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些。
    他的心脏本应为眼前这一幕疯狂地跳动起来。
    如果他是一个人类,他此时应该已经从后把尤金抵在了墙上,一手将尤金的双手箍在手中高举过头,另一手将对方的腰死死地抱着。他大概还会报复性地咬上这个人的后颈,用力到几乎见血的程度,来惩罚对方的不设防。
    然而他没有那个能力。
    他的身体如同被冰封死,让他只能像被骟去的动物一般温驯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渴望无比的人类。
    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耻辱。
    尤金的额发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形状分明的眉峰,和那双令人沉醉的金色眼睛。
    那双眼睛看了肖一眼,旋即移开了视线。
    双层床边,尤金弯下腰,从行囊里抽出一件黑色的T恤套上。湿润着的背脊让棉质的衣料贴在了皮肤上,尤金用双手扯着侧旁,这才将衣服的下摆拉了下来。
    肖在怪异的眩晕中看着那件T恤上洇出一片片更黑色的水迹,以及因为衣料粘连而被勾勒得愈加明显的腰线。是在尤金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转为了背对着尤金的方向。
    他听见厚重的织物被扔向了床铺。柔软的面料滑过光滑的皮肤。牛仔裤被猛地甩开套上。拉链金属的齿页相互咬合。
    再转身的时候,尤金咬着T恤的下摆,正在扣牛仔裤最上面的那枚金属纽扣。
    然后尤金抬起眼,情绪不明地看了肖一眼。
    他松开了咬着衣料的牙关,对肖说了一声:我要去见船长。之后我会带你去船上逛一逛。
    我想要占有他。
    我想要侵/犯他。
    我想要他是我的。
    我不想要这具身体。
    我不想要这具该死的,受限的,被诅咒的身体。
    在尤金离开之后,肖跪在水雾未散的浴室里,低着头,死死地攥着胸口的衣物,感受着各种可怕的欲望充斥在他那颗无用的,机械的心脏。
    他想要的东西那么多,它们离他的距离又是触手可及的近。
    他却什么都得不到。
    他快要疯了。
    尤金走到了这一层走廊的末端,闭上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的皮肤因为之前的淋浴而热着,他却觉得身体中心有种怪异的冷。
    在他看向肖的时候,他或许还是报了那么一些极其微小的,完全不自知的期待。
    所以在看到肖毫无动摇的眼神之后,他才会有这种难以解释的反应。
    在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之后,他走向了记忆里罗勒的房间。
    十分钟后,高戈房间的侧旁,罗勒的居室。
    你不用这么急着干活,虽然我也能理解你的立场。罗勒的左手捧着一杯热茶,语气平和而缓慢。他的身上并没有这艘巨舰最高领导者的威压感,又因为房间里摆满了日光灯和绿植,让他更像是一个园丁。
    老人用指甲掐下了身侧的一片薄荷,送到尤金的面前。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尤金的眼睛一热,只能笑着接下,含在了舌下。
    你要是想服众的话,下一次劫掠我就派你去。那原先是朱利安的活儿,可惜他被抽肿了肩膀和嘴,正好让他休息几天。
    尤金想起了那个突然袭击他的青年,点了点头。不过他这回来找罗勒,还有另一件事。
    抱歉,罗勒,关于送我朋友去撒格朗的事情
    裂流号有去卫城星的航程,但是要等一等。罗勒这么说着,啜了一口手中的茶。
    卫城星和冥城星是除了矿星区之外,距离撒格朗边境最近的两颗星球。它们是是联盟冗防的第一线,也是相当一部分黑石矿的第一手交易场。
    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如果你能给我一艘船,我会很快就回来的。尤金转了转手腕,低下了头,让垂下来的额发挡住了眼睛:如果有需要交易的东西,我也能顺便一并带过去,不会让船白走一趟。
    不是那个问题。罗勒看了看尤金。边境最近不怎么太平,我对于去那边没什么好的感觉。真要出了什么事,还是跟主舰一起过去比较安全。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故弄玄虚,尤金却没有任何小看的心情。
    在船上,很多人都有着自己的绰号。高戈的绰号叫灰狮子,迈尔斯的绰号叫浪荡者,而罗勒从任导航员以来,绰号便叫作灵媒。
    他的预感曾经十数次解救裂流号于致命的危机,绝不能轻易地小瞧。
    尤金不想违逆他的建议,只是时间再拖下去,肖在船上的立场只会越来越尴尬不是pair也不是战斗员却上了船,在以往只是买来的私/娼才会干的事,会被人分外的瞧不起。
    罗勒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问道:你的那位朋友,能战斗吗?
