羞涩的绯红当即变成了尴尬之色,我姓路,叫路繁
    啊?这,实在抱歉,我记错了。你和夏家小娘子可真像啊。
    不用多说,童少临会把她错认为别人,可想而知路繁根本没有在她的心上。
    全都是路繁的痴心妄想罢了。
    可是这手绢就是为了童少临买的,还是该送给她。
    路繁道: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希望你能收下。无论用来抹什么都好,丢了也罢。
    童少临见她神情恍惚,眼中带着浓浓的失落情绪,心也随着她一块儿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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