    尤金没有看过肖真的动手,但是想到昨天肖抬手接下了朱利安的匕首,他咬了咬牙,说了一句可以。
    那就送他去训练场吧。在他离开之前,该做的事情也得做。裂流号不养闲人。罗勒捧着杯子,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尤金讶异地抬眼,看向罗勒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罗勒
    从小到大,这位导航员就是老人中最宠他的一个。虽然这样的宠溺不显山不露水,却让他觉得十足的感恩和幸运。
    罗勒看到他的表情,眯起眼睛,笑得脸上满是皱纹。
    正在尤金想要出口表示感谢的时候,有人敲响了罗勒的门。这位船长悠悠地说了一声请进,然后便看到了一个高挑的女性身影站在了门外。
    法夏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意料到房间里还有别的人在。她正要向尤金做个自我介绍,却在看到尤金的表情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从尤金看她的目光里,她相信尤金认识自己。
    认识那个被她自己遗忘了的自己。
    而尤金的喉结上下一下,觉得自己或许是得了什么会见到死人的癔症。
    为什么阿妮卡德什穆克会站在这里?
    为什么他本应早已死去的,守门人的战友,会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中秋节快乐!
    希望你们都能和家人/朋友/lovedones度过一个很好的假期。
    等更无聊的话可以去专栏翻翻我的短篇,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叫做被黏住的嘴,六年前写的,但是质量现在看看还是很满意。其他的就不保证了。
    感谢在2020093009:00:00~20201001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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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阿妮卡?
    尤金不可置信地开了口。在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他感受到了巨大的荒谬感。
    本应逝去的面孔接二连三地在他身边出现,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难道又是一个和阿妮卡毫无干系,仅仅看起来相似的人?
    他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一个满是恶意,毫无逻辑的梦境。
    你果真认识我。门口的法夏认真地看向他:阿妮卡是我的名字吗?
    尤金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
    我叫法夏,是接替卡尔的军需官。不过在那之前,我也可能是你认识的那个阿妮卡。法夏转了转腰间鞭子的手柄。在上舰前,我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面前女人的动作把尤金的注意吸引到了她的武器之上。
    阿妮卡在守门人中的代号为神罚(Thescourge),来源就是她从不离身的那条长鞭。这样的武器在现在的时代已经极为少见,更不会随便的被人选作主武。
    但是阿妮卡,早就应该死在任务中了才对。
    七年前的那一年被称为了守门人的噩梦之年,不仅仅是因为那场爆炸事故让他们直接损失了十九名精锐,更是因为在那之前,还有数名队长级的人物接连地失踪丧生,阿妮卡便包括在内。在前锋几乎尽失的状况下,尤金强撑着又服役了半年,最终因为精神状态的原因被迫退役。
    自此,守门人似乎再也没能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尤金回想起来,阿妮卡的身亡就在那场爆炸意外发生的三个月前。向他们报告身亡消息的,还是女将本人。
    你这个发展早就超过了尤金最荒唐的想象,他看了阿妮卡,又看了看罗勒,觉得有种极其不详的感觉沿着脊椎爬了上来,让他生理性地觉得反胃。
    罗勒将喝了一半的热茶放在一边,打断了他们这场突然的谈话:法夏,你有什么事?
    法夏深深地看了尤金一眼,然后转向了罗勒:我来报告上次劫掠的战果。
    那你报告就好。尤金,你可以回去了,我会给你的朋友开放临时的战斗员权限。罗勒这么说着,冲着尤金扬了扬手。
    尤金道了一声谢,想要在头脑变得愈发混乱之前快步离开。在他身后,法夏最后说了一句:我会去找你。
    尤金的房间里,肖双手交握着,低头坐在桌边。他的袖口和膝盖部分的裤子上还有一些未干的水迹,在提醒着他不久之前的失控。
    在尤金开门走进房间的那一瞬,两个人四目相对,互相都感到了对方的失常。
    尤金看着肖失去了自然的微笑,肖看着尤金失去了冷静的眼神。压抑到极点的空气里,尤金将右手捏成了拳,缓慢而用力地抵向了门口的墙边。
    尤金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让不稳的气息镇定下来。在闭了闭眼睛之后,他开口道:肖,陪我去靶场吧。
    肖看着他。
    裂流舰上有个不小的训练场,一半用来操/练冷兵器,一半用来训练热武器。在后者的靶场里,随处可见的是地球时代的制式枪械,而非战争中主流的激光枪和等离子步/枪。这是因为在对已俘获的船只进行劫掠时,旧时代的武器依旧是星盗的首选它们容易交易,操作,取得,更不会因为某个冒失鬼不小心轰掉了舱门而导致一伙人丧生在真空之中。
    而现在,尤金站在靶场的护栏之后,看了看手中的半自动式手/枪。
    他喜欢用刀,不喜欢用枪,但是在今天,他亟需一些正当的发泄。
    他觉得或许肖也一样。
    尤金将枪管对往靶心朝下的方向,透过隔音耳罩上的通信器,没有回头地问站在他身后的肖:想学吗?
    想。
    尤金笑了一下:那看好了。
    他飞快地卸下弹夹,退下套筒,检查枪膛,卸下套筒,再拆下了复进簧和导杆,一一放在了面前的桌台上。像是等肖看懂了,他又迅速地将这些部件组合起来,手肘微弯,双手举至视线的高度,移除保险,扣下了扳机。
    十五发快速等间隔枪响的最末,他右手一甩脱去空了的弹夹,左手从腰侧摸出替换用的弹夹,在一秒之内迅速地接上。
    三轮连发过后,尤金缓缓地放下了手。虎口和手臂上的还残留着后坐力,耳朵里依旧遗留着隐隐的余响。这在此时给了他一种奇特的爽快感,让他短暂地忘记了之前盘旋不去的,阴郁的不安。
    他呼吸着鼻端火药的味道,将空了的弹夹退在手心,装填了一管新的进去,然后回过头看了看肖,示意对方接过去。
    落到肖手里的握把还带着尤金的体温。肖右手拇指的指腹在上面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然后便发现有一双麦色的手覆了上来。
    持枪的方式不对。头不要低,手臂再高一些,左手放上来,不要和右手有间隙。
    尤金的手在虎口,指腹和指根都有微薄的茧,稍有些粗糙的皮肤轻轻地滑过肖的手背,像是滑过了他的心口。
    肖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背脊放松下来,却愈发分明地感觉到了尤金贴在自己身侧的热意。
    被这样的温度干扰着,肖有些魂不守舍地调整了握枪的姿势,没有细看,便对着40米外的人像靶按下了扳机。
    什么都没有发生。
    拇指,解一下保险。通信器里,尤金的声音带了些笑意。肖忽然觉得有些难堪,用右手拇指解开了保险,然后认真地看向了之前尤金射向的标靶。
    在那个人形的标靶上,只有两个比单发子弹稍宽的小洞。一个在眉心之间,一个在胸口偏左,心脏的位置。
    肖握着枪的手紧了紧。
    不管是什么武器,到了尤金的手上,仿佛就成了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使用起来如呼吸般自然。
    对于这样的尤金,他早就产生了一种失却了悸动的迷恋。
    在尤金的眼前,生化人又一次缓缓地按下了扳机。第一枚子弹落在人像靶的表面,离轮廓的左边的边缘差了五六公分远。
    尤金挑了挑眉,这样的结果对于初学者来说并不算差。肖很快地调整了枪口的位置,然而向右移动的距离有些太大,应该会脱靶。
    果不其然。
    肖却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他的手腕微微上抬,这一回子弹擦着人形的头顶而过。
    第四发的时候,肖将枪口下压了些许,击中了靶子的腹部。
    尤金终于知道了他在做什么。
    他看着肖抬起手,抬臂到了视线其上最完美的高度,然后对着前方连续地击发出了剩余的子弹。飞速掠过的子弹沿着尤金之前射/出的痕迹,平稳地落进了人形靶心脏的正中。
    只是简单的校正,就能把精度调整到这个水平吗?
    生化人可真是讨厌啊。
    尤金这么想着,却无法掩饰自己嘴角的笑容。
    肖看着他,平静的脸上带着些许尤金从未见过的挑衅感。
    而那个表情,让他该死的喜欢。
    尤金走到肖侧旁的枪道上,拿起另一把同制式的手/枪,透过通信器问肖:要打活动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